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望》免费试读_枯树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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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圣人

神武大洲元历1703年，南方崇武王朝。

一场春雨在崇武王朝的疆土上淅沥沥的下着，细细的雨丝夹杂着春风滋润着这个王朝的每一寸土地。这场春雨对于崇武王朝来说是开国以来最重要最神圣的一个仪式。

诏封圣人，苍生瞩目。

崇武王朝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圣人，这场春雨就是天诏圣人的仪式之一。

一个略显疲惫的佝偻老人站在崇武王朝最高的望天山白露楼上，风吹得金色长袍猎猎作响，望着这大好河山，老人内心感慨丛生，他悠悠的说道：“这一天，崇武王朝等了八百年啊！整整八百年啊！”

偶尔有春雨扑在老人的脸上，老人只觉格外的清爽，身体的那一股气息流动的更加轻松，仿佛春雨滋润久旱的土地，老人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座气府都在一场淅沥沥的雨中被洗涤。

“圣人恩泽，崇武王朝的子民有福了。”老人身后的一个高大中年男子说道，他目光深邃，仿佛一片黑夜，偶有几颗星星闪烁。

崇武王朝自开国八百年没有出过一位圣人，这八百年里崇武王朝的气运就像那入海的江水只有无止境的流逝。与之相反的是北方皇武王朝气运越来越盛，不仅修为高深的修士越来越多，普通百姓的繁衍生息也是越来越鼎盛，山川江河神灵更是如韭菜一般的一批一批出现。

皇武王朝的国势越来越盛，版图越来越大。

崇武王朝在南，已如一块肥肉被人虎视眈眈。

老人心有所思，一丝惆怅生起，内心的担忧如同春笋一般冒了头：“但这还不够，一位圣人的诞生也只能延缓皇武的脚步，并不能真正让皇武熄掉南下之心。一位圣人的分量，还是太单薄了。”

圣人之能，通天彻地，但现在在老人的口中也只不过是一时之计，分量不够。

不是圣人的分量薄，而是北方的皇武实在太强。

他们的圣人，多达三位，已经是神武大洲所有圣人之数的五分之一。

神武大洲十五位圣人，皇武就占三位。

如此气运，如此分量，又岂是只有一位圣人的崇武可比？

“除了那几处禁地，崇武所有的洞天福地全部开放，让所有的子民都能分到一片福泽。同时，加强书院的作用，给他们权，给他们势，哪怕他们上房揭瓦，只要他们能培养更多的人才，更多的栋梁，我都允许！”老人的目光似铁匠铺子打铁溅起来的火光，炙热坚定。

高大中年男子眉头微皱，“难道不怕皇武的人浑水摸鱼？”

几乎开放全部的洞天福地，只为了泽被国民，让崇武的子民能有更多人走向长生大道的顶端，但这又是多大的风险。老人不是不明白。

一旦出现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崇武王朝的都城坐落在崇武最大的摘星山（最高的是望天山），山巅是森严皇威浩荡的皇宫，山巅之下，布落着大大小小的政司府衙，无一例外，每一座府衙皆是大势磅礴，透着一股肃杀凌厉之气。

摘星山除了皇室不准有任何人修建家府，于是都城所有的崇武官员都将府邸修在了摘星山下，以方便上朝。摘星山皇宫代表着崇武王朝的最高权威，是崇武的顶峰所在。

但在这顶峰之下，却也有着另一个可与之比肩的存在。

那便是仲丘学院。仲丘学院七十二宫分布在神武大洲的各国，每一宫在所处国家皆是一个可与皇权比肩的存在。

天下十五位圣人十位出自七十二学宫，更有数量众多的大贤从师于七十二学宫。学宫一般不参与世俗皇权的斗争，也不会干预王朝的政令布施。

他们的职责，只在于教书育人。

摘星山上的这座学宫是七十二学宫的问星学宫，崇武王朝的第一位圣人就出自这里。

陶明渊双腿盘踞，一张方方正正的竹席铺在座下，竹席早已没有了青翠之色，有几分杂色斑驳，更有几处破洞。

陶明渊身着一身白衣，头戴一顶书院老师的黑色高帽。此时他执笔在手却久久不能落笔。

白衣儒士长叹一口气，眉色忧愁，“原来成为圣人后的光景是如此这般，难怪那十四位圣人自成圣后就再也不曾回到人间。”

