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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案发
18年前,有风花雪月的浪漫,也有一桩让他们都心怀负罪感的命案。18年前,他们决定再不相见。18年后,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天涯,实则咫尺。女的心念旧人,男的默默守护。只是,一夕之间,平静被打破,什么都变了,因为她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她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死在自家别墅的二楼阳台之上。
凶手是谁?为什么杀她?这些都没人知道,至少目前没人知道。
她叫林依华,47岁,珈华贸易公司董事长,青市商界的翘楚,媒体上的名人。
其实,林依华不是第一次遭到谋杀。三个月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不过谋杀未遂,因而没有引起谁足够的重视。
那天是个周末,春光明媚的午后,林依华独自前往江边散步。江边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自从11年前买了现在住的别墅后,她就养成了到江边散步的习惯。江水滔滔,暖风阵阵,游人如织。林依华漫步在人群中,不时的停下看看游玩嬉戏的孩童。那些孩童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儿子小的时候,她的儿子叫罗华,是她和前夫所生。想到她前夫,她就觉得有些反胃,她时常想她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嫁给了那么一个没有品位,没有修养的男人。不过,对于儿子,她却是百般疼爱的。罗华现在23岁,在美国留学,母子俩关系良好。孩子没在身边,以至于看到别的孩子都倍感亲切。8年前,他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梁家勤,相识一年后两人结婚。梁家勤是个学者型商人,有自己的企业和产业。他温文尔雅,很对林依华的胃口。不过,她对这段婚姻的态度很理性,她对朋友们说她同意和他结婚与其说是欣赏他,不如说是她作为一个企业家需要有一个看起来稳定的家庭生活以维持其公众形象。最近一年,两人的关系有点不太对头,出现了严重的信任危机,经常吵架,以至于梁家勤现在几乎不回家。在别人看来,他们大概就是在一起生活久了,产生厌倦感了。但内中原因,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知晓。林依华深知她这一生只有一次爱情,而那爱情早已经在大学时代给了那个男人,那男人姓何,叫何先民,如今,她还是时常想念他,“一遇何郎误终生。”她常常在心里这样说。18年前的一天,他们分道扬镳,决定再不相见。她在伤心难过之后回到这里接过父亲的大旗,将生意一步步做大。如今,她成已经是青市最大的企业——珈华贸易的掌舵人。
她在人群中闲逛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些累,便想着去江边去看看江水。她离开人群,向江边走去。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她感觉有一个东西从耳旁飞过。随即,走在她前面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郎应声倒地,大叫不止。她看到那女孩儿的后肩膀上插着一支短箭,箭深深的没入体内。周边几乎没人察觉,只有林依华看到了。她第一时间认为,这是谁在恶作剧。她迅速转身看去,想找到那个发箭之人,但是,她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箭的美女坐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后背上的衣服,然后流在地上。因为疼痛,女孩儿的脸已经有些扭曲,她哭喊着,脸色苍白。林依华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10,然后拨打了120.她走过去将女生抱进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减轻她的恐慌感和疼痛感,像哄小孩子一样,嘴里不断地说着“别怕别怕,医生马上就来,然后就不痛了”之类安慰的话语。女生疼的说不出话来,但她用行动回应了林依华,她不再喊叫,而是楚楚可怜地盯着林依华的眼睛,表情看上去委屈极了,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几分钟后,急救车就赶到了,那是距离江边最近的一家医院派来的。同时,警察也赶到了,他们迅速的勘察了一下现场,拍下了一些照片,简单问了女孩儿两个问题后,赶紧让医生将她抬上了急救车。林依华作为目击证人留在现场继续配合警方,接受询问。问询她的是滨江区刑侦大队的刑警张鑫,他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刑警,为求进步,他在工作上很卖力。他询问的很仔细,细到让林依华都有些不耐烦。当旁边的一个资历稍老的刑警在对他耳语了“她就是林依华”这句话后,他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而是一起谋杀案,而谋杀对象就是林依华。他当即断言:“林总,这是针对你的谋杀,那个姑娘是误伤。”现场所有的警察包括林依华在内都有些惊讶,觉得匪夷所思。他们都不认可他的结论,他们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射击爱好者在公众场合拿人当活靶子闹着玩,没想到闹出事情来了。张鑫感到孤掌难鸣,他尝试说服大家,可是没人买他的帐,大家都认为他耸人听闻。他回到队里找对领导反映情况,领导们正在想着如何平息这起危害公共安全案件带来的不良社会影响,没人理会他,更没人支持他将其以明星企业家谋杀案件立案,因为那无形中将事情和影响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没人愿意干这样的事情。两天后,这起案子便被转给了治安大队,由治安大队继续负责追查,半个月后,这案子便不了了之了。张鑫的犟脾气似乎是由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不管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坚持自己的判断。案件卷宗虽然被转走了,但是每一样他都留下了复印件。他不时的翻一翻,去江边走一走,希望能被上帝摸一下脑袋,给他点灵感,让这个案子有所突破。他发现,滨江公园是刚刚建成开放的,监控什么的都还没有安装。如此一来,破案的希望更渺茫了。不过他没有丧气,他坚信一条:凶手是针对林依华的,既然未遂,那么他必然还会再次行凶。下次,那家伙就绝对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天下午,天气突然转阴,随后下起了蒙蒙细雨。城东的一家咖啡馆走进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他进咖啡厅后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径直走向一位坐在角落的客人,还未坐下,便厉声道:“你干的好事!”
