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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轮回
中秋夜的黄昏,已经出家的槿公主口中吟诵着佛经,望着庭院里的流水、假山和花草,有些出神。屋檐下的佛坛前,一位宫里派下的侍者正在为供奉的鲜花浇水,虫鸣伴着佛音,在廊间,恬淡而悠长的回荡着。
墙外的街上,小孩子在跑闹嬉笑,击鼓传花。一阵细碎的笑声传来,槿公主的眉微挑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忙不迭,急匆匆长大的童年。
幸好,她的孩子和墙外的孩子们一样,生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年代,没有战乱,没有饥荒。可以在鼓声里和朋友们玩闹,捧起灼热鲜艳的花,匆匆递过,嗅着青草与春泥的温柔,背靠着干净的天空,拥抱大朵大朵的白云。
这是一种幸福,她曾经无比渴望羡慕过的。
我们常常会将海看成是陆地的延伸。
高山涧谷中发源而来的河流,裹挟着山木的神秀,云水的毓美,风雷的激荡,一路沿着海线,来到岸滩,抛下生命的残留,浩浩汤汤的汇入海中。海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陆地的馈赠。
但在海上漂泊了七个月后,詹姆斯渐渐明白了,海,是另一个宇宙。
直到王夫人过世,宝玉记忆里才算有了清明。这之前的十数年里,清明不过是他和姐妹们吟诗作词的一个普通名词罢了,夹杂着唐宋的风流。
东京梦华录,清明上河图,潇潇微雨,点点残花,就这么朦朦胧胧地过来了。
他是去过家里祠堂的,见过政老爹点烛烧纸,行礼如仪。大红枣的馒头,浑浊的黄酒,摇曳的烛光,如魅的脸庞。祠堂里,每一个人都恭谨,每一个人都严肃,对着空桌子,空凳子,三跪九叩,侍死如生,待旧如新。
宝玉有些黯然神伤,他第一次知晓了“沉寂”二字,那是繁华中的凄凉,像金丝银线织成的孔雀裘,时光淡去,上面的金丝银线还暖暖有光,织锦的姑娘却早已不知去向。
是了,他其实不想王夫人。他想念的是晴雯。
在潇湘夜雨里低徊忘返,执迷在清明的意象里,沉湎不归,政老爹让宝玉抄一部《金刚经》:“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清明节后不久,身在奈良的季季邀请我,去到她市区近郊的家里小住几天。
午后,微明的天光里,纤如星芒的细雨,织成一阵薄烟。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水田,空气里弥漫着春泥的清香,我们两个人,各自撑了一把碎花洋伞,漫步在平城宫的旧址上,抚过残垣,彼此沉默,欣赏着面前的风物。
岁月的步履,虽在平城宫的墙体上留下了风雨剥蚀的斑斓,光阴的浊酒,也终倾尽它所有的风姿与荣光,但,当我的目光穿过坪上的石墩,与太极殿雍容的堂室正相面对,我仍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穿越千年,温和的撞击着我的灵魂。
“志贺旧都尽荒芜,唯有山樱开若初”
在这若有所悟的而深情凝视中,我忽然感到传统的力量,那些曾属于祖先的文化,即使在奈良,透过另一个民族之手保存,也仍能让我这个游人感到可亲可爱。
我们不是一个崇拜传统,迷恋过去的民族,但是我们尊重传统,怀念祖先,这样的尊敬,不是一时兴起的热血沸腾,也不是固步自封的阿Q精神,而是对我出身,成长的根源的认同。
身为中国人的自觉,不是飞扬跃动,不是夸饰炫奇,而是含蓄蕴藉,在心底缓缓的相遇,复苏。
车站。
从远方归来的旅客,陆陆续续的从车上走下来,出租车的司机面上挂着笑,一点点逼近上前,开始招呼拉着行李箱的客人。
阿兰看着眼前陌生的钟楼,心中不禁感慨万千,7岁时,她和舅舅一家告别家乡,一路漂泊,大江大海,去了台北,一住就是四十多年,她也从不谙世事的幼童,长大成人。如今鬓间,竟也有了几缕银丝。
第一次返乡,她名义上的家乡,心里有些紧张忐忑。她和家里通过电话,知道父母还健在,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母亲喊他阿诚,在设计院上班,许多当地古建筑的维护翻修都出自他的手笔,很有些本事。父母也都引以为豪。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见了面,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该做出怎样的表情,说些什么样的话。
阿兰上初一那一年,舅妈当掉了家中仅有的一串金项链,为她买了的新书包,新鞋子,文具和衣服,余下的钱都用来买番薯,三角钱一斤的番薯,做成地瓜饭,阿兰现在回想起那滋味,仍觉得干涩。当时刚上小学的表妹很不爱吃,就向舅妈抱怨,为什么要带着阿兰一起来台北,徒增负担。
舅妈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平静地说,你想吃好吃的,自己去当铺里面拿。
阿兰的眼神望向前方满脸笑容的计程车司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师傅,我想去三桐堂,麻烦您载我一程吧。”
“早上好”
“您好,刘老师。”
“你是王孟华先生吗?”
