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苍志》——林海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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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幽谷

第一章青幽谷

“你在哭么？”

“没哭。”

“男孩子，有些时候，可以哭。”

“我没哭！”

郁郁葱葱的半山腰上站着一对爷孙俩，望着对面的山腰，那里有个人影在逐渐远去。

小男孩的心，也随着远去的那个人，越发的难受。他不明白很多的事，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总是会有疼痛感，他也不明白，那个他最爱的人，为什么非要丢下他。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老人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小男孩还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山。

“小家伙，你终究会离开这里。现在，安安心心的跟着我生活吧。”一身麻布衫袍的老人温和道，身形却始终笔直如松。

“我娘亲为什么……？”

“因为你。”老人先回答道。

“可是……”

“有天你会明白的。”老人打断小男孩的话语，转身走下山去：“山上豺狼多，你慢慢站着。”

原本就刺痛的心越发委屈，不由的捏起拳头仿佛在为自己打气，哼了一声便用小手偷偷擦去先前的眼泪，小步追了上去。

山抱山，水环水，一重叠一重，一环绕一环，正应了那句万水千山数不尽。茂密的树木根根伫立，琳琅满目的花草到处皆是，清脆悦耳的翼鸟声远近皆有，很是悦耳赏心。

重山之中，河流缓缓淌过的山沟某处，略显宽广的一处平摊上，鳞次栉比的座落着泥瓦屋院二十来间，炊烟袅袅，鸡犬轻吠，隐约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村口。

身形笔直高挺的老人停了下来，麻布衣衫依旧干净，一尘不染，而小男孩则看起来狼狈不堪，做工较好的青衫已布满灰尘枯叶，精致匀整的刺绣镶边也隐约不可见了。

老人不紧不慢说道：“待会，见到村里的大人要礼貌，见到其他小孩儿，也要有礼貌。以后也是。”

“为什么见到小孩儿也要礼貌？”小男孩问道。

“因为你辈分最小。和你一样大的小孩儿，按理，你都应该叫声舅舅。”老人转头看向小男孩，投来略微严肃的眼神，似乎这是不可置否的事，只是小男孩总是觉得老人眼神的背后，带着些许笑意。

跟随老人步入村口，小男孩好奇张望，似乎忘记了先前的离别。

远看熙熙攘攘的村落，进入其中倒也没想象的那么冷清，相反比较欢闹。

家家户户土墙门院口小树林立，房屋样式各不相同，有高有低。路过几家靠着小山包而住的人家，眺望过墙院竟然还看到似窑洞一样的住处。

“我不会也要住窑洞吧？”小男孩有点紧张道，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的生活体验。

“李神医。”一群嬉闹的孩童看到老人后纷纷跑了过来，各个顶着个大花脸。

只是那满是补丁的花衣裳，衬托着被山风久吹而红彤彤的小脸儿，加上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娘亲随意扎起来的小救儿，看在小男孩眼里总有些别扭。

不由想起曾经和他一样衣衫整齐面容姣好的小玩伴，小男孩又想回到娘亲身边去，

“李神医好，我爹的病好了，让我看到神医后请您去家里吃饭，他打了几只野味专门用来招待您。”脸蛋有些黝黑，但看起来很是健康的大头男童，抡起袖子一把抹掉鼻涕，呲着牙笑嘻嘻道。

“李神医李神医，燕儿也想叫你去我家坐，你给燕儿做的玩耍儿都被小黑蛋抢去了，他不还给我。”一个小女孩儿拽着老人的衣袖可怜巴巴道。

“我也要我也要……我娘亲还说田地的作物也快好了，让我爹爹帮您去收呢……”孩童们你一句我一句，围着这位平日里备受村民尊敬爱戴的李神医说道。

老人一脸笑意，脸上微有些褶子笑呵呵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家伙。”

说着就让开了身影，露出站在背后一身灰尘的小男孩。

顿时。

一双双黑又明亮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小男孩，各个瞪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配上那有的花，有的红的小脸蛋，满是震惊和滑稽！

“叫姨娘舅舅。”老人背过手道。

“姨……舅……舅……？”小男孩支吾半天，非常不情愿地挤出口：“你们好，我叫。”