那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他继续问道:“滨江公园的事情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想举报便去,或许还有奖金。”
“你……”他很气愤,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孩子,收手吧,这样太危险了。”
“收手?当年你们可曾收手过?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他只能看着那人,无语凝咽。
二人沉默了很久,那人起身离开了咖啡厅,撑开伞走进了雨中。
虽然公安机关极力封锁消息,但林依华这样身份的人,无论怎样封锁,她的死讯还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媒体更是蜂拥而至,围堵了市公安局。
林依华的死让青市公安机关很难堪,两天前,市局领导还面向全市人民做电视讲话,称青市是全国治安100佳城市,结果今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刑事案件。啪啪打脸,不外如是。当案件上报到市公安局局长杨局长手中的时候,他额头上顿时就沁出了汗珠。他调来青市5年了,工作上兢兢业业。5年里,青市治安一直良好。可是,这一桩案件就足以将他过去几年的成绩给统统给抹杀掉,这让他如何能不痛心?省厅、市政府的电话接踵而至,训斥、责骂之声不绝于耳。
“查,给我查,一周之内把凶手给我交上来,否则让王刚脱衣服走人!”杨局长怒吼道。
张鑫没想到一语成谶,三个月前他的话如今成了现实,林依华真的再次遭遇谋杀,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像上次那么走运。早上,当林依华被杀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张鑫正在路边的早餐摊上陪女朋友吃早餐。他抢过邻座一位大爷手中的报纸,看到了林依华被杀案的头版头条新闻。
“耶,我就说嘛,我是对的,她终于出事了。”他兴奋的大叫道,引得附近几桌的食客都像看傻瓜一样、面带带着鄙夷之色看着他,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辞的不妥之处。
她女朋友推了她一把,责怪他不该为死了人如此兴奋。“得有点同情心吧,你是警察耶,注意你的形象。”
女朋友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真的是死了人,旋即内心伤感起来。他不无惋惜地说:“多么好的一个阿姨啊,哎,就这么走了。”
“你认识她?”女朋友问。
“岂止是认识?”张鑫将三个月前那天上午发生在滨江公园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她女朋友。“我敢说如果领导当时信了我的话,林依华就可以不死。”
“行了,这话当我的面说说就行了,到单位了别乱说,免得领导不高兴,给你穿小鞋。”女朋友劝谏道。
他知道女朋友是对自己好,但他觉得心理不服气,现在事实终于证明他是对的了。他的手机响了,是局里打来的,说现场人手不够,让他赶去帮忙。
挂掉电话,他立马大口的将豆浆喝完,拔腿就要走。
“你还穿着便装呢。”她女朋友叫道。
张鑫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早上起床就没有穿制服。“来不及了,局里打电话了,肯定是情况紧急。”说完,他骑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就离开了。
梁家勤是在龙吟市去的龙吟酒店房间里得知林依华已死的信息的,当时他正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那女人叫刘艾艾,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是龙吟市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老板。他一得知消息,立马就失去了兴致,将刘艾艾从身上推开。女人问他怎么了,他说林依华死了。
刘艾艾笑着说:“死了也好,咱俩好长相厮守”。
“毕竟夫妻一场,还是有些难过。”
“死鬼,在我面前为另一个女人难过。”刘艾艾在梁家勤的背上打了两拳。
梁家勤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按在身下,二人再次纠缠在一起。
省厅刑侦总队内部,林依华的案子早就传开了。林依华,他们都很熟悉,那是一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名人。他们都在猜测,这次上面会安排什么人去抓这个案子。破了这案子,绝对的大功一件,这机会可不是轻易能碰到的。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其中不乏主动请缨者。但他们都失望了,领导告诉他们人选早已经定了,让他们不要激动,回去做好手头上的工作。
滨江区刑侦大队的领导们心里有些不爽,按理说这个案子的影响这么大,死的人地位又这么高,怎么着也得市局管。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接到的只有市刑侦支队的命令:案子发在滨江区,理应由他们主办。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上面怕惹麻烦,故意将这个案子压在他们手上,出了事情,也好推卸责任。其实,这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市局不是不管,领导们正在开会讨论此事,看安排谁去把这个担子扛起来,但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一个能完全胜任的人选。原来的市刑侦支队长邢志国由于屡破大案要案、立功无数而高升,半个月前刚刚调去省厅刑侦总队,而在他们内部又迟迟选不出让各方都信服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杨局长只能电话求助省厅。省厅告诉杨局长上面已经定下了新刑侦支队长的人选,他叫龙飞,已经在前往青市的路上。
“太好了,终于有得力干将来了。”挂掉电话,杨局长兴奋的对下面的人说。
市刑侦支队会议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案情,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副支队长王刚现在是支队的最高领导,但他是政工出身,不是技术官僚。就破案而言,他完全是个门外汉。这么大的案子,他不好乱发言,因为怕一张嘴就惹笑话,有损权威。王刚心里连连叫苦,他翘首以盼上面赶紧给自己派一个业务能力强的顶头上司来。他是个老实人,只知道踏踏实实的干好本职工作。他从没渴求这一次任命会让他当支队长,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弱项和不足。对于支队长一职,他还没那个野心,也没有勇气去当。林依华案他是接到了杨局长死命令的,但他束手无策,只能官大一级压死人,暂时把案子甩给了滨江区公安局。因为他生怕凶手是个连环杀人犯,要是现在冒冒失失接过来再出现新的凶杀案,那责任准是他的,他可扛不起。他打的算盘是发了这么大的案子,省厅和市局肯定会重视,一定会立马派一个人来做支队长,到时候再由他们接手,那时节如果再出什么新凶杀案,责任就是他新队长的,他则顶多受个连带责任。
“真他妈老官油子。”看出他心思的几个老刑警在心里骂道。
会议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王刚烦躁的宣布散会。回到办公室,他立马打电话给市局杨局长,说了一大堆好话,让他赶紧让上面派精兵强将来。
“王刚,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惊慌,而是要想办法稳定人心。放心吧,人已经在路上了。”杨局长说。
“是是是,我一定做好安抚工作。有人来就好,有人来就好。”挂上了电话,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拿起电话给滨江区刑侦大队打去电话,让他们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并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说很快市局就会去接管案件。
林依华所住的别墅区在东郊,那是青市高端人士聚居地之一,离城中心7、8公里的距离。张鑫在别墅区大门遇到了尴尬的事情,他被保安拦住了。他说自己是警察,但他没穿制服,保安不信。保安让他出示证件,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他想起自己的证件忘在了制服上衣兜里。他焦急的给保安说了半天好话,可保安就是不通融。无奈之下,他拿出手机给已经在现场的法医小刘打去电话,让他出来接自己一下。小刘说自己正忙着,没时间。无奈,他只能在门口急的直打转。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开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去案发现场的。终于遇到自己的同事了,他高兴得连车牌号都没来得及看便跑到路中间挥舞双手,将车拦停。后车窗打开,张鑫见那是一个穿着便衣的30岁左右的男人,他就是龙飞。张鑫第一时间断定此人不是区公安局的人,因为他从没见过,但他又觉得这人很面熟,至于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张鑫笑着说:“我是滨江区公安局的刑警张鑫,忘了带证件,保安不放行,能搭一下你们的车不?我要去案发现场。”
龙飞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下,看了看停在他身后的摩托车,道:“今天休息?”