“是的,我就是王孟华。”
“我们医院的条件,想必你都了解了?那么你想得到这份工作吗?”
“很想。”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是学中医的?”
“是的,我想做一个好医生,治病救人。”
“很好,很崇高,我们都希望每一个医生都能真心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善待病人。”
“我会的。”
“嗯,我相信你会的,但我们的程序是这样的,在进行笔试测试你的专业知识之前,我要对你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看看你的心理应激能力,毕竟现在医患纠纷这么多,我们有必要提前进行测评和规避,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我怎么会有意见。”
“请坐。”
“谢谢。”
“你有抑郁的经历吗?”
“哦,抑郁症,还没有——”
“你经常感到暴躁吗?想鞭笞周围的一切,感到不公,感到失望?”
“暴躁?不不,我这个人平CD很安静,只是有的时候,个别的时候,很罕见的——”
“这么说你有潜在的暴戾因子?”
“不,我没有,我只是,有些事——”
“你为什么说话总是磕磕绊绊的?你是不是经常搞不懂女人?”
“女人?”
“难道你经常搞男人?”
“不,当然——”
“当然,这么说你经常和男人搞在一起,天哪,我以为你已经了解过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了。”
“不,我从不和男人搞在一起,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女人,喜欢丰乳肥臀!”王孟华几乎是在喊着说出了这段话。
“你是处男吗?”冷不丁的,刘小姐问了出来。
“什么?——?”
“你是处男吗?”
“不,这是我的隐私,我没法回答,我拒绝回答。”
“好的,非常感谢你,王先生,过一段时间我们会通知您测试的结果和是否录取的消息。”
“什么——我是被淘汰了吗?我难道不需要去进行笔试吗?”
“不,好吧,我承认,我是处男,我是,从一生下来,打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处男!”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王孟华有气无力地呻吟道。
“嗯,我知道了,下一位,张维国先生!”
虽然并非正式道别的宴会,但在皎洁的月光下,梅香淡淡的夜里,四皇子弹着古琴,恭亲王拨弄着琵琶,离别的情绪悄然晕染,面对众人的哀怨与悲伤,槿公主也不禁落泪,一一告别,她就要被嫁到远方的草原,再也不能见到这秋色,听到这琴声了。
转瞬忽将别,流光殊可惊!
第一章 分舵
子不语,怪力乱神。
怪、力、乱、神,一字一断,皆不谈论。
因为唯心的事儿,往往具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特点。所以孔子述而作礼,语常不语怪,语德不语力,语治不语乱,语人不语神;释迦灵山拈花,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老子骑青牛而出函谷,道可道,非常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圣人自有涅槃妙心,能明悟天道,知晓己身,所以圣人的路是修心养德。
但我辈凡人却没有这等涅槃妙心,所以我们的路叫修行练气。
两千多年后,枪炮取代了刀剑,法制取代了王治,社会主义取缔了封建统治。我们仍在修行,你说是挣扎也好,是求索也罢,我们在下面,努力向上望。
巴尔托城,翁吉瓦街11号,假日旅馆。
破晓,泛红的朝阳从云巢中迸出,恍若千手观音,将光芒洒向大地。
豪华套房两个卧室中间的客厅也沐浴在温柔的光线里。楼层的服务生推着餐车,在外面敲门,薇蒂走过去开门。
“进来,你把车子推到客厅去吧。”她顺手一指客厅中央。
“好的,小姐。您需要刀叉吗?”服务生问道。
“不用。”薇蒂摆了摆手,塞了几张美元小钞在服务生的口袋里。服务生喜笑颜开的离去后,薇蒂微微皱了皱眉,小心的将门关上,生怕声音大了,吵醒房间里的人。
她心里犹豫着,要把早餐放在哪里?是电脑前的红木茶几上,还是临靠着窗子,能看到远方群山的独角圆桌上。
最后她决定将食物放在窗子边上的风景绝妙之处,这样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边欣赏群山白云,一边谈天说地。
铺上桌布,摆上碟子刀叉,各种食物,倒了两杯红酒。薇蒂停了一下,想了想,又将其中一副刀叉旁边添了一双筷子。最后在花瓶中插上了一朵玫瑰花。
“这些事,通常都应该是留给男人,讨女孩子欢心时做的。”在她为玫瑰花喷上一些露水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个温柔的男声,接着,一双手环上了薇蒂的腰,唇轻轻吻着她的侧脸。
“亲爱的,你把这一切都做完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编织浪漫讨你喜欢了。”
“哦,阿良,你醒的太早了。”薇蒂当然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诱人的红唇勾出了一个青春的弧线,微微上扬,显露着她内心的喜悦。
