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大道长生梦》: 九层天阙》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鬼城诡事》——胡杨骑士。
第一章
渤海以东,黄河之北,古燕赵之地,原称冀州,即现原华北平原。平原有河,学名滹沱,乡民不识滹字,俗称为浮,故又称为浮滔河。河西起山西泰戏,东终献县滏阳,全长1200余里。旱时水平如镜,波澜不惊,雨季来临,则千里长河如脱缰怒马,嘶叫飞奔,一路激荡起千万堆如雪浪花,滚滚东去。
我老家就在滹沱河南岸的一个小村庄,祖祖辈辈,忙时耕田织麻,闲时便驾起一叶小舟捕些鱼虾补贴家用,至我曾祖父时,蒙祖上荫德,在河里捞上一罐碎银,遂购置了几亩水田,略有积蓄之后,又相继开设油坊,酒肆等等,做些小本生意,凭着农人的质朴和天生的几分生意头脑,日子倒也红火,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在十里八村叫得上名号,可惜至我父亲持家时,已是民国二十年,中原大战刚刚结束,随后日本又进了东北。连年战乱,兵匪横行,饥民如虻,民不聊生,家父虽然苦力支撑,终究无力回天。家道日渐衰落,但尚不至贫寒,我才有机会上了几年公学,习得些文字。因此一到朝鲜,连长说我是个秀才,只让我做些跑腿送信的活,说是等以后和平了,我会有更大作用。我哪能干,各种软磨硬泡之下,终于获得和连队一起执行任务的机会,结果就碰上几次小交火,大仗都没见过,一纸部队回国休整的命令,我就又踏上了北归回国的列车。
军列由货车临时改装而成,俗称“闷罐车”,无窗无座,只能席地而坐。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战友们,一个个胡子拉茬,灰头垢面,眼里布满血丝,身上还带着硝烟的味道,可想到不日就能回家团圆,见到阔别的父母乡亲,都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叽叽喳喳侃着大山,吹着牛皮,倡想着回国之后的幸福生活。几个小时之后,人们最初的兴奋转为了疲倦,大家有一茬没一茬的瞎搭勾着,话越来越少,直至三三两两,或躺或卧,或醒或眠。
第三天中午时分,韩守义凑了过来,他是我同乡和班长。用肩膀扛了扛我,带着一脸的神秘,凑近我耳朵,压低着嗓子:
“赵,我咋感觉有些不对涅,记得咱们来时用了多久不?”
“两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做火车。
“那现在咱们在车上几天了?”
“两天两宿加一上午”,虽然没有车窗,但通过车箱缝隙透进来的光线明暗,能明确感知时间变化。
话说完,我也感觉出了不对,回去用的时间明显超过了来时用时。
“有新任务?”我疑惑的问。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再看看外面。
透过车箱缝隙远望,平坦辽阔的平原向远方延展开去,直至极目尽头。正值中午,强列的太阳光线穿透薄薄的云层直射在遍野的砂砾和卵石上,泛着白花花的银光,眼睛被刺的生疼。
“现在正午,太阳在南。从我们的位置看位于车箱左侧,说明车在向西行,外面的地型叫戈壁,知道我国哪有这种地形不?”
我摇头表示不知,看着守义,等着他下面的话。
“西北”。守义看着外面,故意憋了好久才说。
“剿匪?”
