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秋水》——小葱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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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率水

三省通衢的黄山市有一处比莲花峰还要陡耸的牙峰，破率水中立，临深潭与浅滩，隐于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中，常年氤氲在云烟诡雾之下。

现世传言，当红霞将青空煮沸，云烟散去，可窥牙峰破云之势直逼九天，顶峰呈上弦月貌凌空毕露；有人说那是仙人落尘之宫宇。

另有传言道，一代帝王窥仙姿，引魍魉魑魅血洗了长空，逼得仙人堕世；帝星陨。

九弯的百岁老人们都说：当红霞染天，使者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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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水，长而阔，向北汇入大黄三江，以南劫山溪拓河面，化蛟尾匍匐山脚，曲折万转出一村落：九弯。

九湾渔村，人口百余人，族冠阿兰姓氏，避世而隐秘，占据一方灵脉数百年，吃着回龙水，人杰地灵。

阿兰氏族在历史长河的颠簸中已存在了千年，其凭借血灵元秘术成为法术界名门，地位举足轻重。

此番阿兰族长雷音广发请柬，邀法术名门前来参与阿兰氏族新族长继任大典，可谓声势浩大。

被寄以厚望的新族长阿兰久久，此刻盘坐礁石上，面朝江天一色，入定冥想，垂落的衣角被浪花打湿，江面浪风劲道。

“你好生清闲，可知叔公差了多少人寻你？”

平地一声娇俏雷，阿兰久久冥思一顿，敛气收神。江潮卷起微浪，伴着黎明微光入目，久候的潮景将至。

“叔公若知道你躲到率水来，你猜他会怎么罚你？”礁石边上，一女子白净的脸上笑面如花，微挑的丹凤眼带出天生的媚态，“禁足三日可会？”

此人是阿兰氏族分家风系一脉的么女，阿兰苏子，排行老三，与阿兰久久是堂亲关系，两人不熟稔，无交情。

见阿兰久久不作答，苏子继续说道：“你若不愿意，何不让与旁人！”

让？阿兰久久面色微沉。

且不说爷爷固执，本家一脉执念太深，她又身为嫡长孙，族长之位如何能让了去？

于她来说，本就是一场莫可奈何的争端。

“族会到场的都是法界大派，皆是庆贺年少英才、天资卓越的本家嫡长孙继任族长一事，何等风光，何等荣耀；”苏子话锋一转，“只是任重而道远，久久切不可松懈怯怠才好。”

说起这个苏三姐，是个人物，年纪虽轻，却能得到爷爷首肯，入了远征军。可事故圆滑可娇气蛮横，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显山露水，外露的那股子泼辣劲儿拿捏的刚刚好，一点不膈应人，在法术界亦小有名气。

“三姐前一刻还在示意我退位让贤，现下又提点我要顾全大局，我该如何做才好？”阿兰久久声量轻轻，苏三姐毕竟是分家的人，今日这番言辞反复无常，她心生警戒。

江面风声起，浪涛欲涌，泰山压顶之势。

“退位不正是你想要的，让贤也是上上策，阿兰家才能辈出，皆是担当大任之才。只是这等大事宜早不宜晚，莫要等到与手足相残、进退维谷之时才悔悟。”苏子笑容不减，眼底微光异动。

千年之初，能力的强弱分化了阿兰氏族，逐渐分为本家和分家两脉，本家的卓越天赋通过血脉继承而独占鳌头，分家屈居其下，不敢怒于行，妄于言。

千百年来，被压制的分家何其不甘！

时间的淬炼让人开智，族人顿悟，即便分家对血灵元的分解能力远不及本家，依然可以通过分解自然界的灵元，控制多种元素，具现化多元素武器，提升攻击力，以达到与纯粹血灵元武器同等强大的力量。

当前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父兄已然箭在弦上不发不快。风雨两家同舟共济多年，如今雨家一系推高与本家抗衡量，风家退无可退。

