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升雾气墓十里》免费试读_何曾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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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车队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嘉山县城。

这个年代的嘉山县城不算太破败，但也绝对谈不上多繁荣。

要问当地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估计脱口而出的就是摩托车，至于轿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物件，一辆摩托车就是已经将近一万多块，寻常人家一年多的收入都远远不够。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辆单车就已经算得上是奢侈，而大多数人外出靠的就是步行了。

嘉山县城农贸市场。

这座农贸市场也有些年头了，下面是卖菜，而上面则是卖衣服被子些之类的家居用品。

“呦，小军今儿个又来这么早啊？”

现在是夏天，五六点多的时候天就已经要大亮了，现在蒙蒙亮的天最多也就是四点多钟的样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担着扁担，挑着两筐豆芽菜，寻得一处摊位放下吃饭的家伙，这才喘了口气，看向向他搭话的男人。

男人几年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前摊位上摆着的是一排猪肉，男人精壮，看起来却不凶悍，反倒是有种憨厚慈善的感觉。

“我不来早也不行啊李叔，要是来的迟些，再挑着这两筐子豆芽，那可不把我热死了。”少年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道，他也想着多休息，但若是起的晚了，大太阳晒着流汗先不说，耽误了卖菜的时间那可就麻烦了。

李叔也知道其中的门道，他自己摆着摊子卖菜，这些东西自然了解的清楚，之所以开腔搭话也不过是想跟眼前的少年聊上几句罢了。

一大一小俩人聊着天，这个点还少有人上街卖菜，倒也清闲。

......

“我说小军啊，你要是能买个摩托车骑着，再来卖菜那可就舒服多了啊。”李淼笑着说道。

“我要是能买得起摩托车还来卖豆芽子？”陈军无奈，一辆摩托车得小一万块，自己一天卖豆芽才多少钱？再除去吃喝，这辈子都别想买得上摩托车。

不过嘴上这么说着，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会甘于安逸？陈军可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市场里卖豆芽菜。

时间飞逝，转眼间便是已经到了六点多钟，这时候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也开始出门，有的闲来无事，出门随意溜达，而有的则是来到菜市场买菜。

陈军在这座农贸市场里摆摊也有两三年了，平日里主要都是卖豆芽，冬天的时候也是会卖一些自己用夹子夹的野兔野鸡，那些东西他逮到之后从来不吃，都是拿到菜市场卖了换钱。、

“在过些天就可以去下泥鳅海虾了，去年的地笼子怕是不够，等会有时间得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多买几个。”

陈军正在盘算着过些天买完地笼之后去哪下水，客人来了。

“小伙子，这豆芽怎么卖的？”

来人是一个穿着体面地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亲自来买菜的人，不过陈军只是心中一惑，也没有多想，面前这人是干什么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只要自己的菜能卖出去就行。

“左边三毛，右边五毛。”

男人闻言倒是一愣，豆芽价格还有区分吗？他这应该是第一次出门买菜吧，若不是妻子今天发绕不舒服，不能出门买菜，他也不会绕道来这里。

陈军见男人这般神情，知晓这有一个从小含着金钥匙张大的主，于是解释道：

“左边的是黄豆芽，卖出去烩肉，炒肉丝都可以，右边的是绿豆芽，买回去可以清炒，您看着需要什么样的，可以挑一下。”

男人闻言恍然，平日里都是妻子买菜做饭，自己负责动筷子就行，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些。

“拿给我称十块钱黄豆芽吧。”

说着，男人从包中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陈军。

陈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块钱的豆芽就够一家人吃上好几顿了，这十块钱买的豆芽，买回去留着坏吗？这些有钱人啊。

卖的多自然是好，不过陈军还是想提醒一下男人，男人尴尬的笑了笑，收回十元钞票，从包里翻腾出一张崭新的一员纸币。

陈军一手一把，正好两斤，将豆芽袋子系好递给男人。

男认接过袋子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啧啧啧，你看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对咱卖菜的都讲礼貌，你若平日里哪有人对咱说一声谢谢啊。”李淼站在陈军对面，感慨道。

“李叔，你还能看出来那人是文化人？”

“那可不，穿西装打领带的就是有文化的人，你看咱们县长不就是这幅打扮嘛。”

陈军无言以对，不过李淼说的也有道理，那男人的手确实也是一双握笔杆子的手，应该是个文化人没错了。

陈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豆芽水的浸泡让其显得有些白肿，不过还是能看出这双手原先也是很漂亮的一双手，原本是应该坐在教室书写文字的手，可如今......