我知道西北好多地区刚刚解放,新生政权只控制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城市,农村和小城镇还掌握在旧军阀官僚手中,土匪、溃兵猖獗,时常骚扰、抢掠、杀害无辜群众,制造流血事件,对新生政权形成严重威胁。
“谁知道。估计吧”,守义打了个响指,“咱是革命一块砖,那有需要哪里搬,你要说真要是一下没仗打了,咱们这些当兵的就得都解甲归田喽。”说完歪过头去,靠着车箱打起盹来,不再说话。
列车依旧飞驰,外面起了风。
刚开始时还只是微风徐徐,渐渐越刮越大,后来演变成了沙尘暴,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天地之间一片昏黄,狂风夹裹着碎石子打在车箱上,噼里啪啦做响,车箱内的照明灯已经开启,夜晚也要提前降临。
风沙透过车箱缝隙不断灌进车内,不一会身上、脸上就蒙上了薄薄一层细沙,连嘴里都是,我们只能闭嘴不言,裹紧大衣,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减受风面积,任你狂风呼啸,我自充耳不闻,慢慢的就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耳朵有点痒,就象有个小虫子在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车箱内一片漆黑。
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一帮大男人,每每睡觉之后,鼾声,梦话,磨牙,声声入耳,就象是一首《黑夜交响曲》,让人眼不得堵起耳朵,而现在车箱内静的出奇,连车轮和铁轨的磨擦声都听不到,车似乎已经停了。
我伸出脚探探周围,空无一物。
“守义,守义”
我试着叫了两声,声音象在一个密闭的大箱子里,只在耳边回绕,却传不出多远,更没有回应。
我摸索着划亮一根火柴。
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到车门半开,其它人早没了踪迹。
几乎是从地上窜了起来。
我随即意识到:坏了,掉队了。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概呆了五六分钟,我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想想发呆不能解决问题,全车上千人,应该还没走多远,我完全可以追上去。
我清点了一下装备:一支水连珠,一个基数的弹药,这几天来一直吃的是车上发的压缩饼干,上车时领取的口粮和水,几乎没怎么动过,我心里有了底:就算追不上大部队,支撑几天也没有问题。
我跳下火车,周围漆黑一片,夜空不见半点繁星。风虽然停了,但天气冷的澈骨。连打了几个寒战,才算适应了环境,我又深呼了几口气稳定一下情绪。黑暗中不辨东南西北,贸然瞎走断然不行,只好顺着列车方向摸索,走一小段就喊两声有没有人,一直走到了火车尽头。
没了车体阻挡,视线骤然开阔,右侧不远处依稀有些灯光,房屋依稀可辨,心中惊喜,迈开大步,十几分钟后便及近处,原来是一座站台,借着窗户透出来的灯光,破旧的站牌上隐约可辨“柳中”二字。
推门入内,侯车室内昏暗寒冷,比外面强不了多少。满地垃圾,似是多少年没人打扫过。屋顶正中,一盏老旧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由于电压不足而勿明忽暗,使得大厅笼罩着一种鬼魅的气氛。屋内十几名旅客,或站或坐,静等列车到来。长椅上的一对情侣,男的戴着礼帽,把头压的很低,女方斜靠在他怀里,二人不时呢喃两句,西侧墙角五人应是同行,聚在一起,用方言争吵着什么。我的到来丝毫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想还是先打听一下路比较好。径直走向墙角那群人中的老者,问路要优先找老人的道理我懂,老年人经历多,阅历广,而且不会象小孩子那样搞故意指错路的恶做剧。
举手敬礼,“大爷,跟您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没理我。
我以为是没听到,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
依然如此。连周围的人都不看我一下,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我觉得有些尴尬,讪讪而退,转而向座椅上一位正低头看报的中年人救助。
如出一撤的没有回应。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心想这里人真是欺生。回顾四周,依旧是各忙各的,没有一个人眼光在我身上片刻停留,我想只能找个工作人员打听一下了。
售票窗口紧闭,想必近段时间不会有车经过。大厅东侧一铁门虚掩,脱落的漆面露出了斑驳锈迹,大门上方值班室三个大字却鲜红如血,显然最近才刚刚被人用红漆描过。
我敲了两下,没人应声,于是推门而入。
屋内无人,只有一床,一椅,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军绿色的旧台灯,显然是有人值班,看样子象是因为某事刚刚离开,桌子上乱七八遭的摆放着一些文件和报纸,上面落满灰,应该好久没人翻动过。
我拽过椅子上坐下,想等工作人员回来。
趁这休息的片片刻,我把今天的事情缕了一下:
按理说到站停车之后,部队第一件事就是集合列队报数,他们应该很清楚少了一个人,除非有紧急情况,比如遇袭,需要立即投入战斗反击。可要是那样,枪声一定会密得跟爆豆似的,我虽然没打过大仗硬仗,但早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的习惯,就算是我睡得多么深沉也没有理由听不到紧急集合的号子、枪声、集合声啊。
我越想越觉得没个头绪,索性不再去想,随手拿起了一份报纸。
报纸已有些年份,纸张变脆发黄,是一张民国二十三年的《大公报》,随意浏览了一下,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新闻,我不感兴趣,随手翻了两下便又扔回桌上。又翻了一下其它的报纸,都是民国二十三年的消息。
索然无味,我便又随手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本机车检修日志,翻看了几页,上面按月记录了维修工对铁路和机车的检修记录,日期到民国二十三年六月嘎然而止。
我不觉一怔。
记录,报纸,民车二十三年......
