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凡道》——蓝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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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洛家有子

“瓜怂，还不站住，再跑一步，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黑衣大汉手拿藤条从门帘中冲出，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一名六七岁的孩童面前，左手一伸一抓，好像一阵风过，孩童便已被提起。

“爹，干嘛呀，还讲不讲理了？”

“讲理？你爹我不会，老子只会抽你。”

“爹，爹你先放我下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孩童不停摆动着双腿，急迫的嚎叫着。

“好说？又想骗我？受死吧瓜怂。”话音未落，便听到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见一指粗的藤条在大汉手中被抡的得虎虎生威，好似大将军的剑在千军万马中不停的挥舞。

“爹，爹我错了真的错了，爹......”

“哎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放下来放下来……”只见一个素衣妇人提着竹篮走进屋子，匆匆地扔下竹篮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大汉面前，急切的夺下孩童。

“看你们父子，又在闹什么，锦儿这么小，你怎么下的去手？”边说着边埋怨的看着大汉，手还不停地抚摸着孩童的屁股。“没事吧，锦儿，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娘，你看爹，欺负人，又揍我，娘，疼……”被唤做锦儿的孩童擦着眼角还时不时摸摸屁股哽咽的说着，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闪动着一丝狡黠的光亮。

“哼！”黑衣大汉却是不看妇人一眼，只是瞪着小屁孩。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把小屁孩看穿了一样。

“你呀，锦儿这么小，就不能和气一点。”说完又是一个侧目，“锦儿，又惹你爹生气，还不给你爹道歉。”好像责怪的语气下落在锦儿身上的却是溺爱的眼神。边说着妇人边回身拿起竹篮，掀开遮布，三碟小菜被一一放到了桌上，不是山珍海味，但是看着却格外精致。

“来，先吃饭。”“呀，娘，有肉。”小锦儿看到桌上的菜后两眼放光的冲到桌前，还未近身，圆嘟嘟的小手便已伸出。“啪。”只见妇人右手一伸便打落了小锦儿的手，眉眼微皱，双手却已递上一双筷子。“锦儿，说了多少遍了，要拿筷子。”

“哼，臭小子。”黑衣大汉也坐上饭桌，端起饭碗却不忘瞪了小锦儿两眼，只是那眼神分明也带着一丝宠溺。

再往外看，大门口的右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洛氏铁铺。

这是大秦帝国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霞光城，一百年前，天下四分，东面大昊国背靠大海，西边大魏国，北方大灵国紧靠幽冥大泽，南面的蛮人在十万大山中来无影去无踪，秦帝国高祖秦帝当时还只是大昊国西部边境小郡秦王郡的郡守。三国争霸，蛮人侵袭，天下烽火四起。高祖秦帝于战乱中崛起，仅仅三十年的时间，秦帝扫平三国，杀大魏国主，降大昊国主，逼的大灵国主携少量士兵进入十万大泽生死不明。六十年前秦帝建国称帝，国号大秦。三年时间，秦帝减免赋税，大力发展农商业，选拔人才，百姓丰衣足食，帝国国力不断壮大。大秦四年，秦帝亲征南方蛮人，大将军慕容海亲率八十万精兵为先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杀的蛮人缩回十万大山不敢露面，最后被迫签订协议承诺百年不犯大秦边境。如今已是大秦六十年，五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大秦早已是昌盛无比。

日升月落，又是一个艳阳天，和过去的四十年一样，金色的太阳从海面升起，没有硝烟阻挡，没有战火点缀，透过蓝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散发出炽热的光芒，一直照射到西北的边陲，然后向更远的地方延伸。霞光城内，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陆陆续续的打开大门，小贩早已推着货物车在街上吆喝，城西边的杨大叔也背起了锄头，阳光照射在他黝黑的脸上，一身粗布麻衣，步伐稳健的走在小城的道路上，铮亮的锄头刀身显得格外刺眼。

“嘿，杨叔早啊”

“哟，是你小子啊”

“张婶，家里的鸡下蛋了，一会给您送点来”