“是的,我是局里临时通知来现场的。”
“把你的摩托车停好,上车吧。”
张鑫按照他说的将摩托车停在了大门旁边的树荫下,然后上车坐在后排座位上,车顺利的进入了小区。张鑫是个腼腆的男人,他感到有些拘束,便想着说些什么话套套近乎,想了半天,他开口道:“两位大哥是市局的?”
龙飞冷冷地看了一眼有些愣头愣脑的张鑫,没有说话。张鑫很是尴尬,他咧咧嘴坐端正。
司机小马大笑起来,道:“龙队,你就别装了,装啥不好,非得装高冷,看把这小兄弟逗的。”
龙飞伸手拍了一下司机小马的头,道:“叫你多嘴,早知道就不让你送了。我要不高冷,他们就不怕我,我初来乍到,怎么开展工作。”
“能力就是权威,你能力强,大家会信服你的。”
他们说笑着,完全忽视了张鑫的存在。过了一会儿,龙飞才想起张鑫来,他清了清嗓子,对张鑫道:“我是上面派来负责林依华案的专案组组长龙飞,顺便代理几天你们的支队长。”
“啊,你就是龙飞,我说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你好,我是……”
“张鑫,你已经说过了。”龙飞语速飞快的说。
张鑫挠了一下后脑山,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经说过。
“以后在我手下做事,记住别忘了带证件。吃饭的家伙都能搞丢,这老邢以前怎么带的你们?”
张鑫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龙飞的名字如雷贯耳,其实他是想着说什么话来吹捧一下龙飞的,可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龙队,我在警官学院读书的时候听过一堂你讲的课,而且你破获的很多案件都是作为我们课堂上的案例来讲的。”
龙飞点了点头,然后埋怨道:“真假,既然听过我的课,那为什么一开始你没认出我来?”
张鑫有些尴尬,他吞吞吐吐的回道:“我那时候刚刚入学,这时间有点久了,所以……”
龙飞是省厅刑侦总队的人,没有担任过领导职务,一直从事具体案件的侦破工作,在刑侦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主导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在省内警界有着不小的名声,偶尔还会应邀去省警官学院讲两堂课。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此外他为人俏皮,颇受领导们喜爱。但领导们很清楚龙飞的缺点,那就是年少得志,所以有些不太沉得住气。这一次,恰逢这种大案,领导安排他代理刑侦支队长是希望借机历练他,并且顺手送他一个大功,日后好委以重任。龙飞这次算是火线上任,早上6点案发,7点重刑侦总队领导的电话就打到了他家。
“龙飞,我让你去代理几天青市刑侦支队长,有没有兴趣?”
龙飞打着哈欠道:“没兴趣,我还以为你这么早叫醒我是有大案子呢?”
“废话,我叫你去的地方没有大案子,难道是去好玩吗?”
“有大案子就去。不过您老人家可不可以大笔一挥,把‘代理’两个字去掉呀。”
“想得美。好了,废话少说,你现在就起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市上任。”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现在小马的车应该已经到你楼下了,案情通报他会带给你。”
“明白。”
挂掉电话,他迅速的爬起床,简单的洗了一把脸,胡乱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就出了门。一下楼他便看见等待着接他的警车,他苦笑着说:“真是我的好领导。”
青市距省城不远,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在路上看过了案情通报,才了解到被杀者是林依华。他知道案情紧急,所以一到青市连去市局报道的流程都免了,直接赶赴案发现场。
车在林依华别墅门前停下,张鑫和龙飞下了车来。
“龙队,好好干,我回省城去了。”小马说。
龙飞冲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道:“注意安全。”
小马将车调了个头,然后快速离开。
龙飞没有急于进大门,他环视了一眼周边环境。林依华家是一座独栋别墅,围墙大概两米高,房子的外形让龙飞想起了古代欧洲的城堡。
因为急于看到案发现场,张鑫有些不耐烦的说:“龙队,我们进去吧。”
“不急,陪我走走。”
张鑫跟着龙飞绕着围墙走起来,一路上龙飞看到了8处监控探头,这些探头形成了一个完整监控闭环,将别墅外围全部纳入其中。他们在别墅后院门处停下,龙飞抬头看了看门头上的的监控探头。他走到门前,然后透过门缝向里面看了看,花园里面绿树浓荫,花团锦簇,错落有致。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花园。”龙飞感叹道。
张鑫也挤着从门缝向里面看了看,说:“确实挺漂亮。”
“现在可以进里面去看看了。”
二人原路返回,绕到前门。他们进门,同事们都在上上下下忙碌着,没人多看他们一眼。法医小刘看到张鑫,上前道:“张鑫,你小子怎么才到?我们都快干完了。”
“还有脸说,让你出去接我一下都不愿意。”
小刘注意到龙飞,便问道:“这位是?”
