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本是道，道为人需》免费试读_梦过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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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二月金榜题名日，孤山镇外龙抬头

孤山，古镇，无涯院。

晨风，漫月，袅生烟。

雏鸟初鸣日，稚子书声破晓眠。

古楚巴陵郡内，八百里云梦泽中的一座孤山，先有孤山观，后有无涯学院，经千年繁衍，孤山方成了孤山镇。孤山无涯有一碑铭，上书:

“孤山观外似有魂，一年一里涨乾坤。道化儒心无涯院，先有囚徒后有村。”

又到了二月二龙抬头，孤山镇有数的大日子，镇碑前，无涯院学子在院长无涯子的带领下肃穆以待，村民们也都翘首望向唯一的港口。

“院长，楚小子，坐龙船回来了吗？”渔九叔一边准备拉纤的绳索一边问道。

“肯定没问题，孤秋重情重义是我们无涯院这么多年最杰出的弟子，今年肯定是十拿九稳！”白发苍须的无崖子，对这个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十分了解，内里虽有七分孤傲但也有十分才学。

“楚师兄今年肯定可以重现龙抬头，夺一里封地！”渔十娘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憧憬，白面秀眉，唇红齿白，男生女像，好一个美男子。

“听说，一年一度龙抬头，一年一次龙退潮的盛景，退潮一里之地作为金榜学子封地，不多也不少，真是宝地奇景。”

“确实如此，不得不说无涯学院人才辈出，金榜殿试，有半数时日，榜上有名。”

“可惜人才辈出却出不得这孤山镇，千古约盟，罪徒之后永困这云梦孤山，除非孤山化陆填满这八百里云梦泽。”

“是啊，如今只有儒家才被这山河社稷金榜所承认，孤山有罪，也只能凭借题名金榜，暂借山川灵气，一助这龙抬头。”

“哎，千年已过，后人何罪之有，望地母有灵，早日宽恕。”

“哼，苍天已死，道法不显，最后的道陨之地，就算是末法之后，也不知埋葬了多少秘闻...”

闻风而来的观景游客，各怀心思的各方来人，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正午时分，云梦泽浓浓雾气稍稍散去，登高望远处，湖面碧波粼粼，空中飞鸟逡巡，一派静谧悠然。孤山涯边俯瞰，暗涌惊涛拍岸，潮流回旋轰鸣，动荡不安中侵蚀着山体，留下满是孔洞的斑驳陆离。

难得的烈日当空，驱散最后一线迷雾，远处缓缓行来一艘龙船。

“来啦！来啦！”这头一片欢呼。

行至一里，龙舟顿首，放下一叶扁舟。

“怎么了！”欢呼戛然而止。难道是天数使然，变故还是出现了，无崖子不知这变故是好还是坏。

“奉三国金榜之命:孤山罪民楚孤秋，殿前失仪，冒犯社稷金榜，罢黜其金榜魁首，念其情可悯，特赦其罪，准其自由，外出寻医，赐一里之地以做安养，钦此。”颐指气使的太监宣旨过后，旋即扭头，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怎会如此！龙船不靠岸，快去拉住小舟！快！”哗然声中，一片焦急呼喊。

“无崖子，率孤山罪民，谢金榜宽恕赏赐之恩！”一作揖一顿首，无崖子望向扁舟，忧色渐浓。

龙舟回转，龙抬头盛景，孤山也无心观赏，嘈杂声被一泄千倾的退潮浩大声势所掩盖，大音希声，动之极致偏生出心之静寂。人生无常转换的际遇，何尝不是如此，波起云涌，几经周折，能留下的，恐怕再也超不过这一里之地代表的心之自由与收获。百年以往，孤山习以为常，今日除却迷失心窍的楚孤秋，退潮之后留下的渔货又是一年盛宴。

夜幕降临，蒸腾的水汽遮住了外界的星空，孤山灯火与夜色浑然一体，粉饰成独属于这里的另一片星空。楚孤秋屋外的祈愿灯火，连绵不断，院子里堆满了各家送来的渔获。

“楚小子三魂不定，不知日后能否清醒，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无崖子查明情况后，蹒跚而去。

“爹，楚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十娘，愿不愿意恢复女儿身，照顾你楚大哥？”渔九望着这个从小好强的女儿，问道。

