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至上》免费试读_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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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个少年

时值深秋，虽未入冬，五更天的平宁大街上已有了丝丝寒意，更夫老毛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伸出蜷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拢到嘴边呵了口气，左手拿起磨得发亮的铜锣，右手抓住一根缠着红布的棒槌，轻轻在铜锣上敲了五下，嘴里不停的喊着：五更天，慎火烛~~~~~。

老毛一边跺着脚，一边顺着平宁大街由西向东慢慢向前。

路过一幢宽大宅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辆装着夜香桶的平板车，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小少年正用双手吃力的提着个夜香桶往板车上抬。

少年个头不高，上身穿一件单薄的长衣，长衣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已看不出底色。

脚下踩着一双崭新的草鞋，因为用力，少年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一双眸子却格外清澈透亮。

瘦小少年把夜香桶拎上板车，转头对着老毛露出笑脸，打了个招呼“毛叔”。

“嘿，小宁啊，好孩子，换新鞋了？”

老毛走过去轻轻摸了一下少年的头，盯着少年脚上的新草鞋，“恩，我娘昨天给我编的，好看不？”少年很高兴，

“好看，好看，”老毛连声说，“好孩子，周家嫂子这两天好点了？能起床了？”

“好多了，能在床上坐起来了，谢谢毛叔关心。”

“老周走了8年，周家嫂子也在床上当了8年药罐子，真是苦了你了，小宁，这么大点的孩子...

“不苦，毛叔”周宁赶紧打断毛叔，“现在不同了，我长大了，不用再靠着街坊领居，吃百家饭了，我自己能挣钱了”，周宁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3个铜钱，高高举到老毛眼前晃着

“今天这趟收的夜香能挣3个铜钱，收完夜香正好去前门菜场搬菜，我人小力气可不小，每天能挣2个铜钱，扛完菜就去邱师傅打铁铺里做杂工，一天下来能挣5个铜钱呢，吃喝都在铺子里，邱师傅让我每天带两个馒头回家，我妈也饿不着！这样一天下来我能赚到10个铜钱，每天花5个铜钱给我妈买了药，还能剩下一半。一年能攒下18两多银子，过年的时候能给娘和我添置一件新棉衣了，还能给娘买上几串她最爱吃的糖葫芦，”

周宁竹筒倒豆子，越说越高兴，“我现在还是杂工，半年后如果能成为铁工，一天光在打铁铺子就能挣50个铜钱呢。到时候给娘买个大衣柜，给娘买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让娘每天换着穿。再请个大婶照顾我娘，不让她再吃冷馒头，每天都能吃上肉，把我娘养得白白胖胖的，天天在家里享福，估摸着病也能治好了，哎呀，不说了，毛叔，我得赶紧了，一会儿去菜场就该晚了。”

周宁赶紧一猫腰钻到两根车把中间，两手在车把上使劲一撑，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把车尾压得翘了起来，拉着板车，步步前行。

老毛看着少年和板车相较更显瘦小的身影，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在心里喃呢“老邱，这么好的孩子……“

够了，老毛”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直接出现在老毛心里“我们只能帮到这么多，这份福缘他接不得，也接不起。”

“但他是秀才的亲骨肉啊，你真忍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圣贤妄图以身证大道？拗得过么？”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平宁城的时候，城里的男人女人们纷纷钻出温暖的被窝，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街上已有了些行人。

瘦小少年在平宁大街上奔跑，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小宁，慢点跑”，“赵叔，再慢就迟到了”“小宁，别摔着了”“谢谢，张婶”“小宁，又去打铁铺？”“嗯，王爷爷，才从菜场出来呢！”

瘦小少年一边跑，一边转头答应着，留给街上的人一个个灿烂的笑脸。

瘦小少年一路跑到平宁大街的西头，转进一条名叫打铁巷的小巷子，巷子很窄，仅纳3人并肩行走，巷子也不长，仅有五十步。但巷子尽头的打铁铺很大。

周宁每次穿过打铁巷的时候都要想到邱师傅的酒葫芦，打铁巷就像葫芦颈，打铁铺就像葫芦瓶。

穿过打铁巷，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36口水井，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胡乱排放在地上，让人第一眼就会看得很难受。

