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惊虹》： 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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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梦初醒

当段溪风从黑暗中苏醒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只是手脚身体接触到粘稠的液体，似乎无比依赖，有丝丝的奇异能量进入身体，融入胸口位置。在那里，段溪风好像能看见一个绿色的无形空间。

伸手抬脚，当段溪风破开那一层层柔软的壁障后，黏液纷纷向着出口而去，这时外边的光芒如泉水喷涌，格外刺眼，驱散黑暗的同时，显现出周围的幽深蓝色。

探头望外，第一眼只见宽广的天空，和连接天际的无垠地面，低头下看时，才发现自己身处高空，竟是离云端不远。

记忆起昏沉前的血盆大口，那突如其来的人间地狱，段溪风使劲摆了摆头。它们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夺走了无数人的羁绊和感情，像是恐怖恶魔降临人间的袭击。

有风在耳边呼呼咆哮，一股凉意令人打颤，寒到心底，段溪风突然有股就这么纵身下跃的冲动。

回像起那无尽的黑暗与梦境，似乎是那么温柔与梦幻，突然后悔就这么醒来，平白多出这些愁苦。

只是冥冥中又记忆起娘的笑颜和坚强，多想再见一面，即使只剩下一具尸体。

这么想着，段溪风落着泪开始思考，怎么才能离开这古怪的地方，重新回到地面。

碧绿色的洞天在段溪风的胸口位置，盈盈闪烁，似有大魔力，下一个眨眼，忽的只见周遭剧烈地摇动摇荡，开始收缩挤压。

似乎是绿芒洞天在作怪，段溪风一阵失神。心想自己死而复生本就古怪神奇，体内绿芒应是有益无害，不至于威胁到自己。

蓝色壁障层层叠叠透过身体，涌入胸口洞天，微感诧异的同时，不知觉间，无数的粗枝细蔓也跟着进入身体。

在一阵恍惚过后，伴随着最后的根茎部分融入身体，段溪风竟是重新落回地面。而当他静心凝神，内视那体内洞天时，那无形空间中多出了一个海蓝色的巨大花苞，连接着无尽的粗枝细蔓，其上有大片大片的绿叶生长，很美，很奇异。

明白了其中关系，来不及多想为什么，段溪风就向四周寻迹而去，有些慌不择路。

他想早点回到大石村，回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地方，只是如今兽潮过后，一切都大变模样，山石破碎，树木断折，哪里还有路的影子？

兜兜转转一段时间，段溪风一颗心如坠谷底，再难起伏。诸多村子旁尸体漫山，有人有兽，却大都已经血液干涸，散发出恶臭气味，满是虫蚁。

段溪风哪里能够忍受，这里边有他唯一的亲人，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娘。念及此，一行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下落，可一颗心还是如山风抚叶一般，自然平静得可怕，心头还映衬着周遭的窸窣草动。

段溪风突然觉得自己变了，似冷酷无情，又好像冷清的月亮，想一想从前的自己，那只是一个贪玩、不知世事的孩子。

段溪风想把自己的心念传达给胸口的绿芒洞天，就像那时候自己想回到地面一样。可是这次，绿芒洞天并没有回应，静静的如同不曾存在。

有风呼啸，卷起大片残叶。

段溪风知道该走了，但他不是放弃。

大石村在天姜国西北边境，万断山脉脚下，这里有来自山脉里浩瀚灵气的一部分，而且地广人稀，倒属富足。因为万断山脉起伏高峻的地势缘故，如若天然屏障，也能与潮阳国相安无恙，偶尔有往来，也是那些能够飞天遁地，维系紧要的重要修道士。

他们可不是强盗，他们是潮阳国自视甚高的修道士，自然不会对山野村民出手。

只是就在三个月以前，万断山脉无故爆发恐怖兽潮，使整个西北地域陷入动乱，这种千百余年从未发生的荒诞怪事，无疑成为了一场影响天姜国民生的浩劫。

所有人都知道万断山脉险峻异常，天灵地宝无数，却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万断山脉积累了多少妖兽，这一次是否倾巢而出，又有何故。