“三姐当真以为退了，便能全身而退？”她确实存了让位的念头，奈何不得其法，而当下本家和分家的争斗怕是不会因族长之位让贤而终止，因为她的存在便是威胁。

苏子指尖耍弄着胸前的长辫，嘴角的笑意有了停滞。

她今日的打扮鲜潮热辣，两条牛角辫用金色流苏丝带系着，黑色紧身上衣扎在兰色百褶长裙里，勾勒出火辣线条，微微露出的脚踝上依稀可见一条红色福绳环绕。

反观阿兰久久，白衣黑裤，很是清素。

片刻宁静间，巨浪袭面而来，顷刻将阿兰久久淹没。

当浪滔褪去，阿兰久久如最初的模样盘坐礁石上，面朝苏子，周边晕起七色彩虹桥，衣裳不湿片缕，黑眸清亮有神，散发着气定神闲的自信。

苏子叹息，败了！这场夺位之争分家败势已定。望着阿兰久久身后那只被具现化的巨型黑色折耳猫虚像，阿兰苏子惊叹不已。

灵元具现化是御敌之武器，放眼当世，能做到结界具现化的不超过三人，如今怕是又多了一人。

旁系子孙逊于阿兰久久的何止是出身，俨然还有天赋。

苏子变了脸色，是的，阿兰久久在这场争斗中要么赢，要么输，赢了能活，输了得死，再无第三种可能！

苏子的目光落在阿兰久久的左肩，轻薄的红衣下是一朵艳红如血的般若花型胎记，与阿兰氏族的族徽如出一辙。而在那本被封存的禁书上，初代先祖的左肩也有一朵这样的般若胎纹。

苏子潋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揣揣之光，心中亦是揣揣，这朵不被他人知晓的般若花置阿兰久久于高位，置本家于不败之地，她莫名肯定！

奈何

“我若效忠于你，可否为我风系一脉留根？”苏子肃然认真，一字一句说道：“混乱起于混乱者，当止于混乱者，不该祸及他人，殃及池鱼。”

阿兰久久罕见这位唐三姐的认真，与她虽无深交，却是亲众中最得她眼缘之人，她正，至情至性至真！

“跟随我，你何德何能？”她问。

“我无德无能，只博你金口一开。”苏子如是说，自怀中取出一木匣，里面躺着一颗珠子。

只一眼，阿兰久久飞身跃前，讲珠子执于掌中，触手生温，原本暗淡无光的珠子通体翠绿，在她的手心青光四溢、大放异彩。

“无相珠，你从何得来？”

“自然是从太素宫取来的！”苏子神色回暖，自若而答。

“你离魂去了太素宫？”她惊诧不已。

“你不必多问，东西我替你取来了，你收了便是！”那个地方，那个男人，怕是要成为阿兰苏子一世的梦魔。

这是一份厚礼，无相、帝龙、长情，如今她集齐了可扭转时空的力量，待十天后的红月之夜催动三灵珠，便可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而她亦可以回到她最初开始的地方，忘却烦忧。

苏子不知她取了无相珠要做什么，她仅仅是为了为了风系一脉长存，投其所好！

“十天后的红月之夜，你莫要出门。”离魂之人容易被红月之光吞噬元神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虽不知三姐是否知晓这层厉害关系，阿兰久久还是善意提醒，随后跃过苏子离去。

“红月之夜？你是说十天后是红月之夜？”苏子急急追上阿兰久久，截去她的去路，脸上血色尽失。

突然，趁她不备，苏子竟夺去了木匣子。

阿兰久久神色冷了几分，“你这是做什么？”

“红月之夜，你要用这无相珠做什么？”苏子神情警戒。

没想到她能把红月之夜和无相珠联想到一块，是知情还是猜测？

“你倒是说说看我能用它做什么？”不动声色。

“无相、帝龙、长情，红月夜，逆乾坤，释仙人，移帝星，红月使者勾魂！”这是苏子入太素宫偷盗灵珠，神殿壁画中所写，与当世传言不谋而合！

“毕竟是去了太素宫的，知道预言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一仁师兄竟愿意放你归来！”

