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魔之心》： 炎魔和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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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炎魔和法师

有点冷。

这是陆恪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当他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时，看到不是自己温暖的被窝，而是开裂的大地和在大地裂缝中缓缓流动的白炽光芒。

这是岩浆？

陆恪试图去触摸身边那灼人的粘稠液体，却发现自己意外的虚弱，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的手臂居然不是原本活生生的血肉，而是一团不可名状的黑暗，随着自己意识的逐渐清醒，炙热的火焰从黑暗中喷涌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火焰构成的护甲。

咚！

咚！

咚！

莫名的力量在胸膛中渐渐苏醒，一股股热流从心脏中涌出，温暖了陆恪有些“冰冷”的四肢，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一具火焰和黑暗构成的庞大身躯从地心深处缓缓爬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还没等陆恪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听到一声尖叫从不远处传来。

陆恪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石桥对面的两个小小的物体，眼前跃动的火焰和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干扰了他的视线，使他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它还没死！”年轻的法师侍从面无血色。尽管塔林认为自己在同龄人中应该算是很有胆量的了，但此刻面对的毕竟是传说中的强大魔物。仅仅是扑面而来的邪恶之气，就已经让这个年轻人瘦弱单薄的身体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不，我不害怕，我只是太紧张了。

塔林深深吸了口气，右手微微握了握，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作为一名刚刚追随灰袍法师的没落贵族子弟，他还没来得及学习任何和魔法相关的知识，剑术却还算是过得去，但也仅仅合格，先天单薄的身体限制他在骑士道路上的进一步发展。

塔林察觉到对面炎魔灼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庞大而恐怖的火焰之力在它右手中汇聚，形成一道喷吐着火舌的刀刃，仅仅是从那亮得耀眼的光芒，就可以猜想到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武器。

随后发生的一切验证了塔林的想法，对面的炎魔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火焰之剑，与其接触到的岩壁瞬间被汽化，只留下一道闪烁着火光的深深沟壑。

该死！我可不是霍夫曼。

亲眼见识传说中炎魔的恐怖威能，塔林握剑的手抖动的愈发厉害，强忍着心中逃跑的冲动。

但我是一名法师侍从，我宣过誓，我得尽自己的职责！

塔林瞥了眼一旁因为刚刚释放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而有些脱力的灰袍法师，鼓起所剩不多的勇气，上前几步挡在了法师的身前。

疯子，我tm真是个疯子！去tm的誓言，我想回家，回家！塔林在心中疯狂的咒骂着自己，他视线有些模糊，想把注意里集中在眼前的剑尖上，却发现剑尖抖得比他奶奶的缝衣针还厉害。

“大师，它没死，没死！“塔林有些焦躁的大喊，

“这不可能！不可能……”灰袍法师仿佛没听到塔林的提醒一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着，他那微微佝偻的身子掩盖在略显破旧的法袍下，显得有些不起眼。

作为大陆上有名的强大法师，灰袍身躯高大，尽管已经超过一百岁了，但依然身姿挺拔，声音洪亮，无论走到那里，那开朗的响亮笑声总会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然而此时，他却和凡俗中的普通老者没有任何区别，声音嘶哑低沉，不时还伴随着一阵阵急剧的喘息。灰袍法师原本巨龙般强大的生命力此刻却仿佛一缕在风中不断晃动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塔林担忧的看了眼灰袍法师握着法杖的手，那是他唯一露在法袍外的部分，原本因为充沛法力滋润而饱满红润的肌肤仿佛流失了所有血液，变得干枯而苍白，而法杖顶端那颗原本暗淡普通的宝石却恰恰相反，一道道紫色的流光在晶莹剔透的宝石中疯狂流动，相互缠绕，形成一个个神秘的漩涡。

施法失败的反噬吗？塔林将目光从那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进去的紫色漩涡上引开，心中愈发怀疑自己当初选择去学习魔法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离开这里，塔林！“灰袍法师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尽管还是很嘶哑，但已不同于之前那仿佛梦呓一般的神经质，而是恢复了以往的坚定和自信。

塔林惊喜的看向灰袍法师，微微一愣，仅仅是一瞬间，灰袍那露在法袍外灰黑夹杂的胡须已经转换了草木灰一般的苍白色。尽管虚弱了许多，但兜帽下传来的熟悉的爽朗笑声还是让塔林安心不少。

