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灵矢之境》——十六葬月》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神的公主》——名伊。
第一章 风云将起
昆仑帝国的都城宇安,方圆五十余里,人口近百万,为东方大陆最富庶繁华之所在。这里就像帝国的神经中枢,把昆仑大帝的命令和影响力,通过每一名御使,每一只信鸽,迅速传递到最偏远的角落,甚至异域蛮邦。
帝国命运开始被改写的当晚,天气一如既往地闷热,帝后已有十二个月的身孕。据推演,今夜就是二十年难得一遇的良辰吉时,天象星宫正与四十年前昆仑大帝诞生时一致,昆仑皇室将新添子嗣,无论男女,大富大贵自不必说,更能南征北讨、威震四海。大帝闻之欣喜若狂,认为此乃天意,为了确保能在这个时刻顺利生产,不但召来全国最好的医士接生,更传令代表着神权的十大主教,代表着军权的六大元帅,代表政权的五部丞相,在正殿提前守候,即时参见未来的帝位接班人。
吉时降至,大帝命人摆上祖传珠玉沙漏,严令众人务必确保帝后按时生产。数十名医环伺帝后身边,然而帝后始终不适难产。众名医想尽办法用尽手段,还是迟迟不见动静。
眼见沙漏就要滴完,大帝雷霆暴怒,召集后宫诸人大加斥责,惶恐之下有人上禀,可能是长女米娜公主担心宠爱被夺、风光不再,命人施展巫术妖法所致。大帝命人即刻带来米娜公主斥责,与此同时派出王座侍卫,将米娜公主一族王官卫士侍女,无论长幼尽数诛杀。
米娜公主时年仅仅五岁,大帝见面后幡然醒悟,明白即使公主有此行为,不是童言无忌就是不明就里被人利用,然则为时已晚,随从已被诛杀殆尽。此时沙漏泄去过半,大帝心急如焚,进后宫在产房外祈祷。然而时不我待,众名医还是束手无策,沙漏即将见底,良辰吉时将尽。此时,王座侍从上前禀报,帝后家族遭到蛮邦骑兵围困,十万火急,恳请发兵救援。大帝深恨帝后未能把握二十年一遇之绝佳时机,盛怒之下一口回绝。
沙漏见底、时辰将过,大帝本欲拔剑诛杀众医,随后冷静下来,只是怒喝赶走众人。伤心欲绝之下,他转身要打翻沙漏以泄怒火。就在此时,仅存的最后一粒沙子,在落下之后竟然没有到底,而是散发出光芒,如雪花如萤虫,飘飘渺渺。大帝弃剑而跪,知道天不绝我、生产在即,悲喜交加乃至仰天长笑,昆仑大帝之皇座终于后继有人。
帝后瞬间产一女婴,甚是健康。然而,就在大帝斩断脐带抱在怀里端详女婴的时候,最后一粒沙子悄无声息飞出沙漏,径直到帝后身边。帝后耗尽太多血气精力,此时形容枯槁如同废人,奄奄一息气脉微弱。大帝此时欣喜若狂,奔出后宫昭告天下,沙粒趁此时幻化成黑色怪烟,无声无息到帝后上方,做人形躺下与帝后合二为一。
须臾,太医与侍女得令奔入救治,却发现帝后神色淡然,已坐在镜奁前开始梳妆。而后,大帝传令麾下精锐尽出,务必星夜兼程,解帝后家族之困。
当天,为了给米娜公主压惊,显示仍是宠爱有加,更为寓意姐妹同心,大帝为女婴起名米亚,是为米亚公主。
十五年后的一天,夕阳渐渐改变了妆容,从深红开始黯淡下来,不再那么温暖和友好,看样子做好了让位于夜色的准备。巍巍昆仑群山的身影被越拉越长,慢慢地好像黑纱一般覆盖住空辽孤寂的刃之谷。
“这真不错,影子就是咱们最好的掩护。”在刃之谷一侧的顶峰上,瑟瑟的风中传来一丝低语,接着又是好几个人的窃窃议论,被掩藏起来的重重杀气有了一丝缓和。
这群趴在乱石中悄无声息的伏击者中,带头的是个疤脸枯瘦的宫廷侍卫,双鬓被染上了金色,代表着此人竟然是最高的黄金品阶,功夫应该十分了得。听到有人出声,他不满地往那个方向瞪了一眼,想嘘一声让大家闭嘴,可是转念想到这三天三夜,人人趴在这里几乎纹丝未动,连自己都憋得有吼几嗓子的冲动。眼见现在是剑齿虎回巢的上风向,还是让弟兄们嘀咕几句吧。
看到首领没有吭声,两名双鬓被染成绿色的青铜品阶侍卫也稍稍松了松弦儿:“尊刺大人,公主可真够坚强的,熬了这几天才去休息。我们这都换班睡过一轮儿了,起来看到公主还是那么精神。”
另一名年轻一些的侍卫也接过话:“我跟随昆仑帝征战过南蛮和东边的海岛,见过女将军、女首领、女护法,波斯那边神神叨叨的女教主也见过一两个。好坏就不说了,各为其主或者都为自己,但可真够狠的,对手下狠,对敌人更狠,对自己最狠...咱们公主对自己也是毫不含糊,一点都不娇气,将来肯定有领兵上阵的潜力。”
先前张口的青铜侍卫见尊刺大人依旧出神地盯着远方,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咳嗽了一声示意保持沉默。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尊刺大人突然张口说到,眼神毫不懈怠地死死盯住前方一望无垠的开阔地带。“公主殿下是大帝的掌上明珠,虽然不得王后宠爱,但是深获民心。宫里上下派系林立,斗争也是或明或暗,几位王子公主,都有自己的势力和台柱子,但是单独拿出来论论,谁不服咱们米亚公主?”
听到的人纷纷轻声附和,心想这话倒是属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宫里头,大帝为此头疼得不比对付蛮夷和海盗少。错综复杂的明争暗斗,谁都知道一点儿,这是最好的谈资笑料,可是倘若说什么闲话被传了出去,让巡察府的狗腿子知道,掉脑袋不至于,罚薪革职和皮肉之苦是绝对少不了的,因此也没人敢接尊刺大人的话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可不像躲在深宫后院里画几幅山水画或者绣几幅仕女图那么简单,咱们侍卫虽然在各自的宗庙前宣誓过要死忠于各家的领主,但是打心里,我相信你们和百姓一样,最服有事儿能和咱们站在一起的,最服敢冲在前面的。这样的主人,我是誓死追随,愿效一生犬马之劳。”疤脸尊刺大人知道这些人都和自己上过战场,有着过命的交情,因此说起话来没顾忌那么多。回头望了望身后不远的下坡处,那里扎着几顶覆盖着枯树枝的黄布帐篷,其中一顶里就睡着米亚公主。
尊刺从袖口袋子里抖出鼻烟壶,深深嗅了嗅,脑袋瞬间清醒了点,但是没有期待的效果好。他咒骂了几句,难不成是海鬼们往里掺了南麻艾草,充当上等好货卖给自己?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吸了太多以至于有些麻木。他索性从腋下皮套中拔出匕首,嗅了嗅上面沁入斑纹的血迹,还是那股熟悉的腥气,一如既往地激发出暴戾和贲张的感觉。
右下角落里趴着的一个年轻侍卫心有所感,他在铁甲军就听到不少米亚公主如何勇敢的事迹,而后凭借战功进入御林军,最后被选为内廷侍卫,负责保护米亚公主,虽然现在只是最低的青铜品阶,但已经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也是,别家的公主都是千娇百媚,感觉被宠得不像样子。唯独咱们的米亚公主生得像个男孩子...其实像个男子汉。真是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带着我们几个新手来捕猎剑齿虎,这真是把命托付给我们,这份信任...”
几个老侍卫轻蔑地哂笑起来:“就你?保护公主?真动起手来公主不见得比你差...”
