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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山下救童子
第一回山下救童子
诗曰:
冬来秋往不苟笑,
时将旧日比今朝;
欲哭红颜把心碎,
春去夏至思路遥。
这诗题作《思故人》,说的是怀念过去的时光,却又不敢找回过去,反而觉得路程遥远。叹人生不如意之事,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诸多前因乃引出后果。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往往有许多预料不到的事,绝非常人所能猜测。是非公道,留与后人说。
早晨,鸡鸣刚过。初夏之时,一抹阳光洒进一座山顶上的草舍之中。这草舍自成院落,里里外外约有十几间,鸡鸭成群,一只黄狗在篱笆围成的围墙边来回穿梭,引的几只鸽子咕咕叫着飞起来。一派田园风光座落在草舍南边,各类果蔬农作物,在晨风中舒展身躯,再往下却依然是崇山峻岭,烟雾缭绕,如同仙境。再看这山,北面坡势较缓,一山接一山,南面却突然像断崖一般,急冲而下两百丈,然后却是几乎平路一般缓缓而下,绵延十几里路方到山脚。想必南面雨水较多,泥石流冲刷而成。远远看去,居然如同一只鸭嘴。
一个中年汉子,身穿灰色长袍,国字方脸,胡须稀疏,倒八字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在看一本手抄的医书《华佗针灸经》。据传,当年华佗随身携带一本《青囊书》赠与狱卒,狱卒害怕牵扯性命,拒不接受,华佗无奈烧之,所传医术尽毁。其实不然,华佗弟子众多,虽不能比华佗有妙手回春之术,却也不乏医术高明之辈。有弟子跟随华佗行医多年,总结华佗行医所见疑难杂症,形成一本《华佗针灸经》。就像当年孔子当年游走列国,众弟子根据孔子的言行作《论语》,《华佗针灸经》便类似此书。华佗采取“君倩”道家导引之术,模仿禽兽的动作创作“五禽戏”,弟子中有爱好者,各立门派,是以形成后来的虎、鹿、熊、猿、鹤五种拳法。后来者受之启发,又创出蛇拳、螳螂拳等拳术,这几门武功得以发扬,形成现在的武林局面。这些拳派都有《华佗针灸经》相传,是以凡有弟子受伤依书配药,不日即好。就是平常百姓,也要想方设法去抄一本来,以备不时之需,普通郎中更是以得到一本《华佗针灸经》为荣。然而传至此时,确也极少真品流世,许多品德不贞者,胡乱抄些无关紧要之事混入《华佗针灸经》中,常常误人。
中年手持这本,却也不知真假。他凭借着多年的行医经验,一一辨认,摘除谬论,留下确实可行的记录,再一一抄写下来。虽不能与《华佗针灸经》相比,但至少不会误人。不时,一位童子叩门道:“师父,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师父用膳。”
“把饭菜端到我房里来吧!”中年手不释卷,只轻吐几声。童子依言把饭端进房中,摆在书桌上,欲走之时,中年道:“去把莲姑唤来。”童子应声而去。
不时,一位貌美的妇人叩门而入。但见此女虽着一身粗布,仍掩饰不了她的一身美丽气质,犹如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脸颊粉黛如花,一步一颦,恍如莲花移动,真不愧是莲姑这名。莲姑立在一旁道:“老爷唤我何事?”中年道:“帮我准备采药箱和锄头,我要去采药。”莲姑应声准备去了。中年放下书卷,缓缓道:“当年神农尝百草而得《神农本草》,如今我有书可循,应当学习神农尝试一番,以验证其法”。
中年用罢早饭,换了短衫,正好莲姑叩门:“老爷,采药箱和锄头都准备好了。”“嗯”中年打开房门,背上药箱,提了锄头,对莲姑道:“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是的老爷”却见莲姑早已备好斗笠蓑衣以备天有不测风云。
中年和莲姑走出草房,走山北小路,径往山下走去。将至山脚,莲姑道:“老爷,采药不是上山么?怎么直往山下走?”中年道:“我刚刚看了一本书,书上说人参须在荫蔽之处。我想山下阴凉处或许能寻到一两株,只是不知我们这鸭嘴山下有没有。”莲姑应声而随。
两人正走着,却望见山底下有一群人,隐隐约约还有厮打声。莲姑道:“老爷,山下好像有人。”中年道:“嗯,知道。我们绕到别的路下山去。”莲姑道:“老爷,您没听到还有孩子的哭声吗?”中年怔了怔道:“既是有孩子在,你且去看看。我一人采药去!”莲姑素知中年脾气,不再言语,脚下一点,运足真气,直奔山底。却见一群壮汉正围着一个妇人,妇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孩童兀自在哭。
“住手!”莲姑喝道,奔入群中,向妇人身边靠近。众人但听这一声喝,真乃娇声霹雳,虽身心一怔,但无比舒服,不由都住了手,只剩下小孩的哭声。莲姑见众人住手,赶快向孩子看去,但见此儿脸色铁青,泪水涟涟,鼻涕流了一身,眼睛木讷的望着莲姑。莲姑道:“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男人欺负一对妇人儿童,羞不羞耻!”
