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似水》——凡她pa

发表时间:2019-04-24 15:08:40 作者:凡她pa 来源:qidian.com 浏览: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弹指问天》: 天地独行》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烂漫似水》——凡她pa。

第一章 1 序幕

明天就是探监日了,还是要去看看言中庆的,这几乎已经成了艾春明这几年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在SH,言中庆举目无亲,他自然期待并热切盼望着有一个人能像兄长像父亲那样爱他关心他,虽然他的罪行并不那么严重,但几年的牢狱之苦必得偿付他曾经所犯的罪行。人一旦陷入囹圄就不能像自由公民那样随心所欲地去实现每一件意定中的事,他的生活他的劳动过程完全是在强制下和严密的监视中进行,他生活的空间也只限于他劳役和栖息的场所,好比牢笼中的鸟不能在广阔的天地间翱翔一般,在异常枯燥乏味的生活里不得不隐忍着来自心间的孤独和寂寞,在这种情形下,换作言中庆他渴望慰籍渴望着不是带着歧视鄙夷的目光与爱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对艾春明而言每次去看望言中庆似乎已经是一种责任,一种从友情升华到亲情的责任,仿佛言中庆注定要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一样,而他也必须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如同长兄对年幼的弟妹那般关切发自内心与生俱来。并且艾春明从对言中庆的这种关爱中得到某种满足和快乐,每次他都是怀着激情去探视的,当他把已经准备好的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隔窗递到言中庆手中的时候,他的心会不由自主地颤动,言中庆每次接过东西时蓄满泪水的眼睛都能让他感到类似于手足的亲情,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澎湃于胸的暖流顿然会荡遍他的周身……

这么想着的时候,艾春明心里已经滚过一阵令他全身热血沸腾的巨浪。

帘笼被窗外的夜风拂起,缝隙处映出一方星月澄洁的夜空,这是入夏以来最舒适惬意的一个夜晚,夜风宁静柔和凉爽宜人。奇怪的是临街那帮每晚都要闹得天翻地覆的小青年不再像往日那样插科打诨发动纸牌攻势了,弄堂口也不再响起那个油煎“小元宝”的宁波人的叫卖声,SH的夜是骚动不宁的,大概人们都想趁着今夜的凉爽来补足几天来因炎热欠缺的睡眠,里弄过道偶尔响过几声自行车的铃声,不晓得是哪家的老人气喘病又犯了“咳-咳-咳……”地咳个不停。

身边的惠惠安睡着,黑暗中她那张小小的脸上透着虚弱的苍白。

这个孩子,几乎要被疾病夺去生命的孩子,此刻多么安详,她的鼻息多么匀畅啊,在她的嘴角边似乎还漾着恬静的微笑,兴许这个夜晚不会再有恶梦追伴她哭喊着惊醒了。这个可怜不幸的小囡经常半夜里醒来,惊骇的哭声持续不停,扰得四邻不安。

自打发现她身患重症,艾春明对这个小囡倾注了比一般父母更多的爱,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有这样一种奇特的想法,经过他百般细心地呵护照料再配合积极的药物治疗,小囡终究一天会站起来的,他甚至不认为这个想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个梦境而已,像水中月镜中花那样极不真实,他的想法来自他心底最美好的愿望,而美好的愿望与希冀只缘于他作为一个父亲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的初衷,天下的父母尚且对一个健康的孩子能付予自己差不多一生的爱,更何况是对一个患儿了。

艾春明何尝不知晓他与这个小囡在亲情互换时所建立起的那种真爱和相互需要相互依存的关系,当病魔猛烈噬咬孩子瘦弱的身躯之时,为人父母的他也正经历疼在骨髓里的煎熬,那是怎样的一种爱!这爱情真意切源于心底,不仅不会枯竭,随着时间的延续只能越来越深,如同陈酿的美酒时间越是久长浓烈的醇香就越是醇厚。

