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无限之唯一幸存者》——愚者信长》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从盐贩到吴王》——竹港小镇。
第一章 都是石人惹的祸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就是这么一句来历不明的民谣,最终竟然葬送了大元朝一百年的铁桶江山,说起来谁也不敢相信。
时任中书省右丞相的脱脱当然也不相信,甚至还很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政敌们的一种伎俩而已。凭借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就想阻挡朝廷治理黄河的决心?门都没有!
在之前的御前会议上,就曾有人以此为借口,明确反对治河,说是治河需要征发十几万民伕,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聚众造反的机会吗?
工部尚书成遵当场断言:“中原必乱!”
脱脱当时力排众议,慷慨陈词:“治河这事情确实很难,但我一定要做,这就跟治病一样,再难治也要治,而且我一定能治好!”
脱脱如此自信是有理由的,一个人二十八岁时就当上中书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不自信都很难。
其实脱脱即使不做丞相,也完全有自信的资本。这位相爷祖籍哈萨克草原,隶属于蔑儿乞惕部。
蔑儿乞惕部是蒙古族五大兀鲁思之一,凶悍异常,据史书记载:“其人用大弓长箭,杀死他族人再生食其肉”,从这段文字来看,这蔑儿乞惕部简直就是草原上的一群食人族。
不过后来惹恼了成吉思汗,那位更狠,几番厮杀,几乎将蔑儿乞惕部都灭了族,少数的幸存者也大多受惩为奴。
败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手下,算不得丢人,而且在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知道的人不多,敢搬出来说三道四的更没几个。
不过,脱脱能当上中书右丞相,和这事情却很有关系。
在此之前,坐在中书省右丞相宝座上的那位爷们叫做“伯颜”,这位爷们是脱脱的伯父,当然也隶属于哈萨克蔑儿乞惕部。
这位前相爷一直对祖上被贬为奴的事耿耿于怀,当然他的主子,那位蒙古亲王也很不识相,两人一见面,按照老规矩,已经贵为丞相的伯颜还必须下跪请安。这太丢面子了,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伯颜有一天突然发飙:“我都做了丞相,太师!那厮还敢骑在我的头上!”
于是伯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上了一封奏折,状告亲王谋反,必须赐死。而且事先连诏令都替皇帝写好了,往皇帝龙案前一扔,就等你画个押,同意不同意的,你看着办吧。
当时的皇帝叫做妥欢贴睦尔,史称元顺帝,元顺帝此时还很年轻,还没像后来那么犯浑。元顺帝一想,这事还真不好办,亲王啊,也就是我叔啊,就这么把他咔嚓了?我回头怎么向列祖列宗们交代?
元顺帝迟迟不肯下诏,伯颜也很干脆,你不下诏是吧?我来!
伯颜擅自以元顺帝的名义颁发诏令,诛杀了那位大大咧咧不识时务的蒙古亲王,而且斩草除根,顺带还杀了他的十一个儿子,连一个继承人都没留下。
哼!从今往后,看谁还敢提什么主子奴才的事?
这就太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置我英明神武的大元皇帝于何地?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过此时的元顺帝羽翼还未丰满,军权都还掌控在伯颜手里,元顺帝暂时拿伯颜也没办法,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还得装出一副笑脸,但这笑容背后,显然已经暗藏杀机。
痛恨伯颜的不止这位元顺帝,当时的汉人对伯颜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伯颜掌权期间,特别仇视汉人,首先停止举办科举,断绝了读书人的上进之路,并且对元顺帝说汉人都是奴才,狡猾卑贱,不能让他们读书,也不能读他们的书。接着又下令禁止江南农家使用铁制农具,马匹全部充公,什么祈神赛社唱戏卖艺,一经发现,通通严惩不贷。
最后伯颜干脆上书朝廷,奏请杀光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大姓汉人。
元顺帝一听吓一大跳,这也太狠了吧,这是在搞种族灭绝呀,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再说了,天底下那么多汉人,就凭你伯颜能杀得尽吗?汉人们就甘心束手待毙?到时候血流成河天下大乱,倒霉的是你伯颜,还是皇帝我?