接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期待尊刺大人继续说下去,最好爆点猛料,这样回去除了大肆吹嘘如何捕猎剑齿虎,还能有别的宫内秘史可以炫耀。
显然,尊刺也在权衡说还是不说,说了能显示足够信任,拉近和小弟兄们的距离,不过谁敢担保这些人有一天不会倒向其他公主或王子,或者被巡察府的人抓去,面对别有用心的重金利诱或者阴狠毒辣的逼供手段,供出来说自己妖言惑众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外围眼尖的猎户豁然有了发现,提醒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晃动的黑点。侍卫们张开弓弩或者抄起长矛在手,猎户们备好吹筒、张开网套,兴奋而害怕的情绪带来的快感刺激着每个人跃跃欲试。
一直默不作声的猎户头子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低声道:“一母一小,刚吃完,又撑又乏,错不了。”
“太好了,天助我也,这趟必定手到擒来。快去叫醒公主。”尊刺告诉后面的侍卫。由于剑齿虎眼神能看极远极广,即使隔着十几里地,也只能慢慢匍匐下退到乱石堆后面,再站起来弓身往帐篷跑去。
没想到侍卫刚一转身,就“啊”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身体的重心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就后倒着坐到了地上,瘆人的叫声撕裂了肃杀静默的气氛。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尊刺心中一恼,回头转身就要射出弓弩处决这个废物。可一扭头,自己也头皮发炸,心跳和时间瞬间凝固。
在刃之谷没有虎穴的另一侧,也是较高的那一边峰顶,不知何时赫然蹲着一只巨大的剑齿虎,隔空距离不过二三十步。硕大的虎头好像宫里后厨的柏木水桶一样,嘴巴能轻易塞下整整一个马头,几乎能和猛犸象匹敌的粗壮身躯,还有密集的黑白相间斑纹,表明这是一只时逢壮年、杀伤力正值巅峰的雄性剑齿虎。
此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傻傻盯着这不知何时君临刃之谷的死亡之神。没一个人敢发出声响和移动,就像在喝多了南麻艾酒后做的噩梦里一样。
剑齿虎并不是自己出现的,它的两只獠牙深深地埋没在叼着的猎物中,嘴角和鼻子边还沾有斑斑点点未干的血迹。那应该是一只已死的岩豹,从暗灰掺杂着深黄的毛色和修长的四肢来看,是一只雄性岩豹,从耷拉下来的尸首长度来看,是一只成年岩豹。一定也是游弋在昆仑群峰中的恐怖杀手,带着自己的族群站在这里食物链的顶端,多少山里的动物和单身的旅者都命丧其口,小剑齿虎甚至落单走失的幼崽都可能被无情杀戮,因此也是剑齿虎一族的最大死敌。可是岩豹如果遇见成年剑齿虎,无论雌雄,自己只有被猎杀的命运。
虎和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动分毫。瑟瑟风声越来越大,煽动着窒息的气味。剑齿虎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雄踞在峰顶,死死咬着岩豹尸首,冷漠地观察全局,像是在示威,更像是冲着下面的十几个人炫耀武力。
慢慢回来神来,有人开始战战兢兢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有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扭转弓弩和长矛,即使知道矛和箭能被这迅捷威猛的昆仑之王轻易避开,即使射中了也不会造成致命伤害,只会激发它的杀手血性。
忽然,冰灰的虎眼眼底开始变色,淡白灰色一丝一丝变深,不是黑色而是红色,正如传说中的那样。虎口逃生的幸运儿曾经告诉人们,当剑齿虎的眼睛慢慢充血变红的时候,意味着它开始把储藏在肌肉中的血液全部挤压释放出来,给身体的各个部位提供能量,这是捕杀开始前的最后准备和最后警钟。
看到这恐惧的一幕,尊刺和老猎户等人低低喘着粗气,握紧手里的兵器准备迎战,可一想到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无益时,不由绝望得松开了紧攥的手。
正当剑齿虎冷静地衡量进攻角度时,坡下平缓地的帐篷门帘突然掀了起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钻了出来,正好面对着剑齿虎直直跳过来的方向。她个子不低,身段匀称可以说十分挺拔,瘦瘦高高显得英姿飒爽,两道微微上扬的眉毛几乎插入鬓角,鼻梁端正高耸,红润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目若点漆的双眼看不出恐惧和惊慌,真个人显得丰神俊美而又英气逼人。
“殿下”“公主”...好几个人惊恐地喊出声,想让女孩赶紧躲进帐篷。如果金枝玉叶的她有任何闪失,即使自己侥幸逃生,回去也是死罪难逃,只能逃亡极北之境了。
出乎意料的是,米亚公主没穿护甲,只穿着里面的短衣,紧紧裹着并不太强壮的身躯。见到活生生的雄性剑齿虎,任何陆上生物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没有惊慌失措,胸脯也一起一伏,上下牙不由得轻微磕碰,但还是尽量勇敢地站在那里,仰头注视巨虎。
巨虎的姿势没有改变,依旧傲然而坐,只是目光移到公主身上,对别的目标不再感兴趣。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公主的右手腕上,那上面戴着一串岩豹牙齿做的手链,这是上次云游归来的见忍师傅送的,上面还加了颗公主猎来的一头岩豹的前齿。最大的如同大拇指长短,最小的也好似一节小指,暗黄色牙齿就如尖长的三角形锥子,带着一道细小锯齿,代表强劲的咬合力和撕扯力。
昆仑山脉真正的王者带来的恐惧是无可匹敌的,在帝国各个角落狩猎多次的米亚公主,心底慢慢泛起寒意,这是野猪、背戟鳄、五斑巨蟒、昆仑岩豹无法比拟的。这是兽类真正的王者,这是王者族群的王者。父皇告诉我至今才见过三次成年剑齿虎,都是在群山峻岭中远远地飞驰而走。哥哥姐姐更是只见过被圈在笼子里的小崽子,它从麻醉中醒来的一声喷嚏就能让他们大惊失色,更别提那些普通人了。而自己,现在竟然和这陆上真正王者面对面!
尽管情知不敌,尊刺喝令侍卫们抄起家伙准备抵挡。可是瞬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变化,巨虎眼底的红色有了变化,没有刚才那么刺眼和血腥,而是慢慢变淡。人人心里哆嗦起来,这还是闻所未闻,难道没事了?巨虎不会再扑来?
老猎户尽量压低声音喊到:“这虎有灵气通人性,把家伙都扔了,谁也不要动...”兵器叮了咣啷纷纷落地,几个人甚至胆怯地双膝一软,跪下来祈求放过。
米亚公主心思机敏,瞬间捕捉到巨虎的目光和变化,马上就意识到什么,必须抓住这难得的一线生机。她慢慢举起右手,左手把手链使劲儿拽了下来,由于皮绳太紧,不得不使劲收缩手掌才能脱出。双手高高举起岩豹牙齿手链,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她俯下身子把手链放在面前剑齿虎能看到的空地上,随后低头慢慢退后。
剑齿虎眼中的血红又褪去一些,目光却没离开米亚公主。老猎户知道母剑齿虎带着幼崽越走越近,说不定马上就到巢穴。若是见到这样的阵仗,出于本能一定会上来疯狂撕咬,到时可真就大势去也。
能不能活命就看现在了。他心一横,低声吆喝着:“面对着老虎慢慢后退,上马赶紧逃吧。”说罢自己站起来,空着手恭敬地退向下方山路尽头的拴马处。紧跟着,众人仿佛从定身咒中清醒,簇拥着米亚公主如此退了下来,翻身上马一窝蜂似地逃命去了。巨虎仍旧纹丝不动,眼神若有所思地追随着公主,直到一行人沿着山路飞驰而下,消失在刃之岩的后面。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看,只是不断狠狠甩起鞭子抽打马匹,心里想着跑得越快越好,离得越远越好。直到终于望见郡城的灯火和巡逻的边境卫队,一行人才惊魂未定地放慢马步,不想在地方兵士面前失去宫廷卫队的体统。
老猎户最先开了口,颤抖地呼哧呼哧喘着气:“奇迹啊,真是奇迹啊...”激动地再也说不下去。
尊刺的头脑清醒一点,拉了拉缰绳靠近一声不响在沉思的公主:“殿下,您太了不起了,真是勇敢。小人扪心自问,再借一百个胆子也比不上您。今后又多了个您的传奇,我们都是见证者。”周围随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死里逃生之余,大家都觉得是因为米亚公主的勇敢举动才让神迹出现。
米亚公主此时已经平静,她回过神来想了想:“巨虎已经过去了,先别高兴太早。这次没逮到虎崽,怎么向阿修斯的王子交代?我姐姐发起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侍卫们马上想起长公主的毒辣无情,想起那条时不时挥舞起来的带倒刺皮鞭,不由得心生寒意。阿修斯的王子和长公主结亲,列出的嫁妆名单上第一位索要的就是剑齿虎,长公主亲口答应并央求昆仑帝命令米亚公主去办。是不是嫁祸于人借机陷害很难说,可是皇命难违,可现在空手而归,气氛瞬间阴沉了下来。大家愁眉不展,难道再玩命一次捕猎剑齿虎?消失多少年不见的雄虎居然重现群山,这次没要命下次可就难说了。侍卫和猎户们惴惴不安地护卫着米亚公主走在官道上,谁也没再言语。
“殿下是怎么想到把手链献上...给那只巨虎的?”尊刺还是没忍住,仗着自己追随多年有点资格,好奇地问到。
周围的人转过了头,甚至放慢了马蹄,也想知道这神来之策是怎么诞生的。公主侧了侧头,一本正经地说到:“我只是觉得,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要保持适当的尊重...”众人闻言一怔,随即貌似领悟过来,纷纷感慨赞同,更认定了这是个天佑公主的神迹。
“然后,这样即使死也能死得有尊严...”米亚公主接着一脸严肃地补充完。大伙儿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会意的笑声。
一行人匆匆进了城,吃点东西换了马匹,风驰电掣般连夜赶回都城宇安。米亚公主因为满腹心事而倦意全无,眼见这个任务自己是完不成了,还是要赶紧回去禀报才行。直到拂晓将至,昨天的担惊受怕和赶路的潮水倦意,让一行人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精神和身体都有些松懈困乏。
刚刚翻过一道山坡,就见到对面过来一队人马,皇室的旗帜在风中簌簌作响,避开刺眼的阳光,上面绣着爪下踩着佩剑的紫色凤凰。“长公主怎么来了?难道是迎接我们?”走在前头的尊刺看到后一惊,转念就想不对。二位公主面和心不和已是公认秘密,这次长公主出嫁,大帝传令让米亚公主捕猎剑齿虎,人人都说此行凶险无比,其中肯定有诈,而这趟的确也是死中得活,长公主一族肯定不怀好意。想到这里,尊刺悄悄从斗篷下抽出弓弩,同时打量着四周地势环境。
米亚公主也看到了,于是策马赶到最前面站住,由于不是遇到敌人,侍卫们只能迅速列队在公主后面。双方相距不过百米,一起站住。米亚公主打量了一下,姐姐不在其中,当中马上的是她的头号侍卫夜渡,也是一名老资格的黄金侍卫。夜渡锋芒内敛,表面上的恭敬却掩不住倨傲神色,他身两侧是异域服饰的壮汉,一眼认出来是阿修斯的王子这次带来的两名侍卫高手。他们气度倒是不凡,然而杀气重重,胯下座骑也不同寻常地喷着鼻息在原地打转。
米亚公主脸色一沉,刚想喝问夜渡怎么不下马行礼,夜渡侧过座驾,身后竟然闪出一名王座侍从。这人策马来到前面,从怀中掏出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金箔铁册,这竟然是父皇的手谕。米亚公主赶忙下马施礼,尊刺等人则跪伏在地。王座侍从打开铁册,宣读了简短的内容,是册封黄金侍卫尊刺接替一年前云游东方的见忍,为米亚公主的首座武师。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王座侍从又掏出一封金箔铁册,宣布由于尊刺没有协助米亚公主完成捕捉剑齿虎幼崽的任务,大失职责、于法不容,押回宇安下狱治罪。米亚公主这边顿时哗然,然而这是昆仑帝旨意无疑。米亚公主一脸茫然,不懂父皇这是哪一出,怎么突然把保护自己时间最久页最信任的侍卫捉拿走,而且这理由也太牵强搞笑。
尊刺追随皇室多年,看惯了权力争斗和互相倾轧,这样的先捧后杀见怪不怪,只是这次的确可笑。他淡淡地轻蔑一笑,继而想到自己能够从百万军中脱颖而出,最后成为仅有百余人担当的黄金侍卫,已经非常知足。尊刺是眼看着米亚公主长大,这姑娘英勇敢当而又宅心仁厚,小小年纪却深得民心,两人早已产生了深厚友情。不过,眼前这几件事连在一起,摆明了要对公主不利,自己得赶紧交代几句。
两名阿修斯的武士冷笑几声,没摘斗篷就飘身跳下马,拔出佩剑擎在手里,左右向尊刺包夹过去。
还没回过神的米亚公主勃然大怒:“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武士抱剑在手,草草施了个礼:“公主可能还不知道剑齿虎对两国这次的盟婚有多重要,除去是无上武力的象征,还因为我们皇妃最近得了种病,需要剑齿虎的虎骨药酒,送着别的药剂服下,才有解救的希望。这次尊刺铩羽而归,那就等于要了我们皇妃的命,怎么可能轻饶?”
