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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坟五典
皓月当空,星辰寥落。
月光如银,照耀在黑水的水面上,将这浩浩汤汤的大江映成一条银白色的玉带,粼粼波光、霓华闪耀。
黑水迤逦东流,流过沃野千里的都广之野,流过江畔绚丽缤纷、异彩纷呈的花甸,流过旷野上茂密如浪、苍翠青绿的林海,将两岸的芳草花树尽揽在水中,倒映出五彩斑斓的绚烂光影,亦真亦幻。
清爽的夜风拂过黑水,又拂过江畔白石上盘膝而坐的白衣男子。
夜风习习,男子的散发和衣袖随风飞舞,在猎猎风卷中飘然若仙。一时之间,竟仿佛连他附唇吹奏出的陶埙声,都变得那般空灵飘忽、杳渺莫测了。
埙声缥缈,音色朴拙抱素,时而低沉呜咽、如钟鼓长鸣,时而却又高旷清越、如仙鹤高唳。曲调百折千回、婉转跌宕,说不出的美妙悦耳。
白石下的空地上,一个美貌女子身穿翠绿色的霓裳,正伴着埙声翩翩而舞,妙姿婀娜,口中高声唱和道:“夜夜金杯引满,朝朝碧野花开,自舞自歌自开怀,莫负良宵不再。簇簇石前绿苔,缕缕江畔烟霾,且行且歇且徘徊,欲等清风徐来!”歌声动听,如闻天籁,语调轻清柔美。
突然间,男子耳翼翕动,眉头皱起,默默移开唇边的陶埙,朗声道:“清风方才等来,高朋却已满座!”
他微微停顿,抄起身边的酒壶灌了一口烈酒,又向着寂若无人的四野,高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承蒙枉驾,失迎为歉,诸位朋友既然大驾光临,就请现身一见吧!”
他话音落时,黑水对岸遽然传来一阵杳杳渺渺的洞箫声,悠扬顿挫,清越激昂。
眨眼间,箫声越来越近,石下的霓裳女子抬头望去时,只见对岸一株百年古树的树巅,竟倏然立着一个高冠博带的黑衣男子,长身鹤立,器宇轩昂,身形正随着夜风在树冠上不停左右摇摆,双脚却动也不动的稳若磐石。
紧接着,周围四面的树后、石堆中,又络绎走出七八道身影,有面目姣好、风姿绰约的彩裙女子,有枯槁干瘦、佝偻独臂的白发老叟,有满脸横肉、身披袈裟的秃头和尚,有锦衣轻裘、面色苍白的阴鸷公子,甚至有颈戴银环、身穿彩衣的垂髫小童……
白衣男子从石上缓缓站起,一手执陶埙,一手拎酒壶,目光环视,微微错愕,嘴中轻笑道:“魔门的邪王、圣后,西海的木鹿老祖,大悲寺的杀生和尚,朝阳谷的傅少谷主,南疆灌湘山的百毒圣童……啧啧,秦某何德何能,敢劳诸位大驾!”
树巅上邪王收起洞箫,负手而立,淡淡道:“东海第一游侠,道门百年翘楚!当年拒不接掌天下第一宗门的‘玄清宗’宗主之位,挂‘宗主印’于山门的秦玄霄,难道就想着这般牧马草野、老死荒冢么!”
白衣男子秦玄霄摇头轻叹道:“秦某在此避世十载,诸位既然知道我甘愿老死山野,又何必不辞辛劳的寻来这里!”他一扬手中酒壶,微微一笑,“荒远之地、穷乡僻壤,珍馐美味是拿不出半碟的,不过自酿的苦酒却备的丰足,诸位远来是客,就请共饮一场再走不迟!”
