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漫天》——山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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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凡尘

掌教真人常常说，一个人的伟大，在于认识自己。

红山听了却不屑一顾，他在灵兽阁有时候也吃不到饭，也想出人头地，可还是天天也铁甲猪为伴，伟大有什么用？认识了自己的下场就是在清理猪粪的时候更痛苦骂的更频繁一点。

什么时候能像那些师兄师姐一样，住着精致大房，有佣人伺候，想飞就飞，无拘无束呢？这是红山的奢望，虽然躺在猪圈监管处的靠椅上也很舒服，但是红山知道，这不是长久的也不是真正的舒服，因为他还要回到猪圈里。是马上。

在把每个隔间的自动冲洗符文打开的时候，红山琢磨着下周的放假以及十天后的外门弟子晋升资格赛。父母在仁谷城开了一家小店，爷爷奶奶在隔壁开了一家草药铺，家里人和和气气，童年的红山无忧无虑，弟弟没有灵根，没办法修仙，老老实实上了通识教育班，妹妹也没有，但被天工会收走做学徒，听说已经被一位二级机甲师收为记名弟子，前途无量。

仁谷城的孩子只有机甲师和炼气士两个超凡职业可以憧憬，因为这是人类目前最普遍的超凡职业，仁谷城只是个小城，到底有多小呢，那位上课的崔师姐说很小很小，像灰尘那么小。嗯，是很小，红山心里想道。

弟弟自从上了通识班，总会给家里说些新花样，像一望无际的大海，像遮天蔽日的鲲，像几千万年前的神话，像帝都，像国王，像骑士，像千奇百怪的超凡职业，像长生久视的仙人，像光怪陆离的道场，像绚丽灿烂的星空，像那永恒不灭的九处白光。这些传说，都在红山的脑海中激荡。

“嗯，给弟弟带一颗淬体丹”，红山握了握拳头，“反正我也突破无望。只可惜妹妹这次还不回来”。假期来源于一个大人物的陨落，至于大人物叫什么，有什么功绩，就不是我们小红山要考虑的事了。

最后一个冲洗符文打开后，红山又优哉游哉的踱着步子走到一号猪圈的门口，铁甲猪只是不入流的野兽，因为其肉质鲜美，皮糙肉厚，所以常常被大规模饲养以作饭食与练功之用。“嘿，山哥！”随声音而落的便是一张瘦长猴脸从窗口升起，指了指监管处，红山转头，惊喜之余，也摆了摆手，猴脸男这才放心，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进入，“山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张开双手，二人一个熊抱。

“哟，小虎，混的不错呀，看来外门饭菜挺香，壮实了”红山打量着这几月不见得发小，拍了拍肩膀。“嘿嘿，一月两淬体丹，能不壮吗”被称小虎的男孩挠了挠头，又说“对了，山哥，我小成了！”

听到此处，红山一愣，“你淬体六层了？”

“是呀，昨天晚上，侥幸突破“小虎咧着嘴笑了笑。

红山看着小虎，勾起小虎的肩膀，“哈哈，那敢情好，晚上请客，得宰你一顿”

“我就是来请你的，山脚博客来，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你小子发了呀，一个灵石呢最低消费”

“嘿嘿，家里给的，家里给的”

“成，还算有良心”

“那我先走了呀，下午还有邱长老的讲学，别忘了呀”

“走吧，走吧，忘不掉。”

看着小虎慢慢消失在路口，红山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兄弟越来越好，自然高兴，可也有几分伤心，同一批次的少年，也只有他还是个杂役，其余早早入了外门，成就最甚者如周云师姐已然筑基入了内门，被掌教收为弟子，而他自己，却被挡在外门外，外门弟子，淬体四层，在五年的蹉跎中，已然变的高不可攀，红山，才二层。

如果仅仅谈论天赋这没办法控制的万一，那么红山也就认了，可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自命不凡，许多事情有着敏锐的嗅觉与异于常人的分析思维，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不幸。他在努力无果被人不断超越的这几年中，总是日复一日的躺在他的小靠椅上，美其名曰思考。想着我是谁我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之类的不着边际。也经常会分析每一个人每一次行为背后的动机，或许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心思单纯，所以常常觉得幼稚，幼稚的可怕。