米亚公主更是怒不可遏:“你家皇妃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敢动我的人试试!”
另一名武士大大咧咧扛剑在肩,哈哈一笑:“公主难道忘了你姐姐就要嫁入阿修斯皇室,那时我们老皇爷就是你姐姐的准公公,准媳妇在婆家好好表现可是天经地义。这次我们和夜渡大人正是要联手出马,替尊刺这个废物完成任务。当然,首先还是要完成昆仑大帝的旨意,既然是一家人,谁动手就无所谓了,我们就不麻烦夜渡大人了。”
尊刺何等机警,知道现在就是一场血战,夜渡本领不在己下,两个阿修罗的武士只看身形眼神就知道身手不凡,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随从的本领和数量更是超出己方不少。人心狠毒,不亚于虎,今天就是血洒当场了。他见王座侍从退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知道这肯定是得到大帝首肯了,不禁一声长叹,准备拔剑认罪自裁,免受奇耻大辱。
米亚公主上前几步走向王座侍从,伸出手来:“我想再看看父皇说了什么。”在场众人都以为公主是因为不敢相信而想再看金箔铁册,谁也没在意。王座侍从连忙从怀中掏出来,恭敬地躬下身来双手奉上。
刚走到两个武士身边,米亚公主如雷暴起,袖中抖出金刚棱刺,直直地从最近的扛剑之人肋下刺了进去,斜着向上几乎刺到心脏,紧接着拔了出来。这人面目狰狞地惨叫着倒在地上,嘴唇翕动几下再无声息。
米亚公主左手放出棱刺捅杀阿修斯武士之时,右手已经拔剑在手,不等第一个人倒下,她举剑抡向另一个武士。这人本领果真高强,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架住了米亚公主的一击。两人膂力相差悬殊,阿修斯的武士剑术更高强、经验更丰富,马上就卸去了攻势而且占了主动。他怒不可遏地想要刺向公主,但转念一想这是帝国公主,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前心突然一凉,呼吸瞬间窒息,低头一看,一把长剑已经精确地贯穿要害部位刺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米亚公主还在抵御尚未咽气的阿修罗高手压下来的剑势,尊刺的长剑也未拔出,一个阴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直奔尊刺。不知什么招数,尊刺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坐在地上鲜血直吐。
阴影就是夜渡,他一击得手转身想结果尊刺性命,米亚公主回过神来,知道夜渡有了防备,自己万万无法伤害到他,索性扔掉刺和剑,往前猛地一扑,扯住了夜渡斗篷的一角摔在地上。全场一片哗然,这可是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居然如此不顾礼仪,可谓大失体统,真是闻所未闻。
夜渡这样的高手从来出招进退快如闪电,但此时被米亚公主拽住斗篷,思考怎样应对使得他稍一停滞。这短短的瞬间,已经够尊刺封住血脉调整气息,他从地上身影一晃,跳到自己的战马上,拨转马头仓皇逃去。两旁的侍卫心领神会地并肩站在一起,遮住了他飞驰而去的方向。等夜渡取出弓弩,喝令众人散开,已经错失良机了。
尊刺深知米亚公主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事,不说大帝有多宠爱公主,而夜渡功夫再好也只是个高级打手,而希望自己性命无忧赶紧逃走,正是公主甘冒奇险的原因。尊刺回头看到夜渡架着弓弩迟迟未发,知道已无把握伤害自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回来算这笔账,然后狠狠抽打座骑奔向远方。
夜渡队伍的后面爆发出阵阵怒喝和叫骂声,十几个阿修斯服饰的侍卫拔剑动刀,纷纷挤上前来。原来他们在后面眼见首领耀武扬威不成,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暗算,双双血溅当场,心下大为愤怒。这些人知道女的是皇室公主,万万冒犯不得,只能忍气吞声。动手的另一个人却这么不明不白地跑掉了,而带领他们的长公主黄金侍卫,稍一犹豫也没追击,眼见这次冲突就是己方大败特败。
武士们心下不忿,也不管什么外交礼仪和实力对比,一拥而上冲向米亚公主这边,公主肯定动不得,公主身边的随从必须杀几个出出气。而让米亚公主气恼的是,夜渡回归本队后看到这一幕,居然原地不动高声致歉,说这些人也算长公主的半个家丁卫队,但是来自外国,自己无法管束。
米亚公主冷眼而视,心想虽然你有你的领主,可是再怎么也是昆仑大帝的臣子,难道昆仑大帝的女儿受到威胁臣子竟敢袖手旁观?真是长公主座前最能叫的狗,恃宠而骄得目无其他皇族。
旁边的侍卫看公主一言不发,还以为被吓住了不知怎么办,眼见阿修斯的武士冲了过来,干脆骤马上前直接迎战,两边人一拥而上混战一团。双方武士的人数和本领差别不是太大,米亚公主的侍卫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心里格外有底气而且恼怒对方这么飞扬跋扈,动起手来格外卖力,人人下了狠手。这样一来阿修斯武士吃了亏,接二连三倒下马来。
最粗壮蛮横的一个阿修斯武士眼见同伴不时伤亡,大吼一声杀红了眼,被三人围攻仍然不落下风,在逼开兵器后竟然拨转马头冲米亚公主而来。
米亚公主后面没有加入战团的人看见了大吃一惊,心知公主再勇敢坚毅,也绝不是这发狂壮汉的对手,还是救驾要紧。老猎户取出弓弩,忌惮对方是外国使臣,故意偏了偏准头,一箭射穿武士的肩头。此人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只是晃了几晃,竟然没有栽下马去。周围有弓弩的人由于距离太近怕误伤公主,而自己追赶不及,都是大惊失色,暗自后悔只顾开打,忘了最重要是保护公主。
看到这人疯了一样逼近过来,剑上刚刚染血的米亚公主不免有点紧张,逃跑是万万不能的,可是直接对战自己根本没有胜算。拿出弓弩已然来不及,手边只有佩剑,肯定讨不到好。大敌当前灵机一动,米亚心想只要我人不跑就不算丢人,在马上马下无所谓,紧要关头还是保命要紧。她一松脚蹬,从敌人来的另一边飘身下马躲在马匹身后,同时顺手抽出弓弩。
阿修斯的武士正好杀到,一见对方躲到马匹后面,当时没反应过来,心想这也太不爷们了,大大地鄙视起来,完全忘了对手本来就不是爷们儿。见到武士径直冲了过去,米亚迅速给弓弩上好箭,再驾到马鞍上冷静地瞄准。阿修斯武士刚停了下来准备拨转马头,就被一箭穿心,冲突就这么结束了。
夜渡和王座侍卫看到事已至此,已经不是长公主的人或者谁能解决得了的,只能收拾地上的尸首,暂时放弃捕猎,立刻和米亚公主回去面见昆仑帝,而公主对此正是求之不得。
进入宇安,已经是十天之后。回到宫里,米亚公主简单梳洗打扮了一番,脱下沾染风尘和血迹的战袍,换上波斯丝绸和北境独角羊毛面料的套裙,静静等候父皇的召唤。这个时间出奇地长,她虽然为尊刺成功逃走而暗自欣慰,却也不知一会儿怎样向父皇交代,这肯定会影响两个帝国的关系。阿修斯的王子们对自己从来没什么好感,这次肯定会大做文章。胡思乱想之际,王座侍从匆匆前来,将她召进宫中。
还没走进正殿,米亚公主就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在外面候着的阿修斯使臣们不是拧眉怒视就是咬牙切齿,团结对外和骁勇善战一样,是这个民族的传统。长公主的随从们也面色不善地看着她,眼神或是嘲讽或是轻蔑。她毫不畏惧,一边大步往前走着一边冷眼相对,把每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坚决顶回去,留下身后人们在议论纷纷。
富丽堂皇的正殿规模宏伟,昆仑大帝两只胳膊拄在宝座的扶手上,阴沉地看着前方,连米亚公主进来跪倒施礼,也只是轻轻摆摆手。前方一侧传来呼呼直喘的粗气,米亚公主看都不看,心知肯定是姐姐那傻大黑粗的未婚夫。
里面一片沉默,人人都在等待昆仑帝开口,他却半晌一言不发。米亚公主刚想先承认错误,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袍拖地的细碎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祭司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昆仑大帝王座下,一言不发躬身献上一个卷轴。居然请了神谕?人群窃窃私语,这种事情用得着请示诸神和先王吗?