邻家的阿虎又开始了他惯常的厮杀打斗,隔着墙壁他的叫喊声还清晰可辨,白天肯定是玩得太疲乏了,他总是不知疲倦地跑啊冲啊打啊,正像他的名字一样在他身上有股虎劲,简直就是一只小老虎,这也难怪同福里的居民都喜欢他,男孩子嘛总不能太文静。

夜,在每个人那里可以找到不同的答案,对于艾春明这深长的夜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求索,他不敢把夜往深里想是因为他惧怕夜带给他忧眠和满腹的愁情,他要牢牢把握今夜这美好的一刻,但愿他也能如期做个好梦,哪怕只让他在梦里笑笑也行。

夜啊……

每个清晨是艾春明一天最忙碌的时候,从他的生活重新起了变化的那刻起,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由他亲自打理,简短的婚姻生活过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与孑然一身的单身生活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惠惠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单身,他必须也不得不像那些有孩子的家庭主妇那样晨早赶在拂晓时分起床早早来到灶披间开始一天中至关重要的晨炊,久而久之,他已养成习惯,总能按时起床,倒不是他睡眠少,生活迫使他不能尽享安眠。

灶披间是合用的,他出现的时候总能看见楼内勤劳主妇们的身影,一时间厨房里的各种声响就会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灶披间通常是妇女们的世界,因此他的出现总能招来她们善意的讥笑,艾春明每次都是冲她们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自艾春明来到这个女人出入的天地里,似乎灶披间里又增添了几许其乐融融的气氛。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她们尊敬他,并已经习惯于和他有意无意的闲扯,他的加入,这种相处,在他们之间已然形成了一种默契。如果有谁不来他们会猜测此人不来的缘由,或关切或询问,话语间增进彼此的感情和交往。玩笑是最能加重气氛的佐料,她们以自己乐道的方式接受着对方也传递给对方彼此的信息。

艾春明不紧不慢地煮着汤锅里的面,他有意把面煮得软一点好吃起来更适口,每次因赶时间面不能煮得太软,孩子不大爱吃,今天他不用紧追火赶地去上班就故意放慢了速度精心制作属于他和女儿的早餐,他先是炸了馒头干,然后在煮的挂面里还渥了两个鸡蛋,这都是惠惠爱吃的。鸡蛋煮得差不多了,滚沸的汤锅溢出阵阵扑鼻的香气,他想着女儿兴许会对他进行一番夸赞,心里就觉得挺高兴,平日里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为女儿精心准备早饭,他觉得有些愧对女儿。

煮好面封好火他径直往自家走去,他家住在最里面,灶披间在最外面靠楼梯口的位置,所以走到家要经过从楼梯口延伸到他家的长长的通道,当中有十几户人家。

有关这栋楼的来历他知之甚少,听隔壁的林囡秀讲早年这里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教会,这栋三层楼建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作为教会主体的一部分最早是被用作教会的学校,资本主义的课堂就曾开设在这栋楼里,那时西方列强为巩固他们在SH以至于整个中国的地位并达到长期占有统治的目的对中国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文化掠夺,有好多的青少年在这里接受西方的教育,其中不乏一些有识之士,这种有别于传统的教育帮他们树立了不一样的世界观,在这所学校里中华古老的文化得不到很好的传承,取而代之的是西方现代的文明与认知,传统的道德观和思维方式与来自西方的新思想新思潮猛烈地撞击,使得这些学子在面对自己文化的时候经常显得无所适从,甚至走火入魔般洋为中用失去自我,文化的差异最终导致文化上的侵略,更可怕的是这些入侵的外来文化直接侵蚀着每位学子的心灵,产生的结果必然是他们所历经的是和大多数人迥然不同的道路甚至影响决定了他们的一生。整栋楼的格局,巴洛克式的屋顶,厚厚的混凝土护栏,每间屋子外面斑驳的墙壁和裸露的电线都透着厚重的历史感与沧桑感,曾经朗朗的读书声似余音绕梁还响彻耳畔只会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艾春明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是后勤科的老秦带他来的,当时他正准备和宁莹洁结婚,他住的房子虽然只有十几个平方,但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老秦开了锁往里推开房门,艾春明的目光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随着打开的房门朝里瞥去,当然他的这种急迫的表情是在老秦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作出的,他明白即便是这等好事他也必须表现得心理很沉稳,不能像个毛头小伙那样喜形于色太暴露自己,倒不是他老于世故,实在是他这个年龄心理逐渐走向成熟该有的淡定,只见屋内空荡荡的,有好几个地方墙皮都脱落了,老秦也不管艾春明心里想什么抓过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别看这间房子小比起厂里的宿舍可是要强多了。当时他的心情真的有点复杂,他脸上堆满了笑,只是这么干笑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老秦说的确是实情,厂里几个单身的小青年也包括曾经的他是几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要说有什么个人的空间,紧仄的环境很难容下多余的东西,墙上地上到处挂满和堆放着诸如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这还不算,单是夏天散发出来的霉味和体汗的臭气就令人感到窒息,因此他能搬到这里来对他们这些久居宿舍的人来说算是脱离了苦海,那几个同室的室友听说厂里给艾春明分了房子,艾春明马上就要搬出来,个个是急在心里羡慕在脸上。

