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沧茫》——我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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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仙之殇

七月流火，暑气渐退，却依然酷热。

整个大夏王朝都在令人欲死的炎热中昏昏欲睡，夏风纵横万里，带着炙烤的热量，撩起帝州的繁花，又吹过东海的水，吹化北域的冰；吹起西漠的黄沙，吹绿南疆的大山......吹遍了大夏的整片山河，却吹不进这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

七星村，大夏南疆边陲的一个偏远小村，靠近伏魔山脉，村民世代以种植药材和狩猎为生。

村民会将收获的大部分药材上贡给山脉深处的修仙门派伏魔仙宗，以求护佑，伏魔宗的仙人，将村民称为“药奴”。

这是一块药田，没有被大山阻挡骄阳。烈日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它的光和热，炙烤着药田，还有药田中的少年。

少年十六七岁，身形瘦弱，清秀的面容透露着虚弱的苍白，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眸，有些暗淡，竟透露出一股死气。一身本是墨色的衣衫，已经洗成灰白。

用衣袖擦了擦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看着被自己精心呵护，长势旺盛的药苗，少年原本黯然的双眼闪过一缕精芒，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合上了嘴，又变成一副木然的表情……但他的脑海中却是思绪万千，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再次浮现。

画面中，天空崩塌，大地沦陷，天地之间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道身影漂浮在巨口之前，任凭亿万道雷电劈在身上，口中轻喝：“秘境已开，我挡住守护大阵，你速去取宝！”

“我苍冥，死了足有一月了……”沙哑的声音传出，苍冥干裂的嘴唇机械的张合，一张脸在阳光下越发惨白，宛如行尸。

苍冥终于想起，他已经死了，元神溃散，法力尽失。他在一个与他同名的书生身上复活，准确的说，是在书生的尸体上复活了。

他的记忆缺失严重，这才恢复一小部分。

“哟，大才子回来种药了，还挺上心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打破宁静，一名长相俊朗，衣着华贵的少年从村外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背着弓箭长矛，长矛上挑着死去的野兔或是山禽一类的小兽。

俊朗少年名为杨俊，七星村村长之子，同时也是本村杨氏一族族长之子。几名少年也是村中土绅之子，几人平日里喜好去山中狩猎小动物，以供消遣玩乐。

“凭我只差一步就踏入天仙境的修为，那大阵不足以杀我……”苍冥对杨俊的呼声却是恍若未闻，依旧表情木然，还陷在回忆之中。

“装聋作哑！”面带轻蔑与鄙夷之色，杨俊径直走到苍冥身前。田埂本就不宽，苍冥被他突然一撞，瘦弱的身体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退到药田，踩死几株药苗，最后跌坐在地，又坐死一大片上好的药草。

苍冥却浑然不觉，脑海中画面继续回放。雷电肆虐，他一人生生挡住大阵天威，让他最信任的人去秘境中取宝，有人趁他挡住大阵之时，一掌打在他的后背。

“真是块木头，看到少族长路过，也不知道让路！”

“看来这小子还不知道好狗不挡道的道理啊！”

“这家伙成了傻子你们不知道吗？我刚刚得到消息，他被蜀州书院除名了！”

“告诉你，就算你以前是天上的神仙，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药奴，一个废物！何况你以前不是神仙。”

少年们均以杨俊马首是瞻，都知杨俊故意要让苍冥难堪，此时纷纷附和着哄笑，言辞中对苍冥极尽羞辱。

苍冥落魄的模样，让杨俊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苍冥的前身，也就是那个书生，在读书上从小到大压杨俊一头，让杨俊心中一直窝火。而且，当仰慕的女子，都对书生青睐时，杨俊对书生，已经生出了恨意，而如今杨俊得到消息，书生被蜀州书院除名，从云端跌落谷底，杨俊认为自己得到了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杨俊当然不知道，书生其实已经死了一月了。