水井后面是排成两排的20间整整齐齐的青石小屋，全由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大青石修建而成，就连屋顶都是由青石砌成。石屋内熔炉，烟囱、铁毡，铁锤，模具一应俱全。

石屋之后竟然有一棵叫不出名字巨树，20个成年人围一圈才能合抱住树干，巨树枝繁叶茂，遮盖住整个打铁铺子。

巨树的后面是一个很平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只有一间小小茅屋，在整个的院子里显得有些桀骜、有些荒唐、有些孤高，邱铁匠就住在里面。

茅屋前面有一排简陋的雨遮，雨遮下面摆放着两把翠竹躺椅，满脸络腮胡子的邱铁匠就懒懒的躺在椅子上面，拿着红色的酒葫芦小口小口的喝着酒。

20间石屋今天有16间开炉，每间石屋门口都站着一个杂工，有15、6岁的少年，也有20多岁的年轻人，周宁算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少年一路小跑，来到第一排第一间青石小屋外，对着石屋里一个30多岁的壮汉作了个揖，口中说道“李师，早上好”，姓李的汉子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干的腱子肉，看了眼少年，点点头，也不多话。

少年站在屋外，提起一个小木桶，垂手而立，约摸过了一炷香功夫，李师开口：“天威开炉”，少年赶紧提着小水桶，飞快的跑向左手边一口很小的井口，迅速提起一桶井水，又飞快的跑回石屋，将水桶放在石屋门口，顺手拿起屋门口第二个水桶。随着李师一声开炉，整个打铁铺子开始忙碌起来，杂工们在36口井间四处奔走，铁工们在青石屋里纷纷开炉，炉烟四起，一派繁忙景象。

邱铁匠斜着眼睛向外看，目光穿过巨树，穿越石屋，落在瘦小少年身上，看着少年在36口水井间来回穿梭，骨肉匀称、神魂充沛、目光清澈。邱铁匠嘴角微微翘起，收回目光，转头望向巨树之巅，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淡黄色小鸟站在纤细枝头仰头初啼，嗓音清脆，平宁城内，群鸟皆默，低眉俯首，无敢应者......

第二章 那些少年

正午开饭时分，打铁铺子迎来了难得的休息，周围的打铁声渐渐停息。

周宁跟着一帮杂工少年跑到巷口，从巷口一个丰腴的妇人手中接过两份饭菜，两个馒头。然

后又跑到第一间石屋门口双手拿着一份饭菜，递给屋里壮汉“李师，慢用”。

姓李的汉子接过饭菜，也不答话埋头吃了起来。周宁拿着自己那份，一溜小跑跑到一个15、6岁的高大少年身边挨着蹲下，埋头吃饭。

高大少年身边已聚集了2、3个少年，不大一会就有7、8个少年围着他蹲好。

高大少年埋头吃完饭，看到人都到齐，仰头嘿嘿一笑，伸出右手擦了擦嘴，露出一张清秀黝黑的面容，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天给大家说说龙虎山天师府，天师府是道教祖庭之一，但也是三大道教之中门人最少的仙门，为啥？”

高大少年抬起头洋洋得意的看了一圈周围的少年，见人人都停下筷子睁大双眼看着自己，心里十分满意“因为门槛太高，修行不易，人云：和尚念经，文人执笔，道士画符，天师府就是三大道教祖庭之中以符箓之道冠绝天下的仙门，符师画符，不但悟道艰难，而且花钱如流水，普通符师画符用的一张小小符纸，都够我们山下的普通人家吃上一年的。你们可别小看这符箓一道，八年前北蛮王阿苏亲率30万蛮族犯我北隅州，北隅十国联手出击，以我周国大将郝进为帅，50万北隅将士奔赴北隅最北边的辽城拒敌。众志成城，捍卫人族。岂料北隅将士一战即溃，被北蛮连下20余城，北蛮兵锋直指我大周腹地，屠戮我大周百万平民，一时间，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天地悲鸣。时有天师府一黄紫贵人从天而降，以百里云霞为符，以全身精血为墨，在天地间划出一道杀伐敕令，一举斩杀10万北蛮，吓得北蛮望风而逃。北隅将士趁机收复全部失地，并与北蛮签下百年不犯之约。保得我北境人族百年太平，正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仙人风姿，只可仰望。”

