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江湖仗剑来》免费试读_人间悲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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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陈公鱼

正值阳春三月，芜湖县城却早已是飞絮漫天的景色，纷纷扬扬，恰似一场春雪，落得悄无声息。

芜湖县虽说只是江东一方小县，却在近年科举中连出三名状元郎使其大放异彩。其中一位更是得了圣上青睐，招为驸马，从此戴上了一顶皇亲国戚的高帽。在寻常百姓眼中，这便是一步登天，身份刹那间贵不可言。而芜湖一带还因此事掀起了一阵读书热潮，有好事者甚至还传出了“习得书生气，做得天家郎”的口号。便是那路边杀猪宰羊的屠夫也换上了一身满是油垢的青衣长衫，腰间别着一本破书，嘴上还时不时地吟上一句“之乎者也”。不伦不类的模样，惹人发笑。

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袁靖心底则是无尽的嘲讽。若是人人都当得帝婿，那大魏的公主岂不是烂大街了？

收回不屑的目光，袁靖正了正衣冠，“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水墨折扇，轻摇着，闲庭信步地走向街边的一处“醉仙居”。

小县城里的酒楼大多形式简单，一楼一间大堂，摆些桌椅板凳，多是一些来往赶路的行人在此用膳。二楼净是客房和雅间，稍微讲究一些的客人便肯多花些钱到雅间用膳，吃顿便饭也算凑合。

只见袁靖前脚刚踏进店内便有眼尖的伙计凑上前来，一脸献媚地问“这位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袁靖扫视大堂一眼，不大的空间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嘈杂得很。

“替本少寻处清静些的雅间，最好是临街的，再将店内最好的酒菜给我添一份。”袁靖淡然地吩咐着，随手抛给那伙计一枚几十两的银锭。“剩下的算赏你的。”

“得嘞，客官您随我来。”那伙计脸上笑意更盛，将银锭随意揣在怀里后便点头哈腰地为其引路。毕竟在芜湖县，如此大方的公子哥可不多见。

这处“醉仙居”的雅间不算大，一张漆红的八仙桌，四张高背椅，一道画着山水的屏风和两个罩着灯纱的烛台便占去大半的空间。临街的墙上有一扇半敞木窗，探头望去，长街尽收眼底。

“你先退下吧。”袁靖摆了摆手，将伙计打发离开。

“是。”

那伙计告退一声便引门而出。

袁靖缓然坐下，轻闭双眼，三指端起茶盏，用茶盖抹开一些碎叶，细细抿上一口，“西湖陈年旧茶”。

轻叹一声，又睁开眼。从腰间解下一柄匕首，约莫半尺长，通体暗金色，无花纹，泛着一抹寒光。

袁靖就将其于手中转动把玩着，他盯着那匕首，若有所思，不经意间，那抹寒光好似印在他眸中。

“咚咚咚”一阵扣门声打破这份宁静。

“谁?”袁靖放下匕首，转首望向房门。

“故人来访。”门外传来一道男声，音色淳厚。

袁靖皱着眉，仿佛在不停思考门外所为何人时，门却蓦然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青年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袭天青色的锦绣长袍，绣得是流云纹，平添几分不俗。头戴束髻冠，腰间别着一枚白如截肪的软玉，细细观来竟是上好的羊脂玉。

偏偏这么一个怎么看都是一方贵人的男子，手中却牵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

那小乞儿一身破旧的麻衣早已看不出本色，蓬头垢面的，只一双眸子倒是生得极好，炯炯有神，颇有灵性，倒不似一个小乞儿该有的。

袁靖看着男子，眉头渐渐松开。“赫赫有名的公鱼先生。今日怎得有如此闲情逸致来拜访在下这等无名小辈，何况我与先生不过数面之缘，怕是还谈不得‘故人’二字罢。”

“今日来寻见袁公子纯属偶然，不过既然遇见了，在下倒还真有件小事相求。”陈公鱼微笑道。

“哦?既是先生有事相求，袁某定当尽力而为。”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神游太虚之时我探觉江东有一份前缘未尽，我便御剑而来。结果就收了这一个小徒弟，想必袁公子也晓得，我陈公鱼是个好面子的人。但今日出行匆忙，未带什么好东西当见面礼，恰巧知道袁公子家大业大，所以想向公子借样宝物。”陈公鱼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袁靖沉吟片刻，“先生想借何物?”