就在天姜国惴惴不安时，最坏的打算也付诸现实，潮阳国的将士最先出现在了怀南城上空，他们人数虽少，却是在这紧要关头打了天姜国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妖兽们仿若便是他们的士卒先驱，在这一场战争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帮助他们占领了大片地域，为今后的持久战事奠下基础。

段溪风不知道这些，当他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苦寻无果后，终于一屁股跌坐在了泥地上，就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胸口绿芒闪烁，那能定心凝神的奇效，却在这一刻，出奇的不管用了。

此刻山林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引来了周围不远处的脚步。

“这万断山脉脚下还能有人？这是不是潮阳国的诡计？要不要我去探探，还是撤退？”

“熊炎兄太多虑了，万断山脉下有诸多村落，有人藏身幸存，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小心一些，过去瞧瞧吧，听声音是个孩子。”

一行三人飞腾于树梢之间，熊炎汉子听另一男子说话间如此大意，心想出现危险你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可又听小薇师妹也出言赞成，心下三分讨好，便不再出言反对。

“那小薇师妹，真是个孩子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熊炎说道。

被称作小薇的姑娘略微娇小，比两人低出一个头来，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出尘美貌，由是一对剪水双瞳，魅惑众生，一身粉红裙裳摇曳，花枝招展。

“这个孩子也是可怜，我看我们下面的学府不是正在招收新生吗，先去看看他的资质如何。”

“可是这个孩子来历不明，府主那边怎么交代。”高个男子插口道。

莫薇转过头来，一脸不满的模样，说道:“黎安师兄，你怎么这样？这里的事情你不提，熊师兄不说，现在这么乱，谁会追究这些？我们就说是怀南城的灾民吧。”

“小薇说的对，我们先过去看看吧。”熊炎附和道。

黎安不理解两人大发什么善心，却也不好反驳他们，显得不识趣了，只是僵着脸，跟在后边。

其实这三人的动静不小，段溪风早有察觉，只是太过伤感，一时控制不了情绪。

大石村口有块简陋石碑，段溪风借此寻回后，就将附近地方翻了个顶朝天，也不见任何娘的痕迹，这让一个孩子如何还能够淡定。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便寄希望于那绿芒洞天，期盼着它能像救活自己一样，救活自己娘。

可是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

段溪风的心理防线一触即溃，他不明白，一幕幕似曾昨日的记忆，怎么就化为乌有，仿若迷梦。

不久，就有粗犷声音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赶到的熊炎淡淡问道，只觉得自己等人的到来，是这个孩子天大的幸运。

段溪风不愿搭理，但还是抬头一瞥。

三人一瞬间愕然，忽的觉得面前的人是个女孩，是妖怪幻化，因为他太过漂亮，粉雕玉琢的面庞，浑然天成，寻不出任何瑕疵。

注意到三人的神情，段溪风抬起手臂，才想到自己苏醒以后，的确有太多古怪的地方，就好似这落雪般白皙的皮肤。

“你到底什么人？”原本站于两人身后的黎安，此刻终于不能淡定了，手中多出一柄长枪，紧握着直指段溪风，大声吼道。

莫薇一张俏脸也惊疑不定，不再推说什么。

熊炎向前两步，将二人护于身后。

显然的，他们都将段溪风的妖异瞧在眼底。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荒山野林里如此安然自若，必定不是所谓的幸运。

“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很安全，山脉里每天都有大妖出来。”段溪风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他小觑了三人，这话落在他们耳里，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小鬼！要打架的话，我熊炎可不怕谁。”