“客人即便都是不速之客,东家又何必急着下令逐客!”魔门圣后眉目含春、嘴角含笑,莲步走出,风韵款款。
“啰哩啰嗦的屁话连篇!姓秦的,识相的快把《青阳卷》交出来,佛爷慈悲,还能饶你一命!”黑脸虬髯的杀生和尚高声怒喝,早就满脸不耐,手中重逾千钧的鎏金禅杖往地上狠狠一杵,震得地面一颤。
魔门圣后默默瞥了一眼杀生和尚,嘴角浅笑,目光中悄然闪过一丝凛冽寒芒。
秦玄霄笑容晏晏,淡淡道:“大师膂力惊人,秦某钦佩之极!不过,秦某孤陋寡闻,大师所说的什么《青阳卷》,在下却是从没听过!”
“笑话,你会不知?”朝阳谷的少谷主傅青岚轻裘缓带,面色苍白,他斜睨着秦玄霄冷冷道,“伏羲、神农、黄帝之三皇书,谓之《三坟》,言天地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尧、虞舜之五帝书,谓之《五典》,言世间常道也。《青阳卷》自然是《五典》之一的少昊之书!”
秦玄霄轻轻一笑,道:“秦某现在不过是个乡野村夫而已,家中四书五经倒有几部,什么三坟五典却是没有的。”
杀生和尚的面色黑如锅底,满脸横肉狰狞出凶悍神色,他挥舞着手中的鎏金禅杖,戟指秦玄霄怒骂道:“直娘贼,还在装疯卖傻!”
秦玄霄昂身立在石上,斜斜望了一眼杀生和尚,微微一笑,却只是拎着酒壶默默饮酒。
“十年来,你藏匿行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哼,如果不是直到近日才笃定《青阳卷》的确在你手里,你以为你真能在这里逍遥快活这么多年!”枯槁干瘦的木鹿老祖佝偻着身子,眯着双眼,慢慢踱步走出。
他停顿身形,从怀中掏出一片破损焦黑的绢布,断断续续地读道:“嗟夫,天地轮转,乾坤倒置,混沌归于一炁……谷神玄牝,绵绵若存……持盈揣锐不可长保,天地不生故能长生……致虚极,守静笃……秦宗主,数年来你修炼玄功,素来都是誊抄在锦缎布帛上,练后立刻焚毁,万没想到会留下了这片没有烧尽的绢帛吧!”
秦玄霄面色一变,心中直如掀起滔天巨浪,万般震惊萦绕在脑际。
木鹿老祖桀桀一笑,佝偻着身子转头对着白石下的霓裳女子道:“乖娃儿,你蛰伏十载,朝夕查探,终于立此大功,等回返西海,你自去‘药斋’领三颗‘兕心丸’吧!”
那霓裳女子青萝面露狂喜,敛起裙摆猛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擎出一个楠木锦盒捧过头顶,口中高声道:“奴婢叩谢老祖圣恩!”
木鹿老祖伸出独臂接过锦盒,缓缓打开,只见一只青翠碧绿、晶莹剔透的虫豸正蜷缩其中。这小虫形似天牛,头生颚齿、身披甲壳,触须极为细长,碧眼莹莹,眼见着锦盒开启,便想振翅飞出。
“啪”得一声,木鹿老祖闭紧锦盒,声音嘶哑却极兴奋的桀桀笑道:“子母灵犀虫业已到手!妙极,妙极!”
刹时间,秦玄霄心中痛如刀割、万念俱灰,却实在难以相信这十年来与自己朝夕厮守、如胶似漆的爱侣,竟然是被人预先设下的一枚暗子。焦黑绢布和楠木锦盒此刻都落在木鹿老祖手中,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静静望着跪伏在地的青萝,心头窒堵、纡郁难释,竟仿佛无法呼吸。
春寒料峭,夜风凄凄,一抹沉云被缓缓吹动,将皎洁的明月严严遮蔽,刹那之间月华疏淡,天地一片晦暗,竟恰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阴郁黯然。
“三坟五典,河图洛书。十得其一,冠绝千古!”傅青岚苍白阴鸷的脸上杀气森然,“奇书宝册,演乾坤之大道,记玄妙之法诀,岂是你想吞没就吞没的!交出宝典全册,饶你不死!”
秦玄霄胸中的怒火再难自抑,一声长啸,目光如电的缓缓扫过众人,反唇相讥道;“阴险小人,奸诈鼠辈!往圣绝学,岂是你们想觊觎就觊觎的!想要秦某的这条命,也未必有那么容易!”