一壮汉见莲姑如此貌美,不禁言语菲薄,道:“好漂亮的姑娘啊!我们就连你也一块欺负了!哈哈”莲姑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叱道:“无耻之徒,姑奶奶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们这一群歹徒!”群中一壮汉道:“姑娘好大口气,不知尊姓大名,令尊是谁?”此人言语神态俨然是这群人的首领。莲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那妇人以剑撑地,对莲姑道:“多谢姑娘相救,这帮人很难对付。我只望你把我的凡儿救走,找到这鸭嘴山上的黄大侠医救。”莲姑道:“姐姐不要害怕,看我对付他们。”
形似首领的壮汉道:“姑娘休怪我们不客气,我们乃是无形门下吴天权的弟子,可要晓得厉害。”莲姑冷冷地道:“哼,你们这些败类,吴天权早死了,无形门没一个好东西,今天我要你们有去无回。”众人不再言语,刀枪剑掌齐发,却见莲姑抛了斗笠蓑衣,只身肉掌相博。但见双掌翻飞,众人手中刀枪剑纷纷掉落,有的断为两截,使掌的只被莲姑的香手一触立感虎口酸麻。壮汉中有见识稍高的道:“莫非姑娘是黄天安门人?不知尊姓大名?”莲姑道:“老爷名讳岂是你辈能提的?念你有点见识,速速离开,免你们一死。”
形似首领的壮汉道:“那也未必!列阵!”众壮汉纷纷抛掉手上的半截兵刃,迅速围成一个掌形,一股股真气直逼圈内,此时莲姑如同一人在承受数十人的真气内力,苦不堪言。那妇女和孩子早已被逼的昏了过去,形似首领的壮汉道:“当真逼死那孩子,门主饶不过我们,撤掌!”众人撤掌,纷纷向那妇女背后的孩子抓去。莲姑大惊,正无奈时,却见灰影一闪,一人站在那妇女身前,其余众人纷纷倒地。内中有功力稍弱者已然身亡,抬头看时,却是那位中年。
形似首领的壮汉道:“阁下莫非就是黄天安?”中年捻捻胡须道:“吴天权虽已身亡十数年,但这‘无形掌’的阵法倒也有人能继承,嗯....”众壮汉心里都一凛,均想黄天安怎么会在此处出现。为首的壮汉却也不惧,对众人道:“兄弟们莫怕,拿短刀对付。”众人明白,纷纷从腰间抽出短刀,不时便列出一个掌形的阵法来。这“无形掌”阵本由二十人列阵,为首者列在手腕处功力最强,其余拇指三人,食、中、无名、小指各四人,将阵中化成手掌样,进可张,退可缩,时而化拳时而为掌,犹如人体手掌可变化多种。此时被黄天安杀死几个稍弱之辈,然而阵型未变,拇指只二人,其余只三人,配以短刀,功力不减。黄天安心中微微一怔,想:“能这般主持好这个阵法,却也是个人才。唉!看来无形门气数不减反增。”
为首的壮汉一声大喝,先向黄天安攻去。黄天安也不放下药箱,只提个锄头往空中一抛,接着一招“仙童亮刀”,却是一招普普通通的刀法,但将锄头用作刀使,未免觉得笨拙可笑。但黄天安这锄头比之普通缠头刀却长许多,前面锋利的刀刃却也咄咄逼人。只这一招化了为首壮汉的攻势,逼他用短刀相碰。黄天安未等这招用尽突然一个“罗汉担刀”将后面中指上一人下巴铲住,那人顺势后仰才没被削了下巴却也铲掉了一层皮。接着一招“饿虎扑食”身体右转,食指、拇指上五人躲闪不及衣襟削去大片,肚皮上渗出滴滴鲜血出来。黄天安身体右转不停,又将为首壮汉的短刀铲飞了出去,锄头不停身体跟着转到小指处,小指上三位武功稍弱早已跃出一丈远外,只这一瞬间其余人等都跃开了出去。黄天安见众人跃开,转头对莲姑道:“莲姑,你先把这个妇人和孩子带上山。”莲姑应声把蓑衣斗笠扣在那妇女身上背起,抱起那个孩子,足下一点,径往山上奔去。哪知刚才被黄天安铲中下巴那人顺势躺在地上手上劲力不减,将手中短刀当作暗器向莲姑背上的妇人发去。短刀虽被簑衣斗笠阻拦了一下,但劲力渗透,竟插进了那妇人的背中。妇人从疼痛中惊醒,惨叫一声,莲姑急忙加快脚步向山上而行。黄天安闻声大怒,用脚挑起地上的断刀,握在手上,手上运劲,直插入那人腹中。同时锄头铲动,直削为首那人腹部,为首的壮汉急退几步,用手硬挡了过去,一声惨叫,只见血淋淋的一个手掌掉在了地上,拇指上一人赶紧过来给他敷药包扎。
