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求长生》： 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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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帝天

“小老头，我们这是要做什去啊？”一条黑漆漆的路上，一个小男孩歪着头向他身边的老者询问，老者手中挑着一只竹灯笼。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迎接我们这一族很久以前的一个人。”老人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回应道。

老人真的很老了，浑身干瘪，皮肤松弛，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中，一道道皱纹如同一道道山脉横陈在脸上，他开口说出的话语声很是嘶哑，有些难听，就像无数年没有说过话一样，此时却在尽力的想表现出温和。

“那很久以前是多久啊？”小男孩不依不饶，再次询问。

“很久以前就是很久很久，久到连文献都没有记载的那段岁月啊。”老人笑了笑，神情中有些向往。

“哦，那小老头，我听说你活了很久很久啊，是这个世界活的最久的几个人之一，这是真的吗？”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似乎非常期待老人的回答。

“我的确活了好久好久了，大概有一万年吧，准确的说应该是九千九百多年吧，不过倒是算不上活的最久的，有些种族天赋异禀，寿命奇长，我们虽为神族，却并不是那种修长生之法的神族，单论寿命来说，是无法与他们相比的。”老人的神情一阵恍惚，不知是想到自己孤独了这么多年的叹息，还是对年少之时快乐时光的追忆。

老人顿了顿，又继续讲道:“未央，你知道吗，在东海之中，有一只老龟，活了无数年，见识过好几个大帝，体型庞大，游走在东海之中，如同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大陆，还有，在北极仙域，有一族，叫做石眠神族，那一族堪称是神族之中寿命最为长久的一族，苦修长生之法，如我一般寿命的老家伙有手脚加起来的个数都不止。”

“啊，石眠神族那么多小老头，寿命悠久，那石眠神族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小男孩不可思议的惊叹。

“天下无敌？哈哈，不是小老头我吹牛，像他们那样的我一个打十个没压力。”老者似乎心情很好，小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只不过他的笑声有些嘶哑难听，就像是破风箱一般。

“切，我实在看不出你是什么高手，你要是能有那么厉害，我再过几年能打他们一百个，打他们一族。”小男孩裂了咧嘴，一脸鄙视。

哪知老者却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是必须的，等过一些年，估计你一只手指都能摁倒一片老不死。”

“哇，小老头，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其实我没那么厉害的，你这样子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我也好想修长生之法，那样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小男孩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挂着骄傲的笑，一脸得意与兴奋，说到长生时一脸的向往。

“哎，其实当你年纪稍长，你就会发现长生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孤孤单单的，跟个孤魂野鬼也没多大区别。要不是身上还有使命，还有这么大的家族要照看着，我都想去找我那帮兄弟了，不过现在倒也好了很多。”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会觉得现在好了很多啊？”

“因为我现在有了念想，有活下去的动力。”

“哦，小老头，你该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不过你可以死心了，没有哪家父母会把闺女嫁给你这个糟老头的，也不对哦，我这么说你，你会不会直接生无可恋，一命呜呼啊？”小男孩抬起头，一脸的期待。

“小混头，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没有那家父母愿意把闺女嫁给我了，想当年我也是风流倜傥，人人称赞我……称赞我什么来着？哦，称赞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数不清的美人，仙子神女日日夜夜思慕着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老者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脸的神采飞扬，枯老的面容带着一些追忆。

“切，第一，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真虚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竟然用在你的身上。第二，你们那个时代的圣女和美人眼光真差，连你都看得上，估计把厨房的猪牵一头过去都会让她们惊若天人。第三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一辈子只有一个媳妇，连个小妾都不敢纳，你说你有多怂。就从这三点，我看不起你和你的时代，我也同情你和你的时代。”小男孩一脸同情的歪头看着老者。

“不对不对，我要纠正一下。”老者摇头晃脑的。“第一我虽然和你没得比，但年轻时也算得上英俊潇洒，第二，我只娶一个老婆是因为我对待感情专一，不是怂。”