张鑫准备开口介绍龙飞,但龙飞拦住了他,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勘察的差不多了,不太乐观,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凶器外。”小刘说。
“尸体还没收走吧?带我去看一眼。”
小刘上下打量了一遍龙飞,他觉得这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竟然指使自己,实在是无理。“二楼阳台,自己去吧。”小刘淡淡的说。
张鑫连忙对他使眼色,小刘没有意会到。张鑫有些急了,连忙道:“龙队,走,我带你去。”
“龙队?”小刘道。
“对呀,这就是我们新到任的支队长龙队。”
小刘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尴尬,他连忙改口道:“对不起啊,龙队,走,我带你去吧。”
“没事没事。”龙飞笑道,“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凌晨3点左右。”
张鑫和小刘跟在龙飞后面,向房屋大门走去。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要害死我啊。”小刘小声埋怨道。
“我都对你使眼色了,你他妈太笨了。”
他们的话悉数进入了龙飞的耳朵,他一笑了之。他没当过领导,一点官威都没有。当然,他也从不认为带团队需要官威,以前主导侦破案件,他都是以能力服人。由于能力出众,手下的人都很服他。所以,他并不认为这一次代理了支队长需要在这方面有所改变。
上了二楼,龙飞在楼梯口停下,他观察到楼梯的两边各有两个大房间,案发的阳台位于右手边。他目测了一下,从楼梯口到阳台大约20米距离。张鑫跟着龙飞走向阳台走去,龙飞撩起警戒线进入阳台。尸体尚未收走,龙飞蹲下看了一眼。“真是个漂亮的女人。”龙飞在心里感叹道。由于保养得法,林依华的皮肤看上去和30岁的女人看上去无异。丝质薄款睡裙下,她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龙飞心想:“如果光看外形,没人会相信他已经47岁。”龙飞的目光落在是死者的致命伤口上。一支短箭射在左胸腔部位,深深没入体内,留在体外的大概有8公分左右。“杀人手法够古典。”龙飞自言自语道。他站起身,后退两步,看了一眼死者倒地的情况:头朝外,脚朝内。龙飞皱皱眉,环视了一遍阳台。
“小刘,去叫一下你们大队长。”
小刘走开去找队长,他逢人就跟人说龙飞的真实身份。不一会儿,现场所有的警察都知道了龙飞是新来的刑侦支队长。
“你怎么看?”龙飞问张鑫。
张鑫正在纠结要不要把三个月前的那桩谋杀未遂案对龙飞讲,所以有些出神,听到龙飞的问题,他“啊”了一声,考虑了一会儿,道:“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什么意思?”龙飞感到意外。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晚点再说吧。”
龙飞点点头,他扫视了一眼走廊,“这现场也没什么看头了,走吧,先回你们局里开会!”
张鑫跟着龙飞离开了阳台,穿过走廊,向楼下走去。
在一楼大厅,他碰到了正赶来的滨江区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方洪。
“龙队,你好,我是方洪,区刑侦队长。”
“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现场勘查还在进行,估计还得一会儿。”
龙飞点点头,道:“现场工作赶紧做完,然后回局里开会,有情况会上说。”
“是!”
第二章 情探
王刚接到去滨江区公安局开会的通知时对龙飞心生埋怨:“人到了不第一时间到市局报道,反而直接去了现场,还把开会地点安排在区公安局,让我多跑路。”照理说,对龙飞这样的警界明星,他该有所了解才对,可他对刑侦不感兴趣,因而对龙飞这样以破案著称的人不曾耳闻。他登入内网系统,调出了龙飞的简历。
“才31岁?”他有些惊讶,怀疑龙飞是靠后台上位的。不过,当看到龙飞曾经参与和主导破获的一些列大案要案后,他就打消了全部疑虑,甚至对龙飞心生敬意。
龙飞和前任刑侦支队长邢志国相熟,之前就听邢志国介绍过王刚的情况,知道他破案水平不行,因此他内心并不想让王刚来参加会议。但考虑到他是老同志,以后又是自己的搭档,总该认识一下,便让人通知了他。
滨江区公安局会议室里,龙飞坐在主席位上主持会议,参会的人主要是市刑侦支队和滨江区刑侦大队的相关负责人,还有数名干警。此外,会上还多一个看起来有些突兀的人——张鑫。龙飞是坐着张鑫的摩托车回到局里的,他不但没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很拉风。路上,张鑫跟他讲了三个月前的那次谋杀未遂案。龙飞对张鑫产生好感,他认为张鑫此人虽然有些愣,可是他跟自己刚刚毕业那会儿很像,稍加历练,一定是有一个优秀的刑警。龙飞让张鑫参会,可张鑫不愿意参加,他说:“这参会的人除我之外,全是领导和前辈,我坐那里太尴尬了。“
“目前为止,这个案子可以说你是最了解的,也最有发言权。”龙飞道,“想不想跟我混?”
“龙队,您说笑了,我们都是您的手下,这不正跟你混着吗?”
“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来走马上任,缺一个助手,你有没有兴趣?”
张鑫立马欣喜不已,笑着说:“真的?我当然感兴趣啦。”
“以我的助手参会,这样就不尴尬了吧?”