还好元顺帝没跟在伯颜后面发昏,否则,哼哼!被杀光的还不知道会是谁!
元顺帝日思夜想,都想收拾掉伯颜,这厮太可恶了,这简直就是养在身旁的曹孟德,再这么拖下去,时间一长,我都有可能变成元献帝!
可怜的元顺帝眼巴巴地四处张望着,就盼着能有个大神从天而降,替他收拾掉伯颜。就在这时候,伯颜的老根据地——河南江北行中书省,发生了一件旷古未闻的奇事。
所谓“行中书省”,钱穆先生后来解释得很简洁——“行动的中书省”。
“中书省”是中央政府最高机关,“行中书省”则是中央政府的派出机构。蒙古人建立元朝之后,由于地域实在太过广阔,管理起来很有难度,蒙古人又不敢将政权分散,始终要将权力牢牢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于是元朝在全国各地设立了十一个行中书省,派出皇帝的心腹重臣担任行中书省的最高长官,管理辖区内一切军政事务。
这些大臣大多官高爵显,所以一开始行中书省的一把手也称“丞相”。当然行政级别比中书省的那位要低半级。
到后来行中书省最高长官有时候称丞相,有时候又不称丞相,改成“平章政事”。
总之,整个元朝,丞相特别多。
河南江北行中书省的一二把手,甚至三四五六把手,整个领导班子,通通都是伯颜的心腹。这也很容易理解,自己在京城里飞扬跋扈,外面总得安插几个自己人照应着吧。
这就叫实力,哪有单枪匹马就敢出来当老大的?
然而,伯颜安插在河南行中书省的这些心腹,一夕之间,竟然都死在了一个芝麻小官的手里。
这个芝麻官叫做范孟端,河南杞县人,在行中书省衙门里当差,行政级别副处级。
这人总觉得自己实在是怀才不遇,世道险恶,大丈夫生不逢时,奈何?于是这家伙趁酒醉之后,拿一把刷子,蘸了点墨水,公然在衙门口墙壁上写诗:“袖里屠龙斩蛟手,埋没青锋二十春。”
诗写得杀气腾腾,简直是要造反,活生生就是个浔阳楼上的宋江宋公明!
好在行中书省的长官们都是蒙古人,文盲,别说揣摩诗意,连签个自己的姓名都很难,所以这反诗写就写了,也没人过问,范孟端也就没能走上宋江的道路。
范孟端没能当上宋江,一怒之下,他选择了当导演。
一天晚上,这家伙召集了四个哥们,说是冬至那天我在行省衙门里值班,你们到驿站抢几匹马,装扮成京城来的钦差,天黑了你们进来,假装传圣旨,到时候好处大大的!
那四个哥们估计都是些愣头青,智商多少有点问题,想也没想,就屁颠颠地跟在范孟端后面,他们真干上了!
冬至那天晚上,值班的武官都喝高了,躲在家里呼呼大睡。四个愣头青按事先准备好的剧本,准时展开行动,一切顺利,一场大戏如期开演。
四位“钦差”骑着驿马,鼻孔朝天旁若无人地冲进衙门,立刻吆喝着升堂,“圣旨”下,任命范孟端为“河南江北行中书省都元帅”!
接着四位“钦差”命人传河南行中书省一把手平章政事月鲁不花、二把手左丞劫烈,以及总管撒里、万户完者不花等数十位政府要员入衙听命。
“钦差”们一个一个地唤人进衙,每进去一个,立刻就喝令跪接“圣旨”,还没等官员跪好,后脑勺旁就响起了风声,一个大铁锤“呼”地一声就砸了下来,那脑袋当场就砸成了红瓤青皮的大西瓜。
就这么噗通噗通一连砸死了几十个高官,堂堂大元朝河南江北行中书省,竟然被一个汉人小吏连窝给端了!
范孟端导演完一场大戏之后,自己又亲自粉墨登场,这回他扮演平章政事的角色。
这家伙以河南江北行中书省平章政事的名义,发布命令,要求河南各道兵将集合,听候调遣。接着下令封闭黄河水上交通,他关起门来,准备再演一回皇帝过过瘾。
大概入戏太深,过了两天皇帝瘾之后,这厮又想起汉高祖“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古训来,于是一路鸣锣开道,前呼后拥,这家伙竟然回老家河南杞县拜祭了一回祖坟!