“艾春明,艾春明。”一个声音从后面喊。

艾春明听到喊声赶快转过身来看着她,从她的声音他辨识出喊他的人是他家的隔邻林囡秀,刚才在灶披间他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林囡秀已经在自家的灶台前忙活开了,他不知道她何时走进来的,在他看见她的一刹那,林囡秀恰巧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的交汇就当是打招呼了。

没等艾春明先开口,林囡秀就瞪着她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问:“刚才在灶披间我见你不急不慌的好像有心事……”林囡秀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而是用一种征询的目光等着艾春明的回答。

艾春明对这个邻居的关切报之一笑,遂而表情有些沉重地说:“我决定今天去看言中庆的。”对这个言中庆林囡秀有一点浅淡的印象,好像有过一两面之交。

“这样啊,那就让阿虎吃过饭来陪惠惠玩吧,阿虎这个孩子蛮喜欢惠惠的,他俩对脾气合得来在一起不会打架,反正他放假在家里,省得他又去外面疯跑。”

“那就谢谢了,惠惠总让你们牵挂,真有些不好意思。”

林囡秀责备地瞪他一眼:“你说哪家话,邻居一场不要见外了,跟我用不着那么多的客气,有事只管打招呼。”

艾春明感激地点点头,面对身前的这个模样一般行为举止有些粗枝大叶的女人他是打心里尊敬的,来同福里的几年里,艾春明对这个女人始终怀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心绪。

林囡秀的丈夫前几年外出务工时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亡夫之痛没有击垮这个不幸的女人,反而使她变得更加刚强,性格中天然的任性在严峻的生活面前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她擦干泪水硬是咬牙力撑,带着当时不足周岁的儿子艰辛度日。曾几何时,过去生活的种种甜蜜时时掠过她的脑海,像蚊蝇嘤嘤嗡嗡地萦绕在她的周围,环绕着她也折磨着她,每在这个时候,她心里都涌满了酸楚,与其说是对亡夫的思念,不如说是对过去生活痛彻肺腑的回忆。生活并不会因她的过度悲伤而改变什么,索性就让那些伤心的往事如随风而去的尘埃慢慢离去。在生活中凡是有过重大不幸的女人都愿意把生命里最至高无上的热情播撒给似乎有着同样不幸的人们,仿佛唯有这样她才能在生活中找到乐趣,以此来慰籍心理和生理上长期的亏欠。

在艾春明看来,同情一个人不幸的遭遇并对这个人身上随时有可能散发出来的种种美好优秀的品质在心里报之以感激也就足够了,再进一步兴许他还能以自己一颗感伤的心去体会揣摩林囡秀作为女人生性善良的那颗心。可眼下从完整家庭的角度讲,他也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他与林囡秀既是邻居,和睦相处当然无可厚非,但又不可太亲近,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像他们这样孤男寡女又住在两隔壁的是非肯定会更多,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形使得艾春明对林囡秀不得不审慎地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惠惠已经醒来,她的两只眼睛期待地望着推开的房门。