“这可不算早了,再起的晚些,我就要错过你的婚礼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定两仪,列阴阳——”
“停停停,你可别说了,什么定两仪,列阴阳的,你练气练糊涂了吧。”薇蒂嘟了嘟嘴说道。“我一个妙龄女子,和另一个妙龄女子,哪有什么两仪,阴阳之分。”
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除了红酒,我还帮你要了中国功夫茶。”说着她咯咯地笑起来。
“怎么?”吕良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发笑。
“中国功夫茶,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很好笑吗?哈哈,那个服务生向我推销了很多种茶,绿茶,红茶,黄茶,白茶,锡兰茶,印度茶,普洱茶,铁观音——他一连说了六十多种,最后我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让他给我推荐一种在他这最受欢迎的茶。”
“中国功夫茶?”吕良很诧异,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茶杯里绿油油的液体问道
“是的,中国功夫茶。”薇蒂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怕破坏掉早上辛辛苦苦化的妆。
“然后你居然真的买了?说实话,我有点不能相信明灯会海外分舵的龙头老大会分不清中国茶孰优孰劣。”吕良越看手中的茶,越觉得滑稽。
“当然要买,为什么不呢,他可是说了,中国功夫茶,喝了能养肝柔肺,明目清心。对于你这样的练《修——”,说到这儿薇蒂忽然停住了,因为这时候吕良的眼睛忽然变成了冰蓝色,浑身散发出惊人的寒意。
“我们有规矩的,薇蒂。”不复之前的温柔,他声音犹如万载寒冰,幽幽传来。
“对不起,亲爱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想开个玩笑。”薇蒂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我们当然是朋友,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从镐京跑来参加你的婚礼,但这样的玩笑,最好,还是不要开。”吕良散去瞳孔中的寒气,眼睛渐渐变回浅褐色,声线重归温柔,彬彬有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得了吧,我可不相信,你一路快马加鞭从镐京赶来,就是为了参加我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婚礼。”薇蒂双手交叉在颌下,神情慵懒,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说吧,你这次来,又看上我这分舵什么宝贝了?又或者,看上我了?”
吕良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薇蒂的问题。
转而说了一句不相干的:“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情是源源不息的一口古井,缘,则是偶来投石问水的天风,石问井答,便开启了一个丰润而枯竭而断灭的故事,从此,情在动静,缘在聚散。”
“这是谁说的?”薇蒂愣了一下,没想到吕良会这样生硬的转移话题,但仍是顺着话头,问了一句。
“简爱的老乡,简嫃说的。”
光之教堂
下午三点,申时,足太阳膀胱经当令。
婚礼如期举行。
说实话,吕良没想明白,为什么,薇蒂要选在这么个时候办婚礼。不过两位新人都没觉得好,他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伊莎贝拉,你在发抖,这样下去会着凉的。我们先回后面去准备着,还没到你上场的时候呢。”身后一个苍老的男人扶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口中劝说着。
吕良顺着声音回头,薇蒂和他说过伊莎贝拉这个名字,她就是这场婚礼的新娘,薇蒂的结婚对象。她看上去,有些病气,似乎并不是很健康。
“不用了,伯伯,我还不冷,请你再等几分钟,然后我们就走。”
“好吧,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那我们就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吧。”被贝拉称作‘伯伯’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几许无奈的神情,也不再多言,就陪着贝拉一起静静的站着。
吕良收回了目光,他这次来,并不像之前和薇蒂说的一样,只是单纯为了交情,为了薇蒂一生的大日子,来参加婚礼。而是总舵的命令,要他来巴尔托城分舵,取一件三代传功长老留下的东西,一把神兵——楚韵剑,一百五十年前,这把神兵被分舵的叛徒偷了去,流佚在外多年。
直到前些日子,总舵接到情报,有线人称,这把神兵,这一次竟出现在了伊莎贝拉小姐的嫁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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