高大少年说道这里，仰头望天，周围的少年跟着他的目光抬头，正午的暖阳透过斑驳的树荫洒向大地，人人身心渐暖，少年心头有热血涌动……

“那后来呢？”周宁扯了扯高大少年的衣袖“平哥，那位黄紫贵人后来如何了？”

高大少年正在心中描绘仙人仙姿，一腔热血的想着自己得到成仙，洒豆成兵，天地画符的仙人模样，便有些恼怒，“后来？当然是得道飞升，世人为其铸成金身，供奉于各国太庙，受黎民百姓万年仰慕万世膜拜，香火不断”

“仙人没了全身精血也能活？”

“周宁你小子，书都没念过也来跟我高平嚼舌根子，那是仙人，什么叫仙人？你懂么？那是仙人啊”周宁眼见高大少年有些生气，赶紧见风使舵，饶了饶头，给高大少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还是平哥有学问啊，佩服佩服，小子受教了。”

高大少年看着周宁的笑脸，突然没了火气，柔声道“周宁，赶紧吃饭，饭菜快凉了”说完再次仰头望天，轻声喃呢：那是仙人啊~~~~~~~~~~~

邱铁匠还是平躺在翠竹睡椅上，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斗笠，遮住了午后的日光，也遮住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是睡得沉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从脸上滑落，忽有清风起，水珠随风逝。

周宁在铁匠铺吃过晚饭，拿着油纸包好两个馒头，跟李师和诸位铁工一一告别，然后跟着高平还有几个同路的少年走出打铁巷子。

几个少年听了高平中午讲的故事，都有些兴奋，一边走一边缠着高平问这问那。

“平哥，你说山上的仙人们有爹娘么？”

“有的吧，听说各大仙门每年都会下山，在山下寻找有仙资的少年，收入门中”

“那如果我们被仙人选中，不是可以上山修行，得道成仙了？”

“张铭义，你想得倒挺美的，有仙资的人万中无一，哪里轮得到我们啊”，

那个叫张铭义白净少年撇了撇嘴，仰着头伸出双手抱着后脑勺大步前行，“兴许有呢，我听娘说我们平宁城就有仙人啊，还不止一个呢”

“额，义哥，快跟我说说呗，到底谁是啊，是不是街头摆摊算命的道人？我瞧着那位道长白面长须，看着好生气派呢。”

一个矮胖少年一个健步跟上张铭义，扯着他的袖子使劲摇晃，张铭义被他晃得走不动路，回过头来一个暴栗弹在他额头，笑道“陈墩子，你这猪脑子，就他那样也配？山上的仙人不食人间五谷，岂会为五斗米而折腰。”

周宁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突然收起了笑意，幽幽的轻声问道“平哥，山上的仙人他们会不会想念家里的亲人呢？如果家里的爹娘，妻儿还在世上，他们也会想着么？”

高平转过头，看了周宁一眼，发现少年破天荒的黑着脸，有些奇怪。“山上仙人动辄几百岁，很多亲人都不在人世了吧？不过如果真有亲人在世，应该还是会想念吧！小宁，我也不知道啊，那是仙人啊~~~~”

四个少年打打闹闹，吵吵笑笑，走在街上，夕阳西下，照在贫苦少年们身上，衣角褶边映出一片金黄，一时间街边的路人看着四个少年飞扬的眉眼，竟恍若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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