昆仑帝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走下王座,亲手接过神谕,用右手中指上的一颗四角呈桃心型的宝石戒指,对准卷轴中心插进去拧动,神谕“咔哒”一声打开了。
仔细读完后,他又沉思起来,心里仿佛盘算着什么。近前的十大主教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为首的咳嗽了几声。昆仑帝回过神来,将神谕递给王座侍从拿去给主教,自己背着手坐了回去。
米亚公主静静望着昆仑帝,对父皇的担心突然取代了对自己的担心。曾经他是那么不可一世、叱咤大陆,眼光扫向的地方敌城望风而降,马鞭所指的地方叛军血流成河,旗帜升起的地方战士欢声雷动。现在,他连自己女儿的命运都不能决定,还要请来神谕。
十大主教传阅完神谕,互相嘀咕了一会儿,期间没一个人看向米亚公主,只是迅速地小声争论着什么,最后终于商量出了结论,由为首的从高耸的帽子边上取下竹石笔,在神谕后面写上几句话,递还给昆仑帝。
昆仑帝看完之后一扫脸上阴霾,一拍宽大的虎臂扶手站了起来,面前的皇族和重臣全部跪伏下去,连阿修斯的王子也慑于声势双膝一软,拄剑单膝跪倒。
“十五世昆仑之女米亚,接过风和云的旗帜,拥有风和云的力量,建立风和云的家族,播撒风和云的威名,愿你终不负诸神和先王的挑选和凝视。”
正殿里面除了大帝之外人人都愣住了,米亚公主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建立自己的家族?何况刚犯下刺杀友邦使臣、放纵重犯脱逃的罪行,尽管阿修斯的武士后来动武,毕竟公主有错在先。
昆仑帝接着发布命令:“十五世昆仑之女米娜,遵从诸神和先王的旨谕,前往遥远的东方,带着昆仑皇族对阿修斯皇族的友善,在那里升起昆仑皇族的旗帜,宣扬昆仑皇族的恩典,扩大昆仑皇族的威望。”
最后一句更让皇族和重臣们炸开了锅:“五天后,在太阳升起的同时,由风和云家族之主、十五世昆仑之女米亚,护送十五世昆仑之女米娜前往阿修斯。”
掺杂各种情绪和困惑的嘀咕声此起彼伏,然而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十大主教之首也不敢公开发声质疑,帝国全面严格的律法适用于万界独尊的大帝之外的每一个人。
昆仑帝坐下来后摆了摆手,王座侍从迅速站到前方,冲着门的方向张开了臂膀,作出欢送的手势,两侧王座侍卫手中的长矛也从直立身侧变为握在胸前。众人纷纷站起来,摇头叹息或者沉默不语,匆匆退出正殿。
宫门刚刚关闭,阿修斯的王子大步流星朝着米亚公主走了过来。
“你杀了跟了我最久的两个侍卫。”
“你的人想杀跟了我最久的侍卫。”
“你的人有罪!”
“有罪也轮不到你的人动手!”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粗憨一个清脆,惹得众人纷纷看向这边。
门外阿修斯的侍卫们给王子递上佩剑,王子没有马上系回腰间,而是握在手里,别有深意恶狠狠地瞪着米亚公主。后者毫不示弱,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示弱,双眸即使是由满满的仇恨灌满,看起来仍是那么美。
或许我该娶这小姑娘,她没姐姐漂亮妖艳,但是别有一番味道,我更喜欢这种带点辣味的。阿修斯的王子暗忖到。不过女人的岗位该在厨房和卧室,这弄不好就是头母剑齿虎,
他有些心软,气焰也有点消弭,开始思考如何下台。王子的首席侍从,一个又老又驼背的托罗人拉住他的袖子,别有用意地说:“我们走吧,让尊贵的公主殿下好好休息,回去可是一段很长的路。”对,是一段很长的路,等到了阿修斯的地盘上,某些人会好好招待你的。
那些人离开后,米亚公主站在原地没动,一想到突然要建立自己的家族,还要踏上前途未卜的征程,真是茫然无措。正在想是不是找个相熟的近臣问问,王座侍从就走了过来,让她静候昆仑帝的传召。米亚公主如释重负,还以为真把父皇惹生气了,先给糖吃再打板子,把自己推出去彻底不管了。
太阳越过最高点,再慢慢下沉,又是好大一会儿,米亚公主终于得到传召。穿过层层宫殿和排排侍卫,她来到小时候最喜欢和父皇玩耍的地热喷泉边,这里被修建成了幽静的小森林。昆仑帝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低头望着前方涌动的泉水。
米亚公主从来不管隐藏在四周的王座侍卫看到什么或者怎么想,照旧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走过去,而父皇每次总能配合地被吓一跳。不过没走两步,一想到自己这次犯了大错,给父皇带来不少麻烦,玩闹撒娇的心情瞬间全无,就低着头老老实实施礼拜见。
昆仑帝刚过半百,面容清癯瘦削,年轻时二目如电英气逼人,现在气度不减当年。征战数十年,历经大小战役百余场,昆仑帝国的疆域比他接任时扩大了一半有余。但是厌倦了厮杀,看淡了得失,现在的大帝更喜欢独处修身。
“父皇...”
“兴奋吗?”昆仑帝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冲着公主笑了笑。
“这...”
“我说的不但是指你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指终于要建立你自己的家族,刚才我已经说服十大主教了。”
“侍卫们禀报你是铁了心要那两个人的命,这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次。”
“是的。只是我本事尚未练好,只能偷袭,给父皇丢脸了。”
“那又怎么了,力不敌就智取,赢了就行,很好。后来你还用计杀了最厉害的武士,小小年纪真是不简单。”
说到这里,昆仑帝激动起来:“其实最让我欣慰的是,虽然你没完成任务,但是威望大大提高,那些勇敢的事迹在士兵和百姓中广为流传,大家讲起来都是绘声绘色。从剑齿巨虎见了你不敢轻举妄动,使得你们能够死里逃生,还有你有情有义敢于出手,及时救了自己家臣的生命,到临危不惧随机应变,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阿修斯的武士,短短几天宇安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些传奇。很好很好,也为我让你建立自己的家族扫清了很多反对的声音。”
“只是父皇我实在不懂,您为什么要杀尊刺,还要让外邦人动手?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这实在太丢人了...”米亚公主开始激动起来。
昆仑帝还没来得及爱抚几句解释解释,几步外的温泉突然开始沸腾起来,从泉水淙淙变成水面沸腾,声响越来越大,原本碧绿剔透的水面迅速浑浊起来。
隐藏在四周的王座侍卫嗖嗖跳了出来,两人身边聚集起十几人,他们各持兵器警惕地望着四周。身材高大的昆仑帝把一脸惊诧的女儿掩在身后,镇定地望着水面。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泉眼里喷出来的液体渐渐变深,把一池碧水染成了红褐色。侍卫们谁也不知怎么回事,开始簇拥着昆仑帝慢慢后退,大部分人警惕地挡在泉水的前面。
米亚公主正好奇地望着开了锅的温泉,突然心念一动,想到自己是怎样声东击西刺杀阿修罗的武士,此时此刻,莫非...她猛一回头,身后只有两名王座侍卫,也是面向温泉,背对着后殿门口,正和自己面面相对。还没来得及示警,两人的前额上出现一个小洞,鲜血随即汩汩冒出。
米亚公主大喊一声:“后面有刺客!”
王座侍卫训练有素,在两名侍卫倒下之前就有人填补了他们的空缺,把昆仑帝两三层团团围住,四周更多的侍卫闻声而来,各处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喊杀声,之后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暗下杀手的人踪迹全无。
不过,在侍卫刚倒下的瞬间,米亚公主看见了后殿门口的外廊柱子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身来,脸庞格外苍白,苍白得刺目,苍白得以至于米亚公主忽视了看看这人的身高或者衣着,只能看到那苍白的脸庞和失望的眼神。身影在尸体碰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了,不过最让米亚公主惊骇得是,这人长得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忽然,就在那一霎间,米亚感觉到时间好像凝固住了,周围的一切模糊起来,好似笼罩在一层迷雾中。身边的景物和人都模模糊糊,没了动作也没了声响,一切都被固定住了。她暗暗心惊,难道自己中了什么迷药,突然来到梦幻之中?
