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勒与迈斯特》：第零章 起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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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起航（上）

肆虐的火舌收起势头，安安静静地享受最后的侵蚀，碳化的部分逐渐剥离，向下坠落，愈来愈小，落下时，已是和此地构成物相同的大小。

由于它的颜色像极了某种不可或缺的调味品，我们便称呼这里为“晒盐之滩”吧。是的，故事正开始于这片白色的沙滩，并非是某一辉煌一时逐渐没落世家的练功房。明显是经历了海难儿搁浅的船只残骸也不会是整个故事仅有的景色描写。

故事的主角正以难看的姿势匍匐在沙滩上，他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双手呈爪状使劲地抓捏着四周的砂石，像是在抓着什么柔软的东西，以至于指甲里淤积了多少淤泥都毫无察觉，头部在沙堆里越钻越深，也不知道会不会窒息，不过他的双腿四周除了微微下陷外并未有什么“龌龊的痕迹”，由此可以得出他要么是神志不清，要么是在梦里挣扎着什么吧。

在船身剧烈地摇晃下，青年惊醒了，他弹簧似地坐起，像是一具串了气的尸体发呆了好久才开始适应四周的情况，费力地挪动身躯从堆积的杂物中钻了出来。他身穿缝缝补补过的褐色长褂，勉强还能看出是白色的袖管和长裤尚不能坐实他农民的身份，像这样尊贵的一艘船，他是如何混上来的还是未知。青年伸手去拿角落里那柄草叉——在这个时代被奉为“传奇”的武器，据说是某位杰出的法师无意中附魔了一柄铁匠随意质变的草叉并顺利屠龙，久而久之的，人们就称这件农夫的老伙计称之为：“猎龙草叉”，可是角落里这柄，除了掉落的漆面与青年掌间的茧子十分吻合之外，并无奇特之处。还是说，奇特的是这位青年，一个农民打扮的，双手长期握剑之人。

他的枕头确确实实是一把剑，青年将剑抽了出来检查了一番，我们可以看到，除了剑身意义不明的禊形文字外，并无特别之处，是标准的制式大剑，是正规军才能拥有的武器。可不管它再如何保存得如何良好，没有卷刃，它此刻静静地躺在青年手中，并无一点魔力的波动，想来那些晦涩难懂的符号，应该是古老的家训吧？

甲板上早已乱作一团，成群的海盗之中并没有白色兜帽，手持双刀的身影，如果有的话，恐怕拿下整支骑士团都不在话下。

任何人都没能使出书中常见的“二上二下式”的刀法，这群强盗狡猾儿灵活地绕开机动性较差的“铁罐头”，如此一来，手无寸铁的普通船员便是“羊入虎口”了，刀挥动的每一下，就会有人倒地，若是没有死透便再补上一刀。

但毕竟这是艘“尊贵”的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往往都有那么几把刷子，此刻，那位胖的可爱厨师先生正挥舞着巨大的公勺英勇作战，正当青年想要上前助阵，船身又是一阵剧烈地晃动，同一时间，四面响起了歌声，那并非是水手或是海盗的“阿卡贝拉”——那是塞壬的歌声，只要稍微有点航海经验的人都会闻之色变的东西。

可我们的海盗船长似乎不那么想，他愈加高兴放肆地大笑着，并让手下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方便欣赏，直至完全迷失在那动人的歌声里而不至于失控。这样“奥德赛”式的举动无疑昭示着他对胜利的笃定。

青年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整张脸从上到下使劲抹了一遍，好驱散晕船和困倦带来的双重难题，待他认为准备好了以后，便高唱着自以为豪迈的水手歌曲，迅速站起，不料，当他刚窜出身就被杀得兴起的海盗瞅见——“唱得好！伙计！干掉你身后那个掌舵的骑士！头儿重重有赏！”他显然已经杀红了眼，或是受歌声的影响，额头滴着汗，脸上浮现着病态的红晕，嘴角也夸张地咧着并微微地抽搐。

逐渐被雾气包裹的青年显然是细查不到这位老兄的神情的，只是觉得这帮人是不是对农民有什么误解，我们即使生活再窘迫，也会用铁锤打碎黑暗，用镰刀收割光明，绝不会往别人身上施压来消解自己的不幸，更不会“落海为盗”。

青年心里是否是如何崇高，如何慷慨激昂我们不得而知，至少他身后指挥战局的骑士长不是这么想的，他显然将这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武装的“非规格人员”划为草寇。