黄天安见此,于心不忍。道:“今日已伤了不少性命,你们不如退去。老夫今日不想再伤人命!”为首的壮汉道:“门主吩咐过,如不杀死刘火花抓住孩子,休想活命!黄大侠的心意我们领了,只能以死相拼了!”黄天安听到“刘火花”三字已然怔住,再听到以死相拼不禁一惊,这无形门心也忒狠了。但毕竟仁者之心,不想再伤他们,何况此人也算条汉子,单临危不惧这一条,就已够了,只可惜堕落于无形门下,实是可惜。遂道:“不知你们跟这妇人和孩子有什么仇怨,要如此逼迫。你今天断了一掌,回去也可以复命了!”为首的壮汉道:“一言难尽,对不住了!”拾起地上的断刀,扑向黄天安。黄天安微一叹息,用锄头往后勾住小指上一人脖颈,往前挡住这一断刀,哪知这为首的不念同门性命,刀法不减,功力更增,将同门五马分尸了一般切了开去。黄天安卧地一趟,用锄头将这即将分开的尸体滴溜溜一转,四散了开去。这血肉模糊的场面,就是久经战场的人看了也甚为恶心,无形门人正自心中惊惧之时,肢体纷纷已到跟前,犹如暗器一般专打死穴。饶是见多识广之辈也被打中身亡,只剩下两人因躲在同门身后饶过性命。黄天安深觉恶心,若不如此,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打发,可惜刘火花的性命不知如何。也不查看余下他人,转回身,道:“这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吧!”不等对方回答,足下运气,一阵狂奔,径往草屋而去。
黄天安到得草屋,看见莲姑正在给那妇人背上敷药,也不管那许多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握住刘火花的手把起脉来。微一沉吟,进药房取了些秘制草液给刘火花喝下。但见那孩子脸色铁青,满脸泪痕,已然昏睡过去。黄天安默了一刻,心里叹道:“居然有孩子了!”医者父母心,还是给孩子诊治起来。但觉这孩子体内脉象紊乱,外表却无伤处,黄天安知是受了些内伤,无甚大碍。便给他们分别服用了自己炼制多年的“天安妙药”,直到黄昏将没,黑夜降临之时,刘火花才悠悠醒转,看见莲姑,叹了口气。问道:“这是哪里?”“姐姐好生休息,这里就是黄天安黄大侠的混世草房”莲姑道。“那你是谁?”刘火花问。“我?”莲姑微顿“你叫我莲姑好了。”“原来是莲妹子,黄天安呢?他在哪?”刘火花道。“我马上去叫他过来。”莲姑走出房间去书房找黄天安。刘火花转头看见那孩子,正自睡在对面一张小床上,心中欣喜,不禁脸上露出微笑。此时黄天安已到房中,看见刘火花微笑,不禁神伤,心道:“她这一笑,不知隔了多久才得以看见。”刘火花听到脚步声,挣扎着要起身,莲姑赶忙扶住。刘火花对黄天安道:“想不到,你我重逢,竟是此等情景。劳烦你处,还望见谅。”黄天安心道:“她居然这么客气,唉!”嘴上却道:“你好生休息,等你病好了,再谈论不迟。让我看看你的脉象。”也不管脸上红也不红,拿了刘火花的手,握在左手心,伸出右手把起脉来。但黄天安此刻心猿意马,种种回忆一幕幕涌上眼底,哪有心思把脉?莲姑察言观色,已知一二,对黄天安道:“老爷,我要歇息了。老爷待在此处甚为不妥,不如悬丝诊脉罢?”原来黄天安草房中女房甚少,此处乃是莲姑闺房。黄天安转回神,点头道:“也好,你且将细线绑在她的手腕上。”“好的,老爷。”莲姑找来细线,绑在刘火花的手腕上,将另一头交给黄天安。黄天安诊罢,觉得无甚大碍,收了细线,吩咐莲姑晚上按时敷药,吞服药丸。
当晚黄天安无心睡眠,心里思潮起伏。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疾步,叩门声起,听莲姑急道:“老爷,不好了,刘姐姐浑身发烫,神志不清...”黄天安下床胡乱穿了下衣服,打开房门,问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刚才听到刘姐姐说胡话,摸她身子,火烧一般。”莲姑道。“我去看看。”黄天安疾步走去。
