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公里旅行》：春风八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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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八十里

那天给她发信息，那是小东想了很久的诗，当发这首诗的时候，小东非常忐忑，他不知道对面女孩的心意，他也不知道对面女孩能否明白他的心意。

小东的手握着手机，比平时拽得更紧了一些，时不时地看一看周围，他在等，等那个女孩的回复。

一秒，两秒……

秒钟的每一次抖动，都好像带动着小东心脏的抖动。

一分，两分……

小东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压着，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三个小时以后，对面好像没有了回音，在这三个小时中，小东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等着，自己写的那首诗已经在脑海里闪过无数遍。

我喜欢春暖花开的大海

睡醒在西天的云彩

十分沉醉

半分超然

春风不会挽起秀发

却带起了海浪

柔柔地拍打

在那三生石上

我在浪花里寻找

一片像你

一片像我

三生石上开花

海枯石烂中问答

你问我春暖花开的大海

听说远方的孤岛

沉醉的是你

从未超然

“你觉得，这首诗写得怎么样？我打算转行做诗人了，哈哈。”

小东感觉不能等了，要赶在自己依旧没有平复的心脏崩溃之前，先把问题解决了。

就在小东打完这一段字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回复：

清晨听雨

雨是我的眼睛

我看见了躺在溪流旁的山峰

拖着满地向日葵的山谷

中午赏花

凋谢的是年华

迎来了朝阳，送走了晚霞

撩起微风也不过在等他

深夜望月

掉落人间的月桂

填满了一地寒冷

天边的你，何时带我离开？

小东将刚才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除了，然后重新打出几个字。

“小茜，还有一个月就暑假了，有个实践活动你去吗？”

“好呀。”

好似没有一点犹豫，原本砰砰跳动的心脏，此刻也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是一个月以后，天空还是那片天空，人还是那个人，站在那颗被风吹断了的大树下，小东平时很少了解树的名字，眼前的这棵树，一个星期以前被风吹断了半截，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奇怪的是没有人来清理，任由它站在街头，伫立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东没怎么注意那棵断了的树，四处来往的车辆，呼啸而过，激不起一点波澜，就这么一瞬，过路人只是人路过，茫茫人海陌生人还是陌生人。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东面前，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一头长发飘散在风中，好似画中世界走出来的仙子，清新淡然，不食人间烟火。

“等很久了吧。”

还没等小东反应过来，刚下车的女孩就带着歉意说道，女孩正是小东等的那个人，她叫小茜，她很美，至少小东这样认为。

“没有，我才刚到一会儿。”小东蹭了蹭鼻，笑着说道。

“你呀，连个谎话都不会说，每次撒个谎，都要蹭蹭鼻子。”小茜责怪的看着小东，却忍不住捂嘴笑着。

小东好像犯了错的小孩，挠了挠头，并没有反驳。

“嘻嘻，我多睡了一会，抱歉啊。”小茜看着小东好像做错了事的样子，心里一软，温柔的看着小东说道。

“没事的，多睡一会，神清气爽，睡美人不是睡着才美嘛。”小东说道。

小茜还没停止笑，突然又被小东的话逗笑了。

“你说的实践活动呢？”小茜突然问道。

“实践活动啊，实，实践活动你就穿这一身啊？”小东反问道，他叫小茜出来并不是为了实践活动，而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对啊，有诗有酒，可以远方啊。”小茜答道。

小东一脸震惊的看着小茜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目的啊？”

小茜笑着回道：“你猜啊，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猜，怎么猜？心有灵犀一点通？”小东说道。

这时小茜更是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答道：“算是吧。”

“怎么能说算是吧？说清楚啊。”

……

微风徐徐吹来，连带着树叶和青草的气息，一同吹来，好似微风一过，带走了断树下的欢声笑语，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顺着风的方向望去，人已八十公里外。

这是一座小镇，很美，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有守护在大路两边的大树，没有林立的高楼，但是有蓝天，有白云，有小桥流水，有人家，还有夕阳西下……

