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山传奇》免费试读_彩虹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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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庐州城

“兴万家”是庐州城内有名的酒肆，店主姓柏，单名一个“万”字，天生得又肥又胖，精光两眼，几缕鼠须更添几分市侩。这不寒冬腊月天，身着绿沉大袄的柏老板还拿着他那把斯文扇不停摇啊晃，另一只手不住地拨弄着下巴上几根胡须。

“柿子皮……”一声尖叫传来，恨不能穿透屋顶的瓦片。“快，快来人呀，那个小杂碎又来了。”原来是店主柏万的喊叫声。

“哎，爷，来了。”一个脸蛋通红如柿皮的伙计应声跑了过来。顺着东家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乞儿站着那里。“嘿……”柿子皮没好气道，“你这小畜生看来没挨够，还敢来！”晚起袖子便要上前。

那小乞儿眼看势头不妙，一溜烟的蹿进了内堂，径直跑向一桌酒客：“几位爷台，您添福了，赏几个大子给小子过冬吧！”一个瘦削脸的客倌甩手道：“去去去，别耽误老子喝酒。”真是脸上没肉，坏到骨头，小乞丐心里暗骂道。

便又转向另一酒桌，抱拳躬身道：“几位客倌，小子给各位唱歌曲，怎样？”一位圆头圆脑，头戴瓜皮帽的在座食客笑吟吟道：“你要是真会，就唱吧！”小乞儿张嘴便唱起了花歌：“大老鼠，穿绿衣，一屁股坐穿太师椅；红脸蛋，柿子皮，叽叽咕咕叫咪咪……”

小歌儿刚来两句，只觉后领被提了起来。“他妈的，敢在这里编排你大爷。”店小二骂道。

“放开我，还没看赏呢！”乞儿扑腾着。在座的食客哄堂大笑，像在看一出好戏。

“还想要赏钱。”柿子皮一脸凶恶，硬生生把小乞儿拖出了店门。啪啪两声脆响，小乞儿又挨了柏老板两记耳光，跌在地上。“小兔崽子，这儿是你来的地！”柏万喝到。

“再来，打折你一只腿。”柿子皮接茬道。

小乞儿骨碌碌爬起，怒视这主仆二人，大声应道：“呸！三爷今天谢赏了，明天还来。”说完便学者戏里的武生，拔着胸，手拿着势，便转进了后面的巷子里。

原来这小叫花子名叫小三，常在大老鼠一干人面前自称“三爷”。小三边走边用两只小手搓着脸颊，刚才那两巴掌确实吃痛了，火辣辣的。这大老鼠下手忒黑，小三心想。最为要命的是，今晌还未有一粒米入腹，着实饿得难受。

小三正愁无处祭得五脏庙，不觉间发现自己拗到了兴万家的后厨跟前。一排木桶整齐地排在后厨的墙根底下，正喷着热气。原来是泔水桶，小三忙跑过去拎起袖子，单只手便深入桶里摸了起来，踅摸半天，只觉手中滑腻，拎出一看，“猪脆骨”忙塞进口中嘬了起来，一只手便又伸进桶里和了起来。

“三，又淘气了！”小三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忙拗过头去瞅了一眼。

“金……金梅姐。”小三刚突出第一个字，嘴里又滑又嫩的猪脆骨便掉在了地上。眼前一位二八年华的姑娘向子走来，“拿着，小淘气。”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递了过来。

小三眼盯着馒头，慢慢伸出小手，好像要去触摸一件神圣的东西。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小手去碰到姑娘的手，他怕弄脏了别人。一只污黑黑的小手印在了馒头上，好暖和，小三心道。

小三抓起馒头捧在眼前，仔细瞅了瞅自己的小手印，便踹进自怀中。这是金梅姐这个月给自己的第十一个白面馒头了。这叫金梅的姑娘，是兴万楼东家柏万的外甥女。两年前从外地逃难到至庐州，投奔她的舅爷。平日里，大老鼠便把她安排到后厨帮忙。打烊的时候，便在前厅大堂收碟摞碗，打扫厅堂，和一般仆役并无两样。小三平素混迹在兴万家的这条街上，常受到她的施舍。