“赫，李叔，您可得少抽点烟啊。”

七尺高的汉子不停的走嘴上也不停的招呼着街坊邻里，一声声问候中哪怕有起床气的孩童，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小锦儿，又在帮你爹卖东西呢？”“嘿。张大叔，你那锄头该换换了。”“臭小子，又想忽悠你大叔，哼，没门”“嗨，怎么能是忽悠呢，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张大叔你把锄头换一换，那……”“行了行了，小锦儿，上次被你骗着换了个犁我可被你翠婶教训了好几天呢，你啊，就放过你大叔吧”一边说着一边还摆动着双手。

两人的对话俨然一副奸商叫卖图，但小锦儿那稚嫩的脸蛋和灵动的眼珠却让人生不起一丝厌恶之感。

“臭小子，又在忽悠人。”只见一只厚实的手掌落在锦儿的脑袋上。“张老弟，你可别听这小子的”

“哈哈，洛先生来了，没事没事，我看啊有小锦儿在，洛先生的铁铺肯定越办越好。”

“哼，明明是个打铁的，偏偏还让人叫先生。”小锦儿低着头呢喃着。

“哈哈，我只求他不给我惹祸就满足咯”大汉笑呵呵的回应着，满足的神色却浮上脸庞。

“小兔崽子，嘀咕啥呢？前天你秦叔让打的刀我放里屋了，待会你秦叔来了记得给他。”说完大汉便昂首向外走去。洛锦不知秦叔叔到底是谁，只知道秦叔叔叫秦铭，从记事起就经常出现在家里，问爹娘爹娘却只是让他喊秦叔叔，至于别的信息则一概不透露。

“看，洛先生出来了。”

“洛先生早！”“嗯，你们也早。”

“洛先生真乃奇人啊，自从八年前开了洛氏铁铺，生意便是源源不断，打出来了兵器把把都是上品啊，我听说啊就连咱们城主大人都和洛先生交好呢。”

“这算什么，我听说就连皇城都有人慕名来找洛先生打造兵器呢。”

“皇城？不可能吧。”

“哼，这可是我表哥偷偷的告诉我的，我表哥可是在郡守大人那当差。”

街道旁两个货郎笑呵呵的和洛先生打着招呼，直到洛先生走远才轻声的议论着。

……

“哈哈哈，小阿锦，又在偷懒呢，不怕你爹揍你啊？”不见其人便听到一阵豪迈的笑声传来，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盔甲的八尺大汉龙行虎步的走来，身上的铁甲叮咚叮咚的响着，气势稳健似骄阳，剑眉下的双目似星辰一样璀璨，整条街道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和物在他的身边好像都被放慢，只有他，才是中心。

洛锦正在周公那看娘做锅包肉，刚要伸手便被一阵粗犷的声音拉了回来，揉着惺忪的小眼睛，擦过嘴角的晶莹“露珠”，不由得一阵恼怒。迷迷糊糊便看到他“亲爱的”秦叔叔走了过来。“哼，这秦大头，肯定是故意的。”洛锦默默的告诉自己，然后便低下了头看着脚下一动不动。“哟，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小阿锦了？”洛锦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地下。“小阿锦，快看看，这是什么？”“小阿锦，真的不看？那我扔了？我可真扔了？哎，可惜咯，这么好的书，真可惜……”“书？什么书？在哪儿？”洛锦猛然抬起头来，小小的眼眶里散发出惊喜的光芒，还不等他的秦叔叔说完便突然站了起来伸出了双手欲要抢过来。“哎，这可不行。”只见秦叔叔更快的把手一缩，洛锦便抓了个空。“哈哈，小阿锦，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吗？”秦铭看着洛锦戏谑的说到，一副狡猾的狐狸样子与这一身装扮让人看着实在是不和谐。“哼，天下有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不知道，但是你秦大头那肯定没有。”洛锦默默地鄙夷着他的秦叔叔，但是脸上却突然绽开了笑容，“哈哈，秦叔叔，你坐你坐，我去给你拿刀，爹早就给你打好了，宝刀配英雄，我看啊，我爹打的刀就应该让秦叔叔你这样的人用。”说着说着洛锦一溜烟的跑进房间里。“这小子。”秦铭看着洛锦的背影低声呢喃着，眼神中却透出了一种异样的感情。“刀来了，秦叔。”很快洛锦便提着刀向秦铭走来，看洛锦吃力的模样秦铭连忙上前帮忙，只见他拿起刀柄将刀身置于面前，厚重的刀身，耀眼的刀刃，冷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刀，小锦你……”秦铭转过身似乎想问洛锦什么却发现洛锦已捧起书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秦铭不由得哑然失笑。