一身健硕肌肉的熊炎站出，撸起左臂袖口，露出连着拳头，完整一片的乌黑纹路，紧接着体内真灵涌动，化作炽热的红黄火焰，萦绕其上，传来爆裂之声。

空气中扑面而来一股热浪，段溪风眉头微蹙，对熊炎的粗暴态度感到不喜。

只是察觉到他拳头上的真灵变化，微一感悟，调动真灵有意模仿，果真有火焰在手中腾起，噗的一声，爆发出更凶猛的红黄烈焰。

段溪风拥有体内洞天，可用于贮存真灵的洞天内出奇的没有丝毫真灵，这还得多亏了那株带海蓝花苞的参天巨蔓。

熊炎的脸色突的变得难看无比，也是他境界颇高，心智不俗，才明白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一旁的黎安手中长枪有旋风汇聚，随时准备抢上夹击。

倒是莫薇明白了他始终没有恶意，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我师兄的炎阳拳法？”

段溪风心想我才不会什么炎阳拳法，觉得解释不清楚，心底也回复了几分平静，便挥挥手散去了火焰，从斜土坡上坐起，向着山林阴影内行去。

“站住！”

黎安大喝道，可眨眼间只觉一阵轻风微拂，再睁眼细瞧时，哪里还有什么孩子的身影？一时骇然，愣在原地。

“真是可怕啊，还好刚才没有动手。”熊炎说道，略微忌惮地比划拳头，火焰熊熊燃烧，可脸上难复以往的得意之色。

“任务要紧，我们还是赶快去收集石心吧，趁着宗派还没和潮阳国闹翻之前。”莫薇说道，不知何故，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原来她心里想着，世界上除了阴冷冷的黎安师兄还有大咧咧的熊炎师兄，还有这么有趣的男人，不...是男孩。

熊炎想起这些个月的事故，不满道:“潮阳国也当真嚣张，只是刚占领了西北角，就敢和我们松山宗作对，也不怕我们投向天姜国，击退了他们。”

黎安说道:“那若是潮阳国有必胜天姜国的把握，这也不一定。要是站错了队，打起仗来，遭罪的可是我们，那时候再想逃跑，晚了。”

熊炎说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咱们宗主肖藤子，那可是洞天修士，潮阳国再过分，也就是想捞点利，还不至于翻脸。”

“呦，熊炎兄弟也会用脑子了啊？”

“你找死吗？”

“真是没骨气。”听着两人的一番话，莫薇这么想着，带头走去，也不疑两人会不会打起来。此时倒是觉得那个孩子气度不凡，处变不惊，又那么漂亮，想到这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暗作比较。

第二章 惊变

便是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天际黑青两色光芒闪耀。

“嘭！”

突兀一声巨响，一条黑线从远而近，直击而来，在附近地面上擦出长长一条地缝，灰烟弥漫，惊呆了幻想中的莫薇。

倒是黎安先反应过来，一拍两人臂膀，率先躲入灌木之中，隐蔽气息。

手掌聚风，以缘作刃，立切而下，一条小蛇蹿动，却没能避开断成两节的命运。

熊炎身子较大，低伏着问道:“不会是洞天强者吧？”

没有人回答他，但下一刻他便从天际那飘荡如云的身影中得到了答案。体内自成洞天，已经能摆脱天地引力的束缚，是洞天境修士。

那可是修士中顶尖的存在，三人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虽然潮阳国不打算与天姜国的诸多宗派反目，但三人游身在外，谁又管的着他们呢？

风尘散去，裂纹中央不见动静，天空上的老者一身水墨图案的衣袍，玄之又玄，是一件防御法器。三人没有想到，可不远处一块山石上，段溪风静立注目，感应出了其中玄妙。

“我说过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报仇雪恨的，怎么样？洪老头！哈哈哈……”

天空之上传来大笑，深坑里终于有了动静，晃晃荡荡腾起一个人影，竟也是洞天强者。那是一个浑身血淋的白胡子老者，半边胡须都染成了血色，惊心可怖，后背上皮开肉绽，想是刚才的那一击留下的伤势。