“秦宗主息怒,千万别动气!正所谓气大伤身,小心体内毒性蔓延的太快!”身穿兽皮彩袄的童子嘻嘻哈哈地跳出,脖颈、手腕和脚踝上的银环叮当闪耀,双腮红彤彤、圆鼓鼓的甚是诡异。
秦玄霄心中一惊,暗自运转体内真气,只感觉脐中的神阙穴疼痛入骨,宛如针刺,胸腔内五脏如焚、断肠如绞,他余光望见青萝那躲闪畏缩的目光,心中已然明白一切,脸上却不露声色地冷笑道:“区区鸩毒,又能奈我何!”
百毒童子嘻嘻一笑,双手鼓掌道:“秦宗主好气魄!不过小弟我苦心孤诣,穷数十年之力才炼制出了三枚‘百草千虫丹’,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却也汇集了数百味毒草、上千种毒虫,药性相佐相辅之间也有些门道,料想此毒在这天地间除了小弟更无人可解!”
他天生侏儒,性情乖僻阴狠,喜怒无常,猝然恶狠狠道:“千虫百草,身死魂销!秦宗主,乖乖把宝典拿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不然的话,恐怕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性命可活了!”
秦玄霄却毫无畏惧,只是冷笑不语,昂然傲立,睥睨群敌。
“三月三,王母宴!今日正是三月初三,可笑乾元泰他们几个老匹夫,妄自尊大,竟然效仿上古五方天帝,自号青、白、赤、黑、黄五帝,今日已经同去昆仑山瑶池,参加灵光姥姥那个假王母的蟠桃宴!”木鹿老祖桀桀长笑,将手中锦盒突然捏得粉碎,“子母同心一点通,万里灵犀各相知!现在‘子母灵犀虫’的子虫已经化为齑粉,子虫死而母虫亡,你还怎么向千里之外的那狗屁白帝乾元泰发信呼救!”
秦玄霄目光如炬,冷笑道:“木鹿老怪,二十年前你被我义兄一剑斩去右臂,无怪乎你直到今天仍畏他如虎!可笑,你当我秦某堂堂男儿,是需要倚仗别人的么!”
阴云飘过,冷月如霜,斜照在白石上,月光仿佛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银烨烨的战甲,凛若天神。他仰头将烈酒饮尽,酒壶随手丢开,气势冲霄,朗声道:“来吧,谁想要什么狗屁《青阳卷》,便亲自上前来拿!”
众人心有嫌隙,各怀心思,此时相互顾及,又被他的气势所夺,两两对视,竟没有一人敢率先出手。
秦玄霄仰天长笑,睥睨四方,大喝道:“一群无胆鼠辈!”蓦地抄出一柄月白色长刀,身形飘闪,电光火石般忽左忽右,竟然主动挑衅群敌,将众人全部圈进刀光之中。
他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鼓舞,身影疾如流星,手中长刀飞卷,大开大阖,铺洒出一片片银色光华,宛如银河飞泻,炫丽耀眼。
杀生和尚首当其冲,被他长刀正面劈斩,竟无处闪避,只能双手横陈着鎏金禅杖奋力抵挡。
铿锵顿挫间,金铁撞击声不绝于耳,刀光气芒迸裂,激起无数火星,在夜空下宛如素菊银花,朵朵绽放。
杀生和尚奋尽全身真气,却只挡住了十三刀,便被劈得口喷鲜血,向后倒掠飞起,身上杏黄袈裟在空中就已炸裂成无数纷纷扬扬的碎布。
秦玄霄快如电闪,又转头攻向傅青岚,却不再大开大阖的横劈竖砍,反而刀刀从不经意处击出,轻灵诡谲,有如剑招一般,如月牙,如弧电,如飞叶,如流星,刀势玄奇巧妙、羚羊挂角,宛然云霓变幻一般缥缈莫测。
傅青岚脸上汗出如浆,手中一柄碧如秋水的细剑左右遮架、前后封挡,仅仅抵抗了近二十招,终究百密一疏,被一刀斩在额头,发髻散落成满头乱发,脸上鲜血淋漓,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
秦玄霄攻敌不备,先发制人的闪电般杀伤两人,却已无力追击,体内的剧毒涌进心脉五脏之中,头脑恍惚,身体摇晃,嘴中不停地呕出一口口暗红色的毒血,溅在白衣之上,绽放成朵朵血花。
转眼之间,杀生和尚委顿倒地、昏迷不醒,傅青岚失魂落魄、鲜血满面,众人心中又惊又俱,呆立当场。
邪王傲立树巅,轻叹一声,惊佩道:“道门翘楚,名不虚传!”