……

“秦叔，大荒在哪？”

“大荒？大荒在帝国的北面。”

“北面？可是帝国的北面不是大泽吗？”

“傻小子，帝国在大陆上可算不得什么。”秦铭抚摸着洛锦的脑袋，闪烁着双眼看着远方。

“这样啊，那你去过大荒吗？”

“大荒非凡人之力可达，哪怕是大泽，进入者也是九死一生，何谈大荒啊。”

“那书上写的大荒十大凶兽真的存在吗？”

“或许存在吧，也或许只是世人编撰罢了。”

“哦。”洛锦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秦铭，“秦伯，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大荒看看。”

“哈哈，小锦儿有志气，好，等长大了咱们去大荒。”

......

第二章 转眼十年

“嘿，杨叔，又去干活呢？”

“哈哈，阿锦，活着可不得干活嘛，你小子总在屋檐上干啥呢？有啥好看的？”

“杨叔，这你就不懂了，屋顶上的世界才大呢。”

“嘿，你杨叔啊就知道一天不干活一天没饭吃。世界再大，和我啊也没关系。”

“嘁，杨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臭小子，欺负你杨叔不识字呢？还给我咬文嚼字。”

“小心点，你小子。”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沿着屋檐，双手一撑，两腿往上一抬便蹦了下来。小伙子一身黑衣劲装，高挑的身子，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着格外精神。一双浓眉下的眼睛颇为灵动，只是嘴角含着的那根稻草让人显得玩世不恭。今年是大秦七十年，小洛锦转眼间已到了快成人的年纪。

“放心吧，杨叔，这屋檐啊，我比自己的床还熟呢。”落地的洛锦吐出嘴角的稻草，风轻云淡地挥动着右手。

“阿锦啊，一转眼你都快成年了，有没有想过出去啊？”

“出去？”

“对啊，我小时候我爹就告诉我好男儿就该行万里路，别看你杨叔现在天天去犁地，当年我可是去过皇城的呢。怎么？你小子不会准备在这待一辈子吧？”杨大叔说着说着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洛锦。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这？我可是要到穿过大泽，走遍大荒的男人。”洛锦看着杨叔那张表情生动的脸不由得一阵恼怒。

“穿过大泽？吹牛吧你就，咱们大秦的军队都没能穿过大泽呢。”

“哼，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做到的。”听着杨大叔的话洛锦狠狠地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家走去。

“哼，这次一定要爹允许我出去，虎子都跟着他叔去郡城了，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洛锦咬着牙一言不发的走着，心里头却暗暗下着决心。

……

“为什么不让锦儿去试试，这可是锦儿唯一的机会啊。”

“我说了不让就不让，你不用再说了。”

“难道你要让锦儿待在这小城里一辈子？我是不会同意的。”

“哼，锦儿是我的儿子，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洛天成，你这是自私，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你要毁了锦儿一辈子吗？”

“放肆，秦铭，我告诉你，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他，我的儿子，我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给我滚，滚！”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你们，秦铭，你过分了，怎么说话呢？只是，天成，难道真的要让咱们锦儿待在这一辈子吗？好歹咱们也让锦儿去试试啊。”

“试试？试什么？我洛天成的儿子不需要去试试，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用再提了。”