艾春明迎着她的目光,赶忙把汤锅和盛着馒头干的碟子放停当,朝着床铺走了过去。

“来,爸爸扶你坐起来,洗把脸就吃早饭,”说着艾春明把惠惠扶起靠在床头上,他分明看见惠惠的小脸有些红润,精神也显得格外的好。随即他又起身走到靠近房门的角落忙活一阵拧了热毛巾走回到床前弯下腰去给惠惠擦脸,“猜猜爸爸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惠惠脸上笑开了酒窝,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思索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说话间她的眼睛已经睃到餐桌上,这便是孩子的可爱之处,明明眼睛已经看到了饭桌上的馒头干并用小鼻子深深地嗅出汤锅里鸡蛋的香味,可她还是要用“不知道”来作答。

艾春明知道惠惠的小聪明,右手弯起食指在她的鼻子上一刮:“爸爸在面条汤里打了香喷喷的鸡蛋。”

惠惠兴奋起来,虽然身体活动不方便只能靠着床头,两只小手却是很灵活地拍了起来,因兴奋脸上泛起一片红光。

“太好了,又有鸡蛋吃了。”

“等会儿吃完饭,阿虎会来陪你玩,爸爸要去看你言中庆叔叔,顺便告诉他过几天我们要去昆明的事。”

惠惠点点头,眼里闪着灵慧的光。

“爸爸去把窗户打开,让你呼吸点新鲜空气,”打开家里唯一的窗子一股晨间带着清凉的潮气立刻飘了进来,艾春明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走到饭桌前拿碗挑了点面夹了个白蛋,一把饭勺猛地插进乳白色的蛋体,那样子像刺刀直接插入敌人的心脏,三下五除二整个蛋体就被分割成几块,“爸爸喂你。”

惠惠品着鸡蛋的美味开心地冲艾春明笑:“爸,你也一起吃。”

艾春明只是笑着点点头,默默地分享着孩子的喜气。

凡她pa说

每周一周五发,一周两期。

本书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庸人自扰。

2 探监

换乘两次公交车再搭乘来县区的长途客运车已来到郊外,与城区鳞次栉比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很少看得到高楼,偶尔有几幢低矮的房屋掩映在田间地头的空隙处,房屋在这里倒成了点缀一样,成片成片的农田呈现出勃勃的生机,向人们展示着它们如日中天的生命力,放眼望去满目的青翠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此时正是盛夏,庄稼地里总有农人穿梭的身影,这大概是他们在收获前最后的忙碌,谁都不想错过农事里最佳的农忙时气。

在前面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就是言中庆服刑的二监区了,走过监狱特有的铁大门,经过一系列的盘查审核,艾春明才被准许前往二监区唯一幢四层楼---办公室,每次艾春明来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在生理上和心理上产生一种强烈的反应,他的心跳会突然加快,浑身好像起了鸡皮疙瘩那样的不自在,尤其是他特别不习惯甚至有些厌恶管教在盘问时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那目光能洞悉万物透视到人的心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这里同外界虽是天地隔绝,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可不必搞得那么紧张。人人自危草木皆兵,人为地加重了紧张的气氛。

内设办公机构和接见室的四层楼毗邻劳改生产区和生活区,环绕四周最醒目的当属围拢整个监区高大的院墙,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设有密密麻麻的电网,在两堵院墙连接处的最上方各设一个岗楼,岗楼外两名荷枪实弹的干警威严地站在那里,目光透射出的眼神似在做随时应战的准备,不难想象这里所呈现出的敌我矛盾的严肃性和突出性可谓豹之一斑。接见室分别设在一楼大厅的两侧,办公楼与监区第一道屏障共同构成的天地实则是监狱与外面自由世界的分水岭。

监狱同外界仅一门之隔,大门内外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堕落坠入其中的人深知这里与外面世界的天壤之别。这里戒备森严,空气里始终弥散着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息,这里没有莺歌燕舞般的欢笑,没有开怀喜庆的乐事,更没有颠狂痴迷的陶醉和放纵,伴着挨过一天一月一年的是不得不隐忍只能自我消解的压抑、孤独、寂寞、哀伤、忧愁、自卑、自责、苦闷和对亲人无尽的思念以及寸步不离的管束,你不能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你必须毫无条件地接受强加在你身上的意志,还必得压制突袭猛至的欲念,忍受饥渴的煎熬,生活在外面的自由公民是很难体会到这些的。