“算了，想什么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今天在这买菜，说不定明天我就飞黄腾达了。”陈军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再多想。

一抬头，恰好又来了一个客人，这人叫孙力，算是熟客，经常来陈军的摊上买菜，再加上年假相差不大，一来二去也就熟稔了起来。

孙力递给陈军一支烟，是两块五一包的红三环，陈军并不喜欢抽烟，不过孙力都递到了跟前，也没有拒绝，接过火，两人抽着烟聊了起来。

......

“死瘦猴子，一天天的就听你吹，我还坐过飞机大炮呢。”

陈军鄙视的说道。

孙力耸了耸肩，他也没说谎，可是陈军不相信，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呸，就张村那个破地方还能有小汽车？还有十几辆？你骗谁呢？”

如陈军所言，张村是嘉山县附近最穷的一个村子，估计连一辆自行车都找不出来，怎么可能会有十几辆汽车？陈军不信这一点，所以孙力说的话陈军也权当他在吹牛。

“那你不信我，我有没什么办法，反正当时是有人找我问路，我才上的车，你要不信就算了。”

孙力气苦，自己兴冲冲的跟陈军说着自己坐汽车的经历，结果陈军居然还不信，孙力有点无奈。

“得，我信还不成吗？你买完菜还不赶紧回家，我这又来客人了。”

孙力回头一看，陈军这边又来了几个人，本身地方也就不大，自己占着地儿确实也碍事，于是便向陈军道别。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今儿陈军的菜全都已经卖完，收益也还算不错。

“李叔，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三星街那边买点东西。”

“行，那你快去吧。”

三星街是嘉山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明清的时候便是有了这条街，至今依旧是嘉山县城的主街，三星街离农贸市场并不远，步行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

陈军寻得一家卖渔网的店铺，走进去好一番讨价还价，这才买到十多个地笼和一张渔网，即便如此，今天一天的收益也是所剩无几了。

走到三星街街头，陈军又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包子，将两个筐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吃起包子。

风刮过，掀起一阵灰尘，陈军猛地咳嗽，连忙将剩下的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难道孙力那家伙没骗我？”

在陈军眼前的，赫然是一列车队，而那风沙也是车路过而带起的地上的尘土，陈军仔细数了数车辆，共有十一！

第二章——争执

十一辆车的车队浩浩荡荡的从陈军身前驶过，掀起尘沙，让陈军眼睛微眯。

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十一辆车轿车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如今在大街上看到一列坦克车队，车队渐行渐远，陈军激动地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车队固然令得人震撼，不过自己的生活可不会因此而改变，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比如现在，陈军就得赶紧回家准备午饭，到了下午的时候再出门去寻找鱼虾较多的地方。

走到村口，陈军也没见到家中的大狼狗，陈军有点诧异，往日里黑豹都是早早的蹲在村口处等着自己，现在都快点十二点了，陈军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黑豹的影子。

“黑豹这家伙该不会睡着了吧？”

陈军好笑的想着，黑豹这条狗虽然是一条狼狗，但是并不凶悍，除非有人硬要闯家门，否则黑豹是不会乱叫的，不过黑豹最喜欢睡觉，有事没事都能眯着眼睡上那么一会。

想到这，陈军也没什么担心的，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也没谁会对黑豹做些什么。

......

“我说你家的这狗咬死我家的鸡就是咬到了，今天你们家是必须得赔钱。”

在村子里的一座瓦房前，一个穿着颇为时髦的女人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面前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而那中年女人只是讪讪的陪着笑容，也没多说话，她的身后卧着一条狗，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条狗的右腿已经翻了过来，显然是被人重击过。

黑狗也没叫唤，卧在女人身后喘着气，不时间传出哼哼声。

“赵家妹子，你家这鸡怎么可能是我家黑豹咬死的呢？我家黑豹向来是不会祸害别人家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后，中年女人开口说道，其实她心里知道，这赵家的女人就是想讹他家几个钱，不过她可不能由着她，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女人正是陈军的母亲魏秀珍，而那卧在身后的黑狗就是黑豹了。

赵丽哪里愿意听陈母的解释，一口便是咬定自家死的鸡就是黑豹咬死的，胡搅蛮缠的劲头属实够足，陈母皱眉，她没想到这赵丽这么无耻。

赵丽未出家之前就是陈郢数一数二难缠的主，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她那死占便宜的脾性还是没改。

陈军走到家门口，见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陈军眉头紧皱，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赵丽？”

见到眼前这个穿着时髦的女人，陈军诧异的说道，赵丽的德行陈军也是知道的，陈军八岁那年还被赵丽闪过巴掌，要知道陈军今年十八岁，赵丽那时候就已经二十好几了，她能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下得去手，可见这女人有多不讲理。