来到这里之前，下过一场小雨，没有了水泥路，路面湿滑，一路的泥泞，车是开不进小镇的。

小东朝小茜招了招手：“茜茜，路面湿滑，快到碗里来。”

“你才到碗里去。”小茜笑骂道。

小东也忍不住笑道：“不对，我是说快到背上来。”

小茜的脸一下红了：“我很重的，而且，我喜欢双脚踩在大地的感觉，我能走的。”

小东没有继续说，找出两个塑料袋套在了小茜的脚上，并带上了所有的行李，继续往前走。

刚走进小镇，第一感觉不是看见的，而是闻到的，闻到了古巷深处传来的饭香，闻到了雨后泥土的气息，闭上眼睛甚至能闻到小鸡在啄食青菜，麻雀在屋顶跳舞，鸭子在水里戏水……

睁开眼，看到的也就一幅画，小镇是画家用料最多的地方。

白天可以游山玩水，采摘各种水果，晚上这个小镇会举办一场活动，来到此地的游客也不少，相比其他的地方，车辆很多，不过此地车真的是开不进来。

找到了住所，那是一个很像田园风的建筑，有点像农家乐的感觉。

趁着时间还早，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小东带着小茜去到了居住地的后山，那是一半人工管理的水果地，一半是自然生长的山林。

来到了水果地，采摘水果的人不少，小东和小茜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中。

“茜茜，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啊？”小东开口问道。

“喜欢吃的水果那可多了，不过我喜欢看樱花飘落，像雪一样，樱桃也可以。”小茜回答道。

“真的好美。”小东似沉醉了。

“我也觉得，樱花飘落太美了。”小茜笑着说道。

“樱花飘落的确很美，可我说的是你。”小东继续沉醉的看着小茜说道。

小茜红着脸走到一旁的水果架，那里有一排的桑葚树，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紫宝石。

“桑葚不是一般长在河边的吗？”小茜突然问道。

“可能河边的那是野生的，这是家养的吧。”小东认为自己的回答很完美，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这既是野生的，也是家养的。”突然一声回答插入。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柔和的看着那些水果树，尤其是那一排桑葚树，那目光中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或是亲人一样，充满了亲切和疼爱。

执念难放

就当小东二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老头又说了一句：“世界上有太多的念想，最后也能放下，偏偏执念放不下。”

小东和小茜对视了一下，不明白老头说的执念是什么？对于这个可能经历过什么的老头来说，最好不去打扰，唤醒那些让人不好的记忆。

就在二人准备静静地离开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声音。

那是一个卖水果的中年人，胡子很久没刮，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沧桑的感觉

当小东二人看过去的时候，买水果的中年人似乎想到什么，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小镇的故事。

镇上有个读书人，他叫刘生，因为他有文化，平日里也爱帮助别人，镇上的百姓对他也是很尊敬，都叫他刘先生。

后来啊，镇上来了一家开染坊的，为了提升信用和知名度，请去了刘先生，开染坊的老板姓张，镇上的百姓都叫他老张，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老张要求刘先生给染坊写一副对联，刘先生欣然接受，找来了纸和笔，撩起了衣袖，围绕着书桌走了八步，提笔就写，笔落成联，一气呵成，刘先生不知道的是，整个过程被染坊老板老张的女儿看见了，对刘先生啊，又是崇拜，又是爱慕。

但作为女方，在那个社会一般很少主动，说是什么礼仪。本来无瓜葛的两人，也许缘分真的就是天注定的，老张邀请刘先生留下来吃饭，晚饭上，老张的女儿也在场，二人坐了个对面，老张给刘先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没有多说。

在别人看来，老张的女儿叫张兰，喜欢读书，喜欢有才学的人，可老张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得再好也没用，不过老张的妻子去得早，只剩下女儿陪在身边，对她更是疼爱，甚至她想上私塾都随着她。