“我，想借你“玄寒”一用。”陈公鱼微笑着。

“玄寒?”袁靖脸色有些阴沉。“先生可知玄寒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个传家宝嘛，改日在下一定双手奉还。”

不就是个传家宝嘛？袁靖有些气结，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先生还是请回吧，传家之物，恕不外借。”

“袁小子，我是给你爹几分薄面才唤你一句袁公子，你如今却这般小气，连把破匕首都不借我，我又不是不还。”见袁靖这副模样，陈公鱼颇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

“还?你陈公鱼可是出了名的貔貅！会不会还我，你当我心里没点数么?”袁靖实在按捺不住，沉声喝道。

“你若不给，别怪我强抢了。”陈公鱼微眯着眼，闪露寒光，松开牵着小乞儿的手，轻轻一摆便有一阵清风将其托送出门外。

“正好，上次有幸见得先生纵横天下的绝世风采，今日还望先生指教一二。”袁靖说着，将那柄名曰“玄寒”的匕首拔出鞘，半身前倾，蓄势待发。

“好。”

陈公鱼也不多言，长袖一挥，一柄三尺长剑飞出，悬空直指袁靖，一阵杀意宛若实质向袁靖压迫过去。

袁靖暗暗咬牙顶着杀意，眉头紧皱，蓦然冲去，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出现陈公鱼身后，手持玄寒横向一斩。

“呵。”陈公鱼轻笑一声，空中三尺长剑随意而动，回向飞来。“锵锵”一声，将玄寒挡住。陈公鱼反手握住长剑，一道真气传入剑内，剑气激荡而出将玄寒震开。

袁靖见处境不妙，急忙抽身欲退，玄寒一挥，成百上千道寒刃之气程网状向陈公鱼吞噬而去。陈公鱼不退反进，横剑一挥，一道粗大剑气甩出，削尽寒刃之气，天青色长袍随剑气而舞，尽显绝世风采。几式剑招信手拈来，向袁靖步步紧逼。反观袁靖则是狼狈不堪，勉强接住几式剑招却又被散出剑气所伤，身上的长衫也早已被剑气切割得千疮百孔，头冠被打落，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宛若狰狞厉鬼。

陈公鱼忽而一记挑剑，袁靖猝不及防间玄寒飞落，直插入地。

陈公鱼欺身而近，单手掐住袁靖脖颈，提悬起来。“袁小子，有些事情，手脚处理得再干净也总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更何况是人血呢？那玩意儿，擦不净。”

陈公鱼冷冷地说完一番话，便将已经奄奄一息的袁靖往地上随意一抛，不再理会。转身将玄寒拔出，从袖袋中掏出一方白娟仔细擦拭握柄上面的血迹，自然全是袁靖的。陈公鱼自己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袍亦是素净如初，好似世间污秽，皆近不得身。

将玄寒擦干净后陈公鱼便将其收入袖袋，再一挥长袖又把长剑收进，随后便转身离去，再不看那躺在地上的袁靖一眼。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袁靖慢慢地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冰凉的墙壁喘息。

“影子。”袁靖微弱地低呼了一声。

房间阴暗处，突然显现出一道黑影，看不出面容着装，宛如一道影子。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袁靖微弱的声音又响起来。

“已经安排妥当。”那道黑影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那善后的事呢？”

“醉仙居里的都是自己人。”

“嗯……事后随便找个理由全杀了吧，今日之事，你知我知。”

“是。”

“行了，你先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那黑影慢慢退回阴暗处，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呵呵，公鱼先生?”袁靖仰起毫无血色的脸，笑意狰狞……