“你………”她也去过太素宫？她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罢了！我知你是惧怕那红月勾魂一说，百年前的红月夜，九弯村半数以上的村民突然发狂，失了心智，轻则憨傻，重则七窍流血而死。”

阿兰久久一出生，便是一族之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便她不是长孙，即便在她之前还有与她父亲同辈的堂叔伯。

只因为，她出生本家！

这就是出身尊卑之分！

然而，才能之辈如何能打败同样拥有才能和出生之人？

这场争斗，分家必败的原因不仅仅于此！

“你们可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凉凉的嗓音沁水，清爽润耳。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思绪，阿兰久久跃然而起，几个凌空动作跳至岸边。

“师哥，你怎么来了？”阿兰久久颇为吃惊，江一西应该在太素宫实习，怎会出现在这儿。

江一西浅笑，欲捻其飞扬的碎发，被她不露痕迹地闪过。

“先回去再说！”江一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看着二人生疏的互动，苏子的余光落在江一西身上，一脸玩味。捧场做戏也能入木三分，果然是个人物！

一人在后，二人并排在前，三人远去，向率水以南，万转入九弯！

阿兰久久，你这一世，活了十七载，只觉乏味吗？念念不忘的只有过去那一刻的惊鸿一瞥。

江浪挟着劲风拍岸，飞溅起滔天白色帘幕，声震如雷鸣。阿兰久久对着江面水汽氤氲之中的黑色不明黑幕，痴痴凝望，似又看见那张张狂成魔的脸！

仙子落凡尘，留驻太素宫，宫殿深深寒露重，翩翩月下舞，恰有一郎宿，从此纷扰

第二章 乱象

古朴的民瓦陋舍，院中一棵魁壮的老槐荫区下，阿兰久久小小的身板跪坐在席上，看似低眉顺目。

左侧槐木茶几旁，一位白胡子长者和清俊青年盘腿而坐，博奕品茗。

清风跃过篱笆墙，浮动三人衣袖，攀上老槐粗干，与绿叶嬉戏，沙沙作响。

阿兰久久眉间拧出一枚惆怅的锁纹，凉风习习，吹不散眉眼阴云。

“阿久……”长者沉稳的嗓音响起。

“爷爷叫我？”再抬头，不复愁云锁目，清亮的黑眸倒映着青天白云。

“起来吧！谢谢一西。”白须长者囧亮的目光一睥，低沉的嗓音自带一股怒而不威的悍气。

“谢谢师哥。”她略一迟疑，恭顺的应话，爷爷想必是因师哥的到来才免了自己的责罚。

她来到茶几边上，替二人斟茶。

江一西面带微笑，白子执于两指尖，迟迟不落下，“老爷子棋艺精湛，一西……”

“一西小侄可是觉得老头子我不中用，耳聋眼瞎心盲？”长者端起茶杯，撇去杯中茶沫，抿上半口，周身气流瞬息万变，拧千股乱流震颤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江一西暗吃一惊，将白子稳稳的落下，将军。他本想平局收棋，却被对面长者识破，想来老人家最恨他人弄虚作假。

阿兰雷音白胡子耸动，捻着黑子的右手抬了抬，最后放下，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气闷，隔了许久，道：“一西小侄棋艺了得。”

阿兰久久见状，取黑子落定，在困住黑子的狭缝处撕出一道口子，反攻夺势。

江一西顺着那只布茧的糙手，目光落在阿兰久久不出众的容貌上，这样的女子，若没有出身，与他断不可能有交集，即便他欣赏她的才能。

“观棋不语，阿久……”看似呵责，阿兰雷音语气里却是纵容，这步棋走的甚妙，一子撼全局。

“爷爷既然已经认输，我摆弄残局，何以成了伪君子？再者，我是女子，不屑当君子。”她凉凉的说道。

“我何时认输了？莫要胡说。”他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思考，老头连忙反驳。

江一西潋了潋心神，以白子回防，“老爷子，可否容一西请教您一件个事？”

她突然想起阿娘嘱咐她的那几句话。

“不屈万灵之崇拜，心修万物之演法。外生死、急虚惊、不为物累、超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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