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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十二组(一)
“东大陆,被称为人类文明最后的净土……”主持人还未说完方孤便对着电视机遥遥一按,换了一个频道。
然而接下来的电视节目依旧在报道昨天北三区发生的暴乱。
西三区、北三区和整个南区,以及东区太空研究所的生活物资全部由两大一级区域资助。尽管这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将自己财产贡献出去,但这就是住进一区必须履行的责任。因为一区有最好的生活设施和治安保障,与三区相比这里就是天堂。
北三区住民暴动要求进入一区获得更多物资,然而区域边界守卫紧闭大门禁止他们强行通行。
不能伤害弱者是北一区和西一区两方管理者共同的约定,塔台上的守卫只朝地面开枪,而门外守卫却被手持刀棍的暴徒打到在地。
“去东区!”有人在人群中大吼一声。
此时三区住民显然已经失去理智,情绪异常激动,他们大喊大叫,不顾一切蜂拥奔向三百公里外的东区研究所。
西、北四区住民共同投资的太空舰船研究所,是这星球上被舍弃的数十万人最后的希望。他们曾经怀着极高的热情建设东区,然而四年过去,研究所却没有宣布任何关于舰船制造成功的消息。
就算发现有可移民的外星球又有什么用?没有制造出太空飞行器,他们仍旧只有等待最终毁灭日的到来。
十四年前末日灾难已经给予全人类毁灭性的打击,幸存的人们以为自己躲过了这场浩劫。偶尔从地下传来的震动,以及每年都在往陆地延伸的海岸线让人们觉得这颗星球终究是要迎来毁灭的一天。
末日恐惧日夜折磨着这些被舍弃的人,与其节制隐忍几十年,还不如在毁灭日来临之前彻底疯狂。
四区交界的十字轴心路口,停放着十二辆黑色军用越野车,每辆车之间间隔超过二十米,他们是
——PE十二组。
从全世界聚集在东大陆幸存的五十万人中,挑选出120名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的最强战士,数万人中的精英。
每辆越野车前都站着几名穿着黑色制服、军靴的年轻人,他们左臂膀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黄色臂章,制服心口处别着PE字母银徽,译为“和平使者”。
方孤提刀静静立在十二辆车的中央,栗色长发向后被风吹拂,面无表情。
“那些人怎么还不来?我还有外勤任务。”第一组组长皇安措躺在副驾驶上伸个懒腰,叹气说:“好无聊。”
“我看见你车前摆着机关炮,你要用?”第三组长埃克尔德说。
听到这句话,车下的年轻人纷纷看向第一组方向,公用频道里有人啧啧赞叹。
繁启明抓住通讯器紧张大喊:“严格禁止对手无寸铁的人使用杀伤性武器!这次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不是屠杀!”
第二组组长韩予一边举起望远镜,一边说:“如果你指的是人群最左边那个只握着木棍的中年女人的话,与其他人相比她拿的确实算不上武器。不过我看到他们很多人拿着菜刀、伸缩棍、弹簧刀……嗯,还有些人拿着玩具枪?要抢劫研究所准备东西还挺多的,他们该不会以为东区全是你这种书呆子吧?”
“我再郑重说一次,只是警告,他们越过警戒线才能开枪。你们的任务是镇压不是屠杀!”
繁启明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他大概是被这群吊儿郎当的疯子给吓住了,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即将被射杀的普通人,这些人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繁主任不要这么激动嘛,我把机关炮收起来好喽,只是吓唬他们而已。”皇安措在通讯器里安慰他。
繁启明重新躺到座椅上,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第一次指挥这些所谓的精英维和部队,他以为是多么纪律严肃、充满正义、效率多么高的超强团体。结果出发前还有个人突然在公用频道里嚷嚷说自己忘了洗澡,每次出任务之前他必须要洗一次。
繁启明心说正常一点的不是应该回来再洗吗,再晚一点失控的人都冲到大门口啦。他心里还没说完通讯器那头已经传来哗哗水声,这人洗澡连通讯器都没摘。隔着通讯器繁启明觉得自己都能闻到沐浴露的味道。
都怪凛远征那只弱鸡。
气温稍微降低一点都能感冒,害得他不得不接手这麻烦的工作。而彼时被抱怨的某人正埋头处理一堆文件,忽然又打了个喷嚏,对方迷糊地抬起头,自言自语好像发烧了。
皇安措嚼着泡泡糖,拿起驾驶台上一把突击步枪下车:“大家要开始工作喽。”