一走进这扇象征着由自由滑向地狱的大门,艾春明就开始用整个身心体验着这样的感觉,他能够设身处地的感知随着日月更迭言中庆那颗深陷的心就会越发的脆弱。

艾春明来到接见室大厅的时候,围栏前已经挤满了前来探视的人群,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里面那扇小门,一抹阳光从小门的窗口斜射进来,尘埃在光影里乱舞,强烈的光照在地上形成折射有些刺眼。

蓦地,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声,围栏这边的人个个凝神屏息,有几个人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抑制不住自己哭出声来,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门打开了,一名管教干部引领一队犯人走进来,艾春明一眼就辨识出其中的一个人就是言中庆,他没等言中庆的目光搜寻过来的时候就把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在半空中摇晃,也不知是哪来的冲动,嘴也不闲着地喊了起来:“言中庆,言中庆,我在这里。”没有人注意到艾春明这个人,虽然他喊出的是刚劲脆朗的乡音---昆明话,仿佛是艾春明开了这个头,各种喊声此起彼伏,前来探视的人群只等着把想见的人唤到身边来。

言中庆循声往这边望了一眼,艾春明看到言中庆正拖着沉重的步履朝他走来,他的脸上明显地显露着犹豫不决和不知所措,不过等排在前面的人散去,言中庆一下子抬起头,他的脸上和眼睛里立刻透出一股迫切的神情,但他的目光是颓丧的那种,脸呈倦容,艾春明分明从他复杂的神态中看到他内心掩饰不住的惶遽与不安。

“中庆……”艾春明动情的喊了一声,实在不忍看到言中庆这个样子,他这么做是要言中庆打起精神来。

大概是艾春明喊声里动情的成分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听到喊声的言中庆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几乎同时,激动的目光倏地落在把手伸向他的艾春明的脸上,他小跑两步迎了上来,充血的眼睛里顿时滚落出豆大的泪珠,喊出的声音是带着哽咽的哭腔:“春明……”

艾春明没有积极作出回应,而是有意识稍稍平静一下自己,他指引着言中庆到事先已经找好的座位上坐下来,待言中庆落座,艾春明这才伸过双手通过隔离墙的围栏留下的空当与言中庆的手紧紧相握:“中庆,我希望看到你振作的样子,你知道吗?”

言中庆点了点头,然后才把目光投向艾春明。

艾春明宽慰地一笑:“这就对了,中庆,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噢,对了,”他接着说:“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言中庆眼睛一亮,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艾春明的脸上。

“过几天,我要带惠惠回昆明去了,一来是看看我妈,二来是为惠惠治病。”

一颗泪珠陡然从言中庆的眼眶夺出,艾春明以自己那颗朴厚的心完全能够体会到言中庆心中的隐忧,是啊,一晃出来好几年了,小惠都已经五岁,也不晓得家里怎么样了,共同的情愫在两个人胸中升腾起对故乡亲人无尽的思念,他们沉吟片刻,像是在为自己的家人祈祷,又像是在心里为各自的亲人祈福。

也许是言中庆急于摆脱这种沉闷的气氛,他颔首一摇,算是从这种气氛中挣脱出来:“小惠得的什么病?”

艾春明答:“是一种很难治愈的顽症,目前连站立都很困难。”

“是最近发现的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

“事实上,这几年我一直在为惠惠治疗,”艾春明尽量轻松地一笑,“不过听大夫说此病也不是没有好的可能。”

“宁莹洁也一起去吗?”言中庆问。

艾春明先是摇头,然后很平静地说:“我们早在几年前就离婚了。”

言中庆的国字脸上先浓眉一蹙又马上舒展开来:“是因小惠?”

