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游戏》： 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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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孙

孙局长用颤抖的手点着了一根烟，含到嘴里。

会议室不给抽烟，孙局长还因为这个教训了他们好多次，但现在没一个人想拦他。

他吸了一口烟，又喷出来，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一些。

“吸血鬼干的，对吧？”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是，除了女主人是被直接用刀割断喉咙以外，男主人，大女儿，小儿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和抓伤。”一名警员回答。

“谁发现的？”

“女主人学生时代的好友，她出差来到这里，刚好是三天小长假，就想去拜访一下她，结果等了她一天，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应，问邻居也说没搬走，觉得不对劲就找人开锁了。”

“地点呢？”

“在我们局旁边的居民楼”

“有监控吗？”

“没有，那是个老居民楼，监控早失灵了，周围有都是闹市区，人来人往，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几个人？”

“从咬痕和脚印来看都只有一个人。”

“作案动机呢？”

“应该没有动机，这家人夫妻两个都是教师，平常安分守己，没有仇人，更没有接触过吸血鬼。”

警员还没说完，就被王朗雨用凶恶的眼神打断了，他知道那个警员接下来要说什么：初步判断，凶手是即兴杀人，有可能还吸了毒。

孙局长又拿出了一根烟，哆哆嗦嗦地往嘴里送，王朗雨一只手摁住他拿烟的手，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

“孙老大，抽烟对身体可不好。”

王朗雨还想在说点什么，可是已无话可说。

他突然感觉眼眶有点发酸，他平日里嚣张跋扈，谁也不怕，但一到关键时刻，他连个承诺都给不了。女朋友也是，孙局长也是。他很想向女朋友承诺，给她幸福安稳的生活，可他不能，他很想向孙局长承诺，说他一定能抓住凶手，可他也不能。

孙局长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回想起两个人的初遇。

孙局长原先不是干他们这行的，是个挺成功的商人，才四十不到，就有了自己的公司，有妻女，简直人生赢家。

可幸福这东西脆弱的很，什么都扛不住。有一天晚上老孙出去应酬。到晚上三四点，才被他的那些下属送回家，一打开门，满屋子的血。

那天晚上一个流窜到a国的吸血鬼，不知道是吸了毒还是饿得发昏，看到他们家还亮着灯——等老孙回家，就冲进去，把老孙的妻子女儿全杀了。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老孙那天晚上应酬，躲过一劫。但也好不到哪去，看到案发现场他就休克了，抢救过来以后又在精神病院呆了一年，放出来以后公司已经被他的下属控制得完完全全，他已经插不上手了。

也不知道老孙当时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反正他把公司的股份一卖，拿着钱，想要去报仇雪恨。

可是恨也不知从何雪起，那个吸血鬼跑了，至今找不到，说不定早就因为死在那个阴沟里了。虽然凶手的生命可能结束了，但老孙的仇恨远没结束。他找门路办了张警官证，打算从此以后替天行道，杀光那些吸血鬼。

但理想和现实往往有些差距，他白拿着张证，可他四十岁人，从来没接受过有关这行的任何训练，还挺着一个啤酒肚，战斗力和初中生勉强持平。那些警察知道他的故事，也懒得理他，他没事干，就每天在外游荡，一遇到有卖酒的地方就一醉方休，他的事迹传遍该城市各大酒馆，还不知道是那个缺德鬼，造谣说他是酒仙下凡，能给店里带来好运。

酒仙一醉方休的时候，看到了他旁边同样一醉方休的少年，少年脑袋上还绑着纱布，叼着根烟，拿着瓶酒，一身脏兮兮的名牌，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看上去真是比流氓还流氓。

那是十七岁的王朗雨。

他当时在一间贵族高中里读书，成绩优异，虽然整天打架斗殴但还勉强算是祖国的花朵。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本性可以隐藏一时不能隐藏一世。他食人花的真面目很快就在一次斗殴中漏了出了。

他打的是从b国来的留学生，其实就是吸血鬼，不过是吸血鬼中的贵族。他看那帮家伙不顺眼，明明是天生的仇人，领导老师和他们谈起话来都是文质彬彬，潇洒中带着优雅，好像大家之间没有仇似的。

他从小在他爸的战友堆里长大，见惯了在人类和吸血鬼明里暗里的搏杀中死的那些人。他瞧不惯人和吸血鬼相处时那温情脉脉的面纱，他觉得那面纱血红血红的，每一根线都沾满无辜者的血，让他看见就要发疯，想要把那层面纱撕下来。