PE十二组所有成员将目光放向前方,上百名失控住民从北三区奔出。
方孤慢慢朝前走,与身后车队拉开百米距离。以她所在的位置左右拉开一条无形的警戒线,任何越过这条线的人都会成为身后其他成员的射击对象。这条看不见的线不碰则生,越过则死。
见到挡在前方的黑色车队,住民停止奔跑,为首的男人举着一把半截斧头砍向方孤。
方孤刀尖拄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她眼睛冷漠地看着冲到她面前的男人,宛如在看一具已经倒下的尸体。
“请各位立刻止步,不然……”方孤说。
男人笑得发狂:“不可能!”他高大的身影盖过方孤头顶,脸上狞笑,下一秒笑容还未扩大就已凝固。
子弹击穿他的手臂,鲜血喷涌,斧头哐当落地。倒下瞬间他最后的视线掠过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孩,她溅上鲜血的脸庞毫无波动,像是在看油锅里挣扎乱跳的小虾,没有任何防备的必要。
方孤漠然开口:“……PE十二组将进行无差别射击。”
又冲来三个人,无一例外都在靠近方孤瞬间被子弹击中,倒在离第一个人不远的位置。前方人群骚动,他们认为这个瘦弱的女孩有什么秘密武器可以同时击倒三个人。
人群避开女孩所站的中间位置,开始向她的两边分散前进。然而他们没跑多远又被子弹击中,前几分钟还是十几人同时中弹,随着人群越来越分散,倒下的人一层叠一层,没有人能越过女孩所站的位置一步。
自始至终,方孤都没有拔刀。
“方组长,今天运气不好抽中‘警戒’签,不能动刀你心里很痒吧。”
“你想多了。”方孤回答。
皇安措在通讯器里说话,激烈的枪声听得出他那边的人数不少。住民都想远远绕过方孤,然而他们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依旧触碰PE十二组的“警戒线”,被不知方向的子弹击中。
躁动的住民逐渐冷静下来,他们不可能到达航空部,远处停放着的黑色车辆以及站在车前的那些黑衣人,绝不可能让他们通过。
这一地的鲜血已经给了他们清楚明白的警告。
方孤关掉电视,没有外勤任务,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走到阳台,拔出不孤,轻轻擦拭刀锋。
“今天天气不错,不出去转转吗?”女孩轻松愉悦的声音由远及近,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方孤并不回头,她把刀锋放在眼前仔细检查,微笑着说:“格莱亚,你属猫的吗?”
女孩咯咯笑着从她身后出现,一跃到阳台护栏上坐下,身体轻盈得像一朵云停在那里。格莱亚静静坐着,偶尔有风吹起她白金色的长卷发。
“不开心?”格莱亚突兀问了一句。
“真正的罪恶没有受到惩罚。”
“抢夺、破坏、哀嚎,世界只剩下这些东西了。面临生存问题,一些人连最后的良知也崩坏得一干二净。”格莱亚说话的时候头偏过肩膀,眼睛朝远处看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废墟一片,几座孤零零的大楼还斜立在废墟之上,像是见证当年人类世界辉煌的旗帜,依旧在末日狂风的吹鼓下猎猎飘扬。
“今晚做个好梦。”格莱亚说完之后身体被风吹散,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
方孤摩挲着刀锋发愣,指尖传来的疼痛唤醒了她。她盯着手指上一道细微的浅色伤口,因缓慢渗出的血液变得鲜红。
她又出现幻觉了。
格莱亚已经去世四年,但她总觉得格莱亚就在自己身边,依旧如当年一样陪伴自己。
东区研究所从外形上看就是一个巨大的深蓝圆柱体。卫星观察中心、海洋监测站、太空航船研究所以及PE十二组的总部,都设在这栋整个东区唯一的大型建筑里。
大楼中央是开放式结构,两部透明电梯贯穿楼层,即使站在顶楼餐厅从上往下看,视力好的人甚至都能看到一楼航空部中央显示屏上的3D航船设计图。
四下望去,大楼里全是穿着白色工作服忙碌的研究员,偶尔有几个穿黑色制服人在大楼里四处游荡,那是PE十二组的成员。
这个时间能在办公区域里看见这些人很稀奇,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宅在宿舍里打游戏,或者去四楼他们专属的训练室,连一日三餐都是叫顶层餐厅外送。PE十二组不出任务时就是一群集体缩宅。
二楼的情报处的门被人拉开,繁启明捏着一叠资料大步走出,步履生风,走廊上的人远远看见都赶紧让出路来。谁都看得出他眼里冒着火光,满脸愤慨,似乎下一秒就要喷发出来。不知道这一向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情报调查科主任,怎么今天发这么大的火?
