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祭文》免费试读_林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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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泰极否来

已娶了三任后老婆的老冯，2014年底耐不住寂寞，确切地说是耐不住女人的诱惑，又找了第四任后老婆。这个后老婆和前三任没什么区别，都是看上了老冯身体好、无负担（三个孩子都已成家），而且每个月还有三千多元的退休金。跟了这样的男人不享福才怪。据说这四任后老婆都是主动追的老冯，在媒人的简单介绍之后，女方便主动住到了老冯家，过起了事实上的夫妻生活。然而四个女人谁都不认识谁，也就无从从前任哪里获取任何可供参考的线索，只是一个一个在亲身体验之后，由希望到失望，转而绝望地离去。

第四任后老婆小芬是从很远的一个武安矿区过来的。她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在老冯家附近的电厂上班。听说她在原配死了之后，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并成了家之后，感到自己的任务已完成，该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已经辗转走了两家，都是半途而废，不跟人家过了。老冯是她的第三任后老头。她搬到老冯家住时，两个儿子感到忒丢人，给小芬下了狠话：如果这次再跟人家过不到头，就永远不要再登儿子的家门。所以这次小芬是报了很大希望来跟老冯度过余生的。

两人住到一起的第一个月，也算是“新婚蜜月”吧，的确焕发出了老来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透着一种找到人生最合适的老伴儿，对各自的子女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爱，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幸福就会永远伴随他们。

泰极否来，2015年的春节还没有过完，老冯就时不时地感到小肚子涨涨的不舒服，开始他以为只是炎症，就到矿区医院开了一些消炎药，吃了几天之后，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小芬有些担心，赶忙打电话给老冯的女儿和他的小弟商量对策。（因为只知道这两人住的离老冯最近）两人到了之后劝老冯到医院就诊，不要耽误了病情，于是老冯就到附近一家三甲医院（矿务局总院）进行诊断。刚开始医院检查之后按照炎症进行治疗，一天输十几瓶的液体，一周之后症状一点也没有减轻。老冯的女儿找到在市里开诊所的老乡进行询问，人家建议做一个尿淀汾梅的化验，结果显示淀粉酶严重超标，是典型的胰腺炎。病根总算找到了，于是总院的大夫按胰腺炎进行配药输液。第一天小肚子胀痛的症状就有所缓解。老两口甭提有多高兴了，又输了两个礼拜的液，大夫建议出院，回家进行保养。这样在总院住了近一个月后，老冯回家了。

谁知在家刚刚保养了20几日，同样的症状再次出现，比第一次更严重。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老冯不敢耽误，立马住进了老乡给介绍的邯钢医院。老冯的老乡和邯钢医院的外科主任比较熟。中国的现实就是办事靠关系。通过检查，主任说老冯得的有可能是肠梗阻或肠粘连。因为老冯在2013年的时候，也就是在认识小芬的前一年做过一次阑尾炎手术。腹部手术后出现肠粘连或肠梗阻是常有的事。于是就按肠粘连或肠梗阻进行治疗。不准进食，也不能进食。大量地输营养液和消炎药。按照医学常规，一般是要保守治疗的。如果保守治疗能见效的话，最好不进行手术。手术毕竟存在一定的风险。这样的治疗了两个星期，症状并没有多大改观。复查后主治大夫说也有可能是肠子中长了肿瘤。如果是那样的话，手术的风险会更大。建议重新调配药比，再输几天液看看情况，待时机成熟再考虑进行手术。

住院期间，老冯的女儿隔三差五地到医院进行看望，因为她还要上班，不上班就没有工资。老冯的大儿子也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望一下他并不喜欢的父亲。因为老冯毕竟有后老婆照顾着。他们没有必要不上班来全天候的照顾老冯。再说自打老冯的原配夫人死了之后，他对孩子并不关心，就连小儿子住进监狱后打电话要2000元钱要减刑，老冯都能把话说的很绝情，就算臭小子死在监狱，他也一分钱不会出的。老冯的闺女和大儿子就甭说了，一分钱也甭想花老冯的。他们心里对父亲更是凉冰冰的。完全没有父女、父子之间的所应有的亲情。每每提起过去，他们心中只有恨，毫无一丝爱可言。

老冯的后老婆小芬表现的很亲密，无论老冯怎么骂她，她都接受得了。你骂你的，反正我就是黏上你了，你住院我全天陪着，你骂我不还口，你打我不还手，只要让我和你待在一起。后来通过别人的口才知道，小芬并非是意志坚定，她也曾多次想到离开，毕竟她和老冯只是搭伙过日子，并没有办理结婚证，她没有义务一直在医院陪着他，只是她的两个儿子给下了死命令：只要老头一天没死，她就得和老头过下去，否则儿子们不准她踏入家门半步。因此她也就没死没想了，千不愿万不愿也只有乖乖呆在医院陪护老冯。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就可窥见一斑：哪里像陪护病人，她根本不把老冯当病人看待，明知道老冯不能进食，偏偏买了一堆好吃的让老冯吃，老冯不吃她便吃；说话粗声大气，动作毛里毛糙，根本没有一个中年女人锁应有的成熟与稳重及温柔。或许这和她的坎坷经历有关，她一个“男人”样的女人，猛然让她变成一个纯粹的女人还真是太难了。可老冯就吃这一套，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吧。