“本以为修行之道止步于圣人，却发现圣人只不过是起点。”陶明渊苦笑一声，内心五味杂陈，这一番的变故还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陶明渊将笔搁于砚台之上，翻开左手边的那一张枯黄色的信封。

展开信纸，一股大道煌煌的气息瞬间喷薄而出，信纸之上，那一个个文字金光灿灿，每一笔每一划如金液般在流动。

“君已成圣，还望速速前往离天，吾等在此翘首以盼，共商大事。”

那一个个文字散发的圣人气息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金光璀璨，问星书院被一股磅礴的圣韵笼罩着。

问星书院全院震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道气息，无一人不抓紧打坐入定感知圣人气息。

大道煌煌，这对于问星学院的学子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机遇。

陶明渊不去遮蔽那股圣人气息，再长叹一声，“一封短短的书信，竟然蕴含着十四位圣人的气息，难道那边真的已经是火烧眉头了吗？”

“罢了罢了，我已成圣，本不该再过多眷恋这人间。修行啊，这才开始。”

陶明渊站起身，一袭白衣无风自动，轻轻的推开门，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学院学子在打坐入定，一身浩然正气流动，眉宇之间更有金光闪动。

这是要破境的征兆。

赵漱沉浸在圣韵之中，只觉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迷雾茫茫遮人眼，他在之中不得行。

赵漱看到迷雾之中有金光闪动，心知那便是大道所在，内心欢喜之情更甚。

他加快脚步，面色晕红，心跳如一头小鹿在欢快的奔腾。然而无论他怎么奔跑，始终无法跑到那金光之地。

金光突然闪动，变得微弱了几分。赵漱惊呼一声不妙，再次加快脚步，金光变弱，那是大道消逝的征兆，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破境的希望，怎能功亏一篑？

那迷雾越来越重，以至于赵漱越来越看不真切，那金光只剩灯火般大小，眼看就要熄灭。

赵漱大吼一声，怒火中烧，破境在即，怎能半途而废。他心神波动的更加剧烈，以至于他的肉身周围的那股浩然正气越来越淡，眉宇之间的金光越来越弱。

迎接他的将是破境失败的结局！

“心静！以心观世界！”

如同早晨书院的大铁钟发出的声音，将赵漱的耳膜震的生疼，他知道，这是圣人陶明渊在指点自己。

心静！

以心观世界！

赵漱在迷雾之中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再走动。心海之上的波涛汹涌被一只大手轻轻抚平，顿时变得风平浪静。

他缓缓闭上眼，仔细感受前方的那一处金光。那是自己的大道，必然有着自己的气息，他轻轻地走出一步。

迷雾缓缓散开，他脚下浮现出一条青石路，他不知，仍然闭眼，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他能感觉到，那一团金光离自己越来越近，也能感觉到那团金光的光亮正在恢复。

赵漱肉身周围的浩然正气再度浑厚，眉宇之间的金光也再度恢复了生机。

“孺子可教。”陶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漱睁开眼，眼中一点金光闪过，身周浩然正气消散，眉宇也恢复正常。

他起身深深地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谢圣人教诲。”

陶明渊双手负在身后，点头回礼：“我只是出言，能够破镜还是在于你的心性和悟性。”

第二章 圣人离开

这一天，问星学宫有一百二十人破境。

问星学宫散发出来的那股磅礴的圣人气息自然被都城的官员、修行者察觉到了。皇宫天机阁第一时间就结阵做法，将那溢出的圣韵牵引到崇武疆土的各个山岳。

福泽万民，韵养万物。

与此同时，天机阁也做法激活边境的二十四处天机锁，只为了锁住圣韵，以免被北方皇武窃取圣人之气。

“先生，学生是来告辞的。”陶明渊深鞠一躬，极为谦卑有礼。

面前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赶紧扶起这位圣人，心神激动：“你已成圣，怎能再向我施如此大礼？折煞我了。”

“您是我的老师，授业解惑，领我修行，恩泽之重，虽海枯石烂千秋变更也不能消减一分。”陶明渊再施一礼。

这位问星宫的宫长正欲开口，却被白衣圣人抢了先：“老师要说的，学生已知晓。但学生此时来拜访老师，却是为了告别。”

告别？

老宫长如遭雷劈，这简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明渊，你要走？为何？又要去何方？”老宫长心情复杂，神色着急。