“该死！这里！什么时候？！”开头抢劈头而下，这未免就有点看不起我们的“猎龙草叉”了，高举的驾驶给了青年足够的反应时间，他立刻左手上扬，用叉间的间隙迅速卡住枪杆并卸往右侧。

青年的心跳开始稍稍加速，可他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农民该有的紧张和畏惧，倒不如说是兴奋更多一点，他将草叉使得侵略如火，瞅准铠甲颈部的细缝直直刺去，就当他以为得手之际，骑士长竟是主动将枪送入间隙，滑动枪杆将刺击卸往别处。

不错，在对决中，唯有使出比对手更快地动作套组才能进行成功的防御，青年挪动身体的攻势显然是快不过只动用手腕的骑士长的。

草叉脱手，青年未及反应他的右肩与左脚已被骑士长牢牢擒住，因为歌声渐入狂境的骑士长将青年整个掀起猛掷在地。

结结实实吃下这一击的青年可不好受，登时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只能听见不断“嗡嗡”的杂音——至少塞壬的歌声他听不见了。

在不断要紧和放松牙关缓解疼痛后睁开眼的青年看到了现阶段最恐怖的一幕：骑士长的头盔从内部疯狂地扭曲变形，最终那些蠕动的触手接二连三地涌出，这个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男人仅存一念——他那抽搐不止的双臂一点一点地伸向地面的长枪。

青年的脸皱成一团，他又一次咬紧了牙关，太阳穴微微鼓起，拼了老命地调动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草叉就近在咫尺了！

一寸……两寸……近一些！再近一些！那颤抖的手指终于触及到那希望的漆面，抽一点！再往回抽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从喉咙底部上涌的嚎叫，终于连同草叉顺着枪身一路狂飙直击手腕，骑士长的攻击线终于偏移，枪头也落在了青年头部上方。

渐复知觉的年轻人以骑士长的手腕为支点，撬动名为“猎龙草叉”的杠杆，从这个要自己命的男人胯下滑出，而草叉也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应声而断。

起身后的青年迅速后撤拉开了距离，并拔出了双手大剑置于身体的右前方，好让被搁得慌的背部放松一些，此时雾将无关的事物完全地遮蔽，这片天地成为了仅有二人对决的擂台。

缓缓踏出的右脚，右手置于腰前，“嗡”的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向左挥剑格挡掉了投掷而来的开头枪，汗水不断地滴露在甲板上，虽然听不见心跳，相比此刻也快得快爆了，青年很清楚自己没有时间和体力再去试探那些触手的最大攻击范围。

他动了！斜步向前开始加速！迈步的同时，双手大剑已经有了动作，年轻人几乎是擦着蛰过来的触手冲过那个可怜的男人，只见他前脚大幅度绕过后脚，全转！斩击先于踏地的瞬间完成！

只听得“咣当”一声，由于巨大惯性倒地的青年，目光所及，似乎是有那么一坨海星状的东西回归了深渊的怀抱。

青年翻了个身，正要松口气，可是他突然左眼瞪得老大，右眼眯起，在这无声的世界里，他看到大到比他的表情还要怪诞的触手铺天盖地地压来。

“克……克拉肯！！！”

“不好！公主！”

第一章 起航（中）

我睁开了眼，你觉得第一眼看到能是什么东西？比如说某些白花花的东西？那你赶紧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小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想来有些后怕，依稀记得是我跟镜子里的自己比谁憋气更久，闭上口鼻还不算，将腔内为数不多的氧气用来撞击内壁，无疑是加速了自己的昏厥，更好气更好笑的是，明明一家人都在饭桌上，却没有人发现我的异状，也没有人催我吃饭，只当是我又耍起了无赖——屏气晕倒这种操作显然是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骚气和睿智，只是背部异常的冰冷，地板比往日还要凉一些。

当然大家期待的事情还是有的，没有哪个青年不希望自己跌倒的时候有一个和蔼可亲的漂亮大姐姐来扶你起来。不过跟我同期的学员们最近好像都喜欢上了穿女装清秀的男性，不是很明白这是从哪里流行过来的怪癖，早些时候他们还幻想和精灵什么的发生关系，据说是东方某个国度，我心想，我们莱克？难道还不够东面吗？总之我的师兄弯下腰想要扶我起来。