木鹿老祖的目光中却透出无尽贪婪,瓮声道:“《青阳卷》?是《青阳卷》!宝典玄功,神妙如斯!”
“无耻老贼,今日必死!”秦玄霄猛得又喷出一口鲜血,却强行运转体内真气,手中长刀卷起一片炫光,飞身杀向木鹿老祖。
木鹿老祖佝偻身子,桀桀长笑,独臂祭出七柄黑幽幽的短刃,在空中纵横飞舞,交错成一片森然刀网,身形却四处奔走游荡,只驭使着飞刃遥遥夹攻秦玄霄。
两人僵持了片刻,百毒童子突然原地蹦跳腾跃,纵身起莫名的舞蹈,手腕、脚踝上的银环相互撞击,发出诡异刺耳的音律,抑扬顿挫,忽如猿啼兽吼,忽如老妪恸哭。而他口中却不停惊声尖叫,发出“啊啊呀呀”的混乱音节,语无伦次。
秦玄霄脑袋里嗡得一声,颅骨竟要炸开一般,头痛欲裂,却偏偏又脑中迷蒙、昏昏欲睡,困得想要闭上双眼。心中一凛,知道是百毒童子银环声和尖叫声的缘故。此时他义愤填膺,又是生死关头、命在顷刻,因此竟不及多想,心中一狠,运转真气便自己震聋了双耳!
众人谁都料想不到他竟如此果决,自戕双耳以挣脱百毒童子的音波控制,眼见他双耳血雾齐喷,无不遽然一愣。秦玄霄却趁着木鹿老祖这一分神,七柄飞刃微微停顿之际,猛然突破刀网,奋力一刀劈出。
刀芒纵横,寒意刺骨,木鹿老祖再也来不及抵挡。他心头电闪,脑中一跳,突然抓过不远处跪伏在地的青萝,遮挡在身前。
刀光闪烁之间,秦玄霄望着青萝那漆黑灵动的双睛,望着那对眼睛中溢出的绝望与不甘,脑中突然闪过万般曾经的欢喜过往与旖旎回忆,心中一痛,猛地停住了长刀,再难劈下!
断骨声起,血雾飙溅,一只断臂高高抛起,一柄长刀远远跌飞!
生死拼杀,瞬息万变。秦玄霄紧要关头握停了手中长刀,却终究被木鹿老祖召回的飞刃齐肩斩断了右臂。
“妙极!妙极!乾元泰那老匹夫二十年前断老夫一臂,今日就先取他义弟右臂,权作添头!”木鹿老祖桀桀大笑,状似癫狂,“待老夫修行了《青阳卷》上的玄功,再取那老匹夫的狗命!”
树冠上的邪王微微皱眉,脸上不愠不喜,口中不言不语,静静望向秦玄霄,默然昂立。
月悬中天,徐徐夜风吹过浩淼的黑水,浮光跃金,水纹荡漾,晕开一圈圈的涟漪,仿佛整条江水都要融化了一般。
秦玄霄身形踉跄,遍体鲜血,右肩断臂处更是血流如注,他却突然仰望起漫天繁星,纵声长笑,笑声中满是苦涩与萧索。他一阵长笑,朗声道:”似此星辰非昨夕,为谁熹露风中立!”
说完,他缓缓站直身体,任凭全身鲜血不停滴落在地上,任凭道道血流在他脚下汇成一片血洼,只如同风雨中亘古不移的顽石,昂然傲立,再不去望一眼身旁不远处神色复杂的青萝。
纵然咫尺,何似天涯?