在老家显摆了五天之后,范孟端回到了行省衙门,想起过去种种不堪事,不禁恶从胆边生,这回一咬牙一跺脚,索性将行中书省各下级衙门的长官们通通诛杀!
这些人死到临头都没想明白一个道理——小人物也不能得罪啊,尤其是那些自诩为怀才不遇的小人物。
范孟端天天躲在衙门里杀人,旁观者哪个敢多问一声?直到最后,有一个汉人小官叫做冯二舍的,趁着这位范长官喝醉酒后,战战兢兢问了一句:“请让我拜见一下钦差大人,好吗?我给他们磕个头!”
“什么狗屁钦差,我就是!”
冯二舍一听,当场吓得险些尿裤子。心想:我说嘛,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原来你们这是在演戏啊!演戏归演戏,你们杀人却是真的!好,该我立功了!
于是冯二舍悄悄溜出门去,找到几个武官汇报了一下情况,武官们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回天都捅漏了,严重渎职,死罪啊!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再说吧,先挣点功劳,将来好将功赎罪。
武官们跟着冯二舍,杀进了行中书省衙门,三下五除二,连导演带演员,一个不留,范孟端的那套戏班子当场彻底玩完。
一只蝴蝶能够掀起一场风暴,一个小人物也将推动历史巨大的车轮。
事件上报朝廷,整个朝堂上简直炸了锅。丑闻!绝对的丑闻!本王朝自建立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元顺帝下令一定要严厉追究责任!可是这责任谁敢扛?
这时候,身为中书省右丞相的伯颜发话了:“我说吧,南人狡诈残忍,你们不听,现在吃大亏了不是?”
伯颜立即指示监察御史上奏表章,要求禁止汉人担任廉访使这一级别的官职。御史大夫不敢上奏,于是告诉脱脱,脱脱说没这道理啊,汉人怎么就不能担任廉访使了?朝廷早就立下的规矩,这是祖宗的法度!他伯颜怎么能说变就变?
脱脱向元顺帝做了汇报,元顺帝当然不会帮伯颜讲话,于是元顺帝告诉伯颜:你说的没道理!我不批准!
伯颜后来知道这主意出自脱脱,不禁大怒:“我就知道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整天帮汉人说好话,哼!我哪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脱脱也害怕,于是又去见皇帝,说着说着,共同语言越说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元顺帝和脱脱简直是抱头痛哭,这伯颜太欺负人了,一定要收拾他。
其实并不是脱脱心狠手辣,一心想要干掉自己的伯父。脱脱是想,总这样下去,早晚会得到个灭族的下场,到时候不要说是伯颜,全家上下几百口,一个也跑不掉!皇帝不发威,你就真当他是太监?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伯颜请太子燕帖古思出城去柳林打猎,脱脱立即召集手下展开行动,命令亲兵控制京城九门。元顺帝也很配合,连夜召见在京的各位省院大臣,又下令御前大秘书撰写诏书,历数伯颜罪状,那大秘笔走龙蛇,赶在天亮前草拟完毕。
一切准备妥当,而此时的伯颜还蒙在鼓里。
第二天伯颜回城的时候,才发现京城九门紧闭,他已经回不了家了。
深夜十一点,城楼上火把亮如白昼,脱脱靠坐在一把躺椅上,伯颜派手下骑士来到城下,仰头问脱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脱脱朗声高喊:“皇帝有旨,驱逐丞相!”
伯颜手下的卫兵一听,立刻一哄而散,飞扬跋扈的伯颜,顷刻之间,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成功驱逐伯颜之后,没过多久,元顺帝诏告天下:任命脱脱为中书省右丞相,执掌一切军国重事。
此时的脱脱,才二十八岁!
元史记载:“脱脱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
这夸奖一点也不过分,脱脱继承了纯正的哈萨克蔑儿乞惕部血统,先天基因特别好,从小就膂力过人,能挽弓一石。少年时又拜汉人大儒浦江吴直方为师,学习笔墨文章。
年少得志,文武双全,这样的人物不自信还有谁敢自信?