“就一个野种，还敢挡我的路？你很在乎这些药苗是吗，我就偏要踩死它！”杨俊呸了一口，一路踩踏着药苗，走到苍冥身前，脸上浮现狠厉之色，抬起腿就踢出去，看那踢得方向，赫然是苍冥的面门。

“是他，我最信任的人，出手暗袭了我！”苍冥双拳突然紧握，无法置信和悲伤如巨浪般涌上心头，他的大脑开始刺痛。

他不躲不闪，就要被杨俊踹个口鼻生花。

“苍冥！”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仿佛清泉流入心底，让杨俊的脚生生停在半空。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脚，脸上露出温和灿烂的笑容，转身向来人迎去。

一位衣着靓丽，面容姣好的少女莲步翩翩，沿着小路走来。她的美惊艳，青涩中带有一丝媚意，特别是她的身材，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宛如秋天饱满的谷粒。

她的出现让人很难相信，这个偏远的山村，怎会孕育出如此的美人。

“沈兮月小姐，她怎么来了。”少年们惊呼，霎时一双双火热的目光在少女身上驻留。

“你不知道，她一直对这废物有好感吗？”有人满是嫉妒的说道。

“这家伙被蜀州书院除名，我不信兮月小姐还会喜欢一个药奴！”说这话的少年一脸讥讽之色。

“这个废物，几年前就被测出没有灵根，做一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现在连书呆子都做不了，还怎么跟少族长比？”

“恐怕这废物还不知道，数月前仙使前来，测试出少族长身具灵根，不久之后就会进入伏魔仙宗修仙，还被仙使预选为弟子，就算蜀州书院，与仙宗也是仙凡之别，无法并论，这个废物药奴与少族长相比，更是井蛙比之云龙，兮月小姐若还能喜欢这个家伙，那当真是貂续狗尾咯。”

少年们言语中对苍冥极尽挖苦，但一个个的目光却没离开过沈兮月半刻，待沈兮月走得近了，才纷纷闭上了嘴。

苍冥内心依旧处于惊涛骇浪之中，表情依旧一副木然的样子。

沈兮月走到近前，见苍冥这幅模样，俏脸浮现一丝愠怒，美目中闪过失望之色。

“月儿，这夏日炎炎，你怎么出来了？”杨俊迎上前去，火热的目光夹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在沈兮月的俏脸娇躯间上下扫荡，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份美丽都吞进肚里。

“算了，”承受着杨俊的目光，沈兮月微微皱眉，她注视着苍冥，目光由开始的失望，逐渐变成平淡，良久之后她将目光移开，淡淡道：“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对你已经造不成任何威胁了，不用再放在心上。”

说完，目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她径直转身离去，一席衣袂飘飘，越去越远。

“我进入仙宗那天，便是我迎娶小月之时，到了那天，可千万别忘了来跟我道贺啊，哈哈！”杨俊听出了沈兮月言语中对苍冥的鄙弃，心中大喜，扔下一句话后赶忙朝沈兮月追去。

少年们也纷纷往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传出嘲笑。

“你们看到没，兮月小姐都没正眼瞧过他！”

“我就说嘛，仙子一样的兮月小姐，怎么还可能喜欢一个药奴？”

“听见兮月小姐的话没？看来少族长的事要成了，到时候少不了咱们几个的好处！”

……

苍冥一动不动，直到日偏西山，他才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他伸出手扶起一株药苗，药苗上留下黑色的血迹。

他的手掌因为紧握，被指甲刺破了掌心。

药苗又倒下，断了的，始终是断了。

数百年都没有哭过的他，眼眶有些发热，但他不会哭，而尸体也是不会流泪的。

那一世，当他踏上修仙之路的时候，有人跟他说，修仙之路注定孤独。

他不信，他走出一条相生之道，他达到地仙之境，成为一方霸主。

直到那一掌打在他的后背，他信了。

那一掌打得他元神涣灭，肉身粉碎，更打碎了他的道心。

“再一次，背叛么？”苍冥喃喃。

第二章 书生之劫

苍冥如行尸般向家中走去。

苍冥现在的家是一座土木混合修建成小院，屋前屋后种了些蔬菜果树，院子外还晾了些药材。

一到院门，苍冥就看到一群人挤在院子里，将一个佝偻的老人团团围住，老人在人群中颤颤巍巍，不驻的点头鞠躬，一个中年人正指着老人喝骂：“苍振，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趁早把东西给我交出来，不然我给你好看！”