“娘！李神医带回来一个喊我舅舅的！”

“我滴个爹吖！我做姨娘啦！”

“小黑蛋，快，快，快来看！”

一群孩童嘴上喊着转身撒腿就跑，顿时尘土飞扬，那速度赛过山里的野兔，心里的震惊更比过以往谁家牛儿又生了小牛儿一般！

小男孩也是被震惊的站在原地。

看着没反应过来，孤零零一个人傻站在那里，与自己大眼瞪小眼，忘记了袖子上锃光明亮鼻涕的大头男孩，小牧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好，舅舅……我叫牧童。”小男孩率先打破沉默。

蹬蹬瞪……

狠狠拍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的大头男孩，拔腿就跑，速度更快。小牧童一头黑线，看向老人。

“慢慢就习惯了。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很多事得他们教你。”老人转过身去，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笑。

“凭什么我喊他们舅舅！”小牧童攥着小拳头气愤道。白净的精致小脸气的快要冒烟，很是可爱逗人。

“这里，叫青幽谷。加上你，一共四十三口人。方圆千里，都是游龙岭的山脉，今后会带你去护林采药。”老人不苟言辞继续说道：“而我，是你的外公。你娘带你来，有她的原因，也有我的意思，在这里对你也再合适不过了，长大些你就明白了。”

“游龙岭，山脉，青幽谷。”小牧童转身望向葱郁的重重山脉，喃喃自语道。

懵懂中，似乎有着种种道不清说不明的牵引，来源于这重山峻岭与他幼小的心灵间。

庭院门外。

随着小牧童目光望去，一棵三人环抱的巨大槐树，枝干茂密遮下大片阴凉，树下方正的大门，门把似兽头却分辨不清。与其说是大门，不如说两扇小木门，门匾似剑所刻的几个大字，洒脱又不失劲骨——六间房。

“到了。”外公率先进去。

进院后，扑鼻而来药香味让小牧童精神一震。

满眼望去，在外看似不大的小庭院，其中却别有一番景色。

一条蛇颈小道将庭院一分为二，小径两旁药园其中的药材种类繁多，相同的药材被刻意植在成一块，让两片药园看起来像是色彩缤纷的小方格组成一般，甚是好看。

尽头，突兀着三间屋子，要比小牧童在村子里见到的房屋都要大的多，这就是六间房？明明只有三间。

“这就叫六间房，不用怀疑。”外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小铲子，左边药园中抛抛土，右边小格里摘摘叶。

“村里的人平时会来这里看病，时常也会送些好吃的来。以后你实在嘴馋想吃什么，可以告诉他们，都是你的长辈，没啥不好意思。”外公往那三间屋子方向边走边笑道。

一想到“舅舅”这两个字，小牧童就没来由一震头痛，明明一般大小，有的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些，外公竟然不讲道理让他得各个喊舅，谁倒是也喊他一声舅舅啊。

突然，小牧童紧张喊道：“有东西偷药！”

一道白影一闪而逝，似拳头般大小。

“嘘。那是小人参娃儿，以后你还会见到，别吓着它们。这两片园子里的娃娃儿有些个，以后有的你照顾。”外公看着小牧童稚嫩秀气的小脸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人参还能成娃娃？有很多？”小牧童紧张又兴奋地瞪着眼在药园中寻找。

“娃娃儿？你就是娃娃儿，以后还会是个黑娃娃，哈哈哈。”外公大笑道：“走，进屋。娃娃想看娃娃儿，娃娃儿自然会出现。”

此刻，原本就不大的村子里，消息早就传了个遍。

李神医带了个白净又好看的小男孩回来，似乎还得喊他们舅舅姨娘，也就是得喊他们爹娘为爷爷奶奶，这关系，比理还乱还让人那个剪不清。

小牧童哪里知道，六间房处在青幽谷地势最低处，整个村里家家户户的人哪怕站在自家院子中，都能眺望到最低处的六间房，而小牧童自然早已被人们看到。

等小牧童进了明明只有三间屋子，却被叫作“六间房”的屋内，庭院药园之中，悄然冒出头一个细看似小人儿模样，白白嫩嫩的小家伙。

就见其躲藏在一片叶子下面，悄悄的偷看向远处的屋内，宝石般晶亮的蓝色小眼一眨一眨：“嘤嘤嘤……”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似小人儿模样的小家伙们接连冒出头，都躲在那些叶子下。