“谢……谢。”小三怯羞羞地。小三虽平日里能说会道但此时除了谢谢二字，也想不出其他词了。

“你怎么整日里，就到店里捣乱。惹舅舅生气！”金梅问道，语气里却并无责怪语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直对着小三的眼睛。

两目相触，小三只觉自己心里发凉，像是整个人被别人看透似的。忙低下头，瞅着地面。“我……我”小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扭头钻进了巷子。没多久，巷子里又伸出个小脑袋往兴万家的后厨方向望了望，便又缩了回去。

金梅姐人真好，人又漂亮，小三一路上心想。小三把馒头紧紧捂在胸口，虽然腊月天里寒风呼啸，但总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向西行不过数里，小三就来到一座破庙前，这就是小三的家，小三跑进庙中，一座泥塑佛像迎面坐在佛莲宝座上。小三拿出馒头放在破旧的供桌中间，桌上还放着七八个又黑又硬的馒头。小三恭敬地跪下，叩头道：“佛爷爷，小三子又来孝敬你了。”显然小三也不知道莲台之上，是哪路佛爷。

扣完三个响头，小三双手合十，噎噎泣泣道：“佛爷爷，保佑亡父亡母早登极乐，保佑小三子天天都能吃上馒头。”小三子抓了抓乱蓬蓬的小脑袋，又祷告道：“保佑金梅姐……”

小三絮叨完，拿起供桌上第一个又黑又硬的馒头，咬了一口。用力嚼了嚼，只觉得硌牙。小三吸着嘴，舌尖翘起，等到嘴里的唾液软化了馒头渣，渐渐尝到一丝丝甜味，便咽了下去。“嗝……”小三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这一咽如吞砂石剌嗓子。但小三还是满意地笑了笑，又咬上一大口，好像发现了一个吃馒头的好方法。

第二章 怪汉

天渐黑，小三从供桌下掏出了一裹油纸包。打开油纸，尽是一些猪骨羊骨，这是前些天从兴万家的泔水桶里捞来的。小三从院子里捡了几块石砖，随便搭起了土灶，上面放着一个破烧罐。把油纸包里三分之一的骨头倒进罐中，生起火，熬煮起来。

约莫一刻钟，烧罐里“咕咕咚咚”直冒气泡，阵阵肉香味从罐中飘了出来。“开了！”小三拿起黑硬的馒头，用手捏成碎片，撂入罐中。又拿了根细细的枣树树枝在烧罐里搅了搅。小三探起鼻子在烧罐沿口闻了闻，好了好了。小三甚是满意，拿起手臂粗的椿树枝拨出土灶里多余的火烬。

小三找来半片破碗，倒出半碗汤水。恭恭敬敬端到供桌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佛爷爷，您享用。”小三望着佛祖，两眼婆娑。高大佛像端坐莲台之上，一手结施无畏印置于胸前，一手结与愿印置于左膝。虽金装早已剥离，佛面也斑驳了，但慈眉善目仍给人宝相庄严的感觉。那长长的双目俯视着佛堂，此刻小三仿佛受到了佛祖的感念，跑了过去，贴住莲台，垫脚伸手去够佛祖置于膝前的左手。那佛手仰掌向下，似乎也正要解脱这个孤苦的小乞儿！

“嘻嘻……”一声诡异的笑声传来，小三一惊，后退了几步：“佛爷爷说话了！”

“真香……”小三又听到一阵阵“咕叽咕叽”吞咽声。小三凝定心神，发现是侧室传来的声音。那是小三的卧室，小三忙跑了过去，只见一长发大汉坐在自己的稻草堆上正抱着烧罐底朝天往嘴里罐。

“哪来的贼人，欺上门来！”小三上前就要理论，“占了我的床，还偷喝我的汤。”