怎能走？老宫长身负重托，正是打算向这位新进圣人诉说自己的请求，可话还没说却听到了自己这个得意学生要离开的消息。

老人枯瘦的身躯有几分颤抖，他知道，圣人都是不会留在人间的，他们的天地在白云之上，在另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老人不仅是舍不得这个陪伴了自己百年的学生，也是想让这位圣人多停留片刻，那怕只是几天，也足以让崇武的气运有一个崭新的变化。

这位问星宫的宫长没想到这位圣人这么快就要走，快的让他没有回过神来。

那另外的十四位圣人成圣之时，尚在人间停留了一月有余。

为何自己这位圣人弟子刚刚成圣就要离去？

陶明渊自然看出了老师的疑惑，他轻轻地为这位恩师沏了杯茶，十分愧疚地回道：“老师，我知你身受崇武王的委托，想让我帮崇武完成那一件国器。崇武王一心想让崇武有更好的气运，想要拥有抗衡皇武的力量。”

陶明渊自然是十分欣赏崇武王的，不仅是崇武王有着武道十境的境界，更是因为崇武王的品质心性。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位王的一生，陶明渊一定会说一句“国之幸也”。

“老师，崇武王的要求若在今日之前学生一定会尽心竭力去完成。”陶明渊顿了顿话头，“但如今那边事态紧急，学生不得不立刻动身。”

若是留下来帮崇武王完成那件国器，起码也得滞留一月。但那边十四位圣人的一再催促也让陶明渊明白恐怕那边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不然以十四位圣人的力量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催他上去。

段泊知道“那边”指的是什么地方，虽然不知道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十五位圣人合力解决。但他相信这绝不会是陶明渊的推脱之词，不仅是因为身为一个老师了解学生的性情，更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圣人。

圣人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段泊还是不愿就这样让一位圣人跑了，起码也得留点什么，这样自己才能向摘星山巅的崇武王有个交待。

“那你看是不是……”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陶明渊微微颔首，就算老师不说，他也会做的。

这本就是一个崇武人的义务。

陶明渊独自一人站在讲经堂中，向着墙上挂着的三位至圣先师的画像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点燃三支青香。

青烟袅袅，白衣儒士转身大踏步跨出门槛。

双手负于身后，素面仰天，白衣飘动，发丝飞舞。陶明渊身形猛的拔高，被一股近乎实质的金光笼罩。

如龙腾于空，金光直冲云霄。

讲经堂的书页被风吹开，讲经堂已空无一人。

身着金色龙袍的老人面色阴郁，目光如同寒冰一般没有一点暖意。

老人枯藤般的手指死死地捏住龙椅扶手，绷起的青筋说明了这位崇武最高领袖此时很生气。

“好！好！好！”老人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却一声一声的冷酷肃杀。

“好一个圣人！难道就不能多等一个月吗？那怕只是一个月！”老人的手指有电光生出，发出嘶嘶的雷鸣。

空旷的大殿只有老人和那位高大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脸古井无波，似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陛下，陶圣人说他也是不得已，对陛下，对崇武，他内心也是无比愧疚。”

龙椅上的老人目光似出鞘的利剑，盯着面前的这位老友冷冷地道：“是吗？”

中年男子仿佛浑然没有受到这位帝王的目光之威，只是语气飘渺清淡地回道：“陶圣人留下来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收纳妥当，并令工建司在摘星学宫建一座观圣祠。并让问星宫长颁定一条新学规，学生每日晨课完毕必须前往观圣祠祭拜。同时，我已颁发监国令，让崇武各地修建朝圣祠，让陶圣人的香火燃起来。”

高大男子汇报着情况，这些事他并没有知会崇武的王，面前坐在龙椅上的这位老人。

老人大笑，丝毫没有怪罪这个人越俎代庖擅自颁发政令的意思，反而一改刚才阴郁冷酷的心情。

“集武，你做的好。”老人松开了抓住龙椅扶手的手，走到这个叫“集武”的中年男子面前，幽幽地说道：“陶圣人成圣之前是我的弟弟，虽然没有血缘，但也一起出生入死好几回。”

“他对崇武的爱，我又怎能不知呢？”老人不再看集武，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大殿，集武觉得自己后背仿佛有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在蠕动。

阴森，诡异！

集武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想到蛇呢？自己可是真龙！

圣人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崇武。崇武的子民刚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有些惊讶，圣人离开的太快，比以往圣人离开的都快。

对于圣人离开，无论是民间还是修行界都有过很多的议论，但也就是那么几天。过了段时间，也没有人再去追问这件事情。

只是很多修行者感慨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又淋一场今年的这种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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