他体内的剧毒已然蔓延心脉,五脏寸裂、肝肠尽断,周身痛入骨髓,可是他却仍然竭尽了所有生机与精元,祭出了一尊青黑色的印玺!
那印玺泛着幽光,四四方方,古拙抱朴,祭出后见风而涨,越变越大,顷刻间纵横数丈,巍巍浮在半空。
众人目瞪口呆,直直望向这尊古意盎然、磅礴恢宏的印玺。只见印玺的顶端,蟠踞着九尊盘旋交错的龙首,水平着的四方一面刻着花鸟鱼虫图案,一面雕着山河江海纹路,还有一面印着夔龙、鸾鸟、貔貅、麒麟、饕餮、梼杌、玄龟、螣蛇等等诸多异兽的爻纹,最后一面,却是密密麻麻的篆满了晦涩博杂的古文!
一直面无表情,负手站在树巅的邪王此时终于变色,身躯猛然一颤,大惊道:“番天印!”
秦玄霄一身血衣,目光中闪过凛冽刺骨的杀意,缓缓环视众人,仰天大笑,冷冷道:“秦某先前说过,要取秦某的命,却也没那么容易!诸位屈尊至此,秦某与有荣焉!便请众位,与我共死!”
朔风呼卷,月淡星沉,天地仿佛为之色变。
…………
第一章 邪鳞顽甲滑腥涎
仲夏五月,黄昏。浮玉山。
骤风乍起,一团乌云从西边天际急涌过来,瞬时间天昏地暗,不久前还丹霞似锦的天空,却突然像砚台上打翻出的墨汁一般,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狂风怒号,空中层层黑云里陡然划过一道闪电,将苍茫大地和巍峨青山映得倏然一亮。
浮玉山重叠起伏、逶迤绵延,山间奇峰嶙峋、怪石参差,更有无数年岁久远的参天古木纵横生长,粗大茂盛的枝桠在呼啸的狂风中恣意摇动,如怒卷的狂兽,张牙舞爪似的晃成无数的鬼影。
深山险峻,峰峦环抱。阴云遮天,巨树葱郁。
山间谷道上,一个少年正骑着一头骨瘦如柴的黑毛驴施施而行。
这少年十六、七岁年纪,相貌清秀,书生打扮,身上一袭破旧的青色儒袍虽然已经洗得泛白,却仍旧干爽整洁。在他的腰间一侧,斜插着一支翠绿色的竹笛,另一侧却系着一个晃晃悠悠的红漆酒葫芦。
在这猎猎呼啸的狂风中,他头上那顶端端正正的四角方巾,已经几次三番险被吹飞。
少年伸手扶着方巾,眉头微皱,抬头眺望了一眼铅云笼罩的天空。
恰巧这时云层之上正响过一声惊雷,如黄钟大吕般炸响天际,一道电光轰然劈在十数丈外崖岩上的古松上。木屑迸溅、齑粉纷飞,这棵枯槁古松顿时被焦雷劈得燃烧起来,火势熊熊。
少年一惊,直被吓得抖了个激灵,他座下的毛驴更是不堪,四脚一软,立刻瘫在地上,“啊吁”大叫着,犟着脖子死活不肯再挪动半步。
少年被毛驴摔得眼冒金星,身后背着的书笈也翻倒在一旁,散落出一些随身的衣物和几本线装册子,他呻吟着站起身对着毛驴愤愤踢了一脚,揉着屁股龇牙叱道:“你个憨货,想要摔死我不成?”
此时黑压压的天空中又连续晃过几道闪电,少年急忙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中随手撕下两条碎帛,使劲团了一团,将毛驴的双耳塞住,然后将地上的衣物重新塞回书笈中,几本书却被他小心慎重地包进油布、揣在怀里,贴身放好。
伴着一声声雷鸣,九天云层上开始滴落雨点。短短片刻,雨点变作雨滴,雨滴变作雨珠,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仿佛在天幕上撕开了无数道口子,从空中急急砸落下来。
少年神色从容,将书笈重新背在身后,然后从毛驴身子一侧的藤篓中取出竹笠和蓑衣,一边披戴在身上,一边踢了毛驴一脚道;“憨货,还不起来!”
