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万里》——风浪里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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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普通人家

平道村是原柯帝国的一个偏僻小村，离最近的场镇乌岭镇都有有几十里路。这里位于飞龙山脉的东麓，飞龙山脉的雪水融化形成的小溪横穿村子流过。村里近百户人家分散居住，以种地和打猎为生。他们大都是五十年前为躲避北方战乱而逃到这里，开荒种地，繁衍后代。山区的土地狭窄贫瘠，庄稼种到地里不是虫害就是兽害，一年四季忙得停不下来。不过压在他们头上最沉重的还是原柯帝国繁重的税收和徭役、兵役，这三样就像石磨一样，将所有平民的人生磨成碎片直至消失。

海鹏家居于平道村正中，依山而建，是一栋低矮的木头房子，四间很小的卧室，一间堂屋，后面则是厨房和猪圈。这里没有什么平地，随便哪里建房都可称作依山而建。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十岁的海鹏一回到家就喊道。

“哦，回来了。”爸爸海富正在院子里劈柴，应了一声。

妈妈正在做饭，说道“海鹏，到外面去割些青草和野菜，晚上要喂猪。”

“好咧。”海鹏应了一声。

海鹏也算一个面目清秀的孩子，只是有点黑。他在离家不远的一个私塾读书，每天放学后就帮着父母做些家务或者农活。

在农村，孩子从小散养，生下来不久就带到田间地里去，看着父母干活；稍微大些就得帮助父母做些除草、赶走麻雀、野鸡，放牛等事情，像海鹏这样大的小孩就可以帮着种地、灌溉，收获庄稼了。他们自小熟悉农活，不怕辛苦，甚至乐在其中。可是读书就不一样了，坐在教室里，不敢随意跑动，把不认识的字，不理解的文章往头脑里灌，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同班同学大都觉得读书太累，记不住老师教的课文要被训斥的打手掌，宁愿跟着父母干农活、割猪草都不愿意读书。

海鹏却不一样，他喜欢的是在学校读书认字，喜欢背诵很长的课文，也喜欢算术，最喜欢张老师夸奖他字写得好，读书有悟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割猪草、放牛、种地、除草，凡是农活他都不喜欢。

海鹏背起背篓来到离家不远的小山坡，山坡和荒地上到处都有猪草，又绿又嫩，不到一会儿海鹏割满了背篓猪草。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拿着镰刀挥舞起来，镰刀发出“呼呼”的响声。他不停地挥动镰刀，嘴里不时发出“哈哈”的叫声，越舞越有精神。

这里的农家男孩长大后都要上山打猎，如果是家中有两个男孩，长子年满十七岁还得去帝国军队服兵役。海鹏的哥哥不久前才离家服兵役去了，说到很远的外国打仗。因为男孩需要打猎和服兵役，村里有尚武的习俗。只是他们都是自己练着玩，毫无什么章法可言。海鹏也不例外，他不停地胡乱挥动镰刀，惬意地听见“呼呼”的刀声，感觉到身上冒出热气。直到听见妈妈在家里喊“海鹏，回家吃饭了。”海鹏才背起背篓，握着镰刀回家。

吃饭的时候，海富显得很高兴，对海鹏说“太平庙主持找人抄写经文，明天你就到太平庙去帮忙，工钱是每天一百文铜钱。”

“爸爸，我还要读书呢，我不想去太平庙。”海鹏说。

“张老师说你学得很好，可以出师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供你到镇上继续读书，而且你年纪太小，一个人到镇上也不安全。”海富说道。

张老师主要教孩子们认字和一些农技及打猎的知识，海鹏很尊敬他。海鹏的同学年龄相差很大，最小的才七岁，最大的都十五岁了。

“这样啊。”海鹏不高兴地说道。

他八岁到张老师的私塾读书，过几天才满两年。表哥罗刚也是八岁到张老师那里读书，现在都十三岁了。海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表哥可以继续读下去，而他就要出师了。

傍晚，海鹏带着谢师礼到张老师家致谢，张老师对抚摸着他的头说道“老师水平有限，不能教你更多的东西了，你继续读下去也是耽误时间。正好太平庙的主持请我找一个字写得好的孩子帮他抄写经文，我就推荐了你。你到太平庙去抄写经文也很好。”