艾春明边点头边说:“差不多吧。”

“怎么这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我那时……”言中庆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大概是内心感到羞愧,他的头一下子垂了下来。

艾春明赶紧解释:“这不关你的事,我们两个迟早是要分手的。”他本想细说离婚的缘由是因宁莹洁对他和言中庆友谊的轻视以及在对待小惠时所表现出的SH人的冷漠与吝啬,但他迟疑着还是没说出口,他怕这样会伤到言中庆的心。

两个人一时无语,周围环境显得格外嘈杂,各种声响清晰可辨。

艾春明似振作精神一般调整一下自己,严肃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对面,说:“那么我咯要去看一看你爹你妈?”

言中庆雷打一般地抬起头来,瞪着两只惊恐万状的眼睛,遂而目光倏地暗淡下来,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改换作一副颓唐之色。

“你带烟了吗?给我一支。”艾春明随手从衣袋里取出一支递过去,也不忘给自己拿出一支点上,平日里他是不吸烟的,但逢探望言中庆的时候,他总忘不了要带上一盒香烟,并且在每次给言中庆准备的日常用品中烟也是不可或缺的,他知道这是言中庆的最爱。

言中庆深吸一口香烟,鼻息里马上呼出重重的烟雾,等艾春明也吐出一口烟雾来,他缓慢而意味深长地说:“你去我家咋个跟他们说,你说我在蹲班房吗?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的情况,”言中庆重重地吐出嘴里的烟气,借以舒缓一下自己的心绪,继续说:“你可晓得我当初为哪样要来SH?我现在这样只会让他们失望伤心的。”说着,言中庆就流下泪来,他狠命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两颊腮帮一鼓一鼓的。

言中庆说得一点不假,要是千里迢迢地回到故乡,渴望见到儿子的父母聆听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正在坐牢,他们会怎么想啊,他们一定会感到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心里乍暖还寒的起伏能承受得了吗?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即使他们的孩子日后不能如他们所愿成龙成凤,父母也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健康。想到这儿,艾春明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感慨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心灵震颤引发的剧痛使他的啜泣瞬间变成咆哮式的嚎啕,伴着哭声的是他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抽搐变形的脸和嘴里不停的呢喃:“我太想我妈了,我想你肯定也特别想你爹你妈,几年了也不晓得家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是好还是坏……”艾春明还在没头没脑自顾自地哭着。

当初艾春明和言中庆来到SH是言中庆家里的一个表亲帮忙介绍的工作,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和家里讲的还是言家的父母糊涂没有听清楚,他们到SH后不是来什么国营的大厂,而是一家民营的大集体单位,他们两个商量不把实情告诉家里,等着将来有了好的转机再说,所以,他们和家里保持联系的唯一凭据就是他们刚到SH时报平安的那一两封家书。

艾春明的哭诉激起言中庆更深层次的悲哀,他一时激情难抑,整个身体有些失控地前倾过去,双手好像没有隔离墙的阻挡不知怎地就伸向了艾春明,他抓过艾春明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声泪俱下,哭声中夹杂着含混难辨的字音:“我也……想……他……们,我咋个……会……不想……他……们。”

也许是他们动静太大吵到别人,四周有些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他们毫无察觉,一名年轻的管教干部想过来制止他们,刚跨出一步就被身边年长一点的教官拽了一下,他立即转身会意地朝那个人点了点头。