现在是一九五三年,而民国二十三年则是一九三四年,也就是说,桌子上所有的报纸和记录都是19年前的。
我感觉有些不对,如果是家庭或图书馆,有几张陈年老报正常,但在车站值班室这种公共场所,进出人员众多,怎么可能在桌子上还有十几年前的报刊?就算是工作人员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那不至于连维修记录都停留在十九年前吧?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先离开这里。
我起身走出值班室,顺手带上了门。墙角那几个人仍旧喧哗,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想想想下面应该做什么,就在这时,“当”的一声声响,原来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墙上的自鸣钟开始整点报时。
喧嚣的大厅一瞬间陷入了沉寂,宁静的只剩下了钟声,九下,十下,十一下,十二下,已经超过了规定的声响,仍旧当当的响着。
我扭头看了看自鸣钟,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得今天晚上处处透着古怪,决定还是先离开为好。
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侯车室内所有的人都已经立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而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凝固住了一般,固定在了钟声敲响之前的表情。而着钟声的继续敲响,她们的身子开始有节奏的扭动,就象是一个个被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一般,一步步的向我走来,冲在最前在的,就是刚才还在长椅上呢喃的那对情侣……
“逃”,这是下意识的想法,顾不得再考虑其它,转身撒开大步,几步就跑到门口,伸手拉门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已经被从外面反锁了,我转身想跑向另一个出口,可是已经晚了,“僵尸”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踏着钟声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向我逼来。
我顾不得再考虑其它,本能的举枪,推弹上膛,手抖的象筛糠似的。大脑意识里告诉我应该首先要发警告,可是嘴张了半天也没完整的说出“站住”两字,只能把心一横,食指一勾,“砰”的一声,枪身一震,枪口火光一闪,一颗子弹飞了出去。
剧烈的抖动让我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子弹径直从窗户飞了出去,斜着打在站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滑痕,象被砍了一刀一样。
我想再开枪已晚,那对情侣中的男“僵尸”已来到面前,伸手抓向我抓来,我急忙顺势一个辟刺,四棱刺刀深深的捅进它胸膛,直没根部。
如果是人,这一下足以致命,可惜对方不是。虽然被刺刀顶住无法劲身,仍然平伸着双手,上下挥舞,妄图抓住我的脖子,我背靠着大门,双手使劲平拖着步枪,不敢松手,一时僵持在一起。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他的半张脸因为腐烂而撕裂,脱落的面皮耷拉在下巴上,来回的晃荡,没有面皮的半边头骨露出血淋淋的血丝和白森森的牙齿,一只眼眼只剩下一个空洞,随着躯体的扭动有节奏的往外渗透粘稠的黄绿色液体,说不出的恶心。我胃里一阵抽搐,一扭头“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恰在这时,女“僵尸”已经临近,也伸手向我抓来,我急忙一个侧身,把男僵尸甩倒在地,顺势一枪托砸在了女“僵尸”脑袋上。
女“僵尸”脑袋一下从颈上掉了下来,骨辘辘滚到了几米开外,身子却仍矗立不倒,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要命的是,她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枪身。
