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羽与你》免费试读_聆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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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 是你

穆羽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脚步有些过急了。

晚上十点，回家的学生们蜂拥而出，作为人民教师的她反而有些挤不出身来，便只好傻呆呆的杵在那儿，一步一步小心的挪动。

快走出大厅的时候，忽然听见哪里“诶呦”了一声，状似痛苦。

她摸索着继续走着，看见台阶上坐着一个女生，想来是那声音的来源。

她忙跑过去，将瘫坐在台阶上的女孩扶起来，询问她有没有大碍。

女孩踉跄着站起来，看见搀扶自己的是一位老师，霎时有些局促。她退回一步，鞠了个躬，对穆羽说，“没事的老师，我有点夜盲，一时不小心踩空了，不怎么疼。”

她喊了声老师再见，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

穆羽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彼时是什么样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轻声喃昵了一句：“不怎么疼么?应该挺疼的吧。”

那时穆羽也是年少，也穿着宽宽肥肥洗的褪色的校服奔跑。

学校夜里总觉得费电，便把走廊尽头转向楼梯的那几盏灯关掉。她有些夜盲，夜里看得模糊了，走到那拐角的地方，便凭着感觉向下迈步子。一步踩空，直接从四阶高的楼梯上跌落，倒栽着趴在那片平地上。

穆羽被摔得一块青一片紫，终于想出了自备手电筒的好办法。

可惜，她的脑壳没有灵光到记住及时换电池。

于是，在她完成了难度颇高的几何题，避开了出校高峰期，再次走在熟悉的楼梯时，那个被许多次扣动的手电筒没有发出光来。

穆羽欲哭无泪，一手紧紧的抓住栏杆，另一手死死拽住书包带，就像拽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正当她的双脚与地板展开无尽的摸索对抗时，一束光，照亮了小心的拐角。

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那束光就像是梦里长久存在的希冀一般，悄悄的，播种在十七岁女孩的心槛里。

可惜，她还没有看清那束光从何而来，整个人又因迈出去半步的左脚，再一次的趴在了最后一块地板砖上。

穆羽也非常郁闷。她用仅存的力气将自己翻了个个儿，正面朝上，仰天长啸。她闭上双眼，身体钻心的疼。

过了有多久，穆羽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束光越来越近，视线越来越难以聚焦。

而在那之后，穆羽听到了，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那个声音。

时声站在她视线直达的那个位置，身后是楼内熄了灯后的万籁与黑暗，手中握着的手机正绽放无法言说的光芒。

他说，同学，你没事吧。

有事。有事啊。穆羽像一只找到了窝棚的小羊羔，在得到想要的慰藉之后嚎啕大哭，只留下时声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举措。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穆羽的小臂打了石膏，肿肿的像只白熊。她站在离时声一米的位置，局促的摸着脑袋。

月黑风高，刚才怎么不知道他是老师。

穆羽心中默默念叨。

时声站在身测，目光散散淡淡，声音温和而有力。

他说，医生将药配好了，你疼的时候记得吃。

局促加深，穆羽后退了半步，挥舞着她的熊爪，朝向时声鞠了一躬。

她说：“谢谢老师的帮助，您不用费心了。你在哪个办公室啊？明天我拿医药费给您。”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以示她的诚恳。

时声听了这话，神色没什么变化，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用了，算是我帮了学生一个忙，以后见了面，打个招呼就好了。”

他将穆羽送上出租车，关上车门，轻轻拍了拍车尾。车子扬长而去，只穆羽一个人，在车里默默回头观望。

想必是那一次吧。这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清逸身影，第一次埋在穆羽心中。

也许，她并没有对他产生太多特别的印象。

她只知道有那样一个人，身形挺拔，身影清衿，目光里散散淡淡的，全是坚定与深沉。

怕是，没机会再见了吧。穆羽这样想。

片羽的你

出乎穆羽意料的是，自那之后，她的人生中多了许多巧合。

比如巧合的在楼梯口遇见他。几乎每天，当她跟随着出校的大军涌出大厅时，她都能看见那束光，在窄窄的楼梯口，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绽放。

她想起他的话，想要张口叫一次老师好，却总是隔着不多不少的人群，恰好失去了声音。

穆羽对那束光线很感兴趣。她眯起眼睛，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他走一步，她便挪一步。有时声引领，每天的那片黑暗便没有那样可怕。

穆羽也很疑惑，明明这个楼层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老师，他为什么天天出现在这里呢。

她起了打听他的念头。

而正在对他的介绍紧锣密鼓的传来的时候，又一个巧合，正在悄然进行。

班主任朱老师，最近请了产假回家休养。当新班主任亭然立于讲台之上时，穆羽终于，感受到了世界的渺小。

那个男人，正背过身去，漫不经心的卷起右手边的袖口，在黑板上写下两个挥斥方遒的大字：时声。

他说：“接下来，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时声。我和你们一起，让时光有语言，让年轮会发声。”

那天，穆羽坐在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的课桌，沉默许久，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那天，他穿了一件没什么配饰的白色衬衫，搭了一件温和的黑色毛呢外套，下摆垂到膝盖的位置。穆羽能够清晰的记得这些。

那天，他从讲台上倾注了一弦月光，冷清清的眸子里写满了温柔的絮语。

那天，风正日暖，有月的夜晚依旧黑暗。

穆羽跑去办公室问问题，走得有些晚了。

楼道里没什么人了。她走出办公室，余光瞄到刚刚收拾完备的他的办公桌。桌面干净整洁，简单的堆叠着几本书。

他应该走了吧。她想。心中竟生出莫名的几分怅然。

一个人的路一点也不好走，穆羽心中默默郁闷。

可是当她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清逸身影。

那个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到来一样，无比默契地一转身。看到她的那一秒，他笑了。

“又是你啊。”他这样说。

“老师好。”穆羽咧开嘴，叫他。

“既然碰到了，就一起走吧。”她听见他这样说。

——倘若时间是一条丝线，也会有大大小小的结点，那么这个时刻，一定是那绵长丝线上，至关重要的一个点。

她跟在他身后，像山坡的葱茵里，毛茸茸的小兔子追逐着清晨第一缕光，像倾泻的曼妙，像初见的欢喜，像是黯淡的岁月里，忽一下出现的那朵云。

也许，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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