也许张兰身上的文人气息，也许是她长得貌美，刘生对张兰一见倾心，似才子遇佳人，从第一眼开始就对张兰念念不忘，故事也开始发生了。

说到这里，卖水果的中年人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叹息道：“你们年轻人啊，电视里看过凄美的爱情，可你们知道凄美的结局是什么？没有经历过，不会懂。”

小东，小茜二人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凄美的结局是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那个故事的结局。

感叹完以后，卖水果的中年人又继续说完那个故事。

那场晚饭过后，刘生隔三差五的拜访，他的这个心思别人怎么会不知道？老张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故事就这样慢慢的发展下去了。

谁也不知道刘生是怎么办到的？他和老张的女儿张兰就在一起了，同年更是拜了堂成了亲，当天请去了镇上许多知名人士，举办得热热闹闹的，整个小镇都好像充满了喜庆的气息，日子也是过得很美好。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刘生带着妻子张兰来到了河边，看着结满桑葚的桑葚树，上面有的红，有的紫。

妻子指着那一树桑葚，她告诉丈夫刘生，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植物，诗经中的桑葚不过如此。

刘生看着自己的妻子，像是发着誓言般，他也告诉妻子张兰，一定要把这么美丽的植物种在后院，让妻子每天都能看到。

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没有什么地老天荒，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才发现世界好像也就这么大。

如果说姻缘上天安排的，那么命运呢？

就在刘生夫妇二人成亲的第三个月，镇上发来了征兵的消息，刘生也被迫上了战场，对于拿枪杆子的事，镇上的父老乡亲都不相信能活着回来，更不用说只拿过笔杆子的文弱书生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反应，张兰呢，已有身孕，独守着空房，整天以泪洗面。

老张因为年纪大了，没能上战场，看着自己的女儿日渐消瘦，长叹一声，造孽啊。

若是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张兰甚至放弃生存也要上战场去找他。

就这样，隔三差五的都会看见一位妇女走出小镇沿着一条河一直走，小镇外八十公里的地方有个小亭子，河道也变得更宽，清风吹动着河面，桑葚的叶敲打着水面，敲出层层涟漪，似发出信号一般，告诉远方的人该回家了。

小亭上站立的是刘生的妻子张兰，她要等的人就是刘生。镇上的人都叫她别等了，谁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子弹没长眼睛，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也有人安慰她，说刘生福大命大，平日里做了不少好事，也许老天会帮他的。

张兰也不管，还是经常来到那个小亭，一等就是一天，老张心疼女儿，几乎每次都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有几次镇上传来战场上的消息，死了很多人，隔壁李大娘的儿子在一场伏击战中牺牲，何大爷的儿子被手榴弹炸到了……

听着这么多伤亡，张兰很认真的听着，心里像是放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刘生和几个镇上的人没了消息，让她揪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等待消息的同时，还是经常去八十公里以外的那个小亭子守着，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谁也没想到的是，战火已经弥漫到小镇，一天不到的时间，小镇已经残破不堪，连同带走的还有张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老张为了救女儿也被命运无情的带走……

从那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小亭子等待的身影了，只留下河边的几棵桑葚树还在拍打着水面，呼唤远方之人的声音从未停止。

几年后，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刘生真的回来了，讲起战场上的事，他是在一场战役中和大部队分散了，一起的还有几个镇上的人。

经过几次辗转，终于是回到了家乡，可也用去了几年的时间。

听到自己的妻子一直守在亭子等待自己归来，刘生就下了眼泪，拼命的奔跑，来到了小亭，可是看见的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地，亭子早已消失，微风吹过，河边的桑葚摇曳着，这一次没有拍打水面，更像是向着远方归来的人招手。

从此以后，刘生就在原来家的后院种上了桑葚，他知道那是他妻子最喜欢的植物。最遗憾的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还没能看到那个战火中的世界。

刘生的名字逐渐被人淡忘，后来的那一批人啊，都叫他刘老头……

故事到这里也就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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