就比如陈师兄为人遭大家不喜隐隐被大家排斥所以这段时间总是黏在为人平和的李师兄身边，想打开一个缺口；就比如在外人眼里十分优秀的陆师兄，有的时候常常忽略别人，被小人记恨；就比如洪师妹固执抑郁却不拘小节却总是被说坏话，因为其性格直率与不讲情面。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被我们的小红山看透，看透且讨厌，就像红山自己说的那样，大部分普通人被情绪控制做事，讨厌就意味着远离，远离且毫无价值就会被抛弃被孤立，所以红山自嘲不合群。

其实，还有，他讨厌才远离，因此，红山没发现的是，他也是个普通人。

但是所谓的世事洞明带来的影响是早熟是平庸是木讷寡言，也是自大是自觉高人一等，但是即使是在这些小孩子中，判定是否优秀决定地位的便是实力，而正好，实力才是红山所欠缺的东西，每当看着那些幼稚的乖宝宝趾高气扬，即使心里再怎么瞧不起他们，觉得这些小屁孩鼻孔朝天的样子真是丑，也还是绕不过一个事实，他很羡慕。

是的，在这样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无论你怎样聪慧怎样与众不同，只要你是弱者，就与尊崇与名利无缘，这是红山用五年的时光总结得到的。或许应当换个说法，如果你是弱者，那么等待你的就是被宗门二十岁之前淬体四层的底线除名，意味着你不得不去面对仁谷城那些势力亲戚的冷嘲热讽，意味着你不得不为了生计为了那印着郁金香和皇帝陛下头像的金币去奔波，意味着在某天会和一个普通的女子成亲在身老病死中沉沦，因为自命不凡，所以这样的结局才难以接受，所以红山很痛苦。

所以红山才想要挣脱。

山念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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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宝王经

博客来到监管处的路上摇摇晃晃的都是醉酒人，红山也不例外。其实红山与很多人一样，都觉得自己没有醉，可是毫无规律的脚印以及左右摇摆的样子在他人眼里都打下酒鬼的烙印，再加上这几年的不修边幅与最近的蓬头垢面，活活一副野人模样，可小无极宗没有野人，有的只是许许多多的失败者。

许多人都认为唉声叹气会招来不幸，怨天尤人也会一直命途多舛。

老天爷也仿佛是要所有人都知晓这条法则的威力，那些倒在上山路上的师兄师姐，在红山拖着残留最后一丝意识的身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之后，都一一消失在路上，消失在路边的草垛中，消失在命牌屋里的命牌里，而红山也没忘了打开铁甲猪舍的防护阵法，习惯的力量总会在救你一命之后让人感慨其伟大与可怕。在后来红山的回忆中，这只是个最后一丝意识不加思考的动作，也仅仅是个防护加警报的普通阵法，设计之人只是想阻止那些铁甲猪一股脑的冲出猪圈，即使有了意外加上报警设置也会迅速得到控制，谁成想造就了他最后一个杂役弟子的封号。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后来的不幸。

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并没有照在红山的脸上唤醒他的梦想，取而代之的是那铁甲猪的躁动哼叫以及深沉清远的兰陵钟声，兰陵钟是宗门重器，每逢大事才会响起。而现在响了五声，就意味着所有弟子集合且有大事发生。

三三两两同门到来使得人群慢慢的增大，而在到达一定程度后往日几乎人满为患的广场却还空着一大块地，红山就那么突兀的站在空地中，他转头四处张望，却发现空无一人，而那些外门内门甚至真传弟子的是师兄师姐都转过头来看着他，盯着他，打量着，指指点点，第一次的万众瞩目，居然是如此模样。