刚从办公室逃出来的女生靠墙站着小声说:“今天繁主任的脾气跟吞了火药似的,进去的人无一幸免、全部遭殃。”
“他打你们了?”一名好奇的研究员问道。
“那倒没有,就是让我们把一份文件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念了十多遍,念得不流畅从头再来念一遍,平均下来每人至少五遍啊。”
“这算什么?不就是读报告吗?”旁边的听众一脸不屑。
“喏,看吧。”女孩悄悄指了指繁启明手中的一叠纸。
周围的人顺势看向繁启明急匆匆的背影,看着那手里至少有五十多页的印刷纸,众人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想象要是自己读完五遍后嗓子大概已经糊了吧。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问。
“西区和北区传过来的民意调查,全是控诉PE十二组的。每一页都写着他们各种扰民行为,劣迹斑斑。这些人还号称什么‘和平组织’,根本就是黑社会嘛。”女孩愤愤不平地说道。
“嘘,小点儿声,楼上就是他们的宿舍呢。”又一名好心人提醒。
“小妹妹,我们可比黑社会可爱多了呢。”女孩还未转过身,一只挽起袖子、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手腕处还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红绳。
周围的人一看见女孩背后出现的男人纷纷低头迅速离开。女孩双手抱着文件战战兢兢抬头,迎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庞,眉眼弯弯。
其他部门女孩看见这样一个笑容单纯又无辜的大男孩,都会忍不住眼里冒粉红气泡,一边尖叫。要不是女孩在繁启明手下实习,日常工作就是替PE十二组擦屁股或者说料理后事,她根本不会将眼前这个好看的大男孩和资料上笑着射杀暴乱分子的神经病联系在一起。
刚才她在办公室里所念的控诉材料中,关于第一组组长皇安措的控诉就有二十多条。几乎全是指责他在一级区域随意破坏公共设施;在三级区域公然开枪射击情绪激动的暴徒,有几次竟然还往人流密集的地方扔炸弹。
不管是在西区还是北区,针对他提出的控诉基本都提到了这些罪状。似乎这些事情在第一组组长眼里不过是家常便饭,往可能潜藏恐怖分子的人群扔炸弹跟在大街上一些人随意扔个烟头一样简单。
“您、您有事吗?”女孩的声音磕磕绊绊,感觉搭在她肩上的不是皇安措的右手而是一挺十公斤重的机关枪,不知道他的左手是不是正捏着一枚手榴弹。
“嗯,我找繁主任。”皇安措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女孩心里更加恐惧。
“他应该去找会长了,也有可能是去别的地方。”女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不知道。”
“哎好吧,还想找他玩游戏呢。”皇安措拍拍女孩肩膀,在女孩手心里放了一枚鸡蛋,“这是谢礼。”
女孩最后的毅力崩溃,眼泪啪嗒落在地上。她手心里感受到的根本不是鸡蛋该有的重量,它根本就是一颗炸弹吧。
女孩手抖得快要握不住这枚“鸡蛋”,皇安措还小心叮嘱:“一定要拿好,千万不要松手哦,这可是我的一份心意。”
谁送女生礼物会送炸弹?这是炸弹狂人的心意吧。
繁启明走进会长室,将手里那叠文件狠狠摔在桌上,吼道:“这些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凛远征趴在桌上休息,艰难地从一堆摊开的文件里抬头,两眼惺忪。
“怎么了?”他一说话嘴里的体温计就掉了出来,额头上清晰地印着毛衣纹路。
繁启明指着桌上的文件,气得发抖:“朗特森、皇安措、今井葵、韩予,这些人、这些人……”他突然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只好继续说:“他们不是人。”
凛远征抓起体温计继续含在嘴里,翻看那些民意报告,漫不经心:“他们当然不是人,是超人。”
“最后几页报告虽然调查员没能从住民描述里分析出那是谁,但我一看现场的照片就知道,是你的小祖宗。无论是黑帮头子还是桌椅板凳,切口那么整齐的只有她,十二组里就她一个人用刀。”
“你先冷静一下,昨天就让你指挥一次就受不了,等我退了烧就跟你换回来。你的文件都堆成山了,我还亏了呢。”
“还需要我指挥吗?他们自己就开打了。昨天镇压行动结束刚回来我还没下车,方孤就说收到线报北一区里有人进行毒品交易,我还说要询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就让我系好安全带直接杀到交易地点,踹门进去就一阵乱砍。还差点把别人房子给烧了。”
凛远征蹭地起身,一紧张嘴里的体温计又掉了下来,“她没事吧!”
繁启明伸手把他按下去,说:“我有事,我差点被吓死。毒贩捏着煤气管说她再不停手就同归于尽,她那把刀扔过去就把煤气管道给削了一截,吓得那毒贩赶紧扔掉打火机。而且等我们出来才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居然是安瑟利•卡拉,里面吸毒的是他独生子。”
繁启明显得有气无力,抚额说:“你女朋友把人家儿子手砍了。那小子吸毒大概产生了幻觉,拿枪发疯一样四处扫射。方孤手起刀落那小子才消停了。老三,你不能再纵容他们了。十二组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民愤,就算三级区域可以不在乎,可在两个一级区域的大人物面前你又要怎么解释?”
