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话本》免费试读_桐生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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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道长

 咸平三年春，已是冰雪消融的时节，顾渝抱着从山脚下采购来的物资上了山。华山一向是以“奇”和“险”著称，但对在这山上生活十余载的顾渝来说，山脚到山上的路她

 洞庭的景色一向美不胜收，但顾渝的意图却不在此。她来这儿是找自己儿时的玩伴钟意的。洞庭山位于洞庭湖内，洞庭山是洞庭医者的修炼之地。顾渝是从小就没了爹娘的，钟意则和她不同，钟意出生在江南的富庶人家，不过她倒是不愿意做那些寻常富家女儿做的事，尽管上过几年私塾，算术也颇受先生赞誉，但钟意却没有一点继承家业的想法。好在她有个兄长，因此家人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钟意入洞庭之前，顾渝常借着购买物资的借口下山绕道来看她，钟意学医之后，二人的书信也没闲过。这倒是便宜了华山的弟子，每隔一阵就有新鲜的鸽肉可以吃，对二人通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钟意此时也并没穿行医时的衣裳，略施粉黛，本就亭亭玉立的她吸引了不少目光。顾渝一见到她就吵着要去酒馆，钟意也任了她。华山的弟子是或多或少会喝些酒的，每次门派大聚时也都有酒量的比赛，而洞庭医者因为职业的关系是滴酒不沾的。因此便形成了顾渝一碗碗的喝酒，钟意一边吃着小菜一边熬醒酒汤的有趣景象。虽然在外人看来颇为奇怪，但其实是这二人最舒服的相处模式了。

 顾渝喝多酒后难免絮叨，华山和武当一向不合，虽都是道教派系，但不知为何两个门派间摩擦不断，顾渝也和钟意讲过很多遍她的“英雄事迹。”但当她提及那个面生的道长时，钟意也对这话题感兴趣起来。那个道长她是有些印象的，这些武当粗人被打了后就来洞庭大吵大嚷着要疗伤，也吓跑了大半的伤者，因此全洞庭上下都对这些粗人颇有微词。而那道长则是唯一一个敢出声训斥这群人的，自然是赚了不少好感。钟意虽然不是八卦之人，但对那道长也产生了好奇之心。钟意虽不知道那道长的名字，不过她总有种会相见的预感。

 钟意的预感是没错的。第二天一早，顾渝就拉着钟意要去骑水牛。顾渝没怎么到过江南，此时骑水牛的技术也颇为生疏，看着被水牛踢翻了的顾渝，钟意一面憋着笑一面忙去给顾渝擦药。

 顾渝好容易骑上了水牛背上，便嚷着不知为什么江南百姓喜欢骑这玩意儿，明明还不如马来的快。钟意一面笑一面摇着头，顾渝这丫头哪都好，怎么就是没有一点小姑娘该有的浪漫。但顾渝自有华山人的浪漫，对她来讲，行侠仗义及大碗喝酒是她最快活的时光，自然是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没有任何概念。

 钟意和顾渝骑了有一阵，江南的桃花刚刚盛开，满路的粉红色好看得紧，顾渝虽是不解风情，但也对这景色看出了神，她虽然不知道咏物的诗句，但也能感叹出一个“美”字。钟意突然听到一阵好听的笛声，这笛声却与寻常的调令很不相同，她刚要唤顾渝，只见顾渝下了水牛骑上马，对钟意说：“我们去看看。”

 “怎么了吗？”钟意虽学过一阵子音律，但她毕竟学的是琵琶，对这笛子曲还是没这么了解。

 顾渝却摇了摇头，等离那笛声有些近了便示意她噤声，二人下了马走进了竹林深处。

 那里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长发男子，衣服上的图案可不就是武当的标志，这人是个道长！顾渝皱起了眉，因为门派关系，她向来对武当弟子没什么好感。

 那道长耳朵也灵，早听到这二人深入竹林时的脚步声。见来者不是一个人，自然也是不敢放松警惕。他放下笛子，右手放在腰间的剑上。道长摆出战斗的架势，顾渝见此，向前一步，护住身后的钟意，也准备把剑拔出来。谁知道道长这一回头，顾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这人，不正是那天让自己吃瘪的道长！

 那道长也认出她来，松了一口气。起码打起来，顾渝是打不过他的。而再看顾渝身后跟着的那个姑娘的衣着，明显不是来找自己茬的。这二人，分明是被笛声吸引来的。

 顾渝见这道长放松了警惕，也暗自舒了口气。要真论打架，自己是绝对打不过这人的。她刚要开口，钟意怕她出什么岔子，连忙拦住她，走上前去：“失礼了。民女姓钟字意，这位是顾渝少侠。我二人在此游玩，被这笛声吸引过来，无意冒犯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那道长点了点头，开口道：“唤我路瑾文即可。若无事，路某先告辞了。”