“好吧，勉强相信你，说吧，你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小男孩有些好奇。

“因为你，我期待看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四海八荒跪伏，千秋万代共尊。”说到这里，老者原本暮气沉沉的躯体散发出滔天的气势，宛若在老朽的身体中藏了一只蛟龙，目光也变得郑重，凡火点的灯笼在这威压之下灯火摇曳，似要熄掉。

“我不想君临天下，我觉得要是一家人都能长生多好，一直在一起。”小男孩小声道，声音有些沉闷，一副对老者所提之事兴趣缺缺的样子，原本高昂的脑袋也无力的垂着。

“哎……”老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长寿之人容易遭天妒，就像石眠神族，俗话说得好，岁月催人老，而他们却逆天道而行，想要长生不老，天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就算那些老不死能够避开天谴，后辈呢，老而不死即为贼，世事是阴阳平衡的，老的活的久了，就用后代的命来补，从来没有谁能好处全占的，所以石眠一族都要绝后了，后辈不是无法生育，就是婴儿一出生就带有天厄，早早就夭折了。

不是我打击你，长生那种东西永世不可能，虽说修道为何？只求长生，但长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我们夜家的子弟，应当忘掉这个想法，或者说这种想法有都不要有。

我们夜家不修长生法，家族法殿也没有多少长生的功法，我们夜家修的是诛仙之法，是屠魔之法，乃是最为凶戾之道。

屠仙屠魔屠苍生，葬天葬地葬纪元，才是我们要走的路，也是每一个夜家子弟的使命。

或许很多事情你还不愿意去做，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每一个安乐之窝，都是无数的尸骨浇灌着血水拼接而成的，一个家族想要永恒不朽，只有依靠无穷无尽的鲜血来维护。一群为了亲人安危而一次次踏入战场的勇士，他们的尸骨和着鲜血铸成的安乐窝才长久。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者为肉强者食，你有本事，你就可以站在别人头上，活的风光无忧，你没本事，就一定被别人踏在脚底，被撕扯成肉块，塞在嘴里咀嚼，你可能觉得我说的有些残忍，有些血腥，但一代代的事实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残忍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在这样的世界，你只能强，不能弱，更何况我们一族自古以来的使命你永远不要忘了，万古之前的恩怨即便隔了几个纪元，但也终究需要算一算的。

哪怕连恩怨都忘却，所有的仇恨都不再报，你也要有出征天穹，征战诸天的准备。”老者不断的说着，说到最后，声音变得郑重而严肃，只是不知是在说给身边的小男孩听，还是在一遍遍告诉自己。

随后老者继续说道:“我们必须立于四海八荒之上，才能代代无忧，上古末年，远古之初，我们这一族的禁忌君王将自己化道，化为帝天，又有无数的无敌神王，禁忌级战将，以自己死后尸骨不存，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为代价，在寿终之时将自己化入帝天，期望能够打造出一个稳固的根。

我想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最近我想你也看到了族中一些平时难见的强者频频出现，而且包括青丘，白帝城在内的几个势力都有霸主级人物到来，老一辈的柱天大将你也见到了好几个了吧。

这么多的老一辈从沉睡中苏醒，诸多种族的老祖级人物从东荒，南水泽，北漠聚于此，所为何事，我想你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说道：“帝天似乎出了问题。”

“不错，帝天是我们这一族第二位君王所化，后世不断有大人物以己身化入帝天，让其更加凝实，更加强大，可你知道，仙魔的大渊战争已经过去七千万年了，当年天初被打残，跨入道艰时代，天地开始压制一切强者，导致无数真神长生王退出了天初大陆。

其实不仅是强者被压制，我们这一族的那片天也受到了压制，而且这七千万年来，直到今天，除了十万年方可一现的拓世境大帝，其余者最强不过化一境。

化一境连自我世界都未开辟，何谈化道补天，所以这七千万年来，帝天不断的被天道法则压制，又基本上没有大道之力来补充，早已虚弱不堪。

如今大世又要到来了，大世到来之际，天道更加活跃，帝天很有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啊，那怎么办，我听说帝天和我们几个势力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帝天消散了，我们的处境不是更加危急嘛？”小男孩有些急躁。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呢，不出意料的话，帝天大概还能撑个二三百年，我们这一辈是找不到办法了，只能靠你们了，好在现在大世到来了，一切皆有可能。”老者叹了口气，却并不绝望。