到脱脱下决心治理黄河的时候,脱脱已经是二度拜相了。此时的脱脱也已三十七岁,更加成熟稳健。在此之前,脱脱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改革,恢复科举取士、举办太庙祭祀、平反冤案、开放马禁、核减盐税……。
脱脱在中书右丞相的任上,干得风生水起,政绩卓著,堪称一代贤相。
然而此时的脱脱,也为自己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炸弹滴滴答答开始了倒计时。
在这场关于是否治河的争论中,尽管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了反对,脱脱还是不为所动,脱脱铁了心地要去治理黄河。
这是元至正十一年的四月,也就是公元一三五一年的春天,在脱脱丞相的一再坚持之下,元顺帝终于颁布诏令——征发河南江北兵民十七万,以贾鲁为工部尚书,治河!
当然,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足以让这位元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悔青了肠子。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发什么诏令治什么河啊?管它洪水滔天,关我什么事?
皇帝一声令下,哪个敢不听?很快,十七万兵民集合完毕,一个个操起家伙,走上了治河前线。
其实脱脱奏请治河,也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那几年黄河总是发大水,曹州、济阴、汴梁等地多次绝堤,死伤无数。洪灾之后又跟着旱灾,旱灾之后又接着洪灾,几旱几涝,折腾个没完。
结果是满目饥荒,饿殍遍野,人要是没了活路,那就只剩了一条路——造反!
皇帝别的不怕,就怕有人起兵造反,我屁股底下的龙椅坐不稳,你们这些大臣们也没好日子过!赶紧给我想法子去!
脱脱这才下定决心治理黄河。
刚开始还算顺利,到月底的时候,出事了。
那天上午,一群河工在一个叫做黄陵岗的地方挖出了一个石头人,那石人和真人一样大,只长了一只眼睛。
一只眼的石人,这太奇怪了,长这么大没见过,到底是哪路神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几个胆大的凑上前去,大伙一齐使劲,石人被拉得竖了起来。咦?那背后怎么还有两行字?
你认识不?不认识!你呢?我也不认识。
原来挑河的民夫都是一群文盲!
这时候该咱哥们显摆一回了,一个粗通文墨的家伙挤了进去:“让开让开,我来读给你们听。”
那家伙摇头晃脑念了起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念出的是仿佛一句魔咒,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面面相觑。我的妈,这不就是那句民谣吗?
监工也纳闷,半天没敢吭声,心想:真见鬼了,说有还真有。
那年头,没文化不丢人,有文化才害死人。
魔咒一出,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黄河工地。
那些天里,河工们心里都埋下了一个共同的想法,这想法大胆而且刺激,让人热血沸腾。
你们这些蒙古鞑子,欺负我们汉人一百多年了,现在天降神示,还等什么?反了吧。
就缺一个带头大哥了。
没等多久,元至正十一年五月初,神一样的带头大哥现身了。河北永年人韩山童、安徽颍州人刘福通在颍州聚集了三千多治河民夫,韩山童当众宣布自己是宋徽宗八世孙,现在要兴宋灭元,我反了,兄弟们反不反?
“反!”底下三千多号人几乎异口同声。
当然也有人心里直犯嘀咕:前朝皇帝姓赵,你姓韩,你怎么能是他们家子孙?
但是架不住旁边人都在跳着蹦着起哄,于是一股热血直往上冲,他也捏起拳头高声怒吼:“反!老子也反!”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丧失自我,什么是非标准也挡不住从众心理。
这些人头上裹起红色的头巾,操起治河的家伙什,打出了“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史称“红巾军”。
紧接着蕲水的徐寿辉、萧县的芝麻李、濠州的郭子兴,全反了。烽火烧红了大元帝国的天空
“反了,乱了;乱了,反了”,那些天以来,元顺帝一直在大都城里喃喃自语,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
唉,都是石人惹的祸。
第二章 英雄不问出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把火从颍州开始,沿着黄河一路东去,迅速蔓延,烧遍了整个河南江北行省,一直烧到了最东面的海边。
那年头江苏苏北的海边,是一大片真正的蛮荒之地,受海水侵蚀了几千几万年,土地严重盐碱化,连狗尾巴草都很少,想长点什么稻子麦子,那就更是痴人说梦,贫瘠得简直和戈壁沙漠有一拼。
不过这里并不像戈壁沙漠一样渺无人烟,相反却到处都有人在放火。这帮人在干什么?原来他们在煮盐!