有的抱着药杆儿上，有的抓来叶子挡住自己，却都齐齐望向那“六间房”。

这般动静似乎被小牧童察觉，回头望来，那些小人儿瞬间小脑袋不怕疼似的撞进土壤里，眨眼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小牧童摸摸了脑袋。

药园里，叶子在成片摆动……

屋内。

一身麻衣的外公坐在扶椅上，依旧背挺的笔直，像剑。

“我守在这里有很多年头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为了你。”外公临危正坐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今日一次，但往后，虽然你会过的苦些，外公还是希望你能坚持。需知心知苦，念作甘，体如玄石，神纳星河，方可成你。”

小牧童似懂非懂的站在外公面前，明亮的眼眸不假思索。

“这里，没人知道外公的名字，更没人知道外公的来历。今后，即使出了这里，你也要记住，你是我李玄甲的外孙。要懂修己修身，敢问苍天。”浩然正气油然而生，外公严厉有神地看着小牧童正声道。

而这句修己修身，敢问苍天。冥冥中，则成了小牧童将来的大道所至之志。

第二章 明尺

熟悉了六间房后，小牧童大体了解了这里的环境。

三间房屋，分别是外公的药房，书屋，和木匠室。

药房略微简单，墙角立着草药柜，与墙同高宽。药柜每个格子上，上下左右清楚写着不同药名，只是每味草药名让小牧童念起来很是生疏，有的甚至没见过。

另一面墙柜上立满瓶瓶罐罐，外公说这些瓶罐里的液体很是珍贵，有的提炼于灵药，有的采于灵兽精血，还有深山晨雾雨露凝结成的精华等等，总之得来不易。

木匠室，皆是刨钻锯尺墨斗等，当然还有外公平日里做的一些小玩意儿。唯独让小牧童奇怪的是，木匠室正中间，放着一把带栲栳圈的扶椅，不论从品相和木质，都比得过外公先前坐过的那把扶椅。

“这把太师椅，取材三株树，三株树是以柏树干，叶为珠，形似彗星的神树。”外公李神医忘神说道，似乎回忆起一段往事：“三株树，在厌火国以北，生长在赤水岸边，传闻其树叶子都是珍珠，共有十一颗，每颗都有不同神力。至于这三株木，除了不惧怕烈火，也能凝识静神，汇智立心，”

“你怎么会有这把太师椅的？”小牧童扬起脑袋问道。

“以后再告诉你。”说着便带小牧童绕过那把交椅来到了木架前。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刨、锯、尺、墨斗、转子、还有锤子等等。以后要教你的东西很多，你自己也要会做很多事。虽说这木匠活，离不开的工具很多，但外公希望你万事从一，由一生二，基础扎实了，做什么都得心应手。选一件吧，就算你的贴身物件。”外公看向小牧童，眼神里似乎有些期待。

贴身物件，为什么不是玉佩和坠子，或者一颗小小珠子也行啊，非得在木匠活的工具里挑？小牧童心里嘀咕。

看着木架上模样不一安静躺着的几件工具，小牧童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唯独目光游走过那把竖立起来的尺，眼神停留了下来。