这个时候的老冯已瘦的皮包骨头了，由过年时的180余斤，骤然减到100斤左右，看来这才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减肥良方。说话也有气无力，但精神还有，毕竟输的营养液并非完全是浪费金钱，眼神中闪着算计和对任何人的不信任。他也知道闺女和大儿子对自己并不咋滴，不够掏心，后老婆根本不能和原配比，更不能掏肺；四个兄弟也都关心着他手中的钱，时不时想从他手中借点。可以说，在老冯的眼里，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2、暗挣明斗

保守治疗了20多天，邯钢医院竟然不敢也不愿给老冯做手术。按照医生的说法：老冯患有肠粘连、肠梗阻，要么就是肠肿瘤晚期，像这样的病人他们见得多了，做手术90℅是下不了手术台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保守治疗，让病人多活个一年半载的；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老冯本来是抱着很大希望做手术的，结果医院不给做了，而且还让出院，无奈之下，老冯的闺女、大儿子及后老婆集体决定转到邯郸市中心医院进行手术，做手术可能还有一线希望，不做手术只有等死了。

中心医院按照惯例又给老冯做了一遍全身体检，让调养几日。现在的老冯也的的确确太瘦了，根本达不到做手术的基本条件和要求。老冯不能进食，只有靠输营养液进行生命的调理和维持。一大袋高蛋白约900元，一天一袋，加上其它的药，老冯的住院费用一天得1000元左右。

不管怎样，老冯的住院费没有让子女拿一分钱。都是他自己存的钱。他这个人平时是个铁公鸡，很抠门的。就连他的四个兄弟都没能从他手中借去一分钱。抽烟也只抽几块钱的烟，打麻将也只是跟老头老太太玩会儿，而且还是输得少赢得多。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慷慨的。比如，在本人住院期间花钱就比较慷慨。在矿务局总院时根本没有花到他的积蓄；到邯钢医院后，他让后老婆从家拿来一个五万元的存单；转到中心医院时还剩2万元，半个月之后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后来老冯又让后老婆回家拿了个2万元的存单，目的是做手术用的。

是手术就有风险，何况老冯目前的这种状况。老冯的女儿现在担心的不是父亲的病，而是父亲走后，剩余的钱会不会落到后老婆的手中，自己的兄弟拿不到，而让一个外人不劳而获，想到此气就不打一处来。女人一旦在某事上较真儿了，她就会认死理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她便串通四个叔叔及市里的一个堂哥商量对策，大家一致认为老冯手中还有钱，如果他自己还有钱不出，儿让孩子们出钱，有点过分了，毕竟两个孩子才成家不久，家底并不厚实，不能因为这让孩子们的日子过不成。老冯的大兄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说话直脾气，但认理儿，看不惯不平事儿。他首先亮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怎样，必须保证两个孩子能过日子。就他手里的钱能做手术最好，不能做就准备后事。反正他的钱光用在他身上，余下的再说。”

大家一致认为老冯手中还有钱，可老冯一口咬定没有了。后老婆也说没有了。大家很明白，如果老冯真的没钱治病了，两个孩子又负担不起，那他们当叔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再不愿意也得出。常言道：长兄如父。谁让他是老大呢？尽管他没有做出老大所应有的姿态和水准。但问题是老冯手中还有钱。人多力量大，老冯的小叔想到自己在银行的一个朋友，连夜让人家查一下老冯的存款。（老冯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矿上只有这么一家银行，老冯存钱只此一家。）第二日便有了结果：老冯在银行还有一张3万元的存单。时间是2014年10月5日。这一下大家总算放心了。虽然放心的程度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都不用出钱了。常言道：除了割肉疼，就是拿钱疼。那种疼是钻心的疼，是一种不情不愿无奈的疼。这样一算，老冯的钱根本花不完，即使做手术花3万元，目前的情况加上报销的钱，少说也有5、6万的样子。除了手术，万一老冯死了也够埋他了；如果手术不能做，那还会有剩余的。到时候他们三姊妹去分这个钱就行了。

2015年8月25日，老冯的四个兄弟、在市里的堂侄子、闺女、大儿子、大儿媳妇儿以及后老婆等一行人马全部于早上7点汇聚到老冯的病房，老冯要做手术了。可能这是见他的最后一面，这是大家的共同心声。老冯也能感觉出来，从他的言辞以及眼神中都透着一种不认可的想法。由于手术室在占用，老冯只能等，一直等到下午2点才轮到老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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