张老师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太平庙的住持法通和尚看上去不是一般人，你在那里要尊敬他，有不懂的也可以向他请教。”

“有什么不一般？”海鹏很好奇。

“法通和尚是二十多年前来到太平庙当住持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变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张老师低声说道。

第二章 抄写经文

飞龙山脉是原柯帝国西南部的一座巨大山脉，方圆几千里，自西向东缓慢降低，到乌岭山时已是山区向丘陵过渡的地带。太平庙就在乌岭山东坡，离海鹏家有不到十里路。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驱散了湿润的雾气，照在破破烂烂的寺庙上面。寺庙看上去规模不大，有两排房子。前面的一排庙宇还显得干净、空旷，一个六十多岁的穿着灰布僧衣的和尚刚刚打扫完卫生，正站在大雄宝殿大门旁边看着远处，这时有人喊道：“云龙法师，我们是来抄写经书的，请问法通法师在吗？”

正是海富和海鹏父子二人，灰布僧衣的和尚站起来对海富笑了笑，说“两位施主请到这边客房坐，师父正在客房等待，请跟我来。”

灰衣僧人把二人带到后面大雄宝殿侧后的一排房子前面，最左边的房间门前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黄衣僧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正是法通和尚。

“见过两位施主，请里面坐。几年不见，海鹏都长到这么高了。”法通和尚

海富回礼道，“谢谢方丈关心。”

海富来这里烧香有十多次，带着海鹏也来过三次，双方并不陌生。

客房里只有一张方桌、四条长凳，简陋却干净。海鹏和父亲跟着法通和尚进入客房，海富父子坐一方、法通和尚坐一方，灰衣僧人云龙倒上茶水便站法通和尚身后。

寒暄的一阵，法通和尚说道：“这孩子虽然年幼，看着却很有灵气。云龙，你拿些纸笔和经书，让海鹏临摹一下。”

“是”云龙和尚拿来纸笔和一本经文，是一叠白纸和一本叫做《金刚经》的书。海鹏接过白纸和《金刚经》，先凝神读了两遍经书的前两页，然后不再看书，蘸上墨水开始写了起来。他看不懂经文的意思，但是所有的字都认识，每个字一笔一划都在他的脑海里显现，他的记忆力好得异乎寻常。

海鹏全神贯注，竟然一字不差的写出《金刚经》的前两页。海富露出得意的笑容，法通和尚开始见海鹏默写经文显得有些意外，写完之后他看了看字，对海鹏说：“这孩子真是好记性，你写的字和原书一样，但是我看得出他们又完全不同。”

“方丈，海鹏不是全部写出来了吗？字也写得工整，有什么不同？”海富说。

“爸爸，我明白方丈的意思。”海鹏对海富说道。他再次凝神观看那两页，经书上的字似乎有些活过来了，那些蜿蜒曲折的笔画逐渐透露出一些不同的意境，但是要写出这种意境并不容易。海鹏再次拿笔默写经文，这次他写的很慢，每个字书写前都要琢磨一下，再缓缓动笔，每个字和原本经文看上去一模一样，连间隔距离都差不多。

“还能写的更好吗？”法通说。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海鹏摇摇头说道：“我无法写出原文的气势。”

“看来只能这样了。”法通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海鹏先在这里抄十天经文，如果还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就回家，这十天的工钱我照样支付；如果达到我的要求，就留下来一直帮我把经文抄完，中间每隔十天可以回家探视父母一天。”

“谢谢方丈”，海富答道：“请问方丈为什么只要海鹏抄写经文呢？”

“庙里很多古旧经书都有损坏，抄写经文，需要大量时间。前段时间，张老师陪母亲到寺庙烧香，对我夸海鹏的字写的好，可以帮我抄写。”法通微笑着说。

海富和法通法师又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太平庙。海鹏留在太平庙有方丈照顾，没什么不放心的。更让他高兴的是，海鹏才十岁就能帮家里挣钱，每天一百文铜钱，已经和自己的收入差不多了。

海富走了以后，方丈让云龙法师带着海鹏去安排住宿后，就自己进入禅房修炼去了。

云龙是个和善的僧人，总是带着恭敬的微笑。他领着海鹏来到客房右边倒数第二间房屋，房间里有一架木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云龙又拿来干净的被褥铺在床上，他对海鹏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晚上睡觉不用害怕，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师傅住在禅房，离这儿也不远。不要高声喧哗影响师父静修，玩耍不要跑太远。”