“我知道,我也在想办法。可是你别忘了南区监狱里那群混蛋还活得好好的。还有其它没有现身的组织在暗处跟我们作对,能和他们交手的只有PE十二组。”凛远征说着把头埋了下去,声音听起来低沉有无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繁启明这才注意到他的头顶已经出现泛白的发丝,整天想着怎么维护区域和平,在想如何干掉南区那帮末日狂徒。混蛋家族留下的烂摊子全部落到凛家弃子身上。
繁启明去印刷室借了一把椅子,回来把座椅上搭着的外套盖到凛远征头上,一边烦躁地推开他:“给我腾个地儿,一感冒就发烧,真是弱鸡。”
手机铃响,凛远征看了眼屏幕。他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揉揉发昏的脑袋,说:“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开会。”
繁启明看他那烧红的脸说:“开完会记得请假休息。”
“你们都找会长请假,会长又该找谁请假?”凛远征苦笑道,走出办公室。
PE十二组通讯器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全体成员五分钟后开会。”
会议室摆放着十二块小组铭牌,分别刻着十二位组长的名字,对应的小组成员坐在铭牌背后。
十二组会议禁止成员迟到,违反规定的人凛远征会给予处罚。对于这些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精英来说,一般的体能惩罚已经没有什么威慑作用,但是迟到的人会被禁足一个月。从本质上讲PE十二组绝大部分都是和恐怖分子相比肩的暴力者,在这些人眼里一个月不能出去活动简直痛苦难熬。
韩予坐到皇安措旁边,朝他扔了个东西,说:“皇按错,你东西落了。”
皇安措接过那枚“赠送”给女孩的鸡蛋,顺手将桌上的铭牌砸过去,吼道:“再叫错我名字下次把它塞你碗里。”
韩予接住砸过来的铭牌,顺便抛着玩,说道:“你玩笑开得过头了,要不是我刚好路过,那个女生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这就是一枚普通的鸡蛋啊。”皇安措扭开鸡蛋,里面陡然弹出一个亮着红眼睛的骷髅头,下巴一开一合,唱着:“傻瓜快起床,傻瓜快起床,再不起床就炸了,就炸了。”这个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居然是皇安措自己录的。
韩予叹气,将铭牌扔到对方怀里。
凛远征双臂交叉靠着门边,手里握着计时器,像比赛场上握着秒表的裁判员。计时器还剩下一分钟,门框上突然出现一只宽厚的手掌,凛远征被吓了一跳,科利达尔弯腰站在门口喘气,另一只手还抱着一盒奶油曲奇饼。
最后一秒,一股柠檬香的洗发水味吹进凛远征鼻子里,他偏头一看正好对上方孤略带杀气的眼神。
方孤发梢还不停往下滴水,他立刻明白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凛远征干咽一下很想问“需不需要回去吹个头发再来,开会内容我单独讲给你听”,可是当着这一百一十九个人的面他不可能说出口,更别说方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进去坐下了,压根儿没兴趣注意他的画外音。
方孤独自坐在十一组位置,身后没有组员。科利达尔看着她身后座位空空如也,犹豫着是否要过去陪她,身后一个组员低声说:“你是十组组长,怎么可以坐到十一组去。”科利达尔闻言,默默收回已经伸出去的一条腿。
凛远征清清嗓子,拍手说:“刚接到北区安全委员会传来的消息,昨天北三区住民暴动极大可能是有人暗中操控;同时在西三区也出现一些地方暴乱,只不过是三区内部冲突,没有威胁到区界线的安全。现在一级区域和三级区域的分界来往会进行更为严密的排查,两区安委会要求我们PE十二组全员协助。”
“请问,”皇安措举手问道,“全体出动?”
“没错,以前我们是分组外派成员,从现在开始是所有人,直到三区所有人排查完毕。”
皇安措兴奋大喊,一脚踩在座位上,双手从衣服里夹出六颗小型的手雷,狞笑道:“看我不把他们炸个稀烂。”
他的十名组员们也纷纷站起来拿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步枪、弹匣。其他组的人也不甘示弱,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会议室里子弹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连保险栓都拉好了。十二组的精英们此时已经全副武装,一脸狂热,仿佛只要射击和扔炸弹的对象一就位就能立马开战似的。
科利达尔出门前只顾着拿饼干盒,忘记带枪。看着身后那些人热火朝天摆弄自己的装备他觉得心情烦躁,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四处摸打火机,扭头看见方孤正盯着他。
心一沉,他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他没忘记四年前自己也是在会议室里准备点烟,方孤反手一刀砍断烟身。他差点没瘫下去,当时那一刀他明显感觉是从他鼻头上划过去的,他的鼻子要是再伸长一点就被削平了。凛远征那时还安慰他说别怕别怕方孤下手很准的。
“你的东西掉了。”方孤淡淡开口。
科利达尔低头立马捡起地上的香烟,放在手心里揉烂,抓起一块曲奇饼安慰自己受惊的心脏。
凛远征的声音早被这些进入战争状态的精英们给压下去了。他的感冒还没好,声音还很沙哑,扯着嗓子喊也没能让他们安静。
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繁启明恼怒地吼道:“你们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下,这墙不隔音,走廊上都能听到你们拔枪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要打劫自己的地盘!”