在这大海边上出产一种特别重要的物资——食盐。
食盐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要说人,只要是个活的动物,缺了盐都会浑身无力,恶心呕吐,严重一些的甚至会当场晕死。
因此从古到今,食盐一直都是国家的一种重要战略物资。
不过要从海水里获得食盐,那就实在太难了。
那年头没什么先进的设备,一切都得仰仗人力,工艺倒不是很复杂,就一个字:煮!
在海边上找块稍高一点的地方,堆起一个大灶,架上一口大锅,倒进一锅卤水,然后点起一把火,日夜不停使劲地烧。
这活说起来容易,真干起来却能要人命。
冬天时两脚站在海水里泡,夏天时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烤,隔三岔五还会来一次大海潮,命不好的直接就卷进海里喂了鱼。
吃不饱穿不暖几年下来人都变了形,弄不好还得搭上一条命,这种活谁愿意干?
所以历朝历代,赶到海边上煮盐的都是些流放的罪犯,这些人就叫做“灶户”。而且一旦成了“灶户”,世世代代就都是“灶户”,世袭制!
比“灶户”好一点的是贩私盐的,干这一行得胆大心细,关键时刻还要有豁出一条命的勇气。那年头食盐属于国家专营,私盐贩子等同于盗贼,抓到都要砍头!
张士诚就是个私盐贩子,这出身当然很有些说不出口,不过和一个拿着破碗到处讨饭的和尚花子比起来,谁比谁更丢脸,还真不好说。
元朝时在两淮间设置个二十九个盐场,其中丁溪场、小海场、草堰场、白驹场隶属于扬州路高邮府兴化县,伍佑场隶属于淮安府盐城县,其余都隶属于扬州路泰州海陵县。
张士诚原先是兴化白驹场的一名“灶户”,据说刚出生时体重九斤四两,于是便起了个小名就做“九四”。
他的三个兄弟也就跟着叫做“九五”、“九六”、“九七”。
刚出生便是九斤四两,长大后那体格就更不用说了,史称“张士诚少有膂力,重迟寡言”。不仅有把蛮力,而且从流传下来的图像来看,还真称得上相貌堂堂。
“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照搬《水浒传》里描写宋江的那段台词来形容张士诚,那是再合适不过。
这样的人物往一群焦头土脸黑不溜秋的盐工里一站,很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天生就是一块私盐贩子的好材料。
好在英雄不问出处,私盐贩子混得好,也能当皇帝。
不管怎么说,私盐贩子都是个高风险的行当,幸好张士诚还有三个兄弟,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四兄弟齐心协力,整天在串场河上忙着贩卖私盐。
“串场河”南北走向,是一条连接各个盐场的人工河,也是淮盐外运的一条重要通道。
兄弟四个划着木船,从白驹场出发,沿串场河南下,然后向西划进蚌蜒河,他们的目的地是泰州。
有匪就有兵,有私盐贩子当然也就有缉私警。
有个叫邱义的,就是他们的对头。缉拿像张士诚这样的水上走私犯,需要远距离攻击武器,邱义的装备就是一张强弩,所以这厮的职务也就叫做“弓兵”。
张士诚好几次都被邱义连人带船当场截住,弩拉得咯吱咯吱响,箭就指着张士诚的脑袋。
举起手来!要命可以,把银子留下,否则一个一个地爆头!
赃款通通没收,还要外加罚金,当然不开发票,钱都进了邱义的腰包,典型的黑吃黑。
收完银子后,人犯当场释放,这就是财源啊。
下回你继续走私,我继续缉私,你赚的银子都归我,气死你!