于是他纠结了一群和他一样不怕死的，以多对少，群殴那几个吸血鬼。

这件事王朗雨很多年后想起来心里都发毛，还好当时那几个吸血鬼年纪小，还没什么本事，不然他们几个没拿武器的人类要吃大亏。

他们最后打了个疑似两败俱伤，吸血鬼那边可能是打他们的时候擦伤了手，找校医要了几个创可贴，而王朗雨他们伤得也不重，进医院躺了一个月。

王朗雨他爸那时候官做得已经挺大，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校方让王朗雨道个歉就算了，但他死犟着不肯道歉，把他爹气得让他滚出家门。

于是刚出院的王公子，又在外头过了半个月的流浪生活，就是这时候，他遇上老孙了。

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奇妙，他或者老孙当时假如换一家酒吧喝酒，或者早一点晚一点进去，又或者老孙没向他搭话，两个人都会错过。老孙会继续当他的都市传说，王朗雨会继续待在叛逆期里走不出来，而无论如何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王朗雨觉得自己一生中做过三件人事都和进去有关，一件是走进那家酒吧，一件是敲开那间办公室，一件是撞开那扇门。

第二章 分局

王朗雨止住思绪，把孙局长的烟塞进自己兜里，假装没有看到孙局长威胁般的眼神，开始办案。

这案子不难办，即使找一个外行都能看明白事情的经过。

晚上十一点，家中的女主人正在看电视，男主人带着三岁的小儿子洗澡，大女儿在卧室睡觉。凶手进门时大概是为了防止女主人尖叫，干脆利落的砍断了她的脖子。接着是男主人，然后是大女儿，最后是小儿子。三人都是腹部中刀，然后在与凶手的搏斗中失血过多而死。而从他们身上的咬痕和抓痕也可以断定，就是吸血鬼做的。

很简单的案情，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找凶手而已，技术侦查就不是王朗雨的活了。

王朗雨早就从技术岗位上退下来了，现在主要负责抓人和指挥。他本来就不是正经学刑事侦查或者法医的，他早就辍学，和志同道合的老孙一起办案，凭着他自己的小聪明和老孙的油滑，他们越干越好。上面看在老孙屡立奇功和王朗雨父亲的面上，一路让他升到了局长，不过其实也就是个名分，没权没资源。之后他们又自己吸收了不少人进来，这些人大多是和吸血鬼有血仇并且有点本事的，所以才会放着大好前景不要，领着那点可怜工资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因为他们大多不是干这行的，所以孙局长拼了命去才让上头勉强承认他们是自己人。上面大概也是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把很多棘手又得罪人的活交给他们，还没给他们多少经费，每个月的钱还不够他们局的人吃饭，武器人手自然也是没有。

这一群社会闲散人员组成的群体没有正经名字，干着警察的活，有个警察的名义，但却不算是真警察，所以别人提起他们的时候只是管他们叫做分局。他们主要解决那些当地警察局不想解决的案子，这些案子与吸血鬼有关联的居多，他们也会在法律范围内接一些私人委托。他们一群人的经费就来自一些私人客户的捐款还有孙局长的个人财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次的进展很快，他来之前就已经快破案了。那个人家的大女儿挣扎时扯掉了凶手的一撮头发，不知道凶手是没发现还是不屑掩盖，那撮头发就留在女孩手里了。经过DNA对比，发现是一名暂时居留在a国的吸血鬼商人，名叫安德烈，曾经涉嫌贩卖毒品被调查，但最后没有结果，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抽了他一管血存档。没想到在这里用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应该是通缉安德烈，但王朗雨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安德烈在a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亡命徒的事，而且他既然已经在分局留了档，就不该那么轻易的留下证据。

还有地点选定的也很奇怪，凶手选定了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只有稍微闹出点声响都会很快有人来，而且离专门解决吸血鬼有关案件的分局又那么近。如果凶手真是即兴杀人，那这个选址只能说明他大概真的理智全失。但理智全失的吸血鬼真的能连杀四人而不出声响，离去时又不被监控拍下吗？

此时会已经开完，只剩他一个人待在会议室对着那些照片和案发现场的报告发呆。

他突然站起身，冲出会议室，吼道：“先别发通缉令。”又走到了刑侦人员的办公室，问了点事情，然后径直走向孙局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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