中年人便是七星村的村长，杨泽。杨泽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

苍冥心中一沉，深吸口气挤进人群。

看到苍冥，杨泽似笑非笑：“哟，我们大才子回来啦。”

苍冥不理会杨泽言语中的讥讽，挡在老人身前，冷冷说道：“你要的东西我们不会给你，你走吧！”

“苍冥，你是蜀州书院的学生，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仙使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不成？”杨泽微微昂首，一脸傲然，仿佛受到仙使的驱使，是莫大的荣耀。

蜀州书院，南疆第一书院。能考入之人，只要顺利毕业的，无一不是前途光明一飞冲天，整个南疆，上到城主下到县官，都有蜀州书院的学生，甚至传闻，还有到帝州做官的。可以说，蜀州书院就是凡俗世界中，孕育权臣贵子的摇篮。

苍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生前是蜀州书院的学生，老人是他的祖父，也是唯一的亲人。

蜀州书院虽在凡俗中有一定威慑力，但伏魔宗乃是仙宗，两者相比，更是仙凡之差，云泥之别。

“滚！”看了一眼衣衫破旧的老人，苍冥的目光不再木然，对杨泽冷冷开口。

他重生后的这一个月里，这个老人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受辱，此外，也算是还这具身体主人的一个恩情吧，毕竟占用了他的身体。

“大胆！”杨泽大喝，他是村长，也是七星村杨氏一族的族长，在村里权势滔天，谁敢如此跟他说话，当下怒意难遏，却又没有立刻发作，在心中打着盘算。

就在杨泽权衡进退之时，从门外跑进一人，在杨泽身旁耳语。

杨泽深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原来你小子，已经被蜀州书院除名了啊。”杨泽突然笑了，故意拉长着声音说道。

听到这话，村民一片惊呼，顿时炸开了锅，脸上表情各异：惊讶，惋惜，幸灾乐祸……

“什么，被蜀州书院除名，那不是……”

“沦为和我们一样的药奴了。”有人接话。

“你看他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恐怕做药奴都难！”

“难怪这小子前阵子跑了回来，一年前这小子入学的时候，那苍老头脸都笑烂了，这几天没见他出来吹牛，估计羞得不敢见人了吧。”

“可不是吗，自那以后，他家有啥事儿族长都让着，就连上贡给仙宗的药材，他家都减去一成，反而让我们自家人来补齐。他一个外来户，凭什么让我们养着供着？”

村民的话，犹如一把把利刃扎进苍振的心里，老人无助地眼神扫过一张张嘴脸。

本就苍老的脸庞又沧桑了几分，他稳住身体，握住了苍冥的手。

苍冥心中一动，本能的想要做些什么，又感受到身体内空空如也，随即黯然。

突然一股剧烈的晕眩感向苍冥袭来，他本就暗淡的目光立刻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痛楚，让整个身躯微微的颤抖。他紧咬嘴唇，努力的克服着那股眩晕，握紧双手，使脑海保留一丝清明，才能稳稳站定在老人的身前。

自从重生之后，这种眩晕已经发作过一次，苍冥知道这是灵魂残缺所致。

杨泽冷笑着，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他不再需要客气，而如今杨俊就要进入伏魔仙宗，他更要让苍家好看。

“来人，给我打烂他的嘴！”杨泽慢悠悠的说道，两个彪形大汉立刻朝着苍冥走来。

“我看谁敢！”忽然一声厉喝，苍振苍老的身躯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三两步冲进屋内，抱出一样东西，往地上一杵。顿时整个地面似乎都震了三震。

