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不染人》免费试读_天意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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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剑阁

以太阴山脉为界，东有天威城。

一青年男子，着黑衣，缓缓步入天威城。因接替着旧王朝的帝都，这里的建筑与街道的样式，保留了那份大气磅礴的阵势。

其主道，自城门到皇城，八十余丈宽，称为天道街，街边小道亦有十余丈宽。常人的居所，虽无皇城的富丽，“南岸”的奢华，却也都是有着些许装饰的雅致小屋，或者院落。它们按着高立于地，取势于山的皇城下来，循着规划，井然有序，整整齐齐，向外人，也向着生活在其中的百姓与官员，展现着一个王朝的强盛。

男子姓付名仁，应着承秦帝国皇帝的邀请，来这儿当官。他任的官，却不是那些普通的官，而是承秦帝国开朝以来，一直空悬，实质上由皇帝直接掌控的承天剑阁阁主一职。他谢绝了皇帝的仪仗与安排，只带着一名自己的贴身护卫，到天威城的承天剑阁赴任了。

承天剑阁位于天威城东北角，山水环抱，景色宜人，它的一旁便坐落着承秦帝国的皇城。付仁自承天剑阁所处的武奉山的山间小道走入，道旁有小溪涓涓而流，亦有百鸟鸣声，更有花香阵阵，树木枝繁叶茂，当真如仙境一般。

自山脚观武奉山，山势平和，藏锋芒而不露，俗人所筑群楼宣宾夺主，互争雄长。

付仁独步行于山道中，自觉心旷神怡。“这春，可真是个好时候啊。”他沿着石阶一路向上，不知过了多久，见前方有一牌楼，左右双柱以白玉石为料，中间接着一块木料牌匾，上书“承天剑阁”四个大字，蕴着大道真义，其笔锋肆意，却也当真是有着承天的气势。

牌楼前，有两个小亭子，一曰：“敬天”，一曰：“行剑”。牌楼旁有持剑侍卫守在一旁，三人一组，再有一人为队长，共计十三人。见付仁一步步直逼牌楼，当先一人率先发问：“敢问阁下是？”

平日里，敢来到这牌楼前的，不是达官显贵、江湖名士，便是武技超群之人。是以，他们对于孤身一人，且服饰平常，只长了个好脸蛋的付仁，也不敢有所不敬。

付仁说道：“我呢，是来任官的。”随后将身上的包裹拿下，拿出印章与任职文书，交予侍卫队长。那人拿过一看，便移交给其他侍卫，拱手道：“卑职黄文山参见阁主。”身后侍卫也一一拜见，随后将信物双手奉上。

“大人初次上任，这承天剑阁楼宇繁多，要熟悉恐要多费时日，小的在此侍奉多年，是否要卑职为您带路？”黄文山似是已被自己的论调说服，眉飞色舞地讲到。

“这就不劳烦将军了，毕竟这里要是出了差错，免不了要被责罚的。”付仁说着便笑了起来，“我也正好借此机会熟悉一下这承天剑阁，以后可能就不会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喽。”

黄文山倒不也强求，便左手往后一送，说了声请，后面的侍卫依次排开，让出道路，付仁便在他们的注目下，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水声渐起，山花越发娇媚起来。沿路再无什么守卫了，久不闻人声，因此，前方的剑鸣声便觉得刺耳起来了。“看来是快到承天剑阁了。”付仁心想。他抬头望去，原本遥远的玉宇琼楼，清晰得展开在眼前。雕梁绣户尽入眼，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承天剑阁的门户却是一个大道场，因着广场建在突出的巨大山岩的上方，故小山道在此绕开，盘旋而上。付仁眯着眼，看着那突出而蛮横地占据着前方天空，压制着下方人的岩石，叹了口气，继续向上走。

登上了道场，只见场里四周立有八根玉柱，上面雕着翔龙，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出自大师之手，且隐隐有灵气透出，与那牌楼的白玉柱相比，显然并非凡物。走了这么久，日头已至夕阳时，道场上承天剑阁弟子皆着白衣，排成阵型，照先前所闻剑鸣声，应是刚收剑。此时承天剑阁的弟子们，全体肃静，正听着上方台上一个老道人讲课，论道。

老者身着灰衣，轻飘飘的，随风而动，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面色红润，眉毛花白，两眼却极为有神，天庭饱满，秃着头，有股子得道高人的模样。

察觉到旁边突然上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弟子们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还是很好得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用余光来打量着付仁。他们毕竟还在听讲，而且台上还有一个当朝公主今日亲临于此，虽然知道公主此行的目标不是他们，不过表现得好一点总不至于是错的。

台上的老人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浑然视付仁于无物。一旁窝在软椅中的公主，却是张亮着美目，看着他。她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着嵌明玉的金钗，青丝垂肩，身材高挑，通体美白，内着白衣，外衬红袍，加上那清丽的眼睛，自有几番美艳之意。