步入房中,黄天安即掀开棉被,拿出刘火花之手,把起脉来。只觉不妙,碍于男女关系,只好对莲姑道:“你且看看刘火花的背上,那刀痕可有什么奇怪迹象!”自己走出房间,不时,莲姑过来道:“不好了老爷,原来鲜红的刀迹,现在是紫黑色的了。”“难道是无形门下的无形毒?不好!”黄天安此刻无心管甚礼节,冲进房间,察看刘火花的伤痕。此时刘火花已然清醒,道:“天安哥哥!”黄天安心中一凛,已知这是回光返照之象,道:“不要说话,我会医好你的!”刘火花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对你说。”“不要说话!”黄天安忍住心中无限悲伤,往事如烟,此刻恍如昨日,但又要强制压住。只听刘火花道:“我哥被贱妇缪春陷害,如今无形门的人硬说我藏有我哥的火刀和秘笈,追杀不已。若不得莲妹子和你及时相救,这可怜的孩子性命不保。这几日受他们骚扰,有人竟出手打他,不知....不知现在如何?”黄天安握住刘火花的手,轻轻的道:“你放心,孩子没事的。只是需要慢慢调养,不用担心。”刘火花喘了几口气,悠悠的道:“那就好,那就好。”不再言语,黄天安一阵心酸,心道:“就是此刻,她对我也不提半个字。”刘火花突然转过头来对莲姑道:“莲妹子,可否行个方便,我想对黄大侠单独说几句。”莲姑应声出去。
刘火花道:“天安哥哥,你以前有喜欢过我么?”黄天安心中一阵欣喜,却又极力掩饰,只是眼神微微发亮,道:“你是火明的好妹妹,就是我的好妹妹,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将来也会喜欢,一辈子都喜欢。”“那是哪种喜欢?”刘火花问,“你不必掩饰,难道我快要死了你也不肯说?”黄天安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泣道:“早先年少时,自恃清高,又碍于心中所谓的君子情怀,现在想来,为何我那般怯弱?何不大胆向你告白?如今老了,你这般情形,还有什么用?”刘火花微微摇头道:“不,天安哥哥。其实我也是很喜欢你的,我一直在等你对我说,可你就是不愿说。你对我好,我难道不知道么?你现在说,就是我死了也瞑目了。”黄天安泣道:“我,我一直都.....”黄天安猛地想起过往,联想现在,再也无言,只是哭泣不已,再也不肯说下面的话。刘火花重重的叹了口气,闭了眼,再也没了气息。
黄天安兀自哭个不停,过了半晌,莲姑推门而入,检查了刘火花的气息,对黄天安道:“老爷,刘姐姐已经走了。”黄天安此刻犹如听到一个惊天霹雳,却又想强行压制心中的悲痛,抬起了头,也不擦掉泪水,走出房门。临在门口时道:“去吩咐下人准备好丧葬用品,今晚就把刘火花埋了罢!”莲姑急道:“那孩子呢?不让他看最后一眼吗?”黄天安道:“人死以入土为安,孩子那就说火花去找他父亲去了。”莲姑不再言语,置办好一切。临盖棺之时,走到黄天安房中道:“老爷,要盖棺了,您不再看一眼吗?”黄天安不耐烦的道:“不看不看!”待莲姑脚步声走远,突道:“还有一事!”莲姑急回转身道:“什么事?”黄天安微沉吟道:“将墓碑名字刻成刘花火。”莲姑应声而去。
黄天安凄然自语道:“当年我们一起看火花的时候,我说是火花,你偏偏说是花火,可恨当年太君子,如今思念不丈夫...”当年的一幕幕,从少年之时到现在的情景像潮水泛滥一般涌进黄天安的脑中。
未知黄天安所忆何事,且见下回分解。
第二回 回首往事
第二回回首往事
后人有诗曰:
晚春残江添伤感,
情温惹梦睡来迟;
燕小掠枝双飞去,
斜风细雨伴花零。
此谓《忆过去》,只道黄天安当年往事。
黄天安年少时只不过是一介村夫而已,江湖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自小黄天安就和村里的孩子一样读书以光宗耀祖,黄天安聪明伶俐,深得老师喜爱。十六岁时中了秀才,家乡父老均到家中庆贺,却突然发现黄天安之父黄良得了极危险又有传染性的天花,这种病就连京城最有名的大夫李树也不敢过问。不久,黄良就在痛苦中逝去。