花钱消灾,不进大牢就好,哥四个被抢之后,也只好这么自我安慰消消气。
不过有一回,邱义玩得过火了,从串场河追过了蚌蜒河,还在继续往前追,这哥们大概要参加什么龙舟大赛,借这事预先炼炼肱二头肌。
出了蚌蜒河,一条大河直通泰州,张士诚哥四个划得满头大汗,船里私盐装多了,吃水深,怎么也甩不掉后面的那位缉私警。
张士诚气得直骂,狗东西不按规矩出牌,有你这么往死里追的?老子就不服这个邪!
追着追着,最要命的事出现了,前方竟然设下了关卡,一群弓兵缉私警!
哥四个实在没办法,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运气背到家了。
张士诚只好吩咐一声,把私盐都沉到水里,船也不要了,人赶快潜水上岸,逃吧!泰州的缉私警可不同于邱义啊,那厮只要钱,这些货却会玩真的。
那条大河后来改名叫做“卤淀河”。
其实张士诚在泰州城里也是有朋友的,别的小事比如小偷小摸的要是被抓住,那哥们还是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这哥们叫做王克柔,家里很有钱,也特慷慨,来来往往没带身份证的江湖豪客都喜欢往他家里钻。这人也很有趣,来者不拒,好酒好肉款待,吃饱喝足后发点盘缠上路,你要是喜欢在我家常住,那也可以,教我两招拳脚功夫就行。
张士诚兄弟四个贩完私盐后经常到他家喝酒,世道不太平,又经常受官军欺负,所以喝着喝着,浑话也就越说越多,什么“天下英雄,使君与操尔”的台词都能搬上酒桌。
当时住他家里还有个叫做李二李华甫的,从来都是“好汉见好汉,酒多肠不穿”,大伙都是好兄弟,往死里喝吧。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样的好日子真赛过神仙。
然而到至正十一年的秋天时,好日子结束了。
红巾军在黄河工地造反,朝廷一边调兵镇压,一边下令各地方官员仔细排查,看看辖区里有没有危险分子,凡有造反迹象的,通通判他个现行造反罪,抓起来!宁可错杀三千,不要漏网一个,汉人的命反正不值钱。
王克柔当然上了第一批黑名单,整天在家结交五湖四海的闲杂人等,白吃白住还给钱,不是想造反难道是想做活菩萨?天下有这样的傻子?
高邮府知府李齐亲自赶赴泰州,二话没说,就将王克柔逮捕下狱。
该李华甫出场了,酒不是白喝的,这种时候做兄弟的不出力,还有谁出力?
李华甫人缘还不错,到兴化宝应交界处,竟然一下子召集了七十多艘小木船,沿着官河杀气腾腾就奔泰州而来,他这是要玩硬的,劫狱!
这主意想倒是想得不错,蒙古人原先都生活在草原上,马上功夫十分了得,一把圆月弯刀横扫天下,但是他们不会打水仗。
可是时代变了,这已经不是成吉思汗那个年代了。李华甫的舰队离泰州还有一百多里,就遇上了蒙古悍将纳速刺丁,这家伙不仅精通水战,而且还会放火。
顷刻之间,李华甫的二十几条船就被烧成了灰烬。
赶紧溜吧,蒙古人都会划船了,这太可怕了。
纳速刺丁也不追,只是派人传话,如果愿意投降,我们就封你个官做做,那边有红巾军造反,没闲工夫理你。
李华甫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好事?打来打去,不就为了求个富贵吗?放着现成的官不做,傻啊?
于是李华甫将舰队解散,自己乐颠颠地进了泰州城,当上了泰州判,副处级。
高邮府知府李齐也很配合,怕李华甫的面子没地方放,于是在李华甫进城之前,就将王克柔转押进了扬州大狱。
张士诚愤怒了,愤怒归愤怒,暂时也无计可施,但是仇恨的种子埋下去,总有一天要发芽。
哼!走着瞧!
张士诚也没闲着,王克柔事件之后,张士诚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年头,钱不算什么,说没就没,人活着,钱没花光,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所以张士诚也学起了王克柔,附近盐场的兄弟,只要上门给个脸,立刻好吃好喝款待,当然没银子给,哥只是个私盐贩子,不是财主。
很快,张士诚身边就聚集了十几个兄弟,都是灶户,煮盐的出身,身体壮,能吃苦,虽然没文化,但是都有一颗天天向上的心。
缉私警邱义又出现了,好啊!你们喝酒敢不请我?