会议室瞬间安静,一群拿着突击步枪、榴弹的十二组成员齐刷刷看向中途闯进会议室的人。繁启明隔着一千度的眼镜片也挡不住这些人凌厉凶狠的视线,感觉自己现在像被人扒了皮毛的小羊羔正摆在狼群的餐桌上,一群饿狼对着弱小无助的自己垂涎三尺。
凛远征适宜咳嗽一声,说:“具体分工在路上安排,30分钟后停车场集合,散会。”
方孤走到门口,凛远征在背后说:“回去吹干头发,注意别感冒。”
“感冒到发烧的人还有资格提醒别人?”方孤头也不回地说。
凛远征语塞,缩回了想要摸她头发的手。
北一区A级坐标区,第一号住宅。
安瑟利•卡拉独坐在长桌尽头,双手压着一根拐杖。秘书开门进来在他耳旁低声说:“他们来了。”
“安瑟利,我的老朋友。”藤斯托刚走到门口便张开怀抱,热情地拥抱老友。安瑟利看着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人,点点头:“都来了。”
安瑟利面前三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库萨三兄弟——昔日西海岸令人谈及色变的黑道组织。
曼利阿斯轻车熟路在墙边酒架上挑出一瓶红酒,倒满四个酒杯。
塞西拉抿了一口,摇晃酒杯问:“出了什么事?下周就是三区安全联合会议,我们这几个恐怖头子总该避避风头。”
“说什么呢塞西拉,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谁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藤斯托举着酒杯意味深长:“PE十二组。”
安瑟利冷笑,酒杯中摇曳的猩红液体映在眼中,“你们都听说了,有个女人昨天伤害了狄奥多,我的宝贝儿子失去了一双手,我要那个女人拿命来还。”
“为亲爱的侄子报仇。”塞西拉举杯一饮而尽,“不过,比起一个女人,我更想灭了整个十二组。人越来越少,生意本来就不好做,这些人跟老鼠屎一样总是出其不意出现在你的饭碗里。”
安瑟利往椅背上靠拢,说:“用不着生气,东区研究所的一切都是我们资助的,凛远征手下的十二组做事不计后果,总该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哦?”藤斯托有些惊讶。
“下周安全联合会议上,十二组就该解散了,”安瑟利脸上的笑容扩大,“到时候一百二十个人我们单独解决。”
“不愧是安瑟利!现在,我们要做点什么?”塞西拉问道。
曼利阿斯放下酒杯,打了个嗝,说:“我们去帮年轻人热热身。”
PE十二组(二)
北三区坐标G49.3’55,第二组和第十组成员驻扎。
科利达尔靠着车头,点一支烟,抬头就看见韩予正盯着他,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来一支?”科利达尔问。
韩予摇头,犹豫半晌终于开口说:“科利达尔,你对方孤有意思?”
科利达尔被香烟呛住,吐出满嘴的烟雾,摆手否定:“绝对没有。”
“大家都看出来了,你那么关心她,刚才在通讯器里还问她要不要和你一组,你当会长不存在?”韩予拍拍他的肩膀,“醒醒吧,她跟你不是一个画风的。”
“我真没有!”科利达尔抬高嗓门说:“我对她的关心纯粹是出于我的感激。四年前‘末日狂欢’任务,我带队守在南区边界线上,结果被北三区冲出来的住民打乱,我和组员失散。我被几个从南区逃出来的疯子围攻,方孤从后面赶来,带着组员击退那些人。她帮我找到了组员又留了一箱弹药给我,自己就带队解决三区剩下的敌人。”
“我知道,当时我那组有三个人受伤,她还派人帮我把他们安全带出战场。”韩予点头说道。
“可是,”科利达尔掐灭了烟头,叹气说:“她最好的朋友死在她面前。三区战场原本不是她的任务,她是为了去救她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救我耽误时间,或许她的朋友就不会被杀,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甚至想方孤会不会后悔救我,是不是我把她变得不近人情,谁都不理,还把组员都给撤了。”
“想多了兄弟,”韩予拍拍他的胸脯,“她变成那样是因为她死去的朋友,可不是因为你这个壮汉,拜托少吃一点甜食,你的制服都塞不住你的脂肪了。”
科利达尔挠头憨笑道:“我们都是玩命的人,多吃一点才不亏啊。”
韩予捶他一拳说胖子总爱瞎伤感,脸上笑着笑着心里悲伤却开始凝聚,跟狂徒拼命的狂徒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未来。
坐标G76.3’61,第七组和第八组东面驻扎。
朗特森摁下怀表,外壳弹出,里面镶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丰盈的卷发搭在女人胸前,笑容明媚,即使眼角皱起细纹也挡不住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温馨。朗特森小心翼翼抚摸照片上的女人,脸上不自觉露出和她相同的微笑。
“情人?”第八组组长今井葵突然偏过头来。
“不,爱人。”朗特森收起怀表放进心口衣兜里。
今井葵耸肩:“有什么区别吗?”