张鑫高兴的点了点头。
会前,龙飞例行公事的跟大家寒暄了两句,话说得很谦虚。他说:“我叫龙飞,这次承蒙领导看得起,让我来代理几天支队长。我年纪轻,资历浅,工作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多多担待。”
他似乎是故意要给张鑫展示的机会,点名让张鑫谈谈对案件的看法。直到此时,其他人才注意到张鑫。
“张鑫,你怎么在这里?”方洪问。
张鑫涨红了脸,不知如何解释,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龙飞。
龙飞道:“方队,这个案子侦破期间,张鑫是我的助手。大家都知道,我这次来,可是一个人都没带。张鑫是到目前为止对这个案子最熟悉的人,所以我让他作为我的助手参会。”
所有人都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张鑫,你尽管说吧。”
张鑫想了一下,起身道:“这个案子其实并非今天才发案,而是三个月前就已经发案了。”
张鑫所言让所有人都很吃惊,他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打断了张鑫的话。
张鑫不好再往下说,因为如果他将三个月前的事情讲出来,他的上司方洪的面子上会非常不好看。当时张鑫坚持认为那次滨江公园的袭击是针对林依华的谋杀,但所有人都不支持他,也没有予以足够重视,而仅仅将其当作了治安案件处理,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滨江区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领导们早已经忘记了此事,刚刚被张鑫一提,他们想起来,都在心里直打鼓,生怕被追责。
见张鑫不往下说,龙飞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提示道:“只说案情。”
张鑫明白龙飞的意思,他将三个月前的那桩案件给所有与会者详细讲述了一遍。“前后两次,所用的作案工具一样,都是弩箭。三个月前事发后,我对弩箭做过一些了解。作案所用的弩箭在很多网店里都可以定制,两次作案留在受害者体内的箭都是极为普通的那一种,所以我们无法通过这个找到卖家。不过,我还是有一些发现的。我咨询过上百家网店,也做过无数次模拟试验,大概得知了凶手所用弓弩的最大射程范围,大概在45-50米之间。但要做到有效杀伤,而且像林依华案中那样深深的射入人体内,发箭时就必须要和死者保持在20米左右。早上,我跟着龙队看了案发现场,死者倒在阳台地面上,头朝外,脚朝内。死者胸部中箭,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凶手当时所处的位置是在别墅楼梯靠右的走廊之上。也就是说,凶手当时在别墅内,而不是在别墅外远距离射击的,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一定是林依华的熟人。”
龙飞对张鑫赞赏的点了点头。张鑫坐下后,龙飞接着道:“除了留在死者身上的箭,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线索,我们技术队正在做足迹的检测。我们现在能做的其实不多,第一是等技术队查看监控的情况,迅速排查案发前一周内,尤其是案发前一天进出过别墅的人;第二件要同步展开的工作就是围绕着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据我的观察,林依华所住的别墅外围是一个完整的监控闭环,共有8个摄像头,也就是说任何人进入别墅都逃不脱监控。所以,我认为这个案件难度不大,等监控数据一出来,足迹一核对,基本就差不多了。”
会议的最后一个议程是探讨“6.21专案组”成立的问题。因刚到青市,他对当地的人事不太熟悉,所以在选择专案组成员上龙飞感到有些为难。这一点杨局长早就料到,他帮龙飞定下了专案组成员。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他被通知去接杨局长的电话,杨局长将专案组成员告诉了他:组长由龙飞担任,方洪任副组长,组员是技术队张志、法医小刘以及其他两名老刑警。
“杨局,我想在专案组里加一个人。”龙飞在电话里说。
“你是组长,这事你自己做主。”
“是,谢谢杨局。”
挂掉电话,龙飞对张鑫使了个颜色,“你进专案组,上面已经同意了。”
“谢谢龙队。”
会议结束时,已是午饭时分。王刚说他已经代表队里在附近的饭店安排了酒席,为龙飞接风。龙飞本想拒绝,但看在他一片盛情,就同意了。王刚这样安排只是为了对龙飞表示感谢,感谢他及时上任,把案子扛了起来,给他减轻了压力。和龙飞一起吃饭的除了王刚外,还有刑侦支队的其他几名刑警。张鑫做了一次特约嘉宾,也被龙飞叫上。众人坐下后,龙飞就跟大家探讨起案情来。
“林依华家庭情况怎么样?”龙飞问。
“林依华结婚过两次,前一任老公叫罗山,18年前他们就离婚了,现在的老公叫梁家勤,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他们8年前结的婚。她有一个孩子,是和前夫所生,叫罗华,今年23岁,目前在美国留学。”
“不错,门儿清嘛。”
“林依华的案子一发,我就立马调阅了他的详细资料,知道肯定用得上。”
“你叫什么名字?”
“方言。”
“那我再问你,你认为杀林依华的人犯罪动机是什么?”
“他是生意人,财杀的可能性很大。”
龙飞点点头,道:“这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猜测。下午,你们几个留下到技术队去帮忙看监控。张鑫,你和我一起去办事。王队,目前以林依华案的侦破为重,支队其他的工作我就照管不过来了,这段时间你在家里多管着点。”
“没问题。”王刚道。
随便吃了两口,龙飞就结束了就餐。别人也不好再继续吃,就各自散了。龙飞带着张鑫再次去到案发现场,这次接待他们的是林依华的丈夫梁家勤。梁家勤表现得很伤心,龙飞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便对梁家勤展开了询问,由张鑫负责记录。
“这别墅是你的产业还是林依华的?”龙飞问。
“林依华的,”梁家勤补充道,“她买这套别墅11年了。”
“你平时也住在这边?”
“是,我让他搬到我的家去,但她不愿意。我就只能迁就她,搬到她这里来。”
“我上午来没有看到你,你在哪里?”
“我昨天去龙元市出差。今天早上得知她遇害的消息,我立马就往回赶。”
“那昨天你都和谁在一起?”
梁家勤迟疑了一下,道:“龙吟市艾玛广告的刘艾艾刘总,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龙飞点点头,接着问:“别墅里平时还住着什么人?”