赵丽闻言愣了一愣，陈军能认得出她，她可认不出陈军来，她只在陈军七八岁的时候见过他，如今陈军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模样变得哪止一筹？

“你是？”赵丽疑惑的问道，她实在记不起这个少年是谁，不过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应该也是陈郢的人。

“这是我妈，你还问我是谁？我看你赵丽这些年不仅是脾气变得更坏，就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陈军冷笑道，对于眼前的赵丽，陈军实在是难以升起点好感来，再加上现在赵丽对陈母恶语相向，陈军更加不会给她好脸色。

“你.....原来是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书不读了背着两个筐出去卖鱼去了？怪不得一股子鱼腥味呢。”赵丽撇着嘴说道，陈军辍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现在当着陈军的面说出来，心中大感畅快。

陈军倒是没什么生气的，自己辍学的事情整个陈郢也差不多都知道，也算不上秘密，不过赵丽现在提出来这事摆明着是要打陈军的脸。

陈军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恰恰相反，陈军他很混蛋，十里八乡的同龄人没一个不知道陈军的，而大人们更是将陈军视为一个小魔头。

“我看赵丽你不仅是素质低和脑子不好，就连这鼻子眼睛也有问题，我这明明是豆芽筐，你非说闻的到鱼腥味，怎么，嫁给城里人过了几年，脑子便糊涂了？”

陈军回怼赵丽，赵丽一时气结，陈军无意的话确实是戳到了自己的痛处，自己当年是嫁给城里的一个富商，可那根本就是去做小三的，如今人老珠黄，富商对自己也没了多大兴趣，现在估摸着正想法子把自己赶走呢。

见赵丽不说话，陈军也懒得搭理她，回过身看了看母亲，见母亲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军扭头，恰巧看到黑豹卧在墙边，右腿处开始流血，陈军赶忙凑过去一看，不看不要紧，仔细一看，陈军发现黑豹的骨头都是翻了出来。

陈军心中一怒，不用想也知道是赵丽这个女人干的好事。

“妈，黑豹这是怎么回事？”

陈军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火气，向母亲问道。

陈母知晓儿子跟黑豹的感情，陈军从来没拿黑豹当过牲口，而是将其视作家人，自从陈军的两个哥哥外出之后，黑豹便是陈军的兄弟。

现在黑豹被打成这样，陈母知道陈军心中定是极为气愤。

“赵丽非说他家的鸡是被黑豹咬死的，所以追着黑豹便是一顿打，这不，现在黑豹就是这个样子了。”

陈母原本在家里做饭，等到听到黑豹的叫声之后再出来，黑豹的腿就已经被赵丽打断了。

陈军心中冷笑，鸡？你全家都死了跟我家黑豹能有什么关系？

陈军一个踏步上前，猛地一踹，将赵丽踹倒在地。

赵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是倒在地上了，陈军这一脚是用了大力的，一脚踹中赵丽小腹，也确实是够她喝上一壶。

赵家的几个男丁见赵丽倒在地上，心下大怒，五个男人衣服一扔就是走上前来，将陈军围在中间。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陈郢，陈军可是姓陈的，赵家终究是外姓，别说今天陈军占理，就是陈军今天无缘无故的欺负赵丽，赵家人敢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见赵家的五个男人欲要动手的样子，一旁围观的数十个陈家人就聚了过来。

陈安明，跟陈军父亲陈安加一个辈分的人。

陈安明走到陈军身前，将陈军护在身后，随后说道：

“咳咳，我说赵山赵海啊，你们这几个还能仗着人多欺负我家小军不成？”

陈安明算得上精明，一开口便是盖了个帽子在五人头上，全然不提赵丽被打的事情。

赵山赵海等人见状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硬着头皮逮着陈军打上一顿？先不说打完之后怎么办，前提是自己这几个人也根本就打不过陈家那群人啊。

原本见陈家的人围在一边也不说话，赵家人还以为这群人就是来看个热闹，哪想到真轮到动手的时候，陈家的人真就没几个怂货，这还吵什么？

赵山赵海等人尴尬的笑了两声，讪讪的退了回去，没办法，要是还继续硬下去，自己等人真的被打了都没处说理去。

陈安明心中冷哼，也不看看你们姓赵的有几斤几两，现在不讨好着陈家人，等过些年高速路改址，陈郢拆迁的时候，你们赵家就分些地皮钱去吧。

陈军见赵丽等人灰溜溜的离去，尤其是赵丽，走的时候都是弯着腰的，陈军感觉出了一口闷气。

“谢谢明叔了。”

陈军感激的说道。

陈安明哈哈一笑，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陈军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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