我连忙往回夺,手忙脚乱之下,又是“砰”的一声,枪走火了,子弹正好打在了自鸣钟上,随着金属哗啦啦落地的声音,钟声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不知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耳朵,撕裂似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只觉得眼前一亮,我看到了连长布满怒气的脸。
“小兔崽子还睡?知不知道全连的人都在找你”。
连长揪着耳朵把我滴溜了起来。
我c,这是在哪,咋回来的?我脑子还停在那个车站。
后来才知道,火车到站前清典人数找不到我,用连长的话说是整节车箱搜了不下十遍,连跳蚤都找出来列队了,就是没我,还以为我溜号当了逃兵,正打算向上级汇报时,结果有人发现我在角落里睡的正香。
之后我问守义他们是不是真找了我十遍,守义把眼一瞪“这还没加上列队前老子私下找你呢”。
还好我不是“逃兵”,“失踪”的事也没有上报,只是自己没法解释明明在车箱他们却找不到我,他们也没法解释我明明在角落“睡觉”他们却遍寻不着的事,算是彼此扯平,都不在提了。
外面天已放亮,列车驶入一座车站,借着黎明的晨光,我看到了“柳中”两个大字和上面长长的,象刚刚被刀砍过一样崭新的弹坑。
我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卸下了弹夹。
弹夹内本来压的满满的子弹,切切实实少了2发。
第二章 魔鬼城
下车,集合,简短训话。任务以文件形式分发到连部,部队又被以连为单位分配进不同的车队。我们分到了7输大卡车,其中两辆装满给养,另配一名随车向导。经过短暂休息后,各车队便按既定目标出发了。
向导都是附近村镇的,见多识广。我们的向导姓杨,五十多岁,西北的风沙让其看起来比实年龄大了不少,于是我们都叫他“杨大爷”。听说年轻时也是本地富户,因为招了仇家全家遭难,杨大爷恰好外出逃过一劫,从此替人以“赶牲”为生
所谓“赶牲”,就是在冬季来临前,替养殖大户把牛羊带到有草料的地方过东,待来年开春后再交还各家,主人按牲畜数量支付费用。“赶牲”过程中生下的小牲畜则归“赶牲”人所有,如牲畜死亡就要按价赔偿。常年的野外生活,孤独一人,杨大爷与人交流的能力大大减弱,却练就了一身观天识相的本事,几时月圆几时有雨,掐掐指头就能算个八九不离十,是这一带有名的活地图。
车队向着戈壁深处开拔,我恰好和老杨头分在一辆车上,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我先给了老爷子套了一通近乎。可惜老头子是惜字如金,十句话也换不出个屁来。只在我提到那个小站时,老杨头睨了我一眼:“火车站,死人,闹鬼。”
听说闹鬼,我一下来了兴趣。几个小战士连劝带闹,说鬼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东西等等。
老杨头既不反驳,也不答理,自顾自的眯起眼睛养起神来,我们只能做罢。
下午时分,到达指定地点,一跳下车。我就这里的地貌惊呆了:褐红色的土地上,满是一座座奇形怪状的高大土丘,从数米到数十米高,或连绵成群,或孤孓独立,远远望去,如猛兽,跃跃欲试,似魔鬼,张牙舞爪。我们不由的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部队再次集合,连长和指导员依次简短训话,大意是为了保证新中国的顺利建设,保障新生的人民政权,我们要进行一项秘密任务,这项任务是我们囯防建设的先期保障,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我们做为先遣队,就是先行来这里建设营地,为后面大部队和科学家入驻找好前站,提供保障,配合后面到来的专家组的同志对这里进行勘测。同时又宣布了几条注意事项,还要注意保密,不许打听,不许泄密等等。
听说我们要在此驻留,杨大爷忙上来阻止:“走……走……不能待……”
我们忙问何故,杨大爷一脸焦急,连比带划,好半天才把意思表达清楚。
大概意思就是这里是魔鬼的坟场,伟大的主收伏妖魔之后,便将他们镇压在这里。那些奇怪的山峰土丘便是魔鬼的尸骸,还有一些并没死去的,便会在这里四处游荡,凡人在此经过时就会唤醒他们,如果惹恼了他们,凡人就会丢掉性命。如果必须进去,就要先祭拜,送上“人牲”才能通过。
我们问他什么是“人牲”,他说是活人。我们明白了,就是拿活人祭祀。