将毛驴费力安抚下来,眼见着山路在暴雨中越发坎坷泥泞,少年只能手牵毛驴,徒步行走。
如此走了片刻,暴雨越下越急,少年虽然穿戴着竹笠蓑衣,身上儒袍却仍然被淋个通透。他微微叹气,低头轻摸胸前湿透的前襟,郁郁道:“这雨这般得大,看来这几册书是呜呼哀哉了,唉,我可怎么向苏兄交代!”
少年皱着眉头郁闷了片刻,心想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大不了数日后到了秣陵城,好好向苏兄负荆赔罪就是。他生性洒脱,豪迈豁达,想到这里,不再萦怀挂念,索性昂首挺胸,手中牵着毛驴阔步而行。
电闪雷鸣中,暴雨下得越发骤急,狂风似乎更比先前凶虐了几分,空气中水雾弥漫,渺渺蒙蒙。
仲夏时节,黄昏时分,山间气温本就不高,少年此时衣衫尽湿,更是寒意渐浓,不由在疾风骤雨中瑟瑟发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使劲抖了抖身上的蓑衣,甩出一片雨渍,从腰间解下那个酒葫芦,拔开木塞,就附在嘴上狠狠灌了一口。
这少年书生最是敬慕先贤名士那般任诞不羁、纵酒欢歌的潇洒风度,因此岁数虽然不大,却早也嗜酒如命,平日里为人写字作画,所得酬金更几乎全用来购买这黄汤酒饮。别瞧他是个落拓书生,可葫芦中所盛的,却是名满天下的正宗三晋名酒“竹叶青”。
竹叶青酒,以汾酒为底,淀竹叶之清香,辅以紫檀、陈皮、当归、砂仁、山柰、零香、公丁香、广木香等十数名贵药材,经七蒸九酿多道工序,得以精酿而成,色泽金黄碧翠,口感清新醇香,素有“兰羞荐俎、竹酒澄芳”的美誉。
酒入口中,渐渐传遍四肢百骸,身体寒意被驱散大半,少年只觉得浑身舒爽。他停下脚步,微微闭目,似是回味着唇舌间弥留的酒香一般,半晌后张嘴道:“痛快!痛快!”那般从容洒脱,与周围的狂风骤雨格格不入。
电舞银蛇、雷声轰鸣,倾盆而下的暴雨噼里啪啦、争先恐后般的从万丈高空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少年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手牵着身后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黑毛驴,一手抓着酒葫芦,不时灌上一口。
雨雾弥漫,酒香四溢。
那无精打采的瘦黑毛驴却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奋蹄扬头,“啊吁”长叫着,扭动着身子不停伸头蹭磨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口中笑骂道:“憨货,你的酒瘾也上来了么!”说完,竟将酒葫芦置在毛驴嘴边。
黑毛驴一声长嘶,状似欢喜,猛地张嘴咬住葫口,一仰脑袋,咕嘟咕嘟就将葫芦中的酒水喝了个底朝天,牙齿咀嚼,竟似意犹未尽一般。
“贪嘴畜生,一口都不留!”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饮完酒的黑毛驴却再次耷拉着脑袋,依旧先前那般病恹恹的样子,彷佛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少年见毛驴的样子更觉愤懑,正想踢它一脚,却忽然愣住,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终于肯定他确实听到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在这风雷滚滚的暴雨天气里,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中,居然有交谈声清晰无比的传入他的耳中!少年仔细辨认,确定那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土丘后传来,他心中好奇,对着毛驴低声道:“你这憨货,呆在这儿别动!”