唯一能移动的,是柱子后的那个杀手。远远传来一丝声音,听起来是她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迈下台阶,两手下垂交叉在身前,走向自己。
米亚好奇地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疑问,反而感觉似曾相识。这人的五官外貌和铜镜中的自己几乎一摸一样,难道是父皇瞒着没告诉自己还有个孪生姐姐?
杀手悄无声息地越走越近,酷似自己的脸上却写满了悲悯和无奈,一双也是清如湖泊的眼睛看不到敌意,只有深切的关心。这人边走边端详米亚,米亚好像全身被施加了魔咒,丝毫动弹不得,无法挪动或是拔剑,只能任由对方越走越近。
她走到近前,伸手握住了米亚的手。在握紧的瞬间,米亚全身猛地一震,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震撼场景。她看到自己不再享有轻松自在的无忧时光,披荆斩棘踏上未知的艰苦征程,看到昆仑大帝不再沉稳从容,开始辗转反侧地整晚忧思,看到脚下的帝国不再四海升平,战火和狼烟在几百年后重新燃起,看到剑齿虎不再隐没群山,蜂拥而出重新接近人类,最让米亚不解的是,她看到这片大陆的上空,幽暗的不明雾气开始升起,渐渐笼罩在每一寸土地和人们的脸上。随后,米亚清醒过来,周围一切如常。
昆仑帝一行匆匆回到内殿,周围戒备更加森严,大可不必担心。米亚公主满脑子都是像极了自己的刺客,左思右想,不知是先禀报父皇还是自己找人调查调查再说,一时显得心神不宁。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是自己做了个梦,或者杀手在自己身上施加了法术,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为什么看到的场景会这么逼真?这人究竟是敌是友,感觉像是对自己示警,可一出手就杀了两个侍卫,实在是蹊跷之极。
等到父女坐了下来周围没有外人后,米亚公主打定主意还是先禀告,不是避免误会,而是免得昆仑帝和侍卫们误把刺客当成自己而放松警惕。转向刚拿起茶盅的父皇,她还没开口,昆仑帝叹了口气:“长得像你,是不是?”米亚公主更加吃惊了,一时为之语塞。
“我知道不是你,这次也不是此人第一次行刺了。”他又端起茶盅,“世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此人当真大胆,敢冒充皇族公主,不但要取国君性命,还要离间父女之情。抓到了我要亲自审问,然后碎尸万段。”昆仑帝年轻时常年征战,遇险遇刺也是常事,因此说起来仍是轻描淡写。
米亚公主仍未反应过来,这几天真像梦里一般,完全出乎自己意料,感觉自己远赴边境捕猎剑齿虎期间,宫里发生了好多事,父皇隐瞒了好多事,而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好多事,心下一片茫然,不知该说,只是很担心父皇安危,而且也不愿就此踏上未知征程。
千言万语,千思万绪,拥挤在米亚公主心中无处倾泻,于是眼泪慢慢渗了出来,绕着眼眶直打转。昆仑帝心生怜爱,赶紧招呼到近前坐下,米亚公主索性扎进他怀里抽泣起来,鼻涕眼泪弄得天地九华袍上留下点点湿痕。
父女数月未见,说了好半晌话,但是昆仑帝对宫中内情总是一笔带过,尤其是关于自己遇刺和形似米亚的神秘刺客,只说已经有得力人在调查。夜色渐渐降临,王座侍从两次进来提醒还有军事会议,米亚公主才依依不舍地陪着父皇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前往正殿。
“这次让你这么小就当了领主,拥有自己的家族,也是大势所迫。一直以来,你母后和姐姐对我宠你最多很是不满,这次给你这么大的擢升,半夜不定在后宫怎么吵闹。”
“我一点不想这样,父皇把给我的爱分给她们点儿吧,咱们是一家人...”
这个问题自米亚公主长大懂事后,父女二人说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没什么结果。她知道母后生自己时难产,使得父皇没有及时领兵出征,导致母后家族被围城灭族,而姐姐纯粹是和自己争宠。爱和恨,又是简简单单容易转移和补偿的吗?
昆仑帝换了个话题:“我念及米娜即将出嫁,,走之前她提的几个要求我都答应了。包括尊刺这件事,得给你姐姐和阿修斯的王子一个面子,这也是让阿修斯人知道,你姐姐使唤得动昆仑大帝,以后别想欺负你姐姐。为此,牺牲个黄金侍卫没什么,别往心里去。”
米亚公主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忍看样子是回不来了,尊刺也跑远了,这样的结果也行。至于你,一出手就杀了阿修斯的侍卫,杀得好,应该杀一杀他们的威风。我一接到探报就在正殿上明确表示,绝对不会为此处罚你,阿修斯的王子为此后来晋见,哼唧几声也没敢撒野。”
“我是昆仑大帝的女儿!”米亚公主骄傲挺起了胸脯。
“对,好孩子,就这样想,走到哪儿都不要忘了,你是昆仑大帝最宠爱的小公主。”昆仑帝正色道:“不过你千万不能恃宠而骄,一定要谦虚低调、和善有礼、待人平等...”
“知道啦老啰嗦精,不要因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而怎样对他,一定要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而怎样对他。父皇从小就教我这些,即使不愿意,也被父皇啰嗦得为图个清静而甘愿这样做了。”
父女二人爆发出会心的大笑。
眼见要走到正殿门口,昆仑帝停下脚步,虎目环视一下,周围的王座侍卫连忙躲远几步。
“神谕上只说让你带队到阿修斯,可没说让你拥有自己的家族。我也是灵机一动,想到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先给你安排个大大的任务,再借机给我的小公主一个大大的礼物。至于领地,回头再说吧,甚至先留在宫中陪陪我也好。让你建立家族已经使很多人不满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帝的旨意谁敢违背?至于随从,暂时不要选择黄金侍卫,这些人都被皇族重臣拉拢得差不多了,能不能真心为你所用还很难说。你要建立自己的家族,培植信得过的自己人必不可少。这事儿急不得,多留心吧。”
米亚公主点了点头,不过一想起前往阿修斯的漫长旅程,心里还是没底。昆仑帝看了出来:“至于安全,不用担心,我会派出昆塔斯的狼人军团跟着你。”
“什么?不至于吧?”米亚公主深知狼人军团是铁甲军团之外的另一支精锐,主要由极寒北境的昆塔斯族人组成,几乎是无往不胜,平时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都不落下风。在别的邦国看来,出动狼人军团是炫耀武力甚至宣战的表示,可谓非常不友好。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昆仑大帝的公主要出嫁,还有另一个公主要护送姐姐,两个金枝玉叶的宝贝女儿全出门了,出动狼人军团怎么了?更何况你杀了阿修斯的武士,这事已经传播开来,派狼人军团护送你姐,其实也是护送你,大家都会这么觉得。再说了,狼人军团只送到你们到阿修斯的边境,驻扎在那里等你平安回来,这样的话面子是给够阿修斯人了。”
米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着年岁的慢慢增长,还有见忍师傅给她讲的种种故事,使得她慢慢能够理解父皇的苦心。在如今这个两霸暂时和平、群雄虎视眈眈的世道,武力就是安全,何况还有一个像极了自己的杀手不知在哪晃悠。
“不过,最重要的是...”昆仑帝挥了挥手,丝毫不理会来催促自己的王座侍从,继续往下说:“狼人军团里并不全是一身蛮力只知拼杀的兵士,你要多多留心发掘。尤其是那些深受爱戴的首领,多多招揽一下。这样的领袖型勇士,用了一个,等于是招揽了十个甚至一百个勇士。”
随后,昆仑帝露出忧虑神色:“还有刺客。目前都是在内殿发生的刺杀,这人好像对宫内特别熟悉,每次都能逃脱。不过,凡是见到刺客面目的,都已经被我当场灭口,可是倘若此人再来,万一是在公开场合被众人看到,就不好说了,那时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主谋会是什么人?你母后和姐姐虽然因你而与我心生罅隙,但也不至于刺杀夺命,我死了王位也轮不到她们。至于别人,想要我命的人多了,那个位置谁不想坐呢?”昆仑帝指了指不远处正殿里高高在上的宝座,发出阵阵霸气大笑,惹来殿里的人侧目。
进殿之前,昆仑帝拉住女儿的手,倍感不舍,一想起米亚公主五天后就要出城远赴他乡,而另一个女儿也要嫁做人妇、留在异国,心里不禁一阵忧伤:“以后自己就寂寞多了。”他亲了亲米亚公主的额头,大步流星地在众多王座侍卫的簇拥下走进正殿。
第二章 暗影已至
凄风冷雨中,低沉的夜幕下,一座高大的建筑悄然耸立在地平线上。没有任何标志,没有一丝灯光,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一面无言的峭壁,只有偶尔点亮的闪电才能映照出冰冷陡峻的铁灰色外表。人类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里。
建筑内部某个戒备森严的房间里,一个鹰钩尖鼻、满头银发的中年男人不屑地摘下了同步感知头盔,从接触舱里爬了出来:“你们这是在过家家,不过就是场面大一点,玩具多一点,小朋友也多一点。我看咱们的地球史在里面都快乱套了,这对于拯救人类有什么好处?”