“爹，我愿意，我相信楚大哥一定会好起来，带领我们走出去！”渔十娘泪痕未干，言辞切切。十娘决定表明身份，退出无涯学院，照顾起浑浑噩噩的楚大哥。

一年一里，自有无涯学院以来，不过增长方圆二十里，并非文才不显，教化不昌。孤山外，千年之内，分分合合，盛世安稳，金榜重开，龙游天下，不过几百年。能金榜题名的，除了世代继承这无涯学院院长，无崖子的名号，还有放弃以金榜题名抬起封地，换取自由，背宗忘祖，折腰于功名利禄的弃徒。也有心怀大志，暗藏其中，掀起天下风云，望打开故土牢笼的英杰。也正因此，金榜殿试之路，越发得公正难明。

三更已过，肃杀的风围绕着这座千年古院。

“夫子，金雕来信，有人彻底背弃孤山，楚孤秋为饵，暗线全毁，归家路已断！”墨九神色悲凉，近百年来，孤山众人已经不再艳羡外界尔虞我诈的自由，为消弭多年来帝王的猜忌，夫子们封了藏兵洞，沉了法简船，只留了舞文弄墨的儒学，到头来还是免不了帝王心术这一刀。

“哎，争与不争，就算是堪破这天下的局，可到头来还是败给了人心！”百家争鸣已成过眼云烟，外有同根相煎的帝王心，内有理念不同的倾轧。兵家不是止戈为上的兵家，不过是野心勃勃的屠刀；法家也不是天下为公的法家，不过是披着儒术外衣的奴才。孤山众，为天下一统浴血奋战过，也曾挑动风云席卷天下。几经周折，先辈们澄澈明心，自断臂膀，所求不过安居一隅，远离尔虞我诈的怪诞人心。

“都散了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已到绝处，也只有祈求逢生的变数早日出现...”从明天开始，没有老夫子，只有无涯学院无崖子。

与此同时，皇城相府的庆祝还未散幕。毕竟瓜分了金榜魁首留下的金卷封册，三国权贵让旗下不少实力名副其实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穷酸小子，金榜魁首也敢染指。

金榜册封，上榜之人直接彰显了各国实力强弱，“独尊儒术，文定乾坤！”又岂是一句空谈！三千金榜册，一千一重山。一重山为地卷，但凡教书育人，行善积德，寿寝之后，可当地府阴差；二重山为人卷，掌印行文，呼风唤雨，顺理民生，可执政一方；三甲独占一重山，为天山，金榜为其醍醐灌顶，开天窍接青冥，录真灵得术令，自此言出法随，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古月楼台宿未迁，孤鸿劳燕各自怜。...但求一隅葬青莲，来年开出一里天……”

表明心迹的楚孤秋，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即使不争，结果也已经注定，沦为君王手中随时可揉捏的鱼饵。哪怕是在公正严明的金榜前，也逃不过权势利刃，彼岸花下酒，废一个金榜魁首，也不过是一翻大度的恩赐，再添一个微不足道的替死鬼。金榜之路，何时少过冤屈，怪只怪不该独占七分才学，却偏偏不容于任何一方。

凡人所道背后缘故，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功名利禄，可是却不知，对于功名利禄而言，相比族群之争，甚至于天地长生，已然是譬如微尘。这一辙的出现，让整个天地人间在偶然中踏上必然的动荡之中，是好是坏已经难料，祸福相依之间取决于各个层次最后的较量。

“正是人间起微澜，孤山断缚决心还。三世修身难为道，一往初心始过关。”……

第2章彼岸花作轮回草，一世三生幻境开

彼岸花开红尘劫，轮回草葬三生眠。

花开叶隐一千年，岁岁年年不相连。

通往阴间地府的黄泉路上，彼岸花交织着指向奈何桥，花开一千年，花落又一千年，花开三生缘起，叶落堪破轮回。所以彼岸花又叫作轮回草，不经历花开乱迷心，到不了叶落破凡尘。

看着呆呆傻傻的楚孤秋，心中很不是滋味，曾经多么耀眼的一个人啊，如今却双目无光，三魂不定，七魄不安。恢复女儿妆的十娘，温和明媚，心里虽然难受，可还是继续像往常一样，一边仔细打理着任人摆布的楚孤秋，一边轻声细语地念叨着近来镇上发生的一切。