打眼看去，这一把通体玉白的尺子，半指宽半臂长，约莫五十公分。

“就它。”小牧童一口说道，指向那把尺。

似乎有些意外，外公看了看那把通体玉白尺身却没有任何刻度的尺，又瞧了瞧小牧童。

“为什么非得这把尺？”外公好奇问道。

只有他心知，世间衡量之器再没有比这把尺更精准巨细的了，这尺也并非谁都可以拿来用。

小牧童思量了下，又看了看尺，似乎有了决定转头看向外公。

“就这把尺，它能量东西。”小牧童说道。

“量东西？什么东西？”外公反问。

“量木头，量距离，量自己，量心，量万事。”小牧童扭过头不看外公，略带生气道。

东西你让我选的，人家明明不喜欢，好不容易选了一个，你又问来问去！

“哈哈哈。好！好一个量万物。”说着那把尺就不知怎么到了外公手里。

只见那尺悬在外公虚握的手中，原本通体玉白的尺身更加通透，隐约显现出奇怪的纹路，似星点，似刻度，一闪而逝后恢复原本模样，始终不曾被握紧。

“它叫明尺，今后就是你的了。”外公语重心长道：“世间事可量可不量，能量也不能量。它能量得清，今后，也希望你也能量得清啊小家伙。”外公递尺给小牧童。

小牧童一字一句听着，量来量去的都给他量晕了，虽说听着不是很懂，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世间俗事是非曲折，公道人心，长大后他自然得量的清。

村子里，一户人家屋中的炕沿上，趴着一个虎头虎脑头大似球的小子，正是先前在村头时鼻涕抹在袖子上，见了小牧童忘了跑的大头男孩。

“爹，他为什么喊我舅舅？我看起来就比他大一点儿啊。”大头男孩姓武名锁金，平日里被人金子叫来叫去，应了他爹爱他像爱金子一般的心。

“李神医来村里时正值壮年，但也比你爹我大些。按理爹娘都应该称李神医为长辈的，只是村里的老人又年长了一些，李神医也把爹娘的爹娘们都尊称老人家们，一来二去的，这辈分就定了下来。”年轻力壮皮肤黑黄的男人忙活着收拾手里的野兔，时不时袖子擦下头上的汗珠。

那动作，与大头男孩拎起袖子擦鼻涕时一气呵成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岂不是我和小黑蛋还有小燕儿他们，都是他舅舅姨娘？”说着金子又抹了把鼻涕。

“李神医也这么说了，那就错不了。以后你们可要好好对人家，去山里瞎玩也别带上人家，出了事你爹娘可没办法给李神医交代。”金子爹收拾完手中野兔起身说道。

“那他岂不是很无聊，彩晴姐姐是女孩子，也不都和我们一样常进山里。”金子继续讲着他的道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爹我隔着咱家院子远看李神医的小外孙，都瞧得出来人家身上的聪明伶俐劲，哪儿是你这山里愣头娃能比的？听我的没错。”金子爹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总是和自己顶嘴，让他哪儿有一点做爹的样子。

“哪儿比不了了！彩晴姐姐他爹常夸我脑袋大力气也大，跑得快又机灵！”金子不服气道。

“嗯，是跑的快，见了李神医的小外孙，最后一个撒腿跑。”金子爹打趣道。

“娘。我爹前两天在山里多待的那几天，不是迷了路，是故意不想回来。爹告诉我说，晚上的娘似狼虎，他怕！”小金子跳下炕头就跑去告了状。

金子爹听到这坑爹货的掉鼻娃告状，手都哆嗦了下。

游龙岭山脉边界处，一年轻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背后渐远的山脉，久久伫立。

“童儿，别怪娘亲狠心，待你外公治好你体内的异样，自然有人来接你回去。”女子的面容与小牧童有些神似。

白衣青丝，眸若镜湖，纤细的身材即使路途奔波，身上的气质也显得很是从容平静。

默默站立一会后，女子转身离去，娇美的面容微微带着一丝离别的愁容。

“童儿，牧冬城都在等你，快点长大啊。”

风中，轻柔留下一句，消散在山里。

六间房庭院外的墙头上，突然冒出一排排小脑袋，争着抢着往里面看。

最左边带头的是大头男孩金子，还有红彤彤小脸蛋的燕儿，以及眼睛有点小的小黑蛋。其他小孩儿也都挤破脑袋趴上墙往里面看，只是那最右边的小孩，屁股后面多出只尾巴来，很是奇怪。

“这间书屋里的书你都可以看，有医术和药剂纲目，也有明智之书，还有些异兽珍鸟画册和一些杂书，不是什么太稀缺的珍贵典籍，但也够你看，等你什么时候看完了，我再带你看别的。”外公说道。