我们哈哈大笑,告诉他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是不相信鬼神邪说的,封建迷信的东西,在我们这行不通,更不可能牺牲别人,这可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大忌,如果真有魔鬼敢来,那就让尝尝革命者的铁拳好了。
杨大爷见劝不了我们,只好躲的远远的,头西尾东,虔诚的祈祷起来。
随后领取装备,车上全是镐,锹,帐蓬,汽灯以及生活必须品等。水和食物会由给养人员定时送过来,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搭建临时性营地,为后面专业技术人员的到来做好先期准备。
毕竟不是永久基地,不需要繁复的规划,我们就找了块比建平坦的地方,简单划分出生活区,物资区,功能区几块,便着手建设起来。
基地边上,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傲然独立。传说胡杨只生在荒漠和隔壁地带,树龄可达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腐,因此西部地区的人将其视为神树。面对这么神奇坚韧的物种,我自然多了几分敬意。眼前的这棵胡杨显然已到老年,多半树枝已经干枯,几根幸存的枝丫上零零散散的挑着几片树叶,随着微风吹过,哗啦啦作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活了有三千年之久。
平时行军打仗,都是倒头就睡,傍山而睡,卧雪而眠,哪里搭过什么帐篷,一帮糙老爷们手忙脚乱。还好专家要三天后才到,我们今晚只需弄好自己休息的场所就行,七手八脚一翻捣腾,帐篷搭好之后,天已是傍晚。
晚饭时指导员考虑今后几天会连续加班加点,休力消耗较大,特批今晚给每个班开了两瓶罐头,压缩饼干,热汤热水管够,战友们一片欢呼,敞开了吃喝,连日的行军劳累和无法回家的失望阴霾一扫而光,这已是自从踏上归途后吃的最畅快舒心的一顿饭了。夜幕降临,篝火熊熊,一个山东籍小战士轻轻的哼起了沂蒙山小调,几个同乡轻轻和着,刚刚唱完,龙船调便又接上,又有人和起,人们越来越放松,各种家乡小调、戏曲快板轮翻上阵,不时引来一片片和声,生生将一场开“开工宴”搞成了篝火晚会。连长宣布今晚不用按时睡觉,只要不耽搁明天干活就成,更是将气氛推到高潮。
直到午夜方才散场,我们各自回去睡觉,老杨头坚决不住为他搭建的帐篷,说我们打扰了魔鬼,会有祸,我们苦劝不下,只能给了他两床军被,由他找个避风的土岗窝下。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泡尿憋醒,走出帐篷,想找个僻静处方便一下。
篝火已经燃尽,连余火也不知什么时候熄了,月明星稀,微风习习,天凉如水。
我走到老胡杨树下开始方便,高大粗状的胡杨树努力伸展着枝丫,象是桀骜不屈的巨人,只是晚上看来,叶子密密麻麻,远不似白天那般稀疏。
我正畅快淋漓。两只夜鸟挥舞着翅膀,扑拉拉落在树杈上,过了一会,又飞来两只落下,呱呱叫了几声,是乌鸦。
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传出老远,又被传了回来,回声和叫声混在一起,似乎是一唱一和,遥遥呼应。
我骂了声“晦气”,提上裤子走人。我不迷信,但是在深夜听到这种凄惨的叫声还是有点毛骨悚然。
就在我转身同时,忽啦啦又有几只乌鸦飞来落下,将树枝压的一颤一颤,随后又惊起几十只乌鸦,瓜瓜叫着飞起,盘旋,又落下。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根本不是胡杨叶子,而是成千上万只乌鸦。
我正奇怪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乌鸦聚集在这里,又是两声呱呱两声,整个鸹群开始骚动起来,成千上万的鸹,腾空而起,乌丫丫一片,呱呱鸣叫着,在天空飞旋,彼起此应。
我们很快就都醒了,走出帐篷,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小声的议论。
杨大爷满脸惶恐,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魔鬼发怒”一类的话。
大伙呆呆的注视着这一幅鸦群飞舞的乱象,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一声枪响打破沉寂,我们扭过头,守义正提着正冒烟的步枪,脸上一脸的鄙夷。
“哟,一群革命的战士,被一群乌鸦吓住啪?”