“只有一个花匠廖昌和一个厨娘张桂香。”
“这么大的别墅,就两个佣人?”
梁家勤苦笑了一下道:“华华不喜欢奢侈,平时生活很简单,用不了那么多人。”
“麻烦把他俩叫来,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们。”
梁家勤说好,然后起身离去。三分钟后,那两人便跟在他身后到来到龙飞面前。
“谢谢梁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去忙你的工作。”龙飞说。
“那行,我先回房间,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
梁家勤转身上楼。龙飞让他们俩坐下,然后打量了一下他们。廖昌的面容让龙飞感到不适,他的脸大面积烧伤,已经辨不清真实的容貌。对于林依华为何会请这样形象的人在家里帮忙,龙飞感到不解。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林依华是青市首善,说不定只是为了帮帮廖昌,给他口饭吃。张桂香是个看上去很驯服的女人,身材中等,面容清瘦,皮肤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大概50多岁。
“张桂香,是你报的案?”
张桂香脸上带着哀伤,她看了一眼龙飞,道:“是的。我早上起来上厕所,看到华华的房间的门开着,床上没有人。我想着她可能又失眠了,她失眠的时候经常爱一个人去阳台上站着。我怕她穿着睡衣着凉,就拿了件外套准备去给她披上,结果就看到……唉。”
“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五点半左右。”
“那你为什么六点钟才报警?”
“我当时就吓瘫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平静下来,已经六点了,我立马报了警。”
龙飞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继续问:“昨晚,别墅里还留宿了什么人没有?”
“没有。昨晚梁先生没有回来,家里就只有我们三人。”
龙飞皱了皱眉,转向廖昌,问:“廖师傅,她说的属实吗?”
廖昌看了一眼龙飞,没有说话。
张桂香瞪着龙飞,道:“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只是想印证,这是我们的工作方式。”
张桂香轻哼一声,道:“你还是省省心吧,问他也白问。”
“什么意思?”
“他只有四个小时的记忆,而且说话也不太利索。”
龙飞和张鑫都感到惊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龙飞问道。
“我也不清楚,听说早些年他是青市一家化工厂的工人,一场火灾之后,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只能记住四个小时内的东西,估计是脑袋受伤了吧。”
龙飞点点头,道:“那他平时怎么做事?”
张桂香伸手拽过廖昌面前挂着的一个证件套,然后从他的脖子上取下来递给龙飞,“这里面的卡片是帮助他记忆的。”
龙飞接过来,抽出一叠卡片,他看了几张。第一张是早上6点记下的,上面写道:
时间:6月21日6:00
林总死在阳台上。
第二章是前一天下午的,上面写道:
时间:6月20日16:00
去新月花城送鬼兰一盆。
龙飞看着廖昌,疑惑地问:“送花?”
张桂香代他回答道:“新月花城的老板早年帮过他,他养花的手艺就是在那里学的。后来他来了这里,但花城的老板舍不得他一手养花的好技术。恰好那老板和林总是朋友,便商量着让他在别墅花园里帮忙照管一些高端花卉,等店里有客人要这些花的时候,就打电话来,让他将花送去店里。”
“为什么搞这么麻烦?”
“那些花都是名贵花种,价格很贵,如果没有专人悉心照料,花就会死,那损失可不小。”
龙飞将卡片递给张鑫,说:“拍照,存档。”
张鑫结果卡片,拿出手机将卡片一一拍照。
“谢谢,”龙飞说,“你们可以去忙了。”
张桂香起身离开,廖昌去走过去站在张鑫身边,他等着张鑫拍完好取回卡片。
这时,技术队负责人张志给龙飞打来电话,告诉他监控已经筛查完毕,等他回去查看。
“把车和人都核实一遍,我半个小时后回去。”龙飞道。
龙飞赶回滨江区公安局,张志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龙飞没有接,“你直接说吧。”
张志说:“是。案发前一周,进入别墅里的车13辆,人18个,里面有老板有司机,我们外勤的兄弟已经核实过了,没有人有作案嫌疑。”
“昨天有几辆车进出过别墅?”
“三辆。“张志说,“一辆面包车,车登记在林依华名下,是他家里的花匠廖昌在用。一辆是是宝马车,车主是一个老板,叫王路,他昨天下午3点进的别墅,4点钟离开的。我们已经核实过,他是找林依华签了一份商务合同。他一个人去的,没有带司机。还有一辆……”
“怎么了?”
“还有一辆是我们青市副市长郑国强的,还没有核实。”
“郑叔叔?”
“您认识?”
“当然认识。管经济的副市长,他去找林依华,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是几点钟离开别墅的?”
“下午两点半到的,只待了20多分钟就离开了。”
“带司机了吗?”
“带了,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龙飞点点头,道:“他这个我去核实。”
“没想到你认识我们的副市长。”
“我和他儿子郑翌铭是大学同学。”龙飞道,“让人去新月花城核实一下,昨天下午4点钟是不是有人让廖昌往花店里送花?”