“还有别的？”小牧童好奇问道，除了这间书屋，也没见哪里有藏书啊。

外公没多做解释，望向早已察觉的墙院外那些小孩儿们，小牧童也顺着外公目光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瞬间头疼的小牧童，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墙上的脑袋大的大小的小，辫子斜斜歪歪有一有二，很是……接地气，只不过最右边那只耷拉着舌头的狗头是怎么回事，狗都能爬墙了么？

李神医笑了笑：“去吧，和大家熟悉熟悉。”

小牧童收起明尺，顺着小径走出院门外，原本趴在墙院外的小孩们麻溜顺着墙遛了下来，个子小点的一个不小心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牧童站的有模有样，认真打量着这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姨娘舅舅们。对方也扎堆站在一块打量着小牧童，有些紧张害羞的小燕儿往金子后面躲了躲。

“舅舅。”小牧童率先打破沉默冲小金子作礼，从小长在府中的他不失半点礼节。

小金子见眼前的小牧童一本正经的冲他行礼，这家伙，这哪行，怎么都不能失了做舅舅的风范不是，伸手就要还礼，只是比划了半天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情急之下竟然又抬起袖子抹了把鼻涕！

“我，嗯，对，舅舅。”小金子语无伦次道。

小牧童一震无奈，继续对小燕儿行礼。

“姨娘。”

只见小燕儿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的，眼泪竟然在眼眶打转。从小到大，村子里不管谁都是喊她小燕儿，这突然被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小男孩喊姨娘，她说不出是啥感受。可能在她心里，原本就稀里糊涂。

“嗯。”小燕儿蚊子嗡嗡一般嗯了一下，眼泪彻底流了下来，看着很是委屈。

小牧童头更大了，自己吃亏委屈不说，对方竟然先哭起来，他上哪儿说理去。

一个个行礼后，那小黑蛋小眼依旧滴溜溜转，偷偷打量小牧童，先前那声舅舅让这些稀里糊涂的小家伙们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说着便要带小牧童去青幽谷四处玩耍去。

阳光温柔，风也微凉，靠着山根缓缓流淌的弯曲小河刚好没过小孩们的腰，河水清澈见底，光线折射在河底的鹅卵石上，使得河面更加波光粼粼。

平日村里的女人都来这里洗菜淘米，小金子他们也常来这里偷偷戏水洗澡。当然，洗澡肯定不敢在中上游处，不然回家会要被大人打个半死。

“来，下来啊。我爹说我应该叫你外甥，以后就这么叫你可以么？”小金子说着便扒光了自己原本就单一件的衣衫，光溜溜的进了小河，小黑蛋与其他小男孩也做样下了水。

“我叫牧童，你们以后叫我名字就行。”小牧童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被叫外甥喊来喊去的。

岸上站着小牧童和小燕儿，还有一个更小点的丫头。

小牧童看了看扎两根小辫的燕儿问道：“你不下去？”

“我是女孩子，娘亲说不能和小金子他们这些男孩一起洗澡！”小燕儿认真看着小牧童回答，似乎发现直勾勾看着对方不好意思，又低下了头。

“那你站在这里，不也是看到了么？”小牧童回问道。

“娘亲还说，我看他们可以，他们看我不行。”似乎说不过小牧童，小燕儿越说声音越是低不可闻，眼角偷看小牧童，很是紧张。

“快下来啊小外甥，哦不，牧童，快下来。”小金子不停叫唤，脑袋从水里钻出来的小黑蛋也不停点头。

小牧童看看水里的一个个脑袋，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很不好意思。

“你们两个转过去，我下水后再转过来。”小牧童脸红了起来。

“娘都说了我可以看的。我是你姨娘，自然更可以看了。”小燕子理所应当道。

“再是姨娘也是女的，不行！”

“哦……不看就不看。”

小牧童确保小燕儿她俩儿转过身后，才小心翼翼的褪去了衣衫，溜进了水里。

清凉的河水让人身心舒畅，从没有这般玩过水的小牧童，竟然觉得在这儿生活也不是很无聊，至少暂时不会想起娘亲。

岸上的小燕儿拉着另一个小丫头的手，偷偷嘀咕道：“除了眼睛好看点，脸蛋白了点，其他的和小金子他们没什么区别吖，有啥不能看的。”

此刻正在河中洗澡的小牧童要是听到这句话，估计得气到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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