朗特森右手按在心上,说:“她是我的太阳,我的希望。”
今井葵侧身看着他眼睛闪烁的光亮,这种眼神只有从幸福的人身上才能见到。可郎特森犯了个错误,末世之中感受到的幸福不过是悲剧的影子罢了,最后得到的一定是绝望。
“太阳也有看不见的时候。”今井葵突然说。
朗特森疑惑地看着她。
“罪恶永远没有消除的一天,旧的罪恶清除,又会产生新的罪恶。而我们则是依附罪恶而生的‘正义’,如果罪恶断绝,那么我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在大陆上生活十多年你也看到了,正义断断续续,而罪恶永不停止。”
今井葵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少做白日梦。”她转身摆手,“拜托你实际一点。”
背后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
“组长你这是干什么?”第七组成员看见朗特森举枪对着今井葵的后背,赶紧阻止。
朗特森在瞄准镜里看着今井葵的身影,说:“刚才的话我不希望你再对别人说第二遍。罪恶绝对会被清除,我想要的和平也一定会来!”他扔下枪,离开驻地。
今井葵轻轻摇头,看着朗特森孤独直立的背影,轻叹:“这是事实,你逃不掉。”
城市中央突然惊天爆炸。
“怎么回事?”凛远征在通讯器里问道。
“有个神经病点燃了身上炸药。”埃克尔德刚说完又是一声爆炸,“看来不止一个,是一群。”他说完挂断了通讯器。
“第二组、第七组带人去城中心。”凛远征还未说完,通讯器那头又传出一声爆炸。他急忙下车望着北三区城市方向,城中四个方向都升起爆炸黑烟,那些都是PE十二组成员驻扎的地方。
城中央,还在街头游荡的人们尖叫四处躲避。一个披散头发的女人睁大瞳孔扑向周围的人,嘴里疯狂叫着:“为了光明!”
子弹击穿女人握着打火机的右手,皇安措扣动扳机,瞄准女人的心脏:“去他妈的光明。”
人们惊叫声此起彼伏,慌乱之中人们总是会聚在一起,然而人群中央又会突然出现一个捆着炸药的人,点燃引线。上一秒大家还在一起躲避爆炸,下一刻爆炸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少年紧紧抱住一个妇人,脸上的神情已经癫狂:“妈妈,光明的世界就要来临了!”
她的双手被抱住不能挣脱,她听见火药引线燃烧的声音,脸上的五官扭曲喊叫着不不,不要——
朗特森被街上慌张奔跑的人群撞得差点跌倒,一只粗糙的手伸过来扶住了他。他抬头看见一张热泪盈眶的脸,朗特森惊住。
老人的眼睛里还淌着泪水,脸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光彩:“新世界!”他眼睛一突,嘴里汩汩地冒出血来,倒在朗特森怀里。
今井葵上前递给他一把枪,淡淡地说:“下次可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武器。”朗特森这才注意到老人藏在背后的手里捏着炸药。
“谢谢。”
“你不担心爱人?”
朗特森挎上配枪,站起身:“我告诉过她外面要是有不寻常的动静绝对不要出去,她会听话的。”
此时方孤和凛远征驻守在南区之外,监狱防御设施运转正常。她回头凝望城市上空升起的黑烟,等待凛远征下令。
安瑟利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升腾的黑烟,拨通电话:“干得好老朋友。”
“不是我们,”藤斯托压低声音,“我们进入三区时这里已经变成这样了,有人比我们先下手。”
藤斯托的声音听起来奇怪,电话那头传来激烈的枪声,能够在城市里大规模使用枪械的只有PE十二组,看来北三区此刻一定无比混乱。
“没关系,”安瑟利顿住,“十二组有其他敌人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拿着炸药四处抱人,看起来精神失常,关键是我们几个也得躲着他们。”藤斯托有点急躁,塞西拉刚刚击中一个点燃炸药的男人,他们只能四处寻找掩护的地方。
安瑟利听见塞西拉说老子才不需要光明。
“光明啊。”安瑟利感叹道。
“什么?”