但此时形势已经不同以往,人多胆壮,你一把破弩一次能射几支箭?
邱义一看,这群平日里被撵得到处乱窜的小耗子,竟然不把我这只猫放在眼里了,这还了得?
老猫不发威,你当我是玩具?
邱义大怒,指着张士诚和那十几个兄弟破口大骂,骂的都是戏里的台词:“你们私自聚会,图谋不轨,勾结红巾军,简直是要造反!老子要去告发你们!”
真告发假告发还真没谁说得准。
反就反了吧!老子们被这厮欺负了多少年了,总要有个说法!
元至正十三年,也就是公元一三五三年的正月,一天晚上,张士诚和手下一班兄弟,趁着酒醉,每人肩上扛着一根扁担,一起来到了草堰场北极殿,在神像前齐刷刷跪下:
“我们受人欺辱多年,现在天下大乱,大丈夫怎能生生世世做盐丁?”
没办法,这帮哥们都没文化,喊不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的口号来。
哥几个一起冲进了邱义的家门,扁担都舞成了花,你总要给我个说法,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会给你个说法!
逼急了的耗子会咬猫的。
揍死了邱义之后,哥几个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胸膛里那股子凶劲还没退,又放起了火。
灶户出身,放火是内行,烧死那些狗日的,都是我们整天累死累活流血流汗在养活你们!
原来住在范公堤里的还有几十户富贵人家,这些人或是灶头,或是税官,或是弓兵,或是朝廷特许的盐商,或是住家鞑子,总之都很有钱,住的地方也堪称富人区。
这把火趁着呼呼西北风,一路烧过去,当真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连附近贫民窟的好多茅草屋都跟着后面遭了殃,一连烧了上百户人家,熊熊烈火之间,只见一条大黑龙,吐着火红的舌头,翻滚着就飞入了东边的大海。
酒劲一过,哥几个也有些犯傻,这回闯大祸了,杀人放火,死罪!
索性反了吧!他红巾军能反,我不能反?整天蹲在海风里煮盐,这种日子几辈子都熬不出头!
张士诚带着十几位兄弟,扛着扁担,来到了草堰场范公堤下界牌头一个叫做东十五里庙的地方,回头一看,身后已经跟了几百名盐工。
往哪里去?
废话!东面是大海,向西去!
盐工造反的消息,就像正月里的寒流一般,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二十九个盐场。
紧张的当然是那些有钱的大户,听说这帮穷盐花子杀人放火,一个个赶紧关紧大门,后院墙上砸出一个小洞,收拾好金银细软,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拔腿就逃。
也有不信邪的,丁溪场有个叫做刘大仁的大户,他就没把这帮盐工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有他骄傲的资本——家丁。
所谓家丁,也就是私人保安团。刘大仁召集家丁,检阅完毕,然后给他的保安团壮胆打气:“一帮盐花子,就靠扁担,想造反?做梦去吧!”
原来自从中书省前右丞相伯颜下达禁铁令之后,除了一些大户人家,民间的铁制农具基本没收,据说当时十户人家才能拥有一把菜刀,而且用完还得交还住家鞑子保管。
菜刀管制,那是有悠久历史的。
要是想烧碗红烧肉那就基本靠手撕了,好在那年头也没什么人吃得起猪肉。
刘大仁领着私人保安团拦在了丁溪场庆丰桥上,张士诚带着盐工也刚刚赶到。
保安团一看,都乐了,果然如我们大人所说,全扛的扁担啊。
这回我们要立功,我们要拿住几个反贼送给官府请赏去。
刘大仁身先士卒,站在桥头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就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那支箭直溜溜射向了张士诚。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箭法还真有职业选手的水准。
远距离精准打击,这要是真射中了,后面的故事从这里就得结束。
危急关头,一个人挡在了张士诚的身前。谁?他兄弟张士义,小名九五子。
箭射穿了颈部动脉,血花四溅。
张士诚刚一出师,就吃了个大败仗,还搭上了兄弟的一条命。唉,都是吃的没武器的亏啊。
保安团乐颠颠地胜利凯旋,紧闭大门,围墙上站满了岗哨,这回算是结下死仇了,这回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到半夜里,墙外果然响起了怒吼声。有胆子大的家丁爬上墙头一看,当场吓得两腿筛糠:“不!不!不好了!”