“好,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张志转身离开。
“张鑫,你去做一件事情,现在就出发去龙吟市,核实梁家勤说的话。”
“你怀疑他?”张鑫问。
“他说这话时的神态让觉得他有些可疑,所以最好去核实一下。”
“明白,我这就去。”张鑫转身离开。
已经是案发第二天了,所有的资料已经汇总上来,龙飞看完后,开始感觉有些棘手。除了留在尸体上的那支箭,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物证。在别墅走廊上采集到三组足迹,经核对是林依华、张桂香和廖昌的,这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案发当晚别墅里没有留宿其他人,他原本怀疑梁家勤,但梁家勤的情况已经得到核实,他案发前一天到第二天早上一直和刘艾艾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龙飞昨晚去拜访了郑国强,询问他去别墅拜访林依华的原由,郑国强虽然不悦,但还是配合了他的工作。郑国强和林依华是朋友,最近林依华生病了,他是去探望她的。其他一周内进出过林依华家的人都得到了核实,每一个人都提供了不在场证明。龙飞没想到看上去一起非常简单的入室杀人案却如此蹊跷,连一个可供排查的嫌疑人都没有。
“是我把案件想简单了。”龙飞对张鑫说。
“我们的排查工作肯定有遗漏,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有隐形人可以躲过那么严密的监控。”
“我也这样想,这样吧,让兄弟们辛苦辛苦再仔细核实一遍,一定要问仔细了。”
“明白,我这就去转达你的意思。”张鑫快步走出办公室。
由于林依华案的特殊性,市宣传部向青各家媒体都发去了通知,要他们讲立场,发挥媒体的正面引导作用,降低宣传基调。市公安局要求所有警员都不能接受媒体任何形式的采访,否则将受到行政处分。如此一来,老百姓就只知道林依华被谋杀这个事实。至于其他的,只能靠猜测和脑补。大街小巷的议论看上去有鼻子有眼,三个版本的故事已经出炉:
1.财杀。生意人嘛,这可能性很大。
2.情杀。一个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可供想象的空间无限大。这个版本最为香艳,流传的也最广。
3.发家史不干净,当年得罪了人,现在被报复了。
虽然这些猜测毫无事实依据,但警方一开始接触案件时,按照常规思路做的假设跟这些也差不多。但跟老百姓想编造情节曲折的故事不同,警方做这样的假设是为了更好的展开调查,进而寻找真相。发生这样的案件,各级公安机关所有的人脸都不好看,都是些焦头烂额的,他们才没有心情发挥想象力编故事。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有一样,那就是线索。
说到财杀,林依华的财务状况正常,既不欠别人钱,别人也不欠她钱。在商界,她名声极好,作为青宁市商会主席,她一直倡导诚信二字。她是这样倡导的,也是这样践行的。业界有朋友评价她说:“和林总做生意,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从来不用担心货款的问题。”对合作伙伴如此,对国家也是如此,珈华贸易从来没被查到偷税漏税过。警方第一时间调取了珈华贸易近期正在进行或即将进行的几大宗生意,对合作伙伴展开了外围调查,没发现任何异常,公司的其他高层领导也没反应说有什么问题。说到情杀,就更有些荒谬,她周边的朋友,不管男女都说林依华是一个生活作风很严谨的女人,除了大学谈过一次恋爱,后来离过一次婚外,就只有现任老公梁家勤一个伴侣。警方根据她朋友的讲述调查了一番,发现确实如她朋友所说,林依华没有男女方面的私生活问题。至于发家史不干净的说法,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林依华是个“富二代”,他继承的是他父亲的产业。他父亲林建设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生意人,做的是服装生意,由于身体问题,早早的退休,将生意给了林依华,前年已经过世。林依华将服装生意卖掉,做起了更有技术含量,更有发展性的贸易业务。就算是发家史有问题,那也是他父亲那一辈有问题。怎么报复也报复不到林依华的头上,就算是能报复到她头上,那这报复未免来得太晚了些,林依华都47岁了,才来报复。
第二轮的排查结束,依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连嫌疑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龙飞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半天,他急需解决的问题是:有没有什么可以进入别墅还逃脱监控的办法。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龙飞突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他大学时候的好朋友郑翌铭。昨晚他去郑国强家,没有见到这个老朋友。郑国强说他现在自己住,很少回家。
龙飞少年得志,眼里容不下几个人,而郑翌铭是让他佩服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们同从政法大学毕业,和龙飞喜欢当警察破案不同,郑翌铭喜欢学术研究,他现在青市政法大学任教,从事的是犯罪研究工作。一年前,他以30岁的年龄评上了副教授。过去一年,他以顾问身份参与了几起大案的侦破,一时间声名鹊起,成了赫赫有名的犯罪研究专家。
刚认识的时候,龙飞和郑翌铭的关系并不太好,原因是二人都太优秀。那时候都年轻气盛,谁也不认为对方比自己强,凡事都爱争个长短,互不相让。两人最终成为朋友,是因为一个女生。那女生叫卢梦然,是比他们大两届的学姐。就长相而言,卢梦然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宛如一个梦,美艳不可方物。他们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了她,并且为了追求她,各显神通,在此事上也较上了劲。卢梦然对他们俩都很欣赏,为了不让他俩因为自己起矛盾,她谁都没有答应。
卢梦然说:“你们俩只要不再争斗,成为好朋友,等你们大学毕业之时,我从你们中选一个表现最好的做我男朋友。如果还继续争斗不休,闹别扭的话,你们俩,我谁都不选。”
卢梦然的话很奏效,那以后,他们俩谁都不敢再向对方发起挑战。他们深知谁发起挑战谁就是违反规则的人,对方可以去向卢梦然告一状。两人相安无事后,有了一些深入交流。越交流,发现越投机。他们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优点和不足:龙飞活泼爱动,执行力强,注重实践;郑翌铭温文尔雅,擅长逻辑分析与推理。
“你们在我身边,我感觉自己就像包拯。”卢梦然说。
“什么意思?”郑翌铭和龙飞异口同声地问她。
“一文一武啊,郑翌铭嘛,喜欢安静,喜欢思考,跟公孙策很像;龙飞,你活泼爱动,拥有过人的智慧,跟展昭很像。”
“那你更喜欢哪一种?”郑翌铭问。
卢梦然嫣然一笑,岔开话题道:“你们最近有没有争斗?”