周围的科学家们不满地嘘了起来。“你们的飞船造得怎么样了?赶紧回去点火吧,点着劈柴可需要好大一会儿...”刚刚静了一点,就有人嘲讽地接过话去,引得哄堂大笑。尖鼻男人面色不太好看,但是人很幽默,摊开双手故作无奈地说:“抱歉,我们还没攒够能用到月球的劈柴。”笑声还未结束便更加高涨,气氛缓和了很多。
半小时之后,在国际科技联盟总部一百三十层的会议室里,一边坐着亚欧合作理事会的代表,一边坐着美非公约理事会的代表,十余年没召开的联席协作会议正式开始。
“我真的认为你们是在浪费资源和时间。这个过程听起来很有难度,很有挑战性,可是在一台超级电脑里模拟一遍文明的进化,真能找到各位的后代重新幸福生活的钥匙吗?”尖鼻银发男人直奔主题。
主持会议的国际科技联盟领导人有些不满:“诺曼,感谢你对项目的关心,可是我们十年前就说好了不再互相质疑,各干各的,只看谁最后能拿出办法,或者一块儿完蛋。”
“好吧,是我不对。几十年呼吸不到饱含负离子的雨后空气,让我越来越迟钝了。”诺曼索性把脚翘到会议桌上,放松地看着对面,舒展开一路旅途疲惫的身躯。“即使地球快断电关机了,大部分美国佬还是我这德行,别介意伙计们。”
他正准备回归正题,窗外不远的停机坪上传来一阵轰鸣,会议室都感到轻微的共振,一架大型飞行器在雨中盘旋着开始降落,气流掀起四周的巨大水潮。门打开了,秘书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小声说:“理事长来了。”国际科技联盟领导人皱了皱眉,知道来得肯定是大人物。“哈特曼先生?他不是到亚特兰大开会了吗?”“是的,来的是两位理事长,哈特曼先生和沃尔克斯先生。”
人们惊诧不已,当今世界两大联盟的领导人居然同时来了,这可是除了一年一次的高峰会晤之外闻所未闻的。不多时,地球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便坐在了一起。
寒暄了几句,美非公约理事会理事长沃尔克斯直截了当地对国际科技联盟领导人说到:“袁,今后我们听你们的。换句话说,今后人类的命运,由国际科技联盟来决定。”
身形高大、气质儒雅的莱恩·哈特曼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在亚特兰大和世界主要国家的领袖们商量好了,大家一致认为,在这关乎人类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应该由科技来主宰而不是政治。”
国际科技联盟的人有点不明就里,联盟总裁袁成霄摊开双手:“沃尔克斯先生,你的意思不会是亚欧合作理事会和美非理事会从今以后都听我们的吧。”
刚坐下没多久的沃尔克斯呷了口咖啡,索性站起来背着手走来走去:“坦白说,我们的空间城计划进度让人失望,非常让人失望。我知道那帮人尽力了,可是在拯救生命这件事上,结果重于一切。”
国际科技联盟首席科学家藤木隼沉声问道:“你们是指空间城无法按时完工还是发现这样做无济于事?”
沃尔克斯无奈地抿了抿嘴:“我们的主控系统中心电脑出了问题,量子运行部分一年前开始莫名其妙地紊乱,之后再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纠缠和叠加状态,即使启用备用量子系统也是这样,进度全部被耽误了。现在只有工人们在看着图纸敲打外壳,别的什么技术活儿都干不成,理事会已经正式决定放弃‘超新星计划’。在下个月的理事会改选前,我将向领袖们详细阐述你们的计划和进展,事实上他们已经同意参与进来,但是领袖们还要回国向选民解释,因此还要请你们再给我们补补课。”
联盟人工智能和量子电脑的头号大师沙鲁克•卡南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们求助过我,但我也无能为力。”
尖鼻诺曼接过话:“我们是不得不主动过来敲敲门,看看你们在这里热火朝天地忙些什么。不过这些模型也好,虚拟世界也好,我还是看不太懂,真的能引领我们找到救赎之路吗?”
哈特曼也站了起来,满怀信心地踱到袁成霄的身边:“来吧,给地球另一半人类展示一下我们都干了什么。”
袁成霄看了一眼全场,点了点头。秘书马上启动A1安保措施,级别较低的人员自动离开,全息投影布满了整个会议室,开始随着介绍自动变换内容。
“很高兴你们能来到这里,看来十年前人类群体的分裂有望从今天开始弥合。十三年前的天降浩劫,是前所未有的灾难,对地球,对人类都是这样。当真正的太阳风暴来临时,我们才发现之前一切防备都是徒劳,不仅失去了大部分能源和信息化设施设备,更引发蝴蝶效应,造成大气层和海洋同时发生剧变。当几十万上百万人一批批地同时死去时,我们才意识到做错了很多,不懂的还有很多。活着的人不但失去了亲人,更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团结。我尊重十年前我们的不同选择,对于亚洲和欧洲人民而言,我们人口太多了,幸存者也多,可物产远不如你们美洲和非洲富饶,因此我们的选择是拯救环境,拯救地球,最终拯救自己,能够重新开始。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论证了相关可能性,研制并启动了‘精灵’量子电脑阵列,上传我们掌握的地球和人类历史上的所有数据,据此制造出模型,重新推演人类进化史。同时,开放几乎所有安全权限,仅剩‘不能危害人类’这一条。随后,我们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人类还有救吗’,回答是有。我们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该怎样拯救人类’,‘精灵’的回答是2055年,也就是三年后,然后对别的提问默不作声。我们不知道是2055年才告诉我们如何做,还是2055年出现什么奇迹,人类得到拯救。之后,‘精灵’就开始封闭起来完全自主运行,自我学习得越来越快,构建出的数据空间容量越来越庞大。好消息是,里面这个世界我们无法干预,但是源代码却是开放的,因此我们能够同步,能够感知,能够身临其境看看‘精灵’构建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能够推算出怎么样的拯救方式。现在,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事实上,我们已经启用了备用量子电脑阵列,对主量子电脑阵列进行同步和监测,无论叠加还是纠缠,一切正常。与此同时,别的科学家也分成多个小组,充分利用剩余的算力,不停尝试寻找拯救方案,但遗憾的是目前没什么进展。”
诺曼见袁成霄停了一停,借机问到:“你的意思是这么多顶尖科学家在这里,就是当网管?”
“也不尽然。我们会对‘精灵’缔造的世界进行详尽观察,同步抓取数据。然后输入备用量子电脑,由我们自己而不是‘精灵’来主导分析推演。”
“依我看这世界挺乱的,东西方文明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魔法和妖术,而某些史前生物在那里活蹦乱跳,始祖鸟比鹦鹉还受欢迎,最后一只霸王龙居然是在马戏团被饿死的。我说袁,这一切靠谱吗?你们这台大主机消耗的能源可比北京和新加坡加起来还多。”
“你说的只是个别物种和个别现象,大的进化逻辑和科学原则基本与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如果把人类已知的现实历史作为标准,继续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最终只能生态爆炸、文明消失。因此,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进化之路上停下来,看看如果没按原路走,走别的路能不能避开前头的悬崖峭壁。如果有,我们现在该怎样过去。”袁成霄脸色极其凝重:“三年,只有三年,我们就要迎来第七次地球物种大灭绝,前六次很幸运不包括人类,但这一次上帝把我们圈在了里面。如果我们这批掌握最强智慧和最多资源的人最终也束手无策,残存的小部分人类只能转入地下城市,几代甚至几十代子孙不能见天日。而即使你们造好了空间城,也只能带走几十万人生活在外太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从政前得过诺贝尔科学奖项的沃尔克斯思路依旧清晰敏捷:“那么,你们的逻辑就是,倾尽全力造出最强大的量子电脑系统,只设定一个任务——重新推演人类进化,只设定一个限制——绝对不能伤害人类,那么‘精灵’三年之后给出的答案一定是人类如何生存下去。现在有什么迹象能够表明‘精灵’肯定会给我们答案?”哈特曼也期待地看着袁成霄。
“按照我们的时间计算,在‘精灵’里面,从宇宙大爆炸到人类直立行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然后进化的相对速度越来越慢,直到一年多之前,里面的时间和我们完全同步,一直到现在。”
“你的意思是在‘精灵’搭建的温暖小窝里,这帮骑马打仗的小精灵三年后就会告诉我们该如何拯救世界?”诺曼追问道。
“听听‘精灵’的意见也比妄自尊大、一意孤行强吧?一直以来,我们人类顽固地相信凭借技术可以掌握一切、拥有一起、改变一切。我们认为可以改变生态,可以改变自然,可以改变地球,一切改变都只是让自己生活得更加舒服,因为我们拥有无比强大的科技手段,我们拥有前人想都不敢想的顶尖技术。可是最后呢,我们走到了今天,准备钻进地洞里像耗子一样生活,或者生活在零下200℃的真空里。这难道不是造物主在残忍地提醒我们,人类,最需要改变的是自己?”袁成霄转身看着诺曼:“说实话,你愿意活在窗外的世界等着上天或者钻洞,还是‘精灵’里的原野牧场?”
诺曼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物种,一直认为自己是最文明、最智慧的物种,一直认为自己站在生物链的最顶端,我们还要发射飞船移民到其它星球。结果呢?我们快要把自己玩死了,不但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还连累了其它物种。一个世纪前,每天都有75个物种灭亡,很多物种还没来得及被科学家发现和命名就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我们常常叫嚣的一句话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是,看看外面那些哀嚎着挣扎着生存的人们,你还敢说人类仍是造物主的宠儿和最后的生存赢家?”