白胡老者眼中含着死志，却仍有一派风度，他眼盯着天空四方，那里忽的有数十道黑影汇聚，是数十只模样不同的飞禽，其上有黑衣人各持手势，乌黑光芒闪耀，连结成一片阵势。

“老匹夫！我今日中了你的圈套，死了也就是死了，我只希望你能解开这段仇怨，不要祸及别人。”

“哈哈哈，洪老头啊，死到临头了还在为你那群小崽子们着想啊，也罢，我今天心情好，就勉强答应你，不过你说你是自己死呢？还是要劳我动手啊……哈哈哈。”

白胡老者淡然一笑，手掌中青光盈盈，真灵涌动间，光芒构结成繁复的图案，似有大能量，向着胸口闷声拍去。

天空上的老者瞧的得眉开眼笑，说不尽的得意，若无意外，洪老头必死无疑。

可想象中吐血身亡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山地里有一株巨蔓突的拔地而起，又倏的遁地而去，一群人反应过来，蜂拥而上，真灵携裹着兵器激射而出，只在山林地面间破出了几道口子，土尘弥漫，并无他物。

“可恶！”一群人恶狠狠的叫道，却于事无补。

领头老者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怎么也打不开。

忽的一瞬，他的灵识扫过一处灌木，竟是发现了莫薇三人的行迹。

“呵呵，还有三只老鼠。”老者悬空而立，表情狰狞，透着说不出的邪恶。

“不好！快跑！”察觉到他的目光传来，并不作如何思考，黎安便断定了自己等人的行踪已经暴露，当下急促喊道，脚下生风，踏着玄妙的步法向着相背离的方向冲去。

莫薇和熊炎也是一样急掠而出，向着左右不同方向。只是他们修的道法各不相同，不似黎安的风一般快，两人逃窜没有多远，便被黑衣人赶上，团团包围。

这时候两人才发现，曾经习以为常，安逸的宗派生活，全都是假象。

“你们大可放心，我也不能对你们怎样……哈哈哈。”老者用手轻抬起莫薇凝脂玉般的下巴，瞧着她面露冷色，又微颤着不敢反抗的样子，还有那惊兔一般的水汪眼睛，得意大笑。

身后有飞禽的鸣叫声。

“蒙老，是属下无能，让那高个的小子跑走了，愿受责罚。”

“这种体面话说多了不觉得烦吗？你看这最重要的人不是在这嘛，你们看她的脸，这娇滴滴的能卖多少啊？”

一群人哄笑，不断地献媚讨好。

宗派修士都留有命简，在这节骨眼上，也是随意杀不得。

莫薇心衰若死，一想到自己的凄惨下场，手软得连自杀的劲都打不起来，浑身乏力。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差，黑衣人所谓蒙老，并不属于真正的潮阳国势力，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被原样送回宗派，当成是交好的礼物。因为无论是天姜国还是潮阳国，都没有能力与修道世界的宗派相抗衡。

潮阳国也不愿看到形式一片散沙的宗派势力被天姜国团结起来。

话说段溪风抢下白胡子老者后，他便头一垂头昏迷过去，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救治，就拿旧外衣撕成布条，给他包扎身上伤口。但还是感受到他体内生机的流逝，段溪风长叹一声，决然的背起他往大山外走。他并不清楚，那里是怀南城的方向，如今受潮阳国的控制。

段溪风自己也没想到能放下心中那份执念，而且第一次离开这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竟是为了帮助一个不相识的老人。

娘她……终究是先走了。

虽然很难承认，但段溪风终究心里清楚。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晚风中还带着一丝丝温度，不至于冰冷。段溪风背着老人，背着光默默的奔走，在眼前拉出好长一段影子。

天光渐暗，唯心清明。

段溪风注视着影子，自语。

“我到底是谁？”

没有人会回答他，但段溪风不可察觉的身后，老人的手指微动，嘴角牵扯出笑容，竟是已经苏醒。

现在段溪风还仍不知道，他自己本是木神族的一员，本就是天地宠儿，即使是身体散发的气息，也拥有治疗的效果。

木神族名如其实，是大世界里真正的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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