枪声响过,乌群四处逃散,如乌云一般,越飞越远。
指导员大声嚷着没事,没事,无非是碰巧乌鸦聚集而已,咱们革命者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个鸟不成,大家回去休息,别耽误明天干活。
北方的五月,夜里格外寒冷,在帐外等了这么一会,我已是睡意全无,掏出火柴将篝火再次点燃,想暖和一下,守义凑了过来。
我看看杨大爷还在呆立着,招手示意他过来烤火,老杨头犹豫了一下,想必是没能扛过暖暖的篝火的诱惑,也挪了过来。
我开玩笑问杨大爷刚才是什么情况,杨大爷白了我一眼“没有人牲……激怒了魔鬼……要有灾难……”
“什么灾难?”我问,其实我并不信他的话。
“魔鬼……的发……怒……没……人懂”,老杨头喃喃着
我懒得再理他,裏紧了大衣,将目光转到火堆上,愣了一下。
篝火的上方,是层层叠叠的大木柴,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我睡前加上去的。显然是并没有引燃,篝火就熄灭了。
“不可能啊”,我小声嘀咕着,一面问守义这是啥情况。
迟迟没有回音,我扭过头
只见守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机械的向群山走去,
“哪去?守义,”我大喊一声,
守义就象听不到我说话一楼,仍旧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突然身子一歪,跌到在地。
“守义,干嘛呢?”我以为他是不小心摔倒。
没回话,也不见他爬起来,我以为他摔重了,连忙走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守义已经半截身子陷进了一个沙坑里,还并且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陷。他嘴张的老大,却象哑了一样只能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双手使劲的向巴拉者,想要抓住什么。
我急忙上去一把扯住住他的手,登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们两个人向沙坑深入拉去。
我急的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呐
老杨也赶了过来伸手拽住了我的衣服,可是就算我们两个人,也无法抗衡这种下堕的力量,连我们两个也不由自主的向里滑落。眼看着流沙一点一点的漫过了守义胸部……
我急的大喊救命。
几个被惊醒的战友向我们跑来。
无奈下落的速度太快,一会的功夫,流沙已经没过守义的脖颈。守义张着嘴,断断续续的说“不要管我……放手……放”
话没说完,流沙已经没灌进了他的嘴……
他放开了我的手,显然不想连累我
我还在努力的抓住他,我不想放弃。
老杨头见事不妙,猛的大力抱住我,使劲的把我拉开
守义向扬的手臂很快就被流沙吞没,只留下一个碗大的一个沙窝,又迅速被沙子填平
连长、指导员和被惊醒的战友们赶了过平来,我只能简单的说了一下,连长敢紧下令操家伙挖人。
沙坑走私只不到一米,周围就是坚实的褐壤土,下挖并不费劲,可是两三米,只挖出了一些破烂的衣服和零乱的枯骨,一看就是死了几十上百年之久,跟守义完全搭不上关系。
又挖了许久,仍然没有守义的踪迹,考虑到还有大量工作要做,连长只能下令放弃。
我感觉心如刀绞一样,如果是在枪林弹雨中失去战友,我们尚有心理准备,而在这种和平建设时候,眼睁睁看着你最亲密的战友在你面前消失你却无能为力,有着说不出的心痛和无助,而且还是我最好的战友。
我们在在沙坑上用木头为守义立了一块碑,刻上了“韩守义之墓”,连长想了想,又在左上方加上了“革命烈士”四个字。
列队,举手,敬礼,送革命战友最后一程,大伙迟迟不愿离去。
指导员看着我们,红着眼圈:“同志们,如果悲痛能够换回战友的生命,我愿意和你们一样待在这里,等待每一位战友的回归。革命,总会有人牺牲,今天是守义同志,明天就有可能是你,是我,是他,我们在这的每一志。我们老五连,组建于红军时期,到今天,我们已经无法去统计我们连一共有多少人牺牲,又有多少次牺牲到全连只剩那么几个人,然后他们挥着军旗,又把我们连重建起来,一直走到今天。他们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牺牲吗?我信今天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牺牲吗?同志们,假如守义同志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的我们是这个样子,我们要做的,就是我化悲痛为力量,打起精神,做好我们今后的工作,让烈士能够九天含笑,让烈士的英灵在天上看着我们建设出一个强大的新中国。
他顿了顿,看着我们:“现在,听我命令,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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