那黑毛驴耳中塞着布团,兀自低头耷耳,哪理他在一旁聒噪。少年却不再管它,只将空空如也的酒葫芦系回腰间,蹑手蹑脚的走向土丘。
土丘并不算高,少年没费什么气力便爬到坡顶,他小心藏匿身体,偷偷张望。不料第一眼望去,就被吓了一跳——他竟然看到了一只体型庞大巨硕的怪兽。
那怪兽形似乌龟,浑身漆黑,却长着鸟的头颅、蛇的尾巴,背后巨大的甲壳青幽古朴,密布玄奥莫名的爻纹。少年心头电闪,突然想起古籍《山海经》上的一段话,“杻阳之山。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
少年平复心神,暗想:怪不得《汉书》上说,‘厥罚恒雨,则有龟孽’,遇到这种罕见的雷暴天气,又看见古书上记载的上古异兽,倒也没什么奇怪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稍安,再定睛望去,才看见那所谓的旋龟龟背上,竟然正端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灰衣灰发、身形枯槁,双目泛着死鱼眼般的眼白,赫然是个瞎子。
这瞎眼老叟身材干瘦,披头散发的像个痨病鬼一般,盘坐的双腿上横着一根翠绿竹杖,对倾盆暴雨似若不觉,浑身透着一股阴寒气息,正哑着嗓子开口道:“燕姓小子,从南海蜃楼城的鲛人海市开始,你足足跟随了老夫半月时日,尾行三千七百里,你当真以为,仗着你那师傅和宗门,老夫便不敢杀你么?”
那声音沙哑尖锐,犹如寒夜枭鸣,刺耳无比,少年听在耳中,竟不自禁的打个寒噤。
“前辈,晚辈实在迫不得已,先前路上晚辈多次向前辈提起,家师‘灵宝真人’年事渐高,右耳几近失聪。晚辈斗胆,只能厚颜向前辈求取一块旋龟甲壳,为老人家治愈耳疾!”瞎眼老叟面前不远处,一个络腮虬髯的大汉躬着身子抱拳回道。
这大汉背负一柄手掌宽的阔剑,年纪在四十上下,身材极为魁梧,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满含风霜之色,极具威严,身上一袭麻布衣袍已经被暴雨浸得湿透。
“年事渐高?崔水镜十六年前和鬼门徐公冶在云梦泽一战,一剑刺瞎了徐公冶的双眼,却也被鬼道术法伤了右耳,你当老夫不知?哼!你那药罐子师伯既然没用,给他医治不了,那他耳朵聋便聋了,与老夫何干?姓燕的小子,旋龟的龟壳半片都没得商量,你若再没完没了,就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枯瘦老叟双目惨白,语气中已含几分怒意,气势森森。
这一刻,土丘上的少年心中竟升起一种错觉,仿佛空中那滂沱的雨势都被瞎眼老叟的煞气激得一滞,周围清凉的气温似乎又冷了几分。他转眼望向络腮胡大汉,心中暗道:这汉子相貌粗犷忠厚,没想到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言语委婉,在人前丝毫不去提起恩师的体缺忌讳,却为其治愈耳疾而甘心奔波,纠缠这种性格古怪的老叟。不过,他索要那旋龟的龟壳甲片,看来书中记载“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大抵确有其事了。
他心中自顾胡思乱想,丘下络腮胡汉子却继续开口道:“前辈年高德劭,威名著于四海,还望前辈顾念同道情义,惠赠一片旋龟甲壳。”
“笑话!用不着你给老夫脸上贴金,狗屁的年高德劭!老夫孑然一身,数十年来非正非邪,不论是道门佛门,还是鬼门魔门,老夫都素无瓜葛,哪来的同道情义?小子好大的胆子,反复纠缠,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枯瘦老叟泛着眼白,皱纹密布的脸上一片寒霜,“崆峒山玄清宗名震天下,老夫久闻‘清虚经’和‘玄元功’两大神功奇妙,今日亲自领教!”