就在那大汉放下烧罐的一瞬间，小三差点被吓尿了。霎那间，小三仿佛看了一张鬼脸，惨白无比，小三这辈子恐怕从来没见过这样骇人的面目。

就一瞬，那张恐怖骇人的脸便隐于昏暗的光线中，“这是你的地方？”声音鬼声鬼气。

“嗯，当然是我的地方。”小三心里一阵哆嗦。

“我跟你说，你可别装神弄鬼的唬我！佛爷爷可在这里！”小三强者胆子警告道。

“嘻嘻……”阴暗里只是一阵诡异的笑声。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叫谁来着。”那怪物仿佛难住了自己，“哦……我想起来了，我叫……”最后两个字拖得又低又长，像是地底传来的声音。

“叫啥？”小三从来没听过如此怪异的名字。

“啊……”一阵大叫唤地狱传来的怒嚎。小三只感觉一股劲风骤雨般铺面而来。

“知道了，知道了……”小三自来乖觉，一看苗头不对，赶忙跪下。

”不知道你老人家来此有何见教？”小三哆哆嗦嗦问道。

那怪汉再未答话。

“不会是来杀我的吧！”想到这里，小三连滚带爬逃到了佛堂，钻到佛莲宝座底下，“佛爷爷，有人要杀小三，救救我！”

良久，小三不见侧室内有动静，但困意涌上，不知不觉便倚着佛身睡着了。

夤夜，一群黑衣人明火执仗地闯进了庙里。小三探出头，只见地上摊着几个大包袱，尽是金银细软之物。一群贼人围在一起，聒聒噪噪。

“想不到这老财，家底这样厚实，便宜了我等兄弟！”一贼子道。

“总不算白忙活一场！”另一贼子应道。

“活做得干净利落吗？”这人应是匪首。

“大哥，放心，一家十五口没留一个活口！”说话的贼子用双指在自己脖间比划了一下。

“天杀的贼人，杀人劫财，还敢在佛爷眼下坐地分赃！”小三暗骂道，“不怕一个天雷把你们这群贼子都劈死！”

“怎么少了一人，歪嘴呢？”那匪首又问道。

话音刚落，一个眼斜嘴歪的贼子从庙外走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个米袋，一见匪首便作揖道“哥哥咧，看看小弟孝敬你的。”那歪嘴解开带子，原来里面缚着一个大活人。

“你这个没出息的，总是忘不掉这点玩意，你是要坏了规矩！”那匪首骂道！

“哥哥尽管享用，完事后我一刀攮了这妞，绝不留活口！”歪嘴用手掐着那女孩的脸儿，别向那匪首。只见那女孩两眼带泪，脸色惨白，早已不能言语。“这妞生得可真俊俏！”众匪皆直勾勾盯着那女孩的脸蛋！

“是金梅姐！”小三像被摄去了三魂六魄，一屁股瘫软在地上，牙关也不住地打颤。

“是她，是她……”小三以头拄地，全无办法。他只有咬烂嘴唇，眦裂双目，眼睁睁看着佛眼之下的一切。他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害怕胸内愤恨之气一口口被抽走。完了，小三只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泄了气的皮囊，胸中已然没有半点愤怒和恨意，剩下的只有恐惧。“佛爷爷，佛爷爷……”小三心中不断哀求着！

“对……还有那大汉！”小三猛然想起了侧室里的怪物，好像发现了救命稻草！小三用两只小手爬进了侧室，爬进了自己的稻草窝。他伸手去摸，触到了那人的躯体。“大爷，求求你救救金梅姐。”小三忙磕头如捣蒜，比礼佛还虔诚，“小三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伺候你！”

不管小三怎样哀求，那怪物一动不动，如同石像一般。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睡我的，吃我的”。小三拳脚相加，骂道，“只会装神弄鬼唬小孩子！”不管自己如何打骂，那怪物依然岿然不动！

一贼子发现偏室里起了动静，便执火来看，兀地发现一小个子向自己冲了过来。那贼子一手提起，跟着一脚踹出，啐道：“哪来的小疯魔！”

小三重重摔在佛堂里的石墙上，只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涌出。那佛祖的影子在眼中隐现了两次，小三便昏死了过去。跟着一贼子提着一口刀，走向昏死过去的小三，那刃上鲜血还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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