二人摇头。
“很好,继续保持。我觉得你们俩如果能团结在一起的话,将来一定可以成大事。”
恋爱暂时没得谈,三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不知何故,郑翌铭突然对龙飞说他放弃追求卢梦然。之后不久,一个叫何萤的女生走进了他的情感世界,二人很快成了恋人。郑翌铭把拥有卢梦然的机会让给了龙飞,但最后龙飞也没能得到她。大学毕业时,龙飞找到卢梦然让她兑现承诺。卢梦然却告诉他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就做出了选择,但不是龙飞。原来,她内心喜欢的一直是郑翌铭。为此,龙飞莫名其妙的生郑翌铭的气,毕业后有那么一两年,他们之间都没怎么联系。后来,龙飞渐渐气消了,才主动联系了郑翌铭。
大学毕业后,龙飞因成绩优秀,进入省厅刑侦总队任职。郑翌铭喜欢学术研究,就留在了母校青市政法大学任教。卢梦然不知道生了什么病,身体一直不好,好几年没有出来工作。龙飞曾多次前往探望,但都没有见到她本人。后来,他就不再去了。不过,前两年,龙飞听说卢梦然病情好转了,参加公务员考试,进了税务局工作。他一直想去见她,但因工作上的原因。没能成行。
龙飞上一次见到郑翌铭是半年前,当时省城发生一起连环强奸杀人案,龙飞和郑翌铭都进入了专案组。龙飞是专案组成员,郑翌铭是专案组顾问。
凶手的作案目标全是长头发的漂亮女性,3天连杀3人。一时之间,省城震动。省城市局从第一案起就动用了大量对案发地进行摸排走访,但却毫没有进展,眼睁睁地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殒命。省公安厅亲自过问此案,责成了专案组,限期半个月破案。
“半个月太久了,领导。”会上,郑翌铭打断了专案组领导的话,“这是一个典型的狂欢型杀人犯,冷却期短到忽略不计。我们只有24个小时的时间,这不是我们时限,而是下一名被害者的时限。如果我们24小时还破不了案,就准备给新的受害者收尸吧。”
领导听得瞠目结舌,众人也都惊讶不已。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领导问。
“我已经对罪犯进行了画像,年龄30岁左右,身高170左右,长相一般,家境一般,个人经济状况也一般。近期刚刚失恋或离婚,前女友或前妻是一个长发美女,现在是独居,失业,酗酒。根据案发地点分布,我们已经可以展开排查了,排查的范围是在以民安广场为圆点,半径为3-5公里的圆形区域内。”
命令一层层下达下去,警方按照郑翌铭所说的将那片区域过筛子似的搜查了一遍,10个小时后,真就抓住了凶手。当时,凶手正在出租屋里睡大觉,手里抱着酒瓶子,醉得很厉害。警方抓他的时候,他连意识都没有。
经审讯得知,凶手31岁,刚刚失恋。男子是农村人,年前花了大笔的彩礼钱才在婚姻介绍所的牵线下找到一个女朋友,计划年底结婚。摆了了定亲酒后,他们就一起来省城打工。前几天女方的妈打来电话告诉她有一家愿意出更多的彩礼,便让女生回去跟另外一家。接到电话第二天,女人趁他上班,收拾了行李就跑了。留下纸条说好歹陪他睡了半年,彩礼钱就不退了。男人回到家当场就气晕了过去,那口气好几天没顺过来。凶手认为自己已经31了,彩礼钱耗掉了他多年的积蓄,如今人财两空,便感觉人生再无希望。
“我是真的爱她的。因为爱她,所以我欲罢不能的去想她,但越想越恨,然后就有点开始仇视所有女性。我辞掉了工作,在家里蛰居了半个月,每天喝到半死。因为想她,我感觉身体越来越饥渴。我最后把心一横,想着反正人生没什么希望了,还不如死了算了,但在死前我得好好爽几把。于是,我深夜持刀上街,在没有监控的路段劫持女人到背处,实施强奸。”
“强奸完后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们?”龙飞问。
“因为她们该死!”男子愤怒的说,“我原本只想和她们玩玩,可惜她们回答错了我的问题,所以才会丢了命,这可怨不得我。”
“什么问题?”
“我问她们,如果我给他们1000万,让他们离开现在的男朋友,她们愿不愿意,他们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你说,她们该不该死。我杀了她们,世界上就会少很多我这样的男人。”
龙飞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结束了询问。
结案后,龙飞和郑翌铭在一家餐厅小聚的,二人再次聊起该案。
“我们这个社会出现了问题,我们这个社会先欠了他。”郑翌铭伤感的说。
“这可不该是你这位大专家该说的话啊,你这立场可有问题。”
“他从小学到大学毕业,都是优秀学生,没有记过,没有处分,没有前科,档案上干净的像个初生的婴儿,可他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为爱犯罪,我现在厌恶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胜过厌恶他。”
“老郑,几年不见,你怎么完全变了个人。这么情绪化,搞犯罪研究搞糊涂了?”
郑翌铭摇摇头,道:“最大的悲剧不是坏人做坏事,而是好人做坏事;最大的罪恶不是黑暗下的罪恶,而是洁白下的罪恶。龙飞,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时候我们能聊的会更多。”
龙飞认为郑翌铭有时候太多情,慈不掌兵,他不做警察这一行是对的。不过,龙飞佩服他的破案水平,于是就给他起了个美称——情探——多情的神探。
如今,龙飞确实已经明白了,办的案子越多,对人性的复杂就会越有感触,同时也会有更多无奈。龙飞想到他,自然是想找他帮忙。就林依华的案子而言,龙飞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破案,只是时间上可能会长一些。龙飞是省厅空降来的人,市局领导不好说一些给他压力的话。但是他深知这个大案一日不破,社会影响就一天难以消除。来自上级的压力自然不必说,舆论的压力就让人不好受。但是凭当前专案租的力量,一周内破案,龙飞有些信心不足。他认为如果想一周内破案,必须引入援助,而且必须是高手。他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郑翌铭,“对,就找郑翌铭。”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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