灰袍看了眼自己年轻的侍从，毫不畏惧的看向不远处缓缓靠近的巨大阴影，举起自己的法杖高声说道：“离开这里，孩子，这不是你能参与的战斗。“

“可是……”塔林迟疑着，骑士的荣誉不允许他独自逃跑。

“我说……”灰袍深深的吸了口气，手中法杖顶端宝石中流动的紫色光芒微微一凝，紫色的能量随着杖身流入灰袍的体内。

灰袍法师轻轻吐出几个奇异的音节，转过身盯着自己侍从的双眼。

正当塔林疑惑的和自己的导师对视时，视野中的一切忽然都暗了下来，光芒仿佛瞬间被吞噬一空，连不远处那浑身喷吐着火焰的炎魔也消失不见，灰袍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深邃双眸中闪烁着让人心悸的紫色光芒，塔林的心神都被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所占据，哪怕是刚才面对那从黑暗深渊中爬出来的炎魔时都没这么害怕。

离开！

灰袍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单词，塔林不清楚这个简简单单的词在他脑海中回荡了多少次，从开始的仿佛耳畔边的低语，到后来山间落石般的隆隆回响，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被恐惧彻底击败，丢下手中的武器仓皇逃走。

“这不是我该有的力量！这是最后一次。”

灰袍盯着手中那根神奇的法杖，仿佛是对自己，又仿佛是对法杖说道。

仿佛是感应到灰袍法师的决心，法杖顶端的紫色光芒愈发明亮，甚至压住了炎魔身上那永不熄灭的黑暗之火，将这座地下城市里的一切染上了一层奇异的紫色，宝石中那奇异而强大的力量疯狂涌入法师的体内。

面对灰袍法师疯狂举动，哪怕是诞生自无尽深渊的强大魔物，在那突然爆发的庞大到恐怖的魔法能量前，也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仿佛是预知了自己死亡的命运，炎魔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狂暴的火焰之力从它身体里喷涌而出，灼热的火焰几乎瞬间将四周的岩壁融化成一滩岩浆。

灰袍高举这那根因为承受不住散溢出的巨大能量而开裂的法杖，苍白的发须在狂风中乱舞，原本温和儒雅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疯狂神色，只有那洪亮的笑声还和以前一样爽朗：“邪灵，你休想离开这里，让我们一起毁灭吧。”

第二章 命运

塔林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场梦，他原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间小子，一个没有继承权的没落贵族的次子，身体单薄，又不算聪明，可以说任何方面都毫无天赋，甚至都没有一个逼自己退婚的大贵族家的未婚妻，哪怕是在最意淫的骑士小说里，自己都没有咸鱼翻身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灰袍法师找到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了他的侍从。原本普普通通的平凡少年，突然变成了闻名大陆的灰袍法师的继承人，塔林猜想自己是不是在魔法方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天赋。

“天赋？”

当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向灰袍法师提出这个问题时，法师却毫无形象的拍着肚皮大笑起来，一副几乎笑断了气的模样。直到自己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灰袍法师才掏出烟斗，不紧不慢的在沾满菜汁和酒渍的肮脏法袍上擦了擦，点上火惬意抽了几口，慢悠悠的说道：“你魔法方面的天赋的确比普通人好一点，但就一点点。“

好像生怕自己不明白这一点点是多么小似的，灰袍法师还伸出几乎贴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比了比。

“强一点也是强。”自己当时不服气的反驳道。

灰袍法师瞥了自己一眼，从鼻孔里吐出一个嘲讽笑脸形状的烟圈，风轻云淡的说道：“比你剑术方面的才能还差一点。”

这次法师没有特意伸出手指来比划，塔林也彻底明白了自己魔法方面的才能是多么的糟糕，沮丧的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我？”

“这是命运，孩子。”灰袍法师抬着头，饶有兴致的试图让自己吐出的烟圈从上一个中间穿过去，这次他意外的失败了。

“命运？你是说精灵祭祀预知了我的命运？“塔林顿时兴奋了起来，精灵虽然是一群神神秘秘又十分瞧不起别人的高傲家伙，但是精灵的祭祀在预言方面却十分有一套，而且能被精灵祭祀们预言命运的一般都不会是普通人。