“怎么了?”
“他们有大刀!”
刘大仁探头一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墙外的月光下,张士诚带着十几个兄弟,每人扛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刀!
杀器!这是大杀器!超级武器!
家丁们吓得打开后门,拔腿就逃。我们是保安,只负责看门,不负责打仗,那是武警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刘大仁一看,保安团都散了,我也逃吧。刘大仁最后跳到了后面河里的小船上,沿着这条会涨潮的小河,一直逃进了海里。
哪有什么青龙偃月刀?就是在每根扁担头上绑了一条大鲫鱼。
从此以后,鲫鱼也被称做“刀子鱼”。
吓跑了刘大仁之后,造反的盐工们挥舞着扁担树棍冲进了大院。
为首的一共是十八位兄弟,这十八条好汉分别是:
张士诚、张士德、张士信、李伯升、潘元明、潘元绍、莫天佑、莫天锡、徐义、徐志坚、韩谦、钱辅、宋兴祖、张天麟、李宁、花同佥、吕珍、五太子。
这便是元朝末年,名动江淮的“十八条扁担”。
这一年张士诚三十三岁。
扁担们刚冲进院子,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惊喜——刘大仁这厮简直就是个武器发烧友,院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扔得满地都是。
什么狗屁禁令!从来针对的都是底层老百姓。
除了几十件兵器,还有一个大谷仓!而且后院还系了两匹马。
够吃一阵子了!不要太贪心,那年月,地主家也不富裕啊。
吃大户之后,张士诚带领着人群继续向西,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处叫做“戴家窑”的地方。
这地方一年四季也同样是烟熏火燎烈焰熊熊,不过他们不是在煮盐,而是在烧砖。
烧砖也是个力气活,窑工们也都缺衣少食满脸焦黑,整天做牛做马地卖苦力,那处境和盐工们是一样一样的。
都是阶级兄弟啊。
窑工和盐工一见面,一股朴素的阶级感情立刻涌上心头,一双双结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可把你们盼来了!”
队伍一下子扩充到了上千人,都是肌肉发达的精壮汉子,还好那年头已经不流行起外号了,否则什么“病尉迟”“赛李逵”的词都不够用,能抢破了头。,
现在到哪里去?
张士诚手一挥:“去打泰州!”
“慢着!”他兄弟张士德赶紧拦在了身前。
编后语:关于《《从盐贩到吴王》——竹港小镇》关于知识就介绍到这里,希望本站内容能让您有所收获,如有疑问可跟帖留言,值班小编第一时间回复。 下一篇内容是有关《《杖化龙》——独孤子瞻》,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进去看看。
小鹿湾阅读 惠尔仕健康伙伴 阿淘券 南湖人大 铛铛赚 惠加油卡 oppo通 萤石互联 588qp棋牌官网版 兔牙棋牌3最新版 领跑娱乐棋牌官方版 A6娱乐 唯一棋牌官方版 679棋牌 588qp棋牌旧版本 燕晋麻将 蓝月娱乐棋牌官方版 889棋牌官方版 口袋棋牌2933 虎牙棋牌官网版 太阳棋牌旧版 291娱乐棋牌官网版 济南震东棋牌最新版 盛世棋牌娱乐棋牌 虎牙棋牌手机版 889棋牌4.0版本 88棋牌最新官网版 88棋牌2021最新版 291娱乐棋牌最新版 济南震东棋牌 济南震东棋牌正版官方版 济南震东棋牌旧版本 291娱乐棋牌官方版 口袋棋牌8399 口袋棋牌2020官网版 迷鹿棋牌老版本 东晓小学教师端 大悦盆底 CN酵素网 雀雀计步器 好工网劳务版 AR指南针 布朗新风系统 乐百家工具 moru相机 走考网校 天天省钱喵 体育指导员 易工店铺 影文艺 语音文字转换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