“你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与我淡金色的头发不同，她有着——额，嗯，乌黑亮丽的秀发？黑得像芝麻？哦，不，大家原谅我这个书读的少的种地人吧！相比之下我更像是个异乡人。她今天没有穿便装，头上倒是依旧戴着有羽毛装饰的猎人帽，一身亮银甲胄被罩在斗篷里——似乎是和皇家亲卫的一样，我从没有见过师兄穿过这身行头，也许是要出什么任务吧。

虽然从长相上来说可能不是同届男性学员都喜欢的类型，但她确实是个相当优秀的人，不论是剑术还是别的什么，尽管不是很精通，绘画和雕塑也都还是有相当的功底的，不像我，看似圈子很多，都只懂得一点皮毛而已，偶尔也会因为运气认识一些在某些领域登峰造极的人，并没有学到什么，生活上的交流反而会多一点。

要说有什么优点的话，可能做后勤工作比别的学员认真一点吧，几个师傅也都很放心并乐意让我处理杂七杂八的事情，即使是这样一无是处的我，也还是有人要给我扣上“乐于表现”的帽子，那可真是冤死了，毕竟只有后勤我才能大显身手啊。

如果有的这个机会的话，我不是很反对这门婚事，不过显然诚如母上大人所说，她应该嫁给更优秀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半吊子剑士，充其量我只是个农民而已，最多会一点剑术基础，最大的梦想也就是能将父亲的农场经营好，作为他的儿子，我毫不避讳地相当担心他的经商事业，他确实是个好父亲，但也许，真的不适合做商人，他的赌博心理太重，也许我更像母亲，安分一点，稳扎稳打一点，然而我的“安于现状”缺又一点不像我的父母了，想来是小时候常和祖父母待在一起的缘故吧，同期的学员都说我像老年人，大家都想着成为“天选之人”，而我只想着种地。

最重要的，我很清楚自己对其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非常喜欢她的脸凑近时候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我也非常喜欢课上搞小动作时，她在桌下用包裹着骑士甲胄的腿撞我的时候，和恋爱没有关系，只是对同龄玩伴的喜欢而已，更多的是“尊重”，“敬佩”，“敬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和她一样的人——被授予“骑士”称号的人。并非是我不想成为骑士，不想拥有与年龄相称的属于男孩子的梦想，但是地，总得有人种吧？

只想着如何种好地的我是不会让人扶我起来的，哪怕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场景——我没能有机会站起来，眼前之人朝我重重地踏出一脚，扭转，挤压，随即地板下塔，随着冰冷液体的喷涌，整个房间开始被瓦解，分崩离析。

是啊，我真傻，怎么会……我明明才坠海而已，又怎么回到家乡的训练场呢？眼前之人的脸庞也开始逐渐模糊，整个身躯开始虚化，变为捉摸不透的漆黑，变得庞大，但它也被磅礴的水流向上托起，卷入另一处涌动的暗流。是的你没猜错，那位骑士长，英勇的无头的尸身，公主的亲卫。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走马灯”的到来，任由身躯在冰冷的海水中随意地搅动，这片寂静的深渊侵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的每一寸意志——狗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算上刚才那一次，我已经算是差点死过四次的人了。还未出生的时候，母亲保过两次胎，算是两次，小时候从山坡上直直滚落，也就在右胸留下难看的疤痕，算是三次，而第四次，诚如各位所见被我华丽地解决了。

才刚刚踏上旅途就被淹死也太搞笑了吧，恐怕会被吟游诗人杜撰成各种版本，供大家酒足饭饱后的娱乐，不行啊，哪怕是被写进诗里，谁不希望自己是一个屠龙勇士，斩杀了魔王，娶回了公主。再不济，“尽管是一介农民，迈斯特还是凭借多年的剑术积累击退了侵扰村庄的强盗”这样的故事也可以啊！

眼前也并非黯淡无光，我分明看到，我所钦佩的师兄，她就在光的那头，微笑着朝我伸出手，就差一点了！还差一点！还没有，还没有结束！那一点点距离好似永远到达不了，每用力向上挣扎一分，他就又向后缩一分，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屏息不住了，为何战意却渐渐上涌，

“你不抱着赢的心态怎么行呢？”

“哎呀，赢又不是全部，我啊，光是搬张凳子坐在这里，看着大家，就很开心了。”

不，这一次，我要自己登上擂台，我想要达到你在的擂台！

在双手交接的那一刹那，可怜的少年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深渊，投入亲人的怀抱。

少女的怀抱，说来羞耻，确实也是少年人内心，另一处向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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