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五海师》——一水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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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盘王的子孙

“传说远古高辛帝时，高辛帝有只神狗，毛发五彩，名叫盘瓠。当时有吴将军为乱一方，高辛帝立军令状谁能取吴将军首级，就能封地进爵，迎娶三公主。盘瓠咬下吴将军首级而归。盘瓠想变成人，后得神指点，只要在金钟里蒸上七天七夜便可以成人。蒸至六天六夜的时候，三公主担心自己丈夫蒸死了，便揭开了金钟，丈夫果然变成了人，但因不足七天七夜，头上和脚上的毛发没有脱落，后高辛帝封盘瓠为盘王，为其六男六女各赐一姓，就成为瑶族的十二姓。其中就有你的姓--盘”一个瑶族老爷爷一边抽着烟袋一边跟一个十岁的瑶族小朋友讲着传说。

“爷爷，这个传说意思就是我们是狗的后人了嘛？”孩子天真的眨着眼睛。

“小娃娃，不懂事罢乱说话，我们是盘王的后人。”老爷爷拍拍孙子的头接着说：“走过盘王节去喽。”

云南边陲的一个小山村。一个瑶族寨子在过盘王节。一头牛被杀死在人群中间，祭祀正式开始了。四名正师公主持，四名师公分别是许愿师、祭兵师、赏兵师、五谷师，每人1名助手，共8人，此外还有4名歌娘歌师、6名童男童女、1名长鼓。随着鼓点响起来，众人都虔诚的跪下了，这其中包括刚刚讲故事的老爷爷和他的小孙子。小孙子悄悄的问爷爷：“爸爸好厉害哦。”老人家小声说：“盘云，安静点。莫惊了你爸爸。”

我叫盘云，是一个10岁的瑶族小伙子。现在已经读小学4年级了。不要看我年纪小，村里面的人都很尊重我。因为我爸爸是这个瑶寨最大的“师公”。

“师公”就是我们瑶族对巫师的一种尊称。“师公”在村子里参与祭祀，通神，是神的使者，传话筒。又可以驱鬼，走阴，治病，是驱魔人，是告阴状的状师，是赤脚医生。反正村里有关阴阳大事小事就会请我爹去帮忙。我也跟我爹学了一些法术，像我现在小小的年纪就会走阴了。走阴就是由师公控制生魂去阴间。但是我爹不准我随便玩，有次我控制我的伙伴阿龙去走阴，阿龙差点走不回来。后面我爹和助手阿文一起施法才把阿龙找回来，那天晚上我被打了。打得我第二天都没有能去上课。

我爹从小希望我能继续做他的职业当“师公”。因为现在没得几个人愿意当师公了。记得有个考上大学的李俊大哥就说我爸爸搞封建迷信，还有些走出村子外面的一些人也不太信这些了。我爹希望我能成为顶级师公：五海师。五海是瑶族顶级巫术。据说远古时期瑶族势单力薄，为了防止被灭族，盘王设下了“五海”。让敌人找不到瑶族所在。后面“五海”慢慢发展壮大，生出了多种法术，有的人就研究一种专门害人的“黑五海”。我爹希望我能成为“五海师”破除“黑五海”。我们称这些见不得人的施法人为：“黑师公”。现在虽然到了新时代新社会。但是“黑师公”为了利益越来越猖狂，经常施法害人，我爹也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我爹说只有五个师公都学会了五海术到阎罗殿去告阴状才能彻底的“整死”这些黑师公，要不然黑师公就会一直施法，黑五海和正五海不同，会黑五海的人如果过一段时间不出来害人就会受到反噬，身上先是奇痒，然后全身溃烂而死。

我就见过那些被下五海的人有多惨，甚至于对小孩子下手。记得去年有个叫黄本实的人，他到外面去做生意回来。回来时候带着一岁的儿子和汉族媳妇回来。到晚上黄本实的儿子就哭闹个不停。身上起了一大串“蜘蛛泡”，其实就是疱疹。黄本实送儿子到卫生院去打了一个星期的针都没有治好，后面又送到县医院也是治不好，医院还下了病危通知书。黄本实的一个亲戚就提醒他：“怕是给人家下了五海。”后来送来找我爹。