“谁？”洛天成突然转身看向门口。

洛锦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老爹，刚触及到洛天成的眼神又忽然低下了头。长这么大虽然经常挨揍，但是还是头一次看到老爹发如此大的脾气。怎么回事呢？他们说的试试是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一个个疑问出现在洛锦的脑海中。突然间，他发现父亲有点陌生的感觉，还有熟悉的秦叔叔，突然间显得那么神秘。

时间好像有那么一刹那停滞不前，整个屋子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安静的让人感觉可怕，洛锦试图改变这种气氛，他抬起头刚准备说点什么。

洛天成却突然指着他大声的说：“看什么？今天的铁打完了吗？还有，今天围着城多跑三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哦！”往常总会想方设法逃避的洛锦今天却显得无比沉闷，径直朝着打铁房走去，不一会儿，“铛铛铛”的敲击声便从打铁房传了出来。

自从七岁开始，每天白天洛锦都要被洛天成拉进打铁房去打铁，每天晚上还要绕着霞光城不停地跑，刚开始用小锤，后来锤子的重量一点点增加，就连跑步也一样，后背上背的东西越来越沉。看着别的孩子在玩耍，在读书的时候，洛锦也想着要逃跑，只是每次想跑的时候就会听见洛天成在身后的声音，久而久之，洛锦也绝了逃跑的心，书上不是说生活强奸你，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吗？刚开始，洛锦的手掌和脚板总磨出一个个血泡，每天都是累的一动不动，只是每天晚上都要被洛天成丢到放着各种药材的澡桶里，无数次睡着在澡桶里，直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也哭过，也有无数次，洛锦问老爹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去读书，为什么要每天做这些事，只是洛天成每次严厉的目光和失望的神情总会让他不敢继续再问并且坚持做下去。虽然很累，但是不得不说，将近十年的坚持也让洛锦有着异于常人的体魄。

”铛铛铛”的打铁声不绝于耳，洛锦不断地挥着手臂，两眼无神的低着头，连手下已经被打好了的铁也浑然不觉。不知什么时候外屋安静了下来，似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洛锦停下了手中的锤子，抬起头，只见老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那一双眼，不知道闪烁着怎样的光芒。

“老...老爹，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出去？还有秦叔叔说的那些……”

“锦儿，你相信爹吗？”不等阿锦说完，洛天成盯着阿锦问到。听着老爹平静的声音，阿锦突然发现刚才老爹和秦叔的咆哮的场景好像是出现在梦里一样，渐行渐远。老爹还是那个老爹，平静，厚实，稳。

“爹，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洛锦看着老爹，嘴角微微的笑着，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爹，不管发生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这，就够了不是吗？”“好，好。”洛天成走到阿锦身边，厚实的手掌不停的拍着洛锦的肩膀，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阿锦，去跑步吧。”“好的，爹。”

“这臭小子，不愧是老子的种。”

“哼，我洛天成的儿子又岂是你们可困住。”洛天成看着阿锦一步步走出打铁房，喃喃自语着。

......

夜，不知不觉的降临了，小镇的灯光一个个暗了下来，毫无规律。在这样的边陲小镇，没有人会奢侈到点一夜的油灯，要知道灯用油的产地只有南边的十万大山里，每一点灯油都是秦国的战士用生命换来的，对于整个国家而言，灯油已算得上是战备物资了。一寸灯油一寸金可不是胡乱说说而已。甚至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只有劣质兽油才是日常用品，虽然烧起来会有浓烈的刺鼻气味，但是便宜这个优点足以让人们克服那些难闻的气味了。洛锦静静地走在小巷中，对于这样的夜晚他早已习惯，从十来岁开始，洛天成就不再过问他啥时候回家这个问题，用洛天成的话说就是，我洛天成的儿子会自己长大。事实上在这样一个多年都不来一个生人的小镇上，民众大多是善良的，哪怕是坏也不会坏到拐卖人口。

洛锦推开门，看着父母房里微弱的灯光，伫立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父母房里的灯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只剩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或许夜晚才是最容易看清一个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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