第二章 公孙玄

芜湖县数百里之外，陈公鱼御剑疾行，长袍随风而舞。身后的小乞儿则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小脸煞白，好在被他护体罡气庇护着，纵然疾风似刃也伤不得他，陈公鱼自己则是修剑之人，如此风力对他而言自然小菜一碟。

“第一次乘剑?”陈公鱼回头望了望他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嗯。”小乞儿闭着眼，用力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陈公鱼转头，继续御剑。

“……”小乞儿低头不语。

“公孙玄，虚年十三，龙阳城公孙世家单传嫡子，父亲公孙穆，对否？”陈公鱼见公孙玄久不作声，便自顾自地说道。

公孙玄蓦然睁开眼，望着陈公鱼的背影，故作镇定。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收自己为徒，可听到他随口便道出自己的身世，眼睛里依旧还是露出了几分藏不住的慌乱。

“不必惊慌，早年间曾与你公孙家结下过一些善缘，也算有几分香火情。如今你公孙家出了如此祸事朝廷既然不管不问，我陈公鱼自当伸手管上一管。”陈公鱼好似猜到了公孙玄心中所想，轻声解释道。

公孙玄低下头，想起今日初遇这个男子的情景，沉默不语……

自那日连夜逃到芜湖县开始无依无靠的他便像个普通的小乞丐一般沿街行乞，一身衣袍都早已典当。今早一个不经意撞上了眼前这个男人。按曾经的经历，想着最轻也要挨一顿毒打。可那人不仅不恼，还领他前去酒楼要了些吃食，当时饿急的他哪儿来得及多想，狼吞虎咽着便开吃了。一番风卷残云之后，那男子忽然问他愿不愿拜其为师。望着男子如沐春风的笑，怔怔地点点头，便应了下来。如今想来，幸得未曾拒绝。

“我们去哪儿？”飞了好一会儿，公孙玄渐渐适应了，见陈公鱼还未有降落的迹象忍不住问道。

“崇云观。”陈公鱼回答得极简练。

“去那做什么？”

陈公鱼望了望历经一战都未沾滴血的衣袖上的两个黑手印，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去拜访一位老友，顺便替你换一身行头，洗个干净。”

“哦。”公孙玄点头。

“还有，以后记得要叫师父。”陈公鱼强调道。

“嗯……师父。”

……

约莫又是一炷香的功夫，陈公鱼才御剑缓缓而落，停在一处城池之外。

公孙玄跳下飞剑，脚下却打了个踉跄，若不是陈公鱼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怕是会摔成个狗啃泥。

公孙玄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小脸一红，想着这才拜师多久呀，便在师父面前出了丑，不禁有些窘迫。

“无妨，第一次乘剑罢了，难免有些不适，以后等你能自己御剑的时候就不会了。”陈公鱼淡笑着宽慰道。

“真的吗？以后我也能像师父这样御剑?”公孙玄听到陈公鱼一番话，连声追问，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希冀。之前的窘迫感，早就抛之脑后。

“那是当然，我陈公鱼的弟子可不光要会御剑，至少还要做个举世无双的大剑仙。”陈公鱼见公孙玄的样子，忍不住揉揉他的小脑袋打趣道。

公孙玄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轻声嘀咕道“大剑仙什么的就算了，只要能比师父厉害一点就好了，以后等师父老了，我便可以御剑载着师父。”

“臭小子，那可比做大剑仙难多了，为师的境界可是好几个大剑仙叠起来都勾不着的。”陈公鱼咧了咧嘴，挽起袖子赏了少年一个板栗，心里觉得这臭小子真不会讲话，便有些赌气似的自顾自地走了。

公孙玄有些委屈地揉了揉额头，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解。这师父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下一秒却又咧嘴一笑，道：“原来师父也会吹牛嘛。”

陈公鱼突然停下，转身望着公孙玄。

公孙玄心头一惊。不会被听到了吧？

陈公鱼望着愣在那儿有些呆呆傻傻的公孙玄，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收错徒弟了。没好气道“臭小子，还不跟上?”

“哦，来了。”公孙玄松了一口气，原来没有听到啊。

公孙玄小跑过去，摸了摸额头，心有余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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