“藤斯托你们回去吧,比你们更疯狂的人回来了。”安瑟利挂掉电话,注视着城市上空聚集的黑色烟雾,像是要形成一个巨大的图腾。
爆炸声停止,北一区边界通道开启,消防车队鱼贯进入三区城市。水柱扑灭烟雾,笼罩着城市的硝烟吹散,有人惊恐地指着空中。
城市中央一座十米高的钟塔,四面钟盘下方都有一块巨大显示屏。每当有新的物资进入北三区,三区管理会在显示屏上发出通知,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见。
此时显示屏上重复播放着同一个环形图案。白色底幕,妖冶的刺金藤在屏幕中央旋转,藤蔓上的花朵徐徐绽放,露出花苞里裹藏的少女。少女半跪在花心上,身体红得滴血;细长的手臂伸向高空,高昂着头,仿佛处在黑暗的深渊想要触摸头顶的光亮。
森源志冲进控制室,对着下属劈头骂道:“谁让你放这种东西!”下属的瞳孔没有聚焦,脸上笑容却十分灿烂:“光明啊。”
他吓得瘫坐在地上,对方此刻的神情有种近乎变态的疯狂。森源志逃离控制室,身后旋转的刺金藤不断合拢又绽放。
皇安措朝地面上唾了一口,“真恶心。”
凛远征看着远方北三区淡去的黑烟,在通讯器里说道:“各组清点人数,汇报情况。”
“会长,我觉得你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其他组汇报结束后韩予突然说道,“有个棘手的东西。”韩予突然切换到私人频道,低声说:“四年前我们瞥见的图案又出现了。”
凛远征猛然抬头,城市钟塔笔直矗立在中央。
四年前,北三区城市毁得一塌糊涂。
那时PE十二组刚成立不久就遇上第一次危机,外派执勤的第八组成员突然遭遇恐怖分子入侵城市,而那天通讯信号罕见异常,暴徒带着大量枪支和炸药,第八组只能拖延他们朝城市内部入侵的速度。然而在另一处的城市入口,又涌入一群暴徒。
一个小时后,在东区总部的凛远征才收到南区守门人被杀的消息。
凛远征自己带队进入北三区,然而一切都晚了。城市火焰冲天,街上到处横陈着尸体,血流一地,人们的哭号震痛了PE成员的大脑。
也就是从那时起,十二组成员都心照不宣下定决心——对待这些疯子,绝不手软。
黑烟积压在城市上空无法散去。烟雾中,城市钟塔下屏幕闪动,陡然出现的画面转瞬即逝,缠绕的刺金藤。眨眼片刻画面就消失不见,凛远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收回目光,远处的韩予和他的动作同步,韩予也看见了那个东西。
方孤握着方向盘,转头看见表情凝重的凛远征,问道:“出了什么事?”
凛远征默不作声,方孤不再询问。驶入北三区辖区,方孤看见钟塔上那个妖艳如鬼魅的图案。
一声刺耳的刹车。
“怎么了?”凛远征回过神来。
方孤死死地盯住那个旋转的图案,耳边仿佛又听见少女求救的哀鸣。
“格莱亚。”
凛远征看着方孤呆滞的模样,以为她又出现了幻觉。他轻轻靠过去,摩挲着她的脸喊道:“方孤?”
方孤转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呆滞、惊诧的表情。
晚上十点,A级坐标区第一号住宅。
安瑟利坐在书房,眼珠一直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定格的一张白底图片——缠绕的刺金藤少女。
他拨通了电话:“藤斯托,你们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藤斯托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吩咐手下把一个不停哀嚎的家伙拖出去解决。听到一声枪响,藤斯托终于拿起早已接通的电话:“老实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我们一直躲避那些可能随时会爆炸的人,可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总会突然冒出一个点燃炸药的神经病,我们今天什么都没干就损失了十个人。”
电话里藤斯托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憋屈过,这是他们的耻辱。
安瑟利静静听完藤斯托的抱怨,安慰说:“你要是知道对方来历就不会这么生气了。”电话那头没了声响,安瑟利继续说:“你看到今天钟塔上出现的图案了吗?”
“看到了,”藤斯托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塞西拉也觉得眼熟。那是什么东西?”
“活着的时候如身处地狱,赴死即迎来光明。少女在真正的地狱悲泣无法死去的自己,伸手渴望头顶的光亮,然而身下缠绕的刺金藤在她即将触碰光明的那一刻就已经吸尽她的鲜血。”安瑟利的说得很慢,像是在念一首凄美的诗歌。
藤斯托听出来他在轻轻的赞叹,安瑟利说:“这是那个家族家徽的释义——康特伯雷。”
“康特、伯雷?”藤斯托跟着念了几次,突然站起来惊道:“康特伯雷!”