“嗯，我会的，我会努力的，如果我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是不是就会成为家族的大英雄啊？”小男孩原本垂着的头此时高高抬起，充满了斗志，每一个小男孩在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没有例外。

“那当然，无论是谁，只要能解决掉帝天的问题，就是万古以来的英雄，受各族祭拜。”

“我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小老头你说对不对。”小男孩看向了老者，满脸的期望。

“对，小未央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老者鼓励道。

“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解决帝天的问题呢？”小男孩询问道。

“成仙，然后杀死一些存在。”

第二章 青铜巨门

“好了，未央，我们要来的地方到了。”老者在一座青铜巨门前停下了。

青铜巨门顾名思义，由青铜打造的一道门，大门已经有些锈迹了，青绿色的锈迹诉说着它的古老，与历经的沧桑，在青铜巨门的周围有一些石块，石块组成了大门框的形状，并且在大门前铺出了有十几步远。

站在大门前，回首望去，来时的路上一片漆黑，这是一条挖在了地下的通道，当没有灯火照明之时，是真正的漆黑，没有一丝光线。

“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啊？”小男孩看着周围的黑暗和那扇阴森森的巨门，疑惑的问老者。

“我们在等一群人。”

“等人？等他们做什么？”

“等他们来开门。”老者回应。

“哦，小老头，你把你的灯笼给我，我四处看看。”小男孩望了一眼似乎随时就要熄灭的灯笼，张开手索要。

老者将灯笼交到小男孩手上，对着小男孩笑了笑，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便回头看向了青铜巨门，轻移脚步，慢慢的走到青铜门前，伸出一只手在青铜门的纹烙上轻轻的抚摸，在小男孩看不见的地方，老者灰败浑浊的眼中散发着一种郑重，还有一丝狂热。那是一种小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的狂热。

小男孩握着用来系灯笼的小棍，睁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四处寻望，一会往北看看，一会朝南走几步望几眼，没找到什么好玩的，于是提着灯笼来到青铜门边上。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仔细的看过去的话会发现这青铜巨门的表面并不是平整的的，而是有一些高低起伏，与众不同的痕迹，不过似乎被岁月洗礼的太过严重，已近有些模糊了，难以看清。

小男孩往边上移了移身体，看向了另一处，依旧看不清便再换位置，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清晰的纹路，将手中的灯往前伸了伸，微弱的一缕缕橘黄色的光芒便照在了这一纹路之上。

终于看得清了，小男孩发现这一条条被刻下去的纹路气势惊人，不同的线条构成一片世界，似乎是在讲什么故事，这个和应该是一种图画吧，或者说是与之相似的东西，和夫子的书法很像，一样的龙飞凤舞，小男孩心中想到。

壁画中，一群人在挖着什么，由于所刻相对简单，所以看不出性别，但根据体型大概可以推测出是一群男人，他们的上身没有穿衣服，全部都是光着胳膊，而且所有人都是离着一些距离的，并不是聚在一起挖东西。

小男孩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似乎与家族外一些耕种的农人有些相似，当他们耕种之时，需要将泥土挖一遍，也就是松松土，不然土地会太板，无法耕种，不利于农作物生长。

当他们耕种之时，远远看起来似乎杂乱无章，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这个杂乱无章之中却又蕴含着一种规则，或者说是规则下的自由。

壁画中也是这样，看着是不相关的一群人，但从某种方向上来说，却是规则的，一人一列，各自劳动。

“奇怪，这里刻着男人耕种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道门里面是与耕种相关的东西吗？是关于种植植物，栽种灵药的方法这一类的事物吗？”小男孩喃喃自语，只凭借一张图案他无法确定，便照着灯笼向着两边朝去。

这张图往左边就断掉了，再往左应该就是另一幅图了，把灯笼照向右边，一些线条并未断开，从农人脚下一直向右边移动，终于在不远处再次出现了图案，那是一个村庄，有着一户户人家，有的女子在庭院织布，也有的三三两两坐在门前，身前放着一些物件，似乎是什么农作物。