过去的十天里，四方来客陆陆续续离开了孤山镇。离开后的几天，无涯学院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学院夫子和学生也都不见了踪影，随后外面的差人带来了赦免令。虽然重获自由，但爹说一切并不值得高兴，孤山镇再也不复安宁。

等你好些，我们尽早离开孤山……十娘想着，楚大哥大难不死，就一定会渡过这一劫难。

看着女儿细心的照顾着楚小子，渔九叹了口气。夫子们牺牲最后的底牌，换取普通镇民所谓的自由，到底是对是错。为了箴言里的变数，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孤山没了无涯学院便没了精气神，没有朗朗的读书声，晨风拂柳也瞧着格外恼人。

孤山抹除了学院所有痕迹，抹不掉的是孤山人身上的温良恭俭让，还有一个个风雅别致的地名。居有竹，住有巷。钟楼儒院，耳巷东陈。

柳叶渡口，格外平静。向往外界的年轻人早已各奔四方，留下来的，除了稚子儿童，就剩下离不开故土的老人。钟楼不响，耳巷也没了鸡鸣狗叫，通往山顶的书山路被设上了关卡，只有耸立的竹林摇曳着守护着故土。

“走吧！”渔九叔瞬间苍老了许多。

“巴陵孤楚，葬吾乌衣兮。

八百里云梦，断我乡魂……”送别的俚语，渐远渐消。

“……

彼岸花又落，何语解伶仃。

折花香无魂，缕缕散风尘。

浮情柳叶渡，半落知交吟。

朝花夕拾故，悠悠逝古今。”……

“时睡时醒洒前庭，半猜半懂翻道经。

不求修得神仙法，无碍凡心梦里清。”……

似有似无，若真若假的吟哦漫唱在梦里回荡。

来了孤山，去了孤山观，回了无涯学院。

十里竹林，七里楼；九里耳巷，八里沟。

三十四里芳华路，柳叶渡口又牵舟。

百八十年庄周梦，你是我来他是愁。

此时的楚孤秋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一会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书生，一会是一位洒扫庭厨的道童。时而迷茫，时而清晰。

孤星闪烁，恰到黎明。

止不住的繁星，在这时，却突兀的围绕着启明星旋转着撒向天空，依次闪耀，随即隐匿。

星象紊乱，变数丛生。

突如其来的天象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对平民百姓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可对于三国钦天鉴的差官来说不亚于一场地动。

三国鼎立数百年来，吸取前朝教训，各自组建钦天鉴，肃清三教九流，借封禅金榜巩固地气山河，立城隍取缔淫祠私祀。自此开创了人治天下的格局，九天星斗各安其职，妖魔鬼怪偃旗息鼓。

钦天鉴各有所名，唐朝的无邪院，宋朝的辞涯阁，元朝的将相楼，其职责相近，监察手段各有所长。

无邪院又分立风，雅，颂三部。

风部深入民间，入职不限来历，耳目众多号称千耳。

雅部监督朝官，建梅花卫，凡身有所职，上至差官下至衙役，无不明察秋毫，又道千耳易避，人心难逃。

颂部统管在册庙宇道观，有玄武甲，接洽地府阴司，监管天下奇人异事，涤荡妖魔鬼怪。

此时的云梦孤山，如地龙翻身，无风起浪，八百里浪荡滔天，乌云盖日。

孤山漫水成礁，迷失在水雾之中，已不可见。

云梦泽沿岸，私市渔港无一幸免，浪里尽是沉舟烂棹，岸边百姓呜呼哀哉。水患蔓延数十里，飞鸟惊飞，民不聊生。

十娘，九叔自是难逃沉舟的命运，万幸的是楚孤秋，历经轮回，一世三生合而为一，终究是苏醒了过来。

楚孤秋剑眉星目，高不过五尺三寸，此时身着一袭竹麻长衫，头上是发白的青巾束带，腰间坠着孤山竹做成的根雕玉，人盘的玉色，历久弥新，颇为不凡。一时的痴痴傻傻，病态未愈，气色还有些许苍白，刀削一般的脸庞，倒是没了以往的书生稚气。缭乱的发髻，略带看透世情的洒脱，却也掩盖不住，历尽沧桑的慧眼，灵动中满是不可揣测的星海。