话音落时,正襟盘坐龟背的枯瘦老叟突然将横在腿上的竹杖擎起,皮包骨般干枯的右手从竹杖中猛地抽出一柄尖细修长的利剑,随手向大汉隔空刺出一剑。
只见光华流转,一道乌光剑芒凌空闪耀,风驰电掣一般,直直刺向络腮胡大汉的心口。
“前辈且勿动怒!”络腮胡大汉一声断喝,万万没想到瞎眼老叟的性情竟偏执乖张如斯,毫不自恃前辈高人身份,说动手就动手,剑芒倏然而至,他已然无力躲避。
危难之际,他电闪般扯过背后阔剑,却来不及拔出,只能运转全身真气,匆忙在身前一横,连剑带鞘的封挡住了那道乌黑闪耀的剑芒。
“轰”的一声巨响,音浪震耳,竟压过天穹上响彻九霄的惊雷,剑芒撞击处,漫天水汽纷飞,激起一片雨雾。
土丘上的少年被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络腮胡汉子仓促横剑,虽挡住了剑芒,却还是被震得连连倒退!数步过后,腿下一软,大汉手持阔剑拄在地面,半跪身子,却再也压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哇得喷出一口鲜血。
“哼,玄门正宗,不过如此!”枯瘦老叟盘坐龟背,却不再动手,只是面露冷笑。
土丘上的少年本就对这脾气怪癖的老叟无甚好感,先前还对他身有残疾而微有恻隐之心,此时却完完全全的心中厌憎。一时不忿,他猛然现出身来,昂首站在丘上,高声道:“你这老汉,人家大胡子为师求药,以礼相待,你不仅出手偷袭,还冷言嘲讽,真是不知羞耻!”
“放肆!”枯瘦老叟满脸怒容,哑声道:“少年郎,你藏身许久,窥伺在侧,终于舍得出来了!”
少年微微一愣,才知道自己藏身土丘之上,却早被这瞎眼老叟发现,暗处窥听实在有失正大光明,他不由面色尴尬,再没有刚刚的那股凛然气势。
“老夫饶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鬼医,定海珠既然落在了老夫手里,别说是他,就算五帝亲临,也休想让老夫轻易吐出,让他趁早断了这份念想!”枯槁老叟声音沙哑,语气中煞气森森。
少年却被说得一愣,纳闷道:“什么定海珠?老丈是认错人了吧?小生姓白名崖,浙地人氏,并不认识什么鬼医!五帝我倒是知道,三皇五帝,上古先贤嘛。”
枯瘦老叟冷笑道:“藏头露尾、装疯卖傻!老夫眼虽瞎了,心却未盲,若不是服了鬼医的丹药来隐藏内息,阁下怎会这般气息绵弱、步履沉重,与常人一般?哼,鬼医倒是好算计,先前派些三脚猫道行的废物,被老夫打发了,现在就找人假扮凡夫俗子尾随老夫!”
少年书生白崖心中更加迷惑,开口道:“老丈误会了,在下实在不明白老丈的话!”
“不见棺材不落泪!鬼医向来自诩‘无病不可医,无毒不可解’!”枯槁老叟话语一顿,忽然右手弹指,一道青光直直射入白崖口中,“让他解了此毒再来找我!”
“前辈手下留情!”络腮胡大汉一声大叫,嘴角洇着血渍,只是手拄阔剑,却无力动弹。
白崖后知后觉,只感到喉头一片清凉,接着自咽喉直到食道泛起阵阵酥痒。顷刻之间,腹中翻腾如沸,疼痛难当,他紧抱着肚子,疼得滚翻在地上,辗转挣扎,在暴雨中痛喊道:“啊吆!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叟冷冷一笑,哑声道:“这蚀心蛊也算天下奇毒,专门腐蚀人体真气,你既然喜欢装作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老夫就成全于你!”
黑云盖顶,暴雨如注,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地间烨然一亮,巍巍惊雷接踵而至,声震四野。
白崖蜷缩在地上,疼痛欲死,翻眼望去,只见那枯槁老叟盘坐在龟背之上,面露冷笑,煞气森森,一对死鱼眼般的眼白尤为恐怖吓人,那头旋龟周身鳞甲泛着幽光,凶目怒张,凶狠狰狞的直盯着他,血盆巨口不停的一张一合,发出阵阵嘶吼,滴落着腥臭熏人的涎液。
他只觉得腹中更是痛彻心扉,宛如肠断,不由大叫了一声,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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