海鹏想起张老师说得话，想问法通和尚为什么“不一般”，想了想还是打算以后再问。

“云龙法师，经文上有不懂的我可以问你吗？”海鹏问道

“当然可以，我也不懂的话，你也可以问师父，没有什么能难倒师父的。”

“不会打扰方丈静修吗？”

“师父不总是在静修的，每天早饭，午饭后一个时辰师父会和我一起打扫浮尘，到庙后种地。这时你就可以向师傅请教。”

“我要一起打扫浮尘、种地吗？”

“不用了。你现在主要好好抄写经文，要达到师父的要求很不容易，你要写的更好一些。”

太平庙是个小庙，庙里只有两个和尚法通和尚和云龙法师。平时香客很少，有时几天都见不着一个，只有庙会时人多一点，海鹏前几年和父亲参加庙会来过太平庙。两位和尚既不靠香火钱生活，也不下山化缘或做法事。他们只是在山上清修，种地过日子。

后面还有一排庙宇建筑，两排庙宇之间隔着巨大的空旷地带，地面矗立着八棵巨大的柏树，两排个四棵，两两相对。树干上的小枝桠绕着树干很有规律的生长，像一条青龙盘旋而上直达树冠，树冠遮天蔽日。树冠下的空地平整干燥，海鹏远远地望了一眼空地那头显得非常破败的建筑，房顶的琉璃瓦缝野草丛生，有些青藤从檐口悬垂下来。海鹏在柏树见的空地上停下，望着那边破败的房子，害怕突然从那破败的房子里跑出什么怪物来。

整个下午海鹏都在读经文，遇到不懂的就去问云龙法师，理解了经文的意思再去临摹。原文中字迹似乎有一种自己无法表达的气势。他把临摹好的经文拿给法通和尚看，法通和尚总是说还差一点点，叫他认真临摹。海鹏临摹时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有成就感。

十天时间很快到了，虽然海鹏的书法并无多大长进，但是那本《金刚经》已烂熟于心。他把抄好的经文呈给法通和尚，心中有些忐忑，他很想留下来，这里生活比家里好得多，读经练字也很有趣，也不用放牛、割猪草，还能每天挣一百文铜钱补贴家用。

法通大致看了一下海鹏临摹的《金刚经》，这十天来，他每天都在看海鹏临摹的，对海鹏的水平早已了解。他问道“你想留在这继续抄写吗？”

“想。”海鹏冲口而出。

法通笑了笑，说道：“那就留下来继续抄写吧”。

“谢谢方丈，谢谢方丈！”海鹏喜出望外。

“你到云龙那里支取这十天的工钱，下午就回家休息一天，后天再到庙里来。”

海鹏从云龙哪里领取了工钱，下午海富来到太平庙接海鹏回家。两人拜别法通和尚和云龙和尚下山回家。

太平庙又只剩下两人，云龙说道“师父，海鹏抄的经书你满意了？”

“没有。前后已经有十多人来过，海鹏已是临摹得最好的了。没有谁能临摹出原文的气势，恐怕临摹的人境界至少接近慧云长老才能吧。”法通说。

“慧云长老和师傅比如何？”云龙说。

“慧云长老抄写的经书我都不会临摹，哪能和他比？”法通说。

“弟子惭愧，只能做个普通人罢了。”云龙低声说。

“我也不过刚刚入门罢了。”法通望着海鹏下山的方向，轻声说道。

“师父留下海鹏，想必这孩子有些过人之处吧。”

“哦，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极聪慧，性格也质朴，倒不怕泄露秘密。我们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了，也该走了。经书必须尽快抄写完成，我打算一旦抄写完毕，就带着那些古籍的原本离开这里，回到老家洪州。那些抄写的经书、古籍就留在太平庙，虽然无法和原本相比，总比没有强，就算留给有缘人吧。”海通淡淡地说。

“师父真是心地宽广”。云龙由衷地说到，他觉得即使师父将那几十本典籍全部带走，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太平庙原本就是个没有人的破庙，留下来的典籍再好，又有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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