“这个家族不是灭亡了吗?不,”藤斯托改口,“整个海中岛不是都沉了吗?我听说岛上第二大家族阿布拉夫斯塔家的人都死了,康特伯雷家的人逃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海中岛确实是在末日那天沉到海里,但是这个家族的图案重新出现说明他们有人还活着,并且一直躲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更何况知道这个家族的人差不多也死了,说不定就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了。”安瑟利说。
“哦安瑟利,”藤斯托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他们是做什么买卖的,你跟他们打过交道。哦天哪,你可真有钱。”
安瑟利摇头道:“那还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我只是个刚踏入草原的小绵羊罢了,我跟随我的主人去和康特伯雷家交易。我们约定在贝尔托夫酒店见面,他们敲门进来,五个人都戴着一顶黑色绅士帽,穿着漂亮笔挺的西装。说实话见着他们的第一眼我甚至有点自惭形秽,他们是毛发光亮的狮子,我却像是一只处在换毛期的绵羊,浑身都是沾满污泥的皮肤。
“进到房间坐下,他们才摘掉黑色的绅士帽,淡金色的头发立刻暴露在水晶灯下。那时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美得都像天使,优雅、神圣、气质高贵。”
“你确定他们是天使?”藤斯托忍不住问。
“只是长相罢了,”安瑟利笑道,“我的主人将货款整齐摆放在桌上,说要验货。他们从身后带进来的木箱里抬出封闭的鱼缸,里面蜷缩着一个赤裸的少女,熟睡的脸上戴着氧气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以这种方式盛装货物。鱼缸里还有水草和五颜六色的石头,水很干净,他们完全把那名少女当做一条美人鱼。
“我的主人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连夹在手里的烟都拿不稳了,他此时看起来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我都觉得有些丢脸。主人花费大半人生、带着拿命换回来的钱居然是为了这么个东西,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找错了饲主。
“‘我们为客户准备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带头的那个负责人说。后来那群人拿了钱就离开了,毫发无伤地离开。那一天我们本打算干掉他们直接拿货就走,那五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我们心想应该很好对付。并且主人也悄悄派人去他们的船上安装炸药,可就在我们准备动手时主人接到电话说我们派过去的‘客人’已经平安抵达天堂,电话是康特伯雷家的人打来的。
“主人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那名负责人走到主人面前道谢。我身后有人想要动手,我制止了他。因为我隐约看到他们袖口里闪着锐利的寒光,其实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他们不介意用刀杀人会弄脏漂亮的西装,反正最后倒下的一定是找死的。”
“你当时就应该跟他们动手,说不定他们很容易被干掉呢。”藤斯托说。
安瑟利苦笑着摇摇头:“你错了,康特伯雷是一个家族势力,以族人为基本。如果他们这次不小心失去一个人,那么最后死掉的还会是我们。他们虽然居住在大洋中的海岛,但是只要有人点燃他们的怒火即使在世界的另一端他们也会将点火之人烧得干干净净。
“那次交易之后我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关于这个家族的消息,可也只知道一些基本的。他们祖先以三角贸易起家,贩卖奴隶,在无数血肉和白骨上崛起的康特伯雷家族,是任何人都不敢触碰的地狱。有传言说曾经有个组织也动过‘黑吃黑’的念头并且还成功了,那个组织杀了康特伯雷家族前来交易的五个人,没有留下活口。一天后,那个组织的所有人全部被吊在沿海岸的三百根木架上。天亮之后几乎所有靠海的窗户都能看见几英里外的海面上吊着半具尸体,因为下半部分全被跃出海面的鲨鱼咬掉了。”
藤斯托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够壮观的,幸亏那会儿我还在妈妈的肚子里。”
“西海岸有多少人早上一打开窗户想要看到粼光闪闪的海面,实际看到的却是沿海三百具尸体,附近海水都被血液染成深红色,再强烈的阳光也照不到水底。”安瑟利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缓缓说:“这就是惹怒康特伯雷家族的下场。”
“可是安瑟利,他们就是一个手段有点极端的人贩子。怎么现在改行进行恐怖活动了?”
“这个啊,”安瑟利茫然看向电脑上的图案,说道:“我也不懂。”
“他们会是我们的敌人么?”藤斯托问。
“不会,”安瑟利十分自信说,“康特伯雷会成为我们最忠诚的盟友。”
藤斯托挂断电话摇头真不知道安瑟利哪来的信心。
安瑟利放下电话,写了一张字条递给秘书。
“比四年前多了二十万。”秘书说。
安瑟利躺回椅子上,凝视着电脑网页上一个闪亮的小蜜蜂头像,说:“值这个价。”秘书点头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小蜜蜂”发来消息:“多谢惠顾。另:似乎伤了你的朋友,下次免费接受一次委托。”
“好。”安瑟利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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