苍振一把拉开包裹的麻布，众人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杨泽也都忍不住倒退一步。

那是一把柄长五尺有余，斧面磨盘大小的开山大斧，看上去起码重逾百斤。

斧刃仍有干涸的斑斑血迹，一股血腥萧杀之气，宛若实质，扑面而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两个彪形大汉更是感受尤深，腿脚发软。

杨泽犹在强行镇定，道：“苍振，你拿出这个死人的东西干什么？你还想劈我不成，你挥得动吗？”

苍振身躯笔直一扫老态，声如洪钟：“我老矣，挥不动这斩龙斧，但我儿，猎虎杀狼数百头，从不用弓箭长矛，唯独使这一百零九斤大斧，他若在此，定斩你等如土狗！”

“你！”杨泽气急，但却不敢上前，干笑一声道：“你那儿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能劈我？”

苍振一言不发，倚斧而立。

杨泽目光闪烁，后背渐渐被汗水湿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阴沉着脸一挥袖离开，两个大汉更是如蒙大赦，跟着村民们仓皇逃出。

苍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斩龙斧也砰的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苍冥此时浑身湿透，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但刚才的情景他却历历在目，那大斧犹如当头一棒，劈进了他的心里。

苍冥想扶起苍振，苍振却摆了摆手，示意苍冥坐下，苍振没有再说话，拿起麻布轻轻地擦拭着斩龙斧。

“法器…只可惜我……”苍冥看了看斩龙斧，默然一叹。许久之后，苍冥才打破沉默：“祖父，让您失望了。”

“傻孩子，”苍振摇了摇头，“你从来没让祖父失望过，你是我孙儿，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相信，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有你自己的原因。只是自你回来之后，也不多话，脸色如此苍白，还瘦了许多，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啊！”

苍冥心头发热。

“苍冥，你可还记得你的父亲。”苍振将斩龙斧用麻布包好，忽然说道。

“父亲……”修仙数百年，苍冥自己的父亲，他早已淡忘，但他拥有书生的记忆。

书生的父亲在他七岁那年便离开了，苍冥在书生的记忆中，已经看不清其父亲的模样，但那个始终走在前面的背影，始终铭刻在书生的记忆中。

书生小时候，父亲背着他漫山遍野的跑，稍大一点又带着他去下河摸鱼，亦或上山打野猪兔子，甚至，记忆中父亲还时不时的给他讲几个听不太懂的段子，或者带他去偷偷瞅瞅哪家的大姑娘洗澡，在父亲的日夜熏陶之下，他从小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村子后山上的野猪肉，最好看的东西就要数女人的胴体，红兜兜白肚肚间有说不尽的乐趣。这两样东西，好男儿要从小立志争取。

这些记忆，让苍冥想笑上一笑。

但苍冥现在笑不出来，他的舌头，已经偿不出任何味道，他的世界，也不再有任何颜色。

“记得。”苍冥点头。

“你的父亲在的时候，从来没人敢欺负苍家，”苍振长叹一声，“虽然他已经离开了十年，或许已经死了，但你知道杨泽那些人为何还如此惧怕么……因为他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他想杀，而不能弑杀的猎物，一旦决定就永不放弃。”

“因为你父亲，让我们这么一个外来户，在七星村总算是站住了脚，可是，”苍振忽然一指对面连绵不绝的山脉，说道，“十年前，就是从那片大山深处，来了几个仙人，带走了你的父亲。”

苍冥心头一颤，抬起头眺望大山，山脉磅礴，夜色中犹如巨兽蛰伏，正是伏魔山脉，山脉的最深处，就是伏魔仙宗。

“那几个仙人说你的父亲是魔，不由分说将你父亲毒打一顿，并且强行带走，而你的父亲直至被打断双腿和双手，也在口中咳血，咆哮着说他不是魔。”苍振话语依然平淡犹如诉说，苍冥却看到老人指着大山的手臂，轻微的颤抖着，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恨意。