那道长轻功一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钟意虽只问到了一个名字，但还是很开心地和顾渝讲今日她付酒钱，而那慢悠悠的在竹林边吃草的水牛，早已被她忘却了。顾渝心里直犯嘀咕，这钟大小姐平时媒人踩破门槛也没见她有动心的时候，怎么一个道长就让她欢天喜地？

联手追查

几天的假期自是一晃就过去，顾渝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日子。华山上多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儿，顾渝虽然年纪不大，但偶尔也是要作为师姐照顾新上山的师弟师妹的，再加上顾渝本身性格就不错，以至于多了一些一队的“小跟班”。她每天喂喂信鸽，和远在洞庭的钟意通信聊天。至于师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除了顾渝的为人外，实是信鸽的肉真的美味。

近日，钟意在洞庭听到一件蛮奇怪的事，江南最近流传着仙丹，据说拥有仙丹的人都会有无边的武力，奇怪的是那些服用过仙丹的人不出三日必发邪病，尽管这仙丹是个邪物，但江湖也仍旧有不少因为它大打出手的人。

钟意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她特意写了封信问顾渝，武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顾渝也不知怎么回答她，但也觉此事蹊跷的很，她给钟意写好信的隔天便和掌门告假下山去了，掌门自是不留人，只是叮嘱她一路小心。顾渝刚下至山脚，便看到钟意在山门前候着，顾渝心里感动，她知道钟意是担心她此行凶险，虽然钟意是乘马车而来，但一路颠簸定也不好受。顾渝牵了三匹马，将自己最亲近的那一匹给了钟意，另一匹马上满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虽然钟意看着蛮奇怪，但她知道顾渝自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多问。

顾渝和钟意盘算了下，决定先去杭州府寻个落脚点。华山离杭州府算不上近，两人到杭州府已经是夜里了，思来想去决定在钟家的客栈里住下，不过钱还是要按平常付的。

顾渝和钟意的房间是在二楼最里侧，这是顾渝特意挑选的，顾渝因为打小就在江湖的习惯，一有些风吹草动她就能醒来，而钟意这姑娘也习惯了在安静的环境下入睡。最主要的是，这最里侧的房间平时经过的人不会很多，若有人特意经过数次，那就是要好好观察一番的了。

钟意有睡前阅读和晨起阅读的习惯。顾渝不识字，看不懂她读的书的内容，但想了想应该也是医术相关就没多问。钟意熟练地点上了灯，看向顾渝，顾渝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示意她可以随便看。

第二天，二人起得要比往常早些，草草吃过早饭后便直奔码头而去。顾渝在上山之前就是在码头一带混迹，她特意多带了几壶酒，只可惜了身后那匹跟着吃力的马。

天还蒙蒙亮，码头上只有零星几个水手。顾渝拴好马，取出几壶酒寻着目标。她之前也跟着一个老头儿做过一段时间的江湖骗子，但那老头儿除了骗人的本事外也教给她嘴皮子功夫和一点面相知识。她见一水手面相忠厚，便抱着酒前去搭话：“这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听说近日江南有仙丹流传，小弟垂涎已久，大哥能否带小弟去尝尝鲜？”顾渝一面套话，一面将酒直往那水手怀里塞。华山的酒是出了名的香，此时那水手馋的几乎流出口水来，再加上顾渝就一副流里流气的痞子打扮，身后跟那姑娘也不像是官府中人。那水手“嘿嘿”一笑：“实不相瞒，大哥我这趟船就是要去白虎帮，小弟你似乎不知道，这白虎帮帮主车竞武为人慷慨大方，听说白虎帮招待客人都是用的仙丹！大哥今儿个去尝尝鲜，小弟你不妨也跟去，这车帮主定不会亏待你二位。”

那水手也是个厚道之人，船载着三人。近年水灾频发，水上还有些被淹房屋的废墟，令人唏嘘不已。

船将要行至白虎帮，钟意拉过顾渝，轻声说：“顾渝，你问到什么味道了吗？”顾渝闻了闻，皱皱眉：“是一股烧焦味儿——大哥！”