与言中庆每次的会见结束后,艾春明都会觉得从身体上到精神上遭受到莫大的洗礼,一方面他觉得浑身疲乏,像刚拉练归来的战士,拖着疲惫的身躯,脸上还要挂着从容的笑,仿佛那笑容里蕴藏着多少荣誉感与成就感一样,另一方面来到SH以后,他就一直把他和言中庆当成一个命运共同体,他的荣辱、成败甚至是喜怒哀乐都与这个人息息相关,从这个意义上讲,言中庆身陷囹圄,精神上和情感上受到双重打击,无异于是在他感到疼痛的心口上撒了把盐,让他更是觉得疼痛难忍,所以每次探视完回来的路上,他更像一具行尸走肉,只剩下个躯壳,灵魂不复存在一样,坐在返程的车上,窗外的街景与大自然的秀色都无法吸引到他的眼球,引起他的注意力。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多,惠惠已经睡着了,阳光透过窗外撒进来,射到挨窗的桌面上,微弱的折射光照在床头上映衬着惠惠的小脸,惠惠脸色看上去愈发惨白,叫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照她的年龄应该是个门里门外爱唱爱跳的小女孩,可她几乎坐着都是一种奢望。她的枕边放着两本小人书,肯定是阿虎拿来的,可能是阿虎给惠惠讲了小人书里好听的故事,惠惠累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刚才经过阿虎家时,门是关得严严实实的,阿虎肯定是耐不住寂寞又找他的小伙伴去了,好蹦好跳是这么大孩子共同的天性,总不能像惠惠一样整天躺在家里。

艾春明真的感觉到累了,可以说是身心俱疲,肌骨的酸痛和精神上的一度困乏让他觉得有点难以支撑,他走过去躺在床上,上午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重新回到他的脑海,使得他思绪万千感触颇多,在他百般的思虑中,或许是他所说的某一句话提起的某个人都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唤起他对这个人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占据他整个心灵的只有宁莹洁一个人,抑或是长期压制意念的结果产生的综合效应,一个人的影像竟那么固执清晰地深入到他的脑际,令他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自从离婚以后,只有在失眠多梦的时候,宁莹洁才会偶尔出现在他的梦中,就像宁莹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犹如昙花一现那么短暂,既然已经离婚了,他不想让这些烦心的琐事继续干扰他的生活,他并非是个没有情义的人,爱过了,虽然爱的不是轰轰烈烈,但此情可悯堪可告慰自己憧憬向往美好生活并对自己的人生审慎负责的那颗心也就足矣;痛过了,经历了伤心欲绝和浴火重生的难耐苦楚也就够了,又何必在绵长忧心的痛苦中无休无止地徘徊纠缠。人有的时候对于痛苦的记忆太久了,忧困缠身像魔鬼一样很难挣脱,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忘却,同过去不幸的经历和生活作暂时或永久性的告别,彻底地解放自己。艾春明正是本着这样一种积极的对待人生的态度前行在他的路上,豪迈的洒脱背后是坚韧的离舍所赋予的自信心,性格中坚不可摧的意志是人生中战胜一切困难的基石。

但无可否认的是再刚强的人哪怕他是铁石心肠终有柔肠百转的一面,更何况是对一个本身就有情有义的人了。艾春明心里牢固的堡垒还是被宁莹洁攻破了,他心里的城池一旦沦陷后,许多他和宁莹洁的往事像放开闸门的水顷刻间一泻千里……

编后语:关于《《烂漫似水》——凡她pa》关于知识就介绍到这里,希望本站内容能让您有所收获,如有疑问可跟帖留言,值班小编第一时间回复。 下一篇内容是有关《《武力狂潮》: 主角之战》,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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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点评

条评论
^_^丫丫^_^
^_^丫丫^_^ 上海市 发表于:2019-04-24 15:36:45
《烂漫似水》——凡她pa《烂漫似水》——凡她pa小T来拜读友友的作品啦,还望友友多多支持小T!
张先生
张先生 湖北省武汉市 发表于:2019-04-24 15:31:31
风渊携文《兰烬灭》回访友友 好文已收哦~一起加油~欢迎回收
一名晶人
一名晶人 湖北省荆州市 发表于:2019-04-24 15:26:01
文文已收,谢谢收了飘月的《协议变爱情》!!顶个!!!
,,,
,,, 北京市 发表于:2019-04-24 15:21:47
为作者冲了一杯咖啡。作者赶稿一定困死了,冲杯咖啡吧,我的一片心意。
梅花三娃
梅花三娃 河南省郑州市 发表于:2019-04-24 15:18:05
你好,我是红袖添香的一个美工,看到亲的作品封面不成熟,所以献上一个封面,鼓励亲的大作~!
军
吉林省 发表于:2019-04-24 15:15:01
加油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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