袁成霄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眼含泪光。
“袁在那次浩劫中失去了女儿,他唯一的亲人。”有人在耳语,同情地看着这个以坚毅果敢、睿智远见而著称的顶尖神经智能学家。
接下来,两大理事会领导人和国际科技联盟的人详细讨论了合作的具体原则,一致同意由袁成霄负责统筹全面事务,而“精灵”的任何动向和进展,都要同时向两大理事会报告。针对“精灵”采取的任何重要举措,都要由两大理事会和国际科技联盟在联盟总部或者联盟指定的地点商谈决定,理事会成员和联盟委员会成员一人一票。如果票数相同,袁成霄作为国际科技联盟最高领导人,有权指定最终胜出一方。
就基本原则达成一致后,沃尔克斯联系了亚特兰大的理事会科学委员会,下令开始向国际科技联盟开放数据库。袁成霄欣慰地看着这一切,问沃尔克斯:“国际科学联盟自从十年前就如何拯救地球出现分歧后,支持空间城的科学家不少都走了。能不能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回来?”
“前一段时间我们搞过一个愿不愿意加入‘精灵’计划的调查,当时回复最快的是颜修和周彤两位女士,卡桑德拉女士,还有佩德罗•里奥纳多,你的宝贝学生,还有别的人。我的人会和你们联系的,看看我们能一起做些什么。这些顶尖大脑和纯净水一样,都是宝贵的资源。”
袁成霄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心里百感交集,历历往事一下涌上心头,不禁出神地望向窗外蒙蒙雨夜。哈特曼走过来打断回忆,他把袁成霄叫到一边,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询问一下空间城计划的量子电脑阵列出现了什么问题?咱们以后可别出现类似的故障。”
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哈特曼继续说:“民众对于ISU总部占用越来越多的能源供给非常不满,很多人要求理事会减少甚至停止勘察加聚变基地对你们的供给。更严重的是,有情报显示,一批受过良好教育甚至军事训练的人已经悄悄集合起来,准备渗透进来。他们给这里起了个外号,叫‘索多玛’,正在号召有特长的人集合起来。还有消息说,某些骨干是从美洲过来的,他们专程潜入这里煽风点火、妖言惑众,这帮人目前表现得很狂热。”
袁成霄眉头皱了起来。据他接到的情报,空间城计划没少受到外界狂热民众的干扰,后来美非联甚至在那里派驻军队,结果空天军的几名飞行员被策反了,驾机攻击备用能源设施,造成连环爆炸,损失惨重。这也是他反对让亚欧联在ISU总部附近驻军的原因,掌控不好就是更大更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我们会提高戒备等级,下个月开始将部署在共同警备区的安保增加一半,应该不会有事的。”
哈特曼犹豫了一下:“理事会还有一个决议,或者说是共识,没有形成文件,就是要求...好吧,现在是请求你们让特情部的联络官进来,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沟通。站在全息投影里总没有面对面坐下来喝杯咖啡聊得尽兴。”
袁成霄心底里一百个不愿意,这是纯净的科学研究场所,每一个人都在为人类的最终命运而废寝忘食、夙夜为公,除了必要的安保人员,他和别的科学家都不想看到武装人员和情报人员“玷污”这神圣的科研圣土。尽管外界时不时总会有未经授权的人想靠近,总能在共同警备区就被地方警察和外围安保一起解决,未曾出现纰漏。
理事长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劝说:“如果情况还和以前一样,那也没什么。现在我们和美非联一起合作,许多科学家要来这里,这些人形形色色背景复杂,即使是我们曾经认识和熟悉的,说不定现在也改变不少,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你现在肩负这么重要的使命,有时间顾得上这个吗?还有与美非联的合作,必然也包括情报交流...”
袁成霄点了点头,不想因为自己暂时掌握了能调动两大理事会的权力而显得倨傲,同意进驻特情人员也可以让理事会放心一点,于是答应了下来:“最多五人。人选你定,什么时候换人我定。”
见到哈特曼和袁成霄说得差不多了,沃尔克斯和诺曼走了过来。“为了保护人类最后的希望,美非公约理事会要送给ISU一件礼物。”诺曼坐上前来,打开手腕上的通讯模块,在四人中间投射出一个模型。
“这是升级版的TOC机甲,是我们的量子电脑阵列失效前的最后一件作品,一件杰作。它的各方面性能十分均衡和强大,本来是用来保卫空间城和月球基地的。”
袁成霄有些不满:“用它来对付谁?对付外面为了一口干净的水苦苦挣扎和哀求的小女孩?”
诺曼认真地说:“既然决定一起为这件大事而携手合作,美非国家一定会倾尽所有资源来支持你们。现在这看起来是一场赌博,但你们all in了,而且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只能押上全部赌注。当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一张牌桌上的时候,你觉得赌场最好的保安该在哪里?”
哈特曼想了一下,命令主控电脑分析最近发生在共同警备区的突发事件,很快看出呈现明显上升的趋势,给出的建议也是加强防御。
沃尔克斯知道袁成霄虽然强硬果断但是反感武力,认为末世危机面前,应该团结起来携手应对,因此眼神示意哈特曼说服一下。
哈特曼会意地拍了拍袁成霄的肩膀:“当你每天只能吃半盘食物的时候,当你为了领几升水需要排队四个小时队的时候,当你得了感冒都有可能死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当知道自己还有三年可活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外面的人会疯狂,会堕落,没有什么道德,没有什么底线。如果不是机甲部队的存在,我们能养得起的那点警察根本控制不了局面。对于共同警备区外你们的同胞而言,ISU的总部是最后的乐园,的确是‘索多玛’一样的存在。那么你愿意上百名科学家的心血被那些过于疯狂的人摧毁吗?”
沃尔克斯顺势补充道:“这是由最好的仿生智能专家周彤设计的,你知道周博士可不是个残酷冷血的人,她设计出来TOC系统只是确保重要的地方更安全而已。另外,我们只是提供全部的资料和数据,你们既然还有备用的量子电脑序列,可以启用部分功能重新设计主控单元,迅速改造成ISU完全控制的机甲守卫。”
袁成霄听到这个名字,心念一动,也有了底儿,知道这样重新设计控制单元就可以完全避免开后门或被植入恶意程序,也点头答应。
美非公约理事会加勒比防区,岛国上的丛林监狱。
吃饭的时候到了,聒噪而尖锐的哨声随着推车的移动而不断在各个监房前响起。一米宽的狭长空间里,饿得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囚犯们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在外面或者在里面失去自理能力的,只能从垫子上滚到地板上,艰难地挪向门口。
217号囚仓的小窗刺拉刺拉地被艰涩推开,看守把两片西红柿和一片面包扔进递出来的小盘里,粗暴地嘲讽道:“好好吃吧,这是你最爱的西红柿,爱得都能为此干掉一名警官。现在西红柿马上就要送你上路了。”
“那人死有余辜,和你们一样都是败类。”一口唾沫准确地透过小窗飞了出来,以抛物线的角度落在看守的衣服上。这个人愤怒地哇哇大叫,猛踢几脚铁门:“明天早上我会亲自去现场看你被吊在最高的树上...”听到这句话,周围囚犯们的插科打诨一下子全被吓住了。
夜深人寂,除了囚仓里偶尔发出几下莫名其妙的声音,偌大的监区格外安静。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远处慢慢传来,像由天际线扑向岸边的海浪一样,小心翼翼地传递到217号囚仓。
“教授问你想出去透透气还是早上脖子被拴根绳儿?”218号先确定没有看守,再踢了踢墙壁,透过铁窗冲217号喊道。
很快,217的小窗被推开了,一只精瘦的胳膊伸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盘子,里面是两块干瘪得近乎脱水的西红柿。听到声音,218也把小窗推开,一只手接过盘子,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犹豫了一下,218把西红柿端了进去,贪婪而尽量低声地在上面舔了一下,继续把西红柿传递下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盘子又传递回来,217接了进去,在里面捣鼓一会儿,门随后被吱吱呀呀地推开。等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一个暗影溜了出来,贴着墙慢慢往这一层的监区大门溜去,没睡的囚犯扒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嘴里喃喃地嘟囔什么。
到了监区大门,暗影弯下身,继续用刚才的工具撬锁,这次的难度大了一点,附近的犯人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发出低低的嘘声或者鼓励声。
“嘡啷”一声,门终于开了,暗影丝毫不理会后面杂七杂八的声音,转身掩上门,径直蹑手蹑脚上楼直奔警卫室。
昏暗的灯光下,里面五六个看守难得没有喝两杯,因为明天要处决犯人。大部分人横七竖八地在椅子上打瞌睡,一两个在玩着手里的小东西,时不时嘀咕和抱怨几声。看到人比平时多,暗影犹豫了一下,可是一想到送饭时守卫的话,求生的欲望和血性压倒了一切。通过窗户,暗影先是找到通往下一道门的钥匙在谁身上,然后记下守卫在屋内的位置和每个人手边的武器,最后确定了进去之后的行动方案。
时间慢慢流逝,暗影耐心地伏在窗下等待着。突然,“哔哔哔”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显得格外刺耳,又要停电了。屋里的守卫见怪不怪,有人站起来,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下楼来到监区门口,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又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在转着圈一闪一闪。暗影声息皆无地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最后一个强忍着瞌睡的人也放下戒备,屋内只剩下瞌睡声和鼻息声。