她站起身来，对着旁边的老者道：“纪老，这位想必就是咱们的付仁付阁主了吧，真是一表人才。”说着她叶眉轻调，嫣嫣然地冲着付仁笑了起来，让台下的承天剑阁弟子晃了神。

“嗯，应当是错不了的，”灰衣老者见公主开口，便把话接了过来，“承天剑阁的诸位弟子，一齐见过你们的阁主。”

“阁主好！”整齐而洪亮的声音，自广场传开去。付仁径自飞身上台，立定即转身回道，“诸位承天剑阁的弟子，我付仁，从即日起，应当说是从传旨开始，因着陛下的意思，就是你们的阁主了，你们称呼我为付阁主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么往后你们称我为纪副阁主就好了。”“是！纪副阁主好！”声音更是大于先前，灰衣老者脸上略有欣慰之意。付仁对此倒并不在意，立在一旁，拱手对着公主道，“公主好。”“付阁主不必客气，以后你既为帝国臣子，那自当是一家人了。”公主笑着回道。

“付阁主初来，我的弟子们都很想听听阁主的教诲，希望能了解一下阁主的剑道造诣，不知可否为我们指点一二？”灰衣老者带着点恭敬地问道。“有纪景同纪老先生珠玉在前，请恕我不敢妄言哪。”付仁推辞道。

“无妨无妨，老夫不过靠着辈分得了一些虚名罢了，付阁主不必过虑，更不必过谦。”灰衣老者如此回道，很是谦逊。“那我今日便现现丑了，望诸位海涵。”付仁见此，便应和了下来。

“能听到付阁主的讲解，也真是不虚此行了。”公主笑道。付仁也回以一笑，随后便正了正身，准备开讲。

“这剑道，乃以剑入道之意。”说着，付仁伸手一召，一柄铁剑从一栋楼中飞出，落入他的手中。“天下剑，因其材质，锻造工艺，而有所差异，却都有剑型，故称之为剑。”

“而道，有千变万化，有千种万种，则剑道亦有之。修成剑道之人，有弃剑入道的，有养剑入道的。而我，善剑意。”说着，他把剑向上一抛，剑上至半空，剑鸣声骤起，全场金石声响彻而和之，现万剑共辉，百兵齐振之景。

在承天剑阁弟子的惊骇目光中，那剑一路飞升，却渐渐风化崩解，化为无形。片刻寂静后，九天罡风自上空起，越刮越烈。霞光自其中散开，翩若萤火，流光溢彩，好不美妙，但却让人难以静下心来欣赏。于其周边，天空却灰暗无际，暗自翻涌，如同“黑海”一般。迥异与平常的落日，却是自那罡风中心，天日煌煌，悬挂于“黑海”上，呈末日之像。

众人突觉一难道明的意味从剑身上传开来，停留在道场片刻，便直冲云霄，所到之处，狂风皆破，乱云皆残。

无上剑意奔天日而去，天空中怪象顿生。天日似乎破裂了一样，四分五裂地散开，随后金光坠入周边的“黑海”中，金光交杂于其中，若游龙浮动，千浪奔涌，天剑引流。与此同时，海上波澜起，往四周荡去，不多时，云散天清，又复落日景象，只是那日头更沉了。

约谈

道场上片刻无声，灰衣老者抢先回过了神来，笑道：“好！好！好！阁主当真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是啊，付阁主这一手惊天动地的功夫，当今世上也鲜少有人能及，连我也受益颇多呢。”公主笑得越发明媚了。

台下的承天剑阁弟子也开始回过神来，窃窃私语起来。

付仁放下了手，整个人看起来有了点儿靡态，强打着精神对着二人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何足挂齿。”接着哈了口气，道，“今日我亦是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听说我在这还有个办公的地方，不知谁可为我领路呢？”

“纪老还需教导承天剑阁的弟子们，就由我来为你引路吧。”公主接过了这门差事。“那便有劳公主殿下了。”付仁恭敬地回道。

一路上，公主向他介绍了沿途经过的各处亭台楼阁的名称与作用，付仁似乎确是累极了，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公主倒也不恼，依旧是那么热情，还与碰面的承天剑阁弟子打招呼，尽显皇家风范。

转过雀阁，一路向上去，在漫漫玉阶的最顶处，坐落着一栋孤立的书斋，上书“天阅屋”三个字。与周围的建筑相比，这书斋看起来简陋极了，上方是黑色的瓦，层层叠叠；底下是朱漆的外墙，木质的窗户除了那块牌匾，也就只有那木门有点意思，上面雕刻着世人想象中的仙宫美景。

其上有仙童，仙女，真仙，不一而足。工匠的高超技艺加上使用了特别的木料，使得那门似活过来一般，仿佛一推开门，就真入了那仙境。

台阶每过二十之数，便有一大阶。左右侍立着一男一女，着制式仆装，容貌秀丽。当付仁等经过时，便纳头行礼。

付仁随着公主，拾阶而上。到了门口，见过了付仁的总管。这总管戴着纶巾，有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留着些许胡渣，身上未佩戴金银珠饰，天灵地宝之类的东西，倒是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不错，质地细腻。