黄天安安葬好父亲之后,决定不再求取功名。他告别父老乡亲,要去京城拜李树为师学医。村民朴素,心直口快,皆说黄天安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却要去学医。内有一长者,已到耄耋之年,走过来扬手便扇了黄天安一个嘴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如今这世道,不读书,何来出路?你个不孝儿,是要让你父亲死不瞑目吗?”黄天安道:“读书未必能取得功名,而行医却能造福百姓。”老者道:“狗屁!这年头有几人能心系黎民?就算你想学医,此番去京城,李树就肯定会收你为徒?”黄天安一本正经地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不收我,我便苦求他。”说罢,也不理老者,家门也不关,背起包袱直往京城而去。村人多半认为黄天安是疯了,也有说他读书读傻了。
黄天安到得京城,打听了李树的医馆,唤作“李树堂”,甚是有名,求医问药者在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黄天安挤了半天方挤到柜台,张口便说:“大夫,我要拜李树为师!”掌柜的伙计冷哼了一声:“求我师傅收他为徒的人,每天都有百八十个,排队去罢!”黄天安愣了,顿时像蔫了的花一般,低声问道:“去...去...去哪...排队啊?”掌柜的伙计忙着开药,头也不抬,道:“师父早就放了话,只有初一十五在医馆西门收徒。”
黄天安算算日子还有五天即到十五,也不差这几日。便放开胸怀,在京城以及周边游玩了几日。十五日一到,天还未亮,黄天安便等在了医馆的西门前。果然不久,后面就排起了长蛇般的队伍,黄天安暗自高兴。从天未亮直等到日头偏西,西门才终于打了开来。一个胖乎乎的酒糟鼻子出来了,黄天安不禁有些失望:“李树就是这副摸样?说他济世救民,倒不如说他是搜刮钱财的。”还没等黄天安心里一阵痛快的评论结束,胖子对他喊道:“愣着干嘛呀,问你话呢!”黄天安连忙道:“请说。”胖子道:“带多少银子了?”黄天安一想到这家伙居然是敛财的,本来也没带多少银两,索性说分文未带。胖子不耐烦地道:“没带银子?哪凉快哪呆着去!下一个!”排在黄天安后面的赶紧上前道:“牛爷,这区区一百两是孝敬您的,另外一千两孝敬师傅。”胖子高兴地说:“行,一会儿让你见我师父。”转过头对后面的跟班药童说:“带这位去见师傅。”
黄天安在旁边看了哑然,原来这位牛爷还不是什么李树,要见李树拜他为师,还要这么多弯弯绕绕。但决心已定,要从医,即便这李树医德不好,只要能学到好的医术,何必在意这些钱财之物。黄天安立在一边观望了一阵,来拜师者,牛爷先收一百两银子,拜师的银两则可多可少,却没有低于八百两的。要黄天安去弄这些银两,还真弄不着。过了十五就得等下个月初一,那又是半个月,那时也肯定没有银两,这可如何是好?
待到日落西山,胖子牛爷朝着排队的人群大声道:“最后十个了啊,后面的人回去罢!”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没有散开,等到了第九个,牛爷道:“最后一个,最后一个,都回去吧!”最后一个欢天喜地的进去了,人们还在围着,“牛爷牛爷,我这儿有五百两,孝敬师父五千两。”牛爷道:“不行不行,等下个月初一吧!”这时又有人挤到牛爷跟前说:“牛爷,咱这是金条,您拿着?师傅那给十根。”牛爷笑裂了嘴:“进去吧进去吧。”如此嚷嚷着又进了十几个,牛爷甩身进门了。
黄天安粗略算了下,这一天能进门拜师的真的有百八十个,李树不可能全收,便在西门等出来的人。之前人多,没有注意出来的人究竟怎样,只呆了片刻,那位排他后面的人便哭丧着脸出来了,还没等黄天安问,早有人围上去问道:“怎样?”“唉!一百两又没了!”黄天安心里不禁有些高兴,看来李树不是只顾敛财之辈,否则何以只少了一百两,既然李树不爱财,那便有办法投他门下。
黄天安左右打听了下李树的起居生活习惯,居然深居简出,起先黄天安还以为身为大夫总得采药配药,在李树堂守上几日也能见着。这下倒有些急了,又呆了三日,一点办法都没想到。眼看盘缠将无,再呆个五六天,恐怕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不禁想起村里老者的话来,有了一些悔意。黄天安正在客栈无奈伤心之时,隔壁突然传来阵阵笛声,往日黄天安也听过几次,隔壁比他晚到三日,却每日在黄昏时分吹笛子。笛声尖锐刺耳,断续难听,要是在前几日,黄天安倒忍了。这时正没处出气,便着手拍起隔壁房门来,开门的是个清秀的少年,年纪居然与黄天安相仿。黄天安没好气地对少年说道:“整日吹你这哭丧棒,难听死了,要吹滚出去吹!”少年许是早就被人如此说过,深鞠了个躬,道:“既然吵到兄台,小弟以后便不在房内吹就是了。”言毕关了房门,果然不再吹笛了。