许久之后，苍振才颓然地放下手臂，长长叹息，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听到这些，苍冥沉默着，双拳握了握，又松了开来，书生的记忆深处，常常看到老人背着书生，偷偷的抹泪。

苍振说这些，并不是想让苍冥去伏魔仙宗寻找父亲，毕竟苍冥在三年前，已经被测出没有灵根无法修仙，他只是想着，苍冥长了这么大，应该知道这些了。

苍振看着苍冥，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木盒，递到苍冥的面前，浑浊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丝期待，沙哑说道：”我老了，你的父亲恐怕也回不来了，你的身体这么虚弱，你再倒了，苍家就真的倒了，不能读书做官也没关系，这支灵参是你父亲在大山中寻到的，你恢复了身体，咱爷俩好好种药……”

听着这些，苍冥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他很想一把抓过盒子，服下灵参，那么他便能再多苟活个三五月，但是，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

村后矮山之上。

苍冥仰望夜空，月朗星稀，如水的月光透过斑驳，洒在孤立的少年身上。

看着天空明月，感受着没有一丝灵力的虚弱躯体，他的心一阵刺痛。

“命运何其相似。”

苍家是外来户，这个世界的苍冥，自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就连父亲也在他七岁的时候离去，他是别人眼中的野孩子。

伏魔宗几年前的弟子挑选中，他也被测出没有灵根，只能做一个凡人。

但是他为了一口气，为了成为记忆中父亲那般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凭借努力和天赋考入蜀州书院，也终于让父亲离去后的苍家，重新受到村里的一丝尊重。

然而，一个月前，他却被蜀州书院劝退。被劝退，并不是因为他不再聪慧，而是他身体的状况。

自进入蜀州书院之后，他的脑袋就时不时感到一阵眩晕，然后是一阵深入灵魂的痛楚，特别是在他深度思考的时候，眩晕的感觉最为剧烈。后来，他时常出现幻觉，或者昏倒在地。

找了大夫，也没看出是什么毛病。

他感到灵魂在衰弱。

他变得麻木，堕落，他受尽同窗的冷嘲热讽，受尽屈辱。本来意气风发的他，越来越沉默。他以数门课程无一合格之由，被书院劝退。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也开始越来越虚弱，脸色愈发惨白，血液渐渐干涸。

一个月前，书生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

衣锦还乡，他再也等不到。

苍冥能感受到他的执念和不甘！

以苍冥数百年的阅历，当然知道他死去的原因。

天地二魂被抽离躯体而亡。也正是如此，元神溃散，肉身化作齑粉，三魂只剩地魂的苍冥，才得以借他的身体重生。

但也变成如今这一副人人鬼鬼，行尸走肉的模样，而且因为没有天魂，三魂不全，这个身体也快要废了，那时他苍冥就是真的死了。

“你不再是众人称赞的书院天才，我不再是纵横一方的最强地仙。”

苍冥惨白的脸一片森冷，平静的话语犹如对友人诉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全身旋绕着形若实质的暴戾之气。

“你如草菅一样任人践踏，我像猫狗一样被人辱骂，”

“你被人暗算致死，曾经仰慕你的女子，也对你产生鄙弃，而我，最信任的人，也出手袭杀了我。”

苍冥想怒，但他的灵力已经干涸，就如他那干涸的丹田，苍冥想哭，但他的双眼早已干枯，就如他那颗枯萎的道心。

他只能平静的诉说。

“我们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但是，就算承受着灵魂被一个个抽离身体的痛苦，你都从来没想过放弃！”

“从来没有……”

突然，他安静下来，未再有任何动作。

“我活了数百年，还能不如一个凡人？”许久，苍冥双眸突然有了一丝光芒。

“曾经我能成为最强地仙，现在我依然能，无非从头再来！”

“苍家，我来替你守护，害死你的人，我来将他诛杀，也算了却你我的一桩因果。”

“当务之急，无论如何，也要融合秘境宝物，再造灵根。”苍冥眼中光芒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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