他呼道：“小人施修诚参见公主，阁主大人。”说着弯下了腰，低眉拱手。

“施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不必拘礼，想必这里也整顿好了吧，你领着这些人，先行下去吧，我乐清静，不用你们围着伺候。”

“阁主大人，我想还是留下两个人照应为妙，他们都手巧得很，不会闹出什么动静的。”总管提议道。

“不必了，全都下去吧。”付仁再次发出命令。

总管看了看他，嘴张开了点儿，好像想再说点什么，却马上又闭上，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眼下，这里只有公主，付仁，还有公主的一个侍卫一个婢女了。

付仁当先推开了门，只见中央墙上挂着三副轴画，左书山水，右现百兽，中居上仙。四周墙面更是有仙宫壁画，与门上所刻之物相连通，应是出自同一位大家之手。

软椅整齐地摆放在一边，分两排相对立着，中间各有一张小桌子。左右各有文案，左边摆着文房墨宝，右边案后有大量的藏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典籍。

“看来他们按我的要求，做的还不错。”付仁说道，却是做手势，先请公主进门。

公主也不推辞，踱入门中。付仁看她进去了，转过身来，双臂张开，拦住了想要跟从公主的两人。那青年侍卫拔剑出鞘，厉声斥道：“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话要同公主说，不方便外人旁听。”付仁平淡地回道。

“你……”青年侍卫怒发冲冠，虽自知不敌，却也要拼上性命了。

“吴前，不要冲动。从雪，你们两个一起在外面等我吧。”公主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顺着付仁的意思，要将两人留在外面。

吴前见公主这样说，便收剑回鞘，冷冷地看着付仁。在侍卫愤恨，侍女担忧的眼神中，付仁关上了门，——甚至上了锁。

“你觉得这有用么？”公主说道。

一扫之前那肉眼可见的疲态，他又恢复了精神，一如发挥神通前那般。他径自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示意公主坐到他的面前。

“我用道气隔开了，他们听不见的，理论上来说，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我们说什么。”

接着他继续开口道：“是清儿叫你来找我的吧，鸣玉二公主。”

邱鸣玉对于他知道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并不奇怪，但却拧起了好看的眉头，轻启朱唇，质问道：“你跟墨白清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呵。”付仁笑了起来。“很亲密，要不然，她也不会叫你来找我。”

听到他不再呼“清儿”，邱鸣玉好受了点儿，还要要事，便先留置困惑。但她依旧十分不满：“你既然知道，那怎么就当着我的侍卫侍女的面，把我一人带进来约谈？”

“这样就够了。”他说得很轻松。

“这样就够了？”她说得很不解。

“他们该知道的，是我们有一段独自相谈的美好时光。”付仁说着，盯着她好看的脸，露出了微笑。“不该知道的，是我们谈了什么。”

“可他们也会知道的。你认为，一个新上任的阁主，而且是承天剑阁的阁主，在就任当天，与公主私谈，甚至当众要求守卫远离，不会在朝中出什么问题？不怕我父王又会怎么看你？”

“你还真别说，我确是不在乎的。实际上，你在乎的，也不过是两人。这一个呢，是你未来的岳父，当朝国师于天和，辅天国师，三朝元老之首。”

邱鸣玉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还有一个，就是你的父亲，承秦帝国的皇帝。”他将二人的茶杯倒满，一口饮下自己的，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可他，也就是个皇帝而已了。”没有轻蔑，亦不是自负，他的口气，给人的感觉，便是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而邱鸣玉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虽然有些恼怒，却知道，这大概就是那女人要她来找付仁帮忙的原因了。毕竟，她所求的东西，一般人办不到，给不了。

“你所求的两样东西，简单，但却复杂。”

“退婚，帝国婚姻制度还算开明，女子婚配，虽免不了被人干预，却也不至于被他人一锤定音，无计可施。可你的对门，却是当朝国师，你的家门，却是当朝皇族，这就难了。”

“你所求的第二样东西么，”他说着，笑了起来，“除了入道明境的那两位以外，好像不再有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的了。”

“你都知道了？”她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这种事，墨白清都敢与他说。

“我猜的，不过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我很开明，比帝国要开明得多。我们很亲密，比你想象中要亲密得多。”

付仁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估摸着送饭的要来了，就对邱鸣玉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有事我会再联系你的。”

听他这么说，心怀不满与困惑的公主，没有行离别礼，只是冷冷地说道：“付阁主，希望下次你不再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邀请我。”说完，她打开栓子，推开门走了出去，在侍卫侍女的护送下，离开了承天剑阁。

付仁在等到晚饭前，却是先看见了自己的贴身侍从，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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