“是灰袍的命运。“灰袍法师饶有深意的看来塔林一眼，缓缓说道。

“您的命运？“塔林有些沮丧，但也对导师的命运十分好奇，毕竟预言这种事可不是经常能碰到。

“不，是灰袍的命运，我是灰袍，可灰袍却不是我。“

塔林不是很聪明，想了一会才试探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灰袍法师在橡木桌上磕了磕烟灰，默默的看着残留火星把桌面烧蚀出一块炭黑的痕迹，才缓缓说道：“灰袍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

“他醒了！”

塔林打算继续追问时，身体却猛地往下一坠，当他满头大汗的醒来时，只看到一个正在离去的身影。

“大师……“塔林止住了呼喊，对方虽然也穿着一袭略显陈旧的灰色法师袍，确比灰袍法师的干净得多，身形也不如他高大。

灰袍法师已经死了，塔林忽然想起了这一让人悲痛的现实。

“为什么悲伤，我的兄弟？“

一个仿佛能温暖人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塔林错愕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面尘色却依然精神奕奕的年轻人半蹲在他的身边，似乎很久没打理过的须发依然不能掩盖他英挺的相貌，一双温和的眸子中透露着发自内心的关切。这是一个和善正直的好人，尽管才第一次见面，这个仿佛正义化身般的年轻人就给塔林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我……“塔林话才刚出口便忍不住哽咽了。

“喝酒吗？“对方没有追问，而是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酒囊，递给了塔林。“酒是治疗悲伤的最好灵药，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塔林点了点头，接过酒囊狠狠的灌了几口，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庞立刻变得通红。

“也别喝的太多，否则第二天会头疼的。“年轻人从因为喝的太急而有些呛到的塔林手中抢过酒囊，善意的提醒道。

“谢谢！“塔林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有些羞愧的向年轻人道谢，毕竟他刚才的样子实在有些丢脸。

“第一次喝酒？“年轻人关切的观察了一下塔林，笑着问道。

塔林红着脸点了点头，酒很烈，原本难以自抑的悲伤情绪仿佛也被那刺激的酒浆冲淡了许多，微醺的感觉恰到好处。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的兄弟？”年轻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补充道。“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从矮人遗址附近救了你，大家都对你的来历有些好奇，毕竟作为探险者，你未免太过年轻了。”

“我叫甘道夫•塔林，谢谢你们救了我。”塔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塔林，溪谷镇的塔林？“年轻人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居然知道塔林家？”塔林家只是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出了溪谷镇几乎就没什么名气，所以塔林对于对方居然能一口报出自己家族的来历有些惊讶。

“只是前不久刚去过那里，塔林爵士还好吗？“年轻人解释道。

“我父亲前几年去世了，现在继承爵位的是我的哥哥安东尼•塔林。”想起逝去的父亲，悲伤的情绪又重新从塔林年轻却饱受创伤的心中滋生出来，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我眼前死去。

“那真是遗憾，愿诸神保佑他的灵魂。”年轻人注意到塔林眼角的悲伤，连忙岔开话题。“那么作为贵族子弟，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流落到这片荒野里，难道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请务必告诉我，尽管我们能力有限，但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对方的热心让塔林有些感动，对于自己这个仅仅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位和善可亲的年轻人所表现出的热忱和善意足以让一个心如寒冰般冷漠的人融化，更何况塔林这样心思单纯善良的少年。

他救了我，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善良的好人，昏倒在荒野里的我只怕此时已经被野兽啃噬的只剩白骨了吧。塔林刚准备开口，忽然又想起在开始这段危险的旅程前，灰袍对他的嘱咐。

“不要告诉任何人，孩子，任何人，哪怕你认为他绝对值得信任，我需要你守口如瓶。“

灰袍法师是一位诙谐智慧的老者，脸上总是带着亲切的笑容，然而当他说这句话时，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救了我！任何还懂得感恩的人都不应该欺骗自己的救命恩人。塔林犹豫着，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在这位好心人的帮助下。

我得回去看看，不能让大师孤单的躺在黑暗的地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邪恶的炎魔和他作伴，他应该在暖风和花香的环绕中，长眠于圣洁的白塔之下。

塔林无法原谅自己抛下导师独自逃跑的行径，将灰袍法师的遗体从黑暗的矮人遗址中取出，带回旅程开始的地方安葬，这是这个年轻人唯一想到能够稍稍减轻自己内心愧疚的方法。

我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份耻辱，逃跑的塔林，懦弱的塔林，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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