可那水手还未回她们的话，一支箭直中水手脑门。顾渝见离白虎帮不远，而钟意又不识水性，无奈，只好与钟意用轻功上了白虎帮的渡口。

白虎帮背山面水，是一绝佳之地。车竞武是白虎帮第五任帮主，此人以好客著称，白虎帮在这时也发展至顶峰。可如今这地方遍地是尸体，连呻吟和呼救声都消失了——这火不知是燃了多久，此时只剩下几簇火苗在突兀的燃烧着。钟意第一次见这惨状，吓得有些腿软。顾渝虽也慌了神，但她仍握住钟意的手安慰钟意。顾渝想让钟意回船候着她，可转念一想，这凶手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刚才那水手中箭说不定就是对她们的警告，如果再留下钟意一人，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顾渝没了法子，她和钟意二人也不会划船，如今只怕是背水一战了。钟意毕竟是医者，她不清楚顾渝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蹲下检查着尸体，这一查可发现了蹊跷——死者的症状，竟与那服了仙丹后的状况相同！除此之外，这些尸体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和挣扎的迹象。看来这火，要么是烧死没死透的人，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

“什么人！”顾渝听见了脚步声，连忙喝道。那脚步声听上去不像是多人，但她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随时准备着拔剑相见。

“顾少侠、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那来者，居然是路瑾文路道长！

“怎么，杀人凶手来自首了么？”顾渝本身对这人印象就不好，语气自然就恶劣了些，钟意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但见顾渝还是一脸凶相，叹口气继续她的工作了。

“这事与路某无关，路某倒是对顾少侠和钟姑娘的来意有些兴趣。”

“我二人只是来此拜见车帮主，路道长不觉得你出现于此才更异常？”

“哦？你二人也在追查仙丹一事？”

“正是。”钟意接过话，“洞庭人满为患，掌门及师姐熬制的药也只能勉强维持几日性命，民女因此奉掌门之命寻找仙丹解药。”

“我也在查此事，你二人不妨与我一起追查？”

顾渝刚开口要拒绝，可一想多一份力也好，况且这道长暂时无害人之心，若是有，大可以在那日竹林就解决她们。这道长看起来人脉也颇广，或许能帮助她们也说不定。更何况钟意这姑娘……顾渝见她两眼放光，只好点头同意，心里盘算着如何保护好自己和钟意。

“如今这也不是久留之地，我和钟意所乘之船的水手被不知何来的箭射死，不然，我二人也不会站在这里无计可施。我猜这杀人凶手必定在这附近，这才怪罪了道长你。”顾渝想着既然要一起，语气放缓和了些。

路瑾文皱了皱眉：“我也是听线人所言刚到此地追查，但所出此事我觉蹊跷。在你们来前，我略检查了下，这些尸体中并没有车竞武的尸身。”

“但若是车帮主所做，我实在想不出为何。”钟意插话，“我仔细检查过这些尸体，死状无一都很凄惨。而且像是仙丹之毒发，但还未死亡就被人捅死，车帮主平日食仙丹的剂量比起这些水匪来说多的很，水匪毒发时可能车帮主的毒就已经发作或已经毒发身亡，那之后是不可能杀死这些水匪的。”

“钟姑娘意思是车帮主可能是被杀人凶手掳走或埋尸？”

“我更倾向于凶手是想得到车帮主的仙丹来源。”钟意道。

白虎帮的仙丹运送过程把守格外森严，甚至部分劫匪高发的路段是车竞武亲自带领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运送的。而这仙丹来源地也是车竞武告诉水匪的，甚至每次来源的地点都有不同。各段运送的水匪每一批都不同，而且每次都是在黑夜中运送。传闻说这向车竞武交易仙丹的神秘人每次体型声音都不同。

三人正在商谈之际，却见这本熄灭了的火越燃越旺，奇怪的是，这火是从原本中心的祭台燃向四周。“我们快走，这火很快就会烧到这里的。”顾渝嚷道，“道长，钟意不会水，你用轻功带着她走。”话音刚落，她跳进了水中。

这不是她大意，而是顾渝和钟意在竹林那日见识到了路瑾文的轻功本事。顾渝的轻功是她的软肋，跳到屋顶都曾经费了很大的劲，她自是不敢带着钟意用轻功渡河。这路道长毕竟是武当弟子，武当的师门不多，虽华武关系不好，但若他轻易伤害钟意，且事关洞庭，他师门也必会严肃处理。

顾渝在水中游了好一会儿，但体力渐渐不太能跟得上，她正想着在哪里休息便见前方的房屋废墟。她从缺口处跳上屋顶，小作休息，这才游回对岸。

待她湿漉漉地爬上岸边，路瑾文早已和钟意候着她了。顾渝下意识地看了眼钟意，见她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安心下来。

“太慢了。“路瑾文开口，把他的道袍脱下递给顾渝，“当心风寒。”

顾渝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盯着这道袍。她可是个华山啊，居然叫华山穿上武当的道袍？可春风着实寒冷，钟意的衣裳又不便穿脱，顾渝只好不情不愿地穿上道袍。路瑾文的道袍穿在她身上明显肥大，她此时像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子，双手甚至都在衣袖里，顾渝将衣袖挽了好几圈才把双手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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