“九叔！十娘！撑住！”楚孤秋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这八百里民生代我楚孤秋遭受灾劫，于心何忍。不过这一世觉三生的劫难，又岂是寻常！

“孤秋，你自己保重，别管我们！”渔九叔听到楚孤秋的呼唤，反拖着已经昏沉的十娘，又惊又喜。不过以九叔浪里白条的水性，却也是抵不过大浪滔天，连绵不绝，何况还拖举着一个人，情形已到了千钧一发。恢复神智的楚孤秋，金榜虽已无魁首之名，但天窍已开，金榜金名仍有护佑之力，生时榜上有名，死时就可护卫一点真灵不灭，追凶溯源。不然，也不至于用彼岸花这种是毒非毒的奇珍谋害于他，却又不敢至他于死地。

摆脱这金榜之路束缚，同时破此天象，怕也是天意！如今之计，只有燃烧这榜上金名，诈死之下，牵出一点真灵，破天窍！借引金榜地气，言出法随！

楚孤秋剑眉耸立，目光坚定，随即背手挥袖，神色从容。金名粉碎，光凝一束，真灵冲破天窍，牵引金榜，聚万众于一声，大音希声，雷霆万钧:

“长河倒灌水滔天，孤山云梦史未淹。

千里同声镇天地，万丈青波伏人间。”

孤秋感应着人心所向，闭目合神，万众聚念，乾坤回转。飒时，方圆千里之内，浊气一空，青波回流，生机盎然。继而云消雨霁，风轻浪静，万籁无声。时光倒流般回转，有生之类，人畜无伤，草木成林。

耗尽心力的楚孤秋，唇色苍白，面里含笑，昏沉不醒。

随身代表着孤山首习的根雕玉闪过一缕黄光，将孤秋包裹，随即孤山之下传来一阵龙吟，云梦泽如龙吸水，下降三尺有余，连带着楚孤秋顺着水流被吞噬，不见了踪影……

“哼！变数是寻道开端，难道又是一轮收割吗，还是大道之争开启！我霸下迟早破了你这鸟地榜！”悠悠然的龙吟声中，夹杂着无奈与愤慨，但也似乎看到了希望。

三人还未重聚，又到分离，各自随波而去，浪荡飘零，不知所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金榜异动，三国有心人，有疑惑也有欣喜。疑惑的是楚孤秋金榜上自动消失的金名，欣喜的是再无后患。

金名灭，法身破，就算不死也成了废人，再无威胁。

无邪院善于打探分析，辞涯阁长在推理断案，将相楼精于演绎还原。三国监察相继而动，各显神通。但天象灾害，同时而生，实时而消，一时间也只能略见端倪。

此事有因有果，即生即消，天象反正之后，又回归正轨，看似圆满，但布局天下的人，越是如此，越觉诡异非常！

不过主导此次阴谋的有心人总算是安了，私下作为被发现的心思，嫉妒之心不分男女，古怪就古怪在那一刹那被迷惑的诡异心态。

作为地榜无名的秘密弟子宋神宗之子赵佶，刚一出道，却在金榜题名时被人压上一头，岂不是让师尊蒙羞！

做便做了，做为三国王室，除了唐朝武媚娘这个异数，哪个不是师尊从轮回之所通过秘法培养的绝世人才。布局人间之大，却如此小心谨慎，特别是对孤山罪民如此忌惮，却又从不出手，这次自己略施手段便让三国凡人权贵，对孤山出击，一朝便是树倒猢狲散。想必师尊就是知晓了，也是夸赞吧！赵佶心满意足。也道，只是可惜了天降英才，同榜夸名的儒生，无不唏嘘。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自以为势大，却不知任何人头顶都有着制约，有的来自自身的敬畏，有的来自外界的威胁，作为人道杀机之一，见识过天道杀机，灭天榜如杀鸡，连自己都差点被第一时间化解泯灭，有过如此经历地榜怎敢轻举枉动！百族能从洪荒繁衍至今的，又岂是那么简单！何况九幽神国之中还有那么多大能！

“一念持迷烧枯草，不知时日北风天。万顷青山忽如火，直指天地惊万颜！”……

所有微妙平衡一旦打破，随之而来便是生不由己的争杀，直至各方元气大伤，无力动弹。森林如此，人间如此，天地如此，往复循环……大道何时可安！……万物何时共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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