在众人的凝视中红山渐渐有些腿软，也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而那高高在上的掌教真人与四位长老也在观察着自己，这时候他下意识想到逃跑，而仿佛是猜到了红山的打算，高台上的掌权者眯了眯眼，红山顿住了身，他打消了念头，因为他知道，动了就会死。他们不会在乎一个淬体二层小人物的生死。

“不必惊慌，且到大殿来”掌教真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红山也逐渐得到平静，紧握的手也松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那些师兄师姐都自觉分开留下路来，在两旁好奇的讨论，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大殿里的装扮奢华至极，一人高的香炉摆在殿中央，祖师爷像在阳光的作用下泛着灵光更觉威严，抬头望去，木质的骨架在斗栱结构形式的作用下形成构架制选择的建筑特色，即使像红山这样的门外汉也觉得其中蕴藏着独一无二的美，两旁是两道虚掩着的门却无损店内空间的宏大，掌教真人盘膝而坐于点中央，四位长老则对称分布于两侧，寂静无声，只有那逐渐升腾的香火在空中飞舞张牙舞爪又转瞬成空消散于无形。

“拜见掌教，拜见四位长老”红山双手横十，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我等唤你前来只为求证，你只需将昨日行踪一一禀报便可”掌教一甩浮尘，如是说道。

“弟子遵命”红山再次拱手，接着就是吧啦吧啦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陈情，在此不做赘述。

“这么说来，昨晚你醉酒回到住处之后便一概不知？”出声询问的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白袍却不曾有着仙风道骨，红山抬眼望去便是尸山血海，“哼”那老者冷哼一声，红山这才从那幻象中醒来，神色愈发恭敬，“禀长老，弟子确实——如此”这时候的红山仿佛背着千钧重物，几乎是咬着牙才把如此二字说出口，腰也逐渐下弯，斗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而下，好像再过一瞬，就要被压倒在地。

“行了，他是把那阵法开启才逃过一劫的”

一道和煦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向门前望去，只见一束清风拂过，于门口转过一圈，便化作一名青年，手持羽扇，白衣黑发，高挑秀雅，潇洒不羁。

“拜见太上长老”众人稽首，又是红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似呆傻痴儿，没了魂魄。“诸位师侄无需多礼”那白衣青年摇着羽扇，笑着说道。到如此，红山这才入了人间，不复神游天外的憨傻，急忙整理了一身，行拜伏之礼，五体投地之状，“杂役弟子红山拜见太上长老！”

那青年，看了一眼红山，“倒是个聪明的孩子”，一挥羽扇，那红山便觉得被人扶起，站直了腰，这才细细打量眼前这神仙般的人物，事后回忆只觉得唇红齿白卓尔不凡，那微笑始终如一，风轻云淡。

“你于昨日遭逢大劫，又阻敌有功，且被人误会，是宗门的过错，让你遭受无妄之灾，这里有本秘籍，就当是慰劳”说罢，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红山便觉得怀里多了一点东西，“你回去吧，切记勿要传法他人，否则门规伺候”

红山唯唯诺诺，“弟子谨记”，便走了出去，合上门渐渐走远。

门后，“师叔可是那本？我观那后生跟脚清白却天赋平平，恐怕——”说话的是掌教，长老们也符合，“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良选”，“只是一试，不成也罢”那青年摆了摆手，随后又化作清风，了无痕迹。

躺在靠椅上的红山，过了一段时间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那天晚上死了好多人，原来杂役弟子就只剩下自己，原来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是凶手，原来只是因为监管处阵法已开又地处关键凶手才无奈退走，原来没几个人是好人，大部分人的坏就像秘籍一样坏。

但此时的红山却把玩着怀里那本秘籍，潜意识中觉得这是个骗局，因为这册子太普通了，和其他秘籍一样，封底封面俱是蓝皮，白线装订，字里行间法门要诀，当不得青年如此对待，更无福消受那临走前青年玩味的目光，想起那目光，总觉得不舒服，红山总是把这些归咎于天赋，他一直很相信天赋，却挑不出这事情的毛病，合情合理，也许是多想了吧，红山如是道。

晚上月光撒在床边，只是册子上书三个大字《宝王经》，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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