一群孩子在村庄不远处的小河边，不知道是在玩闹，还是在洗衣服，从壁画上看不清。

看着看着，小男孩感觉眼前的图案似乎开始变化了，一层层淡淡的云雾出现在青铜巨门之上，此时再看那图案的线条，多了一些朦胧，慢慢的雾越来越多，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小男孩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用力的睁开。可眼前还是一片迷雾，小男孩在迷雾中四处走动，却依然走不出迷雾，过了一会，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传来。

“虎子娘，你们家今年收了多少的粮食啊？”

“比去年多一些，感谢天帝大人和大天子。”

“是啊，今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只有办喜事的，没有一点不好的事情发生啊，真的是好年成啊，感谢天帝大人保佑。”

……

小男孩听得出这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讨论着上一季的农作物收成怎么样，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青铜巨门去哪了，小老头呢？

小男孩并没有惊慌，他发现，雾似乎在不断的变淡，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

终于，他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了，眼前有一排房子，是泥做的墙，在屋顶上覆盖有一些茅草，用来遮蔽风雨。

家家户户门前基本上都有一个棍子围起来的小猪圈，里面有一两只猪，偶尔还有几只老母鸡带着刚刚孵化不久的小鸡仔在四周优哉游哉的寻食，原本听到的两个女人聊天的声音此时也大概听出了在什么位置，小夜未央寻着声音很快就看见了她们的身影。

小男孩踩着早已被踩的结实的泥土向着两个妇女走去，离得近了，看到他们两人面前放着不少的蔬菜，似乎是刚刚摘的，看得出的新鲜，两人正在择菜，似乎并没有看到到来的小男孩。

“两位伯母，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小男孩走到近前询问，小男孩记得这些都是父母和夫子教自己的，他们说见到长辈要问好，比娘亲年长的要叫伯母。

然而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询问，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一句搭一句的闲聊。

“两位伯母，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小男孩走到近前再次询问。

可是两个妇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压根就听不到他的声音。

小男孩见此，有些疑惑，微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两个妇人看得出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没有道理不理自己，而且他们的反应不止是不理自己，而是压根就听不到似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小男孩走到妇人身前，用手戳了一下妇人的肩膀，他又到了另一个妇人身边，再次用手戳了戳。

果然不是实体，他又来到房屋前，伸手试了试，来到一棵树前，伸手摸了摸，毫无例外，这里的所有事物都是虚影，没有一个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这是很久以前存在过的事物，被大能者烙印了下来，所以保存至今。

小男孩怀疑青铜巨门上的墙画不仅仅是墙画，还是一种烙印，当人心神沉入其中的某副画面时，就会被带入其中，见到一些事情，自己正是处在这样的一个烙印中。

关于这种事情，他记得一个故事，是夫子讲的，说一个男子上山砍材，遇见两个老者正在下棋，他对两人打招呼，两人不答，于是他在一边观看。

等到一局结束，他要回家时，发现自己的斧子上的木头手柄已经烂掉了，回到村中，发现已经过去百年。

等到他再回到山上时发现两个老者依旧在下棋，还是刚刚的局，与之前所下完全一样，棋到妙处，老者的神情都与之前一模一样，他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老者，却发现他眼前的两个老者只是两道虚影。

这是一样的事情，那两个老者也只是一道烙印，与眼前青铜巨门不同的是，下棋的老者是被烙印在一处地方，只要是经过，都能发现，而眼前的是你要沉浸在青铜巨门上面的壁画中才能够看到其中的烙印。

至于为何那个砍材的男子看了一局棋的时间，山下过了百年，能够将烙印显于外部的地方都有特殊的地势，若是有修岁月之道的大人物在那里下棋足以改变当地的时光流转速度。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小男孩思索着自己刚刚看到的图案中的其他人在什么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小孩在村子的前方，所以他向着村庄的前方走去，没多久后果然听到了一群孩童嬉闹的声音，他又换了一个方向，快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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