骂完少年,黄天安仍不解气,干脆出了房门,到外面观赏夜景。夜色深沉,随处溜达,也无好玩之处。不期走到一座桥边,听的一位小女孩在学唱戏,唱一句,似被人打断,又重唱这一句。黄天安听了有些怜惜小女孩,便走过去询问一二。原来是一位戏子在教女孩唱戏,女孩贪玩,又经常被师傅打骂,以致经常唱错。黄天安道:“虽然为师当严,但孩子无知,何必如此苛求?”戏子道:“您不知道,这是我女儿,我也是有戏班的。过几日孙家乐坊的孙班头要来我的戏班考核这孩子好收她为徒,不加紧练习,怎么能被孙班头看中?”黄天安道:“既然你有戏班,为什么还要去什么孙家乐坊?”戏子嘿嘿笑道:“您是外地人?”黄天安道:“听口音你也该听出来。”戏子道:“不是听您口音,我看你也不是梨园中人。京城里,梨园,谁人不知孙家乐坊?”黄天安道:“哦?莫非这乐坊还给当今皇上唱戏?”戏子道:“您是真不懂么?当今的皇上岂肯听汉人的戏?这孙家乐坊,是专给李树李爷唱戏的。”黄天安听到李树二字,不禁来了精神,赶紧道:“这孙家乐坊果真只给李爷唱戏?”戏子道:“岂能骗你?孙家乐坊选人极难,尤其是那萧琴师,从未收徒。”黄天安赶紧给戏子作了一个揖道:“什么时候选人,我能否去看看?”戏子道:“戏子伶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必问我?”说罢继续教女孩唱戏。
黄天安突然想起刚才被自己训斥的少年来,也不理戏子,回到客栈找隔壁的少年。却不想少年不在,或许被自己一说真的出去练习了呢?黄天安出门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索性在房间安心听隔壁动静,一旦少年回来便去找他。不曾想黄天安居然睡了过去,或许干着急了好几天,此刻突然有了些途径放松了心思,便睡了过去。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隔壁少年早已出门。黄天安等到中午用膳之时也未见少年回来,心想不会就是今天吧?也不吃饭了,出门四处寻找戏子伶人。
原来,李树一生除了行医治病,便是听戏看戏,尤其喜爱关汉卿的《单刀会》,后来索性雇了唱这个戏最好的孙家班。也不天天看这一个《单刀会》,定期要戏班子唱些新戏,新戏好听好看便新戏,不好听不好看还看《单刀会》。戏班里的伶人也换的频繁,唱不好或招惹了他,便要赶出去。孙家班底子厚,不乏能唱会唱之辈,但定期出新戏却有些为难,招了几个写书的李树都说不好。一个新戏不好,牵连戏子,往往上一个新戏便换一批人,但倘若有好戏,李树便出手大方,每人均有打赏。是以京城各处戏子均想到这孙家乐坊里去试试运气,即便被赶出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黄天安直找到日落西山,也未见半个唱戏的。其实也难怪,戏子伶人只有唱戏时才穿上戏服,白日里大街上去哪撞见?黄天安正懊恼处,走过一座荒园子,听到一声断一声的笛声,不禁大为惊喜。黄天安顺着笛声寻去,这笛声此刻居然有一些好听起来,有些悠扬,仿佛叙述江南往事。走近些时,吹笛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果然是那少年。