“喵呜...喵”暗影学起猫叫,惟妙惟肖,声音格外清晰而逼真。旋即,屋里睡得最轻的人醒了,他拿起警棍和强力电筒,确认听不出来什么危险后,站起来拉开门看个究竟。
到了门口,警卫拿着电筒扫了扫,左右张望了几下,感觉不到有危险的气息,于是往猫叫响起的地方走了过去。刚离开门口几步,暗影从蹲下直接暴起,化掌为刀砍在警卫咽喉上,然后敏捷地接住松手掉下来的警棍和电筒,迅速插进腰间,与此同时转到警卫身后,将这个张大喉咙丝丝出气的人轻轻放到地上。
没有片刻停留,在地上的可怜人断气之前,暗影手持警棍和电筒冲进屋去,首先结果了离警铃最近的人。其余的人纷纷惊醒,伸手抄起警棍或者叫人找到强力电筒。一片昏暗中的一片混乱,暗影很好利用了自己先发制人和手持电筒的优势,手段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攻击谁时就打开电筒闪晕对方,在对方本能地举手遮挡时,一警棍重重抽在小腹或膝盖上。
不过在对付最胖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由于长期关押营养不良,暗影的爆发力此时下降很快,第一下没能放到对方。胖子忍住肚子的巨疼大吼大叫,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正准备攻击最后一个守卫的暗影,狠命地越勒越紧。回过神来的守卫已经找到目标和警棍,恶狠狠地边咒骂边冲暗影使劲砸下去。
暗影发现无法挣脱,索性往后使劲儿一撅,胖子腹部正火烧火燎地痛楚难当,被这一撞顶得本能地往里一抽,倒吸口凉气,身子弯了下来,脑门正好送到伙伴急速抡来的警棍下面,一声闷响后重重坐倒在地。连带着被尸体摔倒在地,暗影发现还无法马上挣脱出来,索性调整姿势,双脚一只探出去用脚尖勾住对方脚踝,另一只狠狠从侧面蹬向膝盖,守卫一下失去平衡。昏暗中不知磕到了什么,这人眼冒金星泪水直流,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拿着警棍,哇哇大叫往前方乱打一气。
暗影这时挣脱出来,先迅速感知周围暂时没有动静,监区里人人也配合地保持沉默。她静静抄起来最近的电筒,掂了掂分量,狠劲儿往刚转过身面对面的警卫脸上砸去,解决掉了通向自由的最后一个障碍。。
突然,不妙的预感笼罩全身,暗影突然感觉异常,她迅速跳到警卫室里应急灯照不到的一角,尽量藏身黑暗中,减缓呼吸压低声息,警惕地望着外边。
一个鼻子尖尖的黑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外,正双手抱臂笑吟吟地看着屋里,暗影居然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人好对付,她使足了劲儿准备把警棍精准地甩向对方。刚举起胳膊,警卫室屋顶上跳下好几个人,这些人装备精良全副武装,落地的声音显得十分沉闷。暗影意识到这一点,马上放弃正面对抗的打算,开始盘算起被抓住后怎么逃走。
黑衣男人在身边士兵的护送下,大踏步走进屋里:“十年前,我可是敢单独约你喝咖啡,而当我昨天晚上调出来你这几年的案卷之后,不带这么多人还真不敢靠近你了。”
声音听起来这么熟悉?暗影疑惑地站起身来,尖鼻男人摘掉黑色的头套,露出来满头银发。
“诺曼?理查德•诺曼?”
“正是鄙人。”
“你现在混得不错啊,出门带这么多保镖,可见亏心事没少做。”
“亏心事?三年前你倒是甩甩手离开了,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下来。我现在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好你父亲和一大帮科学家的安全,外面的世界乱成什么样子你知道,这份工作让我操碎了心。”
“兵荒马乱的世道,也真只有你能干得了这份活儿。”
“好了,孩子无论多大都要听家长的话,这可是大浩劫之前的优良传统。在兵荒马乱的世道更显得珍贵。来吧,听听你爸说了什么。”诺曼把移动通讯模块扔在两人之间的空中,随后和士兵们退了出去。
投影照亮了这个女子的脸庞,大约三十岁左右,布满污垢的脸庞看不清面容,憔悴但是坚毅的眼神却让人感受到力量,和外面民众普遍的面黄肌瘦和沧桑虚弱不同,她的精气神还是不错,可见相当熟悉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女子不禁心潮起伏,离开空间城研制基地后,经历了太多苦难折磨,看到了太多人间惨剧,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坚信科学能够拯救人类。陷入迷茫和空虚的她游走在各片残存的人类居住区,始终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和心灵的慰藉。
颤抖着手,女子点开了模块,沃尔克斯理事长出现在投影中,先是沉默片刻,然后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阿修,这些年你去哪了,过得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如果想回来,随时回来。这次我们要和亚欧联一起努力,人类一起努力,一起拯救自己。现在各地民众的态势很不稳定,我们需要你和诺曼叔叔一起,保护咱们的科学家能够安心地做好本职工作。”沃尔克斯顿了一顿,声音有些哽咽:“这些人没有放弃,妈妈对你没有放弃,爸爸对你没有放弃,希望...希望你也不要放弃。”
沃尔克斯的女儿阿修垂下双目,眼眶渐渐湿润,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往事历历在目。她心思恍惚,再加上有些虚弱,晃了几下后赶紧扶住桌子。
诺曼在外面看到了,赶紧抢进屋来扶住她,让部下找出吃的和水拿过来。过了一会儿,阿修缓过神来,在屋里呆坐着,静静思考今后怎么办。好久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在士兵们的护送下,登上武装直升机。
为了节省能源,飞机超低空迎着初升的昏黄太阳飞向空间城基地。掠过下面的贫民区时,衣衫褴褛的人们愤怒地向天上扔东西和怒骂着,孩子们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诺曼看得清清楚楚,轻蔑地摇了摇头:“这些人真是鼠目寸光,不知道我们在为人类的将来拼尽全力。”
原本望着窗外出神的阿修蓦然回来头来,疲惫的眼神一下被点燃了,猛地抓住诺曼的衣领,狠狠地说:“真该把你扔下去,让你在下面过一个星期感受感受,然后下周的今天你也该对着直升机叫骂了。”不仅诺曼吓了一跳,两边的士兵忙举枪对准阿修。
阿修松了手,一言不发继续看着窗外,诺曼也回过神来,尴尬地整了整衣领,正色对士兵们说到:“这是理事会科学发展署的前任安全副主管颜修女士。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救过很多人的命,包括我的...”阿修不屑地“哼”了一声,诺曼识趣地转移话题:“这次的任务是,护送颜修女士前往亚欧联的ISU总部,担任我们的首席军情官。但是,这次我们不会光明正大地进入,你们要在共同警备区外着陆,悄悄渗透进去。我相信这对颜主管是小意思,至于你们,不好好表现的话,肯定会留点什么在那儿。”
他们在基地换乘大型运输机,随即跨越太平洋,进入了亚欧联的地盘。
快到ISU总部,诺曼坐到颜修旁边,半开玩笑问到:“准备服从我的指示?这不太符合你性格。”她已经读完了任务简报和背景材料,思考了一下:“袁成霄是不是不肯在共同警备区使用致命性武器?”
“是的。不过他已经答应部署你妈妈研制的TOC系统了。”
“这样是挡不住‘自由军’的,他们快来了。太平洋并不能挡住真正有决心的勇士。”
“我们很久没收到关于‘自由军’的高级别警报,难道他们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他们在训练,在训练和伪装。到遥远的东方国度,不好好准备准备怎么能行。”
“还有什么情报?”诺曼知道颜修并非危言耸听,有点紧张起来,不过也有点暗自庆幸,这支自诩为“上帝之手”叫嚣顺其自然,坚决不允许科学家拯救环境的极端组织没少给理事会制造麻烦,现在竟然要转移搬家了。
随即他醒悟过来:“原来你也猜到袁不愿部署致命性武器,因此答应带人闯过去,亲自证明共同警备区并非无懈可击。”
“如果你能说服他,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诺曼拿出一个显示屏:“这是预定的渗透方案,你们的装备在后面,五分钟后就可以更换了。”
颜修接过来大致翻看了一下,不屑地扔到一边:“你觉得‘自由军’会这么进来?”
“当然不会。那只是一群有点武器装备、懂点技术知识的大学生和退伍军人而已,比咱们落后半个世纪。”
“既然我们决定模拟渗透,就要站在‘自由军’的立场上,完全按照他们的思路、他们的风格,甚至连打招呼都要按照他们的方式,这样才能达到效果,而不仅仅是为了吓唬一下ISU的人。”
诺曼知道颜修说的有理,到一边去请示了理事会特情部,迅速拿到了改变任务的指令,重新界定了情报权限。
运输机缓缓从渤海湾上空飞过,当看得到下面的陆地时,执行任务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颜修具体有什么计划,只能跟着到机舱后面脱下而不是换上装备。颜修已经脱掉了破旧不堪的囚服,但也只换上简单的迷彩便装。鉴于这次是从热带到了北方,她随便找了个夹克穿上。
颜修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诺曼派去执行任务的人收拾东西,等这些人都准备妥当,一指速度最快最利索的三个人:“你们跟我去,别人都不用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很快意识到为什么,发出不满的嘘声或者撇撇嘴。不过,这是一趟没什么油水的任务,连身份证件都没来得及伪造,而且由于颜修的临时决定而变得前途莫测,被留下的人也就无所谓地解散了。
飞机离ISU总部不远的时候,四个人换上翼装,每人只带一把手枪和简单的补给,趁着反相控阵磁护盾打开的短短时间,先后跃下飞机,消失在茫茫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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