《新玉旧玉》——南野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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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落

冬去了，又来了。榛子树又高了一截，原先刚到窗户的树顶，如今已经高过窗户一点。

她的茫然已经转为凝滞。她呆呆地盯着窗外的榛子树，仿佛空气里的灵魂已经很稀少，她必须一丝丝地抽离取回来。窗外是滚滚的雪云，正从天际袭来。她抬头望见了，突然觉得很惊异。

御剑

1

如果在市井随便找一个人，问他：“你可知道这天上的云间是什么景色？”他或许会撇你一眼，说不知道，没人知道。但天上云里的确是有景色的——弥漫着的云气，一轮太阳或月亮，虽然人不知道，但就在那里，而且每时每刻都存在着。

鹤是知道的。日落时分，从荷塘的某处小枝展翼，渐渐地飞到云端。云端这么高，但鹤一点也不害怕，双翼雪白，飞快地穿过轻飘飘的云气。

恍然间，云气剧烈地搅动起来，然后是一声巨大的鸣叫，一只巨大的影子搅动着云冲过。这影子是绿色的，从一个方向猛地冲了出来，又朝一个方向极速飞去。鹤被卷飞到几丈外，待到鹤稳住身子，云已消散了大半。一刻钟后，散乱的云里又冲出一道幻影，那幻影是亮黄色的，就像太阳的光。这道幻影比先前那道幻影小的多，但速度相近，也和先前那道幻影一个方向而来，亦随着先前那个而去。咻的穿过，空气都产生一道道的波纹。残云被风卷地消散开，天空顿时变得十分澄净，看到的是夕阳万里。天空中是亮的，而地上的群山，顺着夕阳的角度，将一大片的地方遮盖了。

山的影子和霞光交界的地方，有一个精瘦的少年，顺着小路飞快的奔跑。他想赶上夕阳的步伐，所以尽力地让自己的步子飞快。小路斜了，他就上田，正是秋末，田里的土都干了，留下一茬一茬的稻根。少年跑着，土和枯黄的稻根被踩得吱吱响。

少年回头看夕阳，看它离山还有几尺，却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个飞着的影子。远远的看，那影子应该飞得很快，而且身形巨大，这少年立即停下步子，使劲地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使劲地看，发现这影子好像一只巨大的鸟。过了一会儿，那影子就飞进了山影里。少年又继续跑起来，可还是没有再看到那影子。少年想起了大鹏，想起了村里的大鹏庙，心里一阵激荡，撒开丫子向村里跑去。

肯定不是大鹏。大鹏一翅展开数千里，一飞不得地崩山摧折天柱。这鸟的翅膀有十丈多，爪子也长半丈多。虽不是大鹏，却也比鹰鹫大许多。

这怪物叫东海鸟兽。因为由东海飞来。这鸟兽十分强悍，若任其不顾，不知会引起什么事端。

所以他踏着剑行地飞快。那鸟兽躲过了一剑，只顾逃走，飞得贼快。他只能尽力跟上。所幸鸟兽飞行耗体，总有精疲力竭之时。已经过去一天，想必撑不了多久了，他尽力去追。凭借气息追探，幻影划过天际，极速飞去。

2

太阳依旧是缓缓落下，你看不见它的移动，然而它最终还是要落下。或许它移动的太慢，可一点一点的移动，终归会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现在夕阳落了下去，月亮逐渐变得清晰明亮。月亮的光洒在大地上，洒在屋宇上，土楼上或者从土楼里出来的人身上。也洒在下大雪的地方，雪云的上方被月光映地一片明亮，月光透过云变成微微的光，雪山依旧是很黑的雪夜。

王二贵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嚷着要看白凤，从另一位夫人的房里出来，拿着个灯笼要去。走半道上灯笼没拿稳被风一吹吹跑了。醉醺醺地去找，因为太醉了直接趴进雪里。这一位王夫人等王二贵老半天，心说看孩子怎么说也用不着看这么久，可能喝太多倒半道上了。出屋去找，看见一灯笼，王二贵已经被雪埋了一层。于是就热闹开了。

她点着盏灯正看着书，听到外面有人嚷，嚷的是王二贵家乡的方言。她听不懂，也不想听，继续看书，看的又有些迷了，忽然有人用力人敲门，是小翠，对屋里喊着说老爷倒在雪里，老爷倒在雪里了。她并不在意，有点冷笑的意思，本来想说去他妈的，可是还是憋住了，并不说话。

小翠见没有回应，见夫人还是冷冷的，悻悻走开了。

她放下书。外面的喧闹已经渐渐停息了。只剩下雪的声音。

窸窸窣窣。

她回头看向白凤。白凤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床底的温度刚刚好，白凤可能也觉得很舒服吧，并没有哭闹，睡的很香。油灯比较昏暗，她并不是十分看的清，只看到一个轮廓而已。然而她就这么默默看着，眼里充满了哀伤。

明天。。。

白凤浑然不觉，睡的很香。

明天。

她把手上的书放到桌上，轻轻地把油灯吹灭。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屋里屋外只有雪的声音。

窸窸窣窣。

这声音对她而言是如此的熟悉。而她也会伴随着这种声音而去。

一片寂静。

她突然哭了。

眼泪忽地从眼角垂落，纷纷地落下。浸透了她胸前的衣服。

雪纷纷。

雪不了解人

人不了解雪

3

鸟兽为了生而飞速逃着，他也飞速地追。他们追过夕阳，追过明月，逐渐追到了雪国。雪和明月的边界是冷冷的阴云，再冷下去，就看见雪了。

雪云极度的寒冷，那怪鸟受不了，直直往下落去，他脚下剑一转，也划了一道大弯，向下冲去。雪花在他们旁边猛地分散，旋即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去。

王二贵包在被窝里，周围围了四个太太，六七个个家丁。四个太太都坐在床上倚着墙，六七个个家丁分坐在几张长凳上。这些个家丁忙活了半夜，又熬姜汤又烧热水。后半夜坐在长凳子上半睡不睡地挨过了半晚，现在精神有点迷离。四个太太倒在床上睡了一整夜。大概已经卯时过半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色熹微，发一点点白光。

她靠在墙上不知不觉睡了一整夜，醒来眼眶还是酸的。她做了梦吗？做了什么梦呢？她记不起来了。看见天色已熹微，她掀开被子，从枕边拿出衣服穿戴整齐，穿好鞋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白凤，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是很暗的，大概刚刚过了黎明。她握住栏杆的扶手，看向四周。四下无人。地面上全是雪，对面的房顶上也是雪。她转身，刚要下楼，突然听见一声鸣叫。这是某种动物的鸣叫，而且很嘶哑很响，声音回荡在这雪山口。她抬头看，就见一道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地迅速飞过，卷起巨大的风，屋顶上的雪花纷纷扬起，她也被风刮地摔倒了。她努力地再抬头望，又见一道小的多的血红色幻影以快得多的速度，眨眼须臾间冲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震天般的吼声。

家丁太太们都冲了出来。

她回房里去了，心在噗噗噗的跳。她过去看看白凤，白凤依旧睡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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