黄天安一揖到地道:“昨日言语粗鲁,冒犯了公子,打扰了公子吹笛子的雅兴,还望海涵。”少年慌忙回礼道:“兄台言重了,小弟技艺不佳,不然岂有人人皆说难听之理?”黄天安哈哈大笑:“我看你这么刻苦,也不是本地人,来京城作什么?”少年道:“我姓狄名艺,自幼不喜读书,因姓里带个笛音,所以偏爱这竹笛。我来京城是想拜一个叫做萧琴师的人为师,只可惜门槛太高。”黄天安听了不由一喜,道:“你可知过几日孙班头便会选人,到时去试试未尝不可。”狄艺道:“我岂不知?只是那萧琴师从不收徒,去了也是白去。他曾说只要能演奏他自作的《月下闻箫》曲,便能拜他为师。你听我这几日来,有吹好听过吗?”黄天安道:“此言差矣,萧琴师不要你,或许孙班头要你呢?”狄艺道:“唉,我只盼能见上萧琴师一面,请他指点我一二,便足矣。忘了请教兄台贵姓?来京城所为何事?”黄天安便将欲拜李树为师等等与狄艺说了,并说如能见孙班头,然后通过孙班头见到李树,到时拜师的想法。两人聊起了兴致,干脆回到客栈举杯推盏,一醉方休。次日索性退了一间房,合住一起,省些盘缠。
过了几日,狄艺经不住黄天安一番说教,与黄天安同来参加孙班头的选人,居然也如同黄天安参加的李树招徒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几乎排到了最后。两人别说看到孙班头,就是往里挤进去一两寸都难。等到天黑掌灯时分,孙班头早已回去,二人却只往里挪了两尺。狄艺道:“我说没用吧,回去罢!”黄天安垂头丧气地说:“再这样下去,咱俩趁早滚回家罢。”
然而次日大早,黄天安又兴致勃**来,一个劲地询问萧琴师有什么爱好。狄艺道:“别的没听说,就听说特爱喝茶。”黄天安听到此,立马出门打听去了。黄昏时分,黄天安始回,告诉狄艺:“打听到了,萧琴师与九龙茶庄的老板是至交,他隔三差五要去那品一次茶,而且...”黄天安口吻一变,有些神秘地说道:“几乎每次他都会带笛子来一曲。”狄艺听了大喜过望,当即决定每日去九龙茶庄,并随时携带自己的那根竹笛。
二人在茶庄喝不起那些名贵茶,随意要了几杯粗茶。如此过了几日,萧琴师终于到了茶庄。九龙茶庄的老板道:“老朋友,老规矩,上面厢房。先来一曲?”萧琴师微笑道:“也罢!等你煮茶功夫,先来一曲。”店小二旁边听了高声向着茶庄里的人喊道:“萧琴师来了,各位一饱耳福的时候到了。”黄天安,狄艺赶紧抢先围了上去。但见萧琴师眉清目秀,脸带微笑,右手捋着黒须,左手持一玉笛,修长的身子着一袭白袍,举止之间仿佛仙人一般。听狄艺讲萧琴师起码四五十岁,此刻望去顶多三十。
萧琴师待众人安定,缓缓拿起笛子,放到唇边吹了起来。黄天安不懂曲子,看狄艺时,只见他摇头晃脑,如痴如醉。再看众人,均如听仙乐一般。黄天安一心想着通过萧琴师见到孙班头,再见到李树。虽曲子悦耳,也无过多心思,待曲子结束,众人皆喝彩时,黄天安大声道:“萧琴师,这曲子虽然好听,但晚辈听来,却有三处不妥。”
众人早有斥骂者:“哪来的野小子,滚出去!”萧琴师涵养极好,缓缓道:“这位小兄弟,你且说说有哪三处不妥?”茶庄老板走过来道:“老兄何必与这无知小子计较,楼上厢房刚沏好的茶,就等你了。”萧琴师道:“无妨,且听他说说。”黄天安听了,站到萧琴师对面,便要胡说一通。但一走到萧琴师面前,如临大敌,萧琴师自成威严。黄天安脑中空白,刚想好的诸多借口竟无从说起。但此刻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道:“听曲得有人唱,只有你吹,没人唱,第一不妥。”萧琴师微笑道:“我出门从不带跟班,如何唱的?你再说说第二个不妥。”黄天安道:“唱戏讲究配合,只有你一个人吹,怎么知道你跟别人一起吹的时候好不好?这第二不妥。”萧琴师哈哈大笑:“我从艺近三十年,在孙家班待了二十多年,十场戏九场有我在,你说好不好?”茶老板听了道:“别理这浑小子了,上楼喝茶。”萧琴师点点头,就要转身上楼。黄天安急道:“还有第三个不妥。”萧琴师转过头说:“哦?那你速速说来听听。”黄天安咽了咽口水,道:“古有《高山流水》觅知音,《凤求凰》得红颜,今萧琴师《月下闻箫》亦渴望得一人。”萧琴师不禁一愣,道:“你且再说。”黄天安道:“前者不仅乐曲动人,还有后人可以继承演奏,是以萧琴师的《月下闻箫》渴望得一高徒。”茶庄老板冷笑道:“胡说八道,萧琴师岂是收不到徒弟之辈?”黄天安也不顾茶老板,只望萧琴师看去,萧琴师面无表情,正盯着自己在看。黄天安心道:“惨了,人家从不收徒,我这满口胡诌,不仅毁了自己后路,还连累了狄艺。”过了许久,萧琴师方道:“你为何有如此一说?”
黄天安心道:“只能硬编下去了,反正已经毁了,干脆毁的彻底一点。”对着萧琴师拱了拱手道:“我听闻你曾说要想拜你为师,必先会演奏你的《月下闻箫》,此曲技巧之高,指法之妙,情感之丰富,非常人所能理解。所以若会这首曲子,定然是你心中的徒弟首选。人生难得一知己,更难得一传人。你不可能眼看着自己这一曲成为绝唱,需要一个高徒来继承发扬。说不收徒,是避免这曲成为市井之徒胡乱哼唱,玷污了这曲的意境。这不是望得一高徒是什么?”狄艺在旁边听了暗自道:“这家伙一点都不懂乐理,说的都是我平常讲的,再胡乱修饰一番。”萧琴师听了嘴角一扬,笑道:“那么,我的高徒在哪?”黄天安道:“我已为你选好高徒。”萧琴师哈哈大笑,道:“莫非就是你自己?”此话一出,惊了全座,要是换做别人,比如说狄艺,恐怕早已磕下头去拜师了。黄天安用手一指,指向狄艺道:“就是他。”就是再蠢的人也明白过来了,机会难得,狄艺赶紧走将过来,道:“弟子一直梦想拜先生为师。”萧琴师不禁有些失望,道:“那你可会《月下闻箫》?”狄艺见了黄天安一番所为,也不惧怕,道:“愿意一试。”言毕,拿出自己的竹笛,吹起《月下闻箫》来。在座除了三人耐心听完,其余人等早已躲散了。这三人是黄天安,萧琴师,还有茶庄老板。有人边走还边嘀咕道:“吹的什么玩意,我放个屁都比他好听。”
狄艺吹完出了一身汗,茶老板居然递给他一块毛巾擦拭。萧琴师道:“有些慌张,音色不好,高低不分,长短不分。”狄艺听了心道:“这下完了。”萧琴师顿了下道:“不论琴箫笛瑟,最重要的是,要有情感,你很有情感。”顿了顿接着道:“你且吹一个长音我听听。”狄艺照做了,萧琴师一旁指导道:“气沉丹田。”狄艺照做。等狄艺吹完一个音,萧琴师又道:“你吹个小工调来。”狄艺刚吹响,萧琴师道:“打开喉咙。”狄艺照做。黄天安一旁看的稀里糊涂,看萧琴师极有耐心的指导,狄艺也学的极为认真,原来萧琴师在试探狄艺悟性如何。萧琴师又简单指导了狄艺几个动作,缓缓道:“孺子可教也。”喜的狄艺立马跪下磕头:“前辈收下我罢。”萧琴师微微点头道:“嗯,也罢,就收你为徒罢。”狄艺喜道:“狄艺拜见师父。”茶庄老板一旁道:“那得赶紧请师父喝茶啊!”狄艺手往衣兜一抓,只抓出些许碎银道:“师父您不要嫌弃,我请不起你喝名茶。”萧琴师哈哈大笑:“求师难,得一可教之徒更难,不必你请,你随我一同前往厢房喝茶罢。”茶庄老板道:“恭喜老朋友喜得高徒,这茶应当我请。”三人同往厢房而去,却把黄天安丢下了,黄天安也不心急,仍旧回到原先座位,喝起苦茶来。
萧琴师询问了狄艺学艺生涯,又说起拜他为师后需如何如何,说了有半柱香之久,萧琴师忽然一拍茶桌道:“方才与我争辩的人呢?与你是何关系?”狄艺便把黄天安欲拜李树为师以及想通过萧琴师引荐的事说了,萧琴师摇头笑道:“你去把他叫来。”待黄天安到得厢房,萧琴师道:“狄艺都与我说了你的事,不仅是我,即便是孙班主,想与李爷说句话都难。”黄天安道:“您老总有办法帮我的罢!”萧琴师笑道:“不如你与狄艺同做了我的徒弟罢!这样迟早能见到李树。”原来萧琴师更看重的是黄天安的这种不畏精神,然而黄天安却道:“使不得,我只认了李树做师父,如果再拜你,三心二意,岂不坏你名声?”萧琴师沉默些许道:“也罢,但有一点,若不做我徒弟,如何带你进李树堂,如何见到李树?”萧琴师见黄天安不语,又道:“你也不必像狄艺那般苦学,只做个样子,直到你拜了李爷为师,可好?”黄天安听闻大喜,道:“多谢萧琴师,哦,不,多谢师父。”
黄天安与狄艺随萧琴师进了李树堂,果然如萧琴师所说,难见李树一面。李树也不是天天来看戏,只有十五月圆时分看一晚,如有阴天则不看。也有心情好,或者家中办喜事的时候看看戏,但近来似乎没啥喜事,黄天安距离初次到李树堂西门已近一月,只祈祷天不变色,李树便能来看戏。
岂料到了十四这天,天开始下起雨来,直下了三天。如此又得等一个月,把个黄天安气得挠耳朵。
未知黄天安是否拜得李树为师,以及后来如何习得武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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