我爹看见小孩时候，小孩脸色铁青还哭闹个不停。他用手指一点小孩的嘴巴，小孩就停止了哭泣，他吩咐助手阿文准备好，香、草纸、一杯水、打火机，接着一边烧草纸一边绕着小孩念咒语。然后又拿出两张草纸一边揉搓一边压在小孩的脑袋上，奇怪的是那草纸由两张变成一张。我爹让阿文打开小孩子的衣服。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个一岁左右半透明的小孩从黄本实小孩的身体里出来，跑到旁边的水杯里，我爹慌忙用一张符盖在上面。阿龙把剩下的草纸烧完。驱除黑五海的仪式算是完成了。黄本实的小孩面部有了些血色，并已经安然入睡。黄本实高兴的握着我爹手说：“谢谢，盘师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话语之间递过来一个红包。我爹也是欣然接下，毕竟我爹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到了晚上我爹提了一篮东西放我在我面前说：“云儿，你帮爹做个事情。”说着打开篮子上的布，打开的一瞬间我差点吐了，全是坏鸡蛋，那个味道简直比猪圈还臭。我捏着鼻子问爹：“拿这个做什么？”爹笑着说：“你不要小看这些坏鸡蛋，你们把这些鸡蛋拿去砸在村子里每户的房顶上就是了。”我笑着说：“爹，大晚上的不睡觉喊我们捣蛋。”爹说：“也是没有办法。现在这些黑师公越来越心狠手辣了。把这些鸡蛋砸在黑师公的房顶上，能让他暂时不能施法。我也找不到这个黑师公，只能让你们家家户户都砸一下。”我笑着就去找我的小伙伴来帮忙。

那晚瑶村里真是鸡飞蛋打，狗吠声此起彼伏。每砸一户人家先是灯一亮然后吱呀一声门响，传来一阵骂：“哪家的背时儿，大晚上不睡觉来这点捣蛋。”

第一章 苗瑶之争

无山不瑶，无林不苗”瑶寨苗寨经常会相邻而居。无独有偶，我们的瑶寨下面是一个苗族寨子。两个寨子曾经多次发生摩擦。大多是土地之争，据说三十多年前，还发生了斗法大战，没有兵戎相见，却死伤无数。后来政府看这两个寨子，文化程度不高，在两个寨子之间修建了一个中心小学。两个寨子的小孩全部都在这里读书。小孩心思单纯，下课以后，不分民族都在一起玩耍。

像我就有一个苗族好朋友，名叫陶玉。陶玉长得十分漂亮，皮肤通透雪白，双眼黑而有神。不论上课下课都十分安静。有次上体育课我摔倒了磕破了膝盖，血流不止，农村小学条件差根本找不到医务室。这时，内向的陶玉送来了一瓶药倒在我流血处，血一下子就止住了。其他瑶族小伙伴立刻在旁边起哄：“小咪彩（对苗族女孩的称呼）下蛊啦！咪彩害人了。”陶玉委屈的噙泪跑开了。回到家里我跟爹说了这件事情，爹捏了点残留的药粉闻了下说：“人家姑娘是好心。这个就是三七粉。不是哪样蛊。明天要去谢谢人家。”

第二天我拿着我妈绣给我的瑶帕子递给陶苗说：“陶苗是我误会你了，这个是我娘给我绣的帕子送给你。”陶苗笑着接过去，然后从脖子上扯下来一个小符递给我说：\\“盘云，这个护身符送给你。”我想也没有想就接过来，放在包里。两个人相视而笑。

到了晚上8点。突然寨子里的狗全部叫起来，吵闹声也越来越大。几个小娃娃在寨子里乱串，一边串一边喊：“苗人来闹事了，苗人来寨子里闹事了。”还在写作业的我放下作业就出去，我娘拦也拦不住。我走到寨头，一边苗人拿着锄头，镰刀，不停的挥舞着，一边是我们瑶人用木棍拦着他们不给他们进寨子。

我爹从瑶人群中走出来说：“三十多年了，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是我们瑶苗两个寨子一直没有起过什么大冲突。今天各位突然来拜访，是有哪样事情发生嘛？”有个中年妇女走出来：“昨天我家陶玉从学校哭着回来说你们瑶人说她放蛊，今天到晚上六七点都没有看见她。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看来这个中年妇女应该是陶玉的母亲。我听见这些话慌忙从人群里钻出来说：“婶婶，我看见陶玉回家了。昨天是我冤枉她了。我们是好朋友。我今天见她回家了”陶玉母亲情绪更加激动一边哭一边骂：“坏崽，你说她回家了，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在家。我卜过卦就在你们寨子里。”我爹赶紧打断说：“既然你说在里面我们就去找。阿文，你去找找。”阿文听我爹吩咐就应了一声，我慌忙跟上说：“阿文哥，我跟你一起去。”

我和阿文在寨子里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后面阿文没得办法拿出了数个黄纸人，念了咒语后几个纸人便有了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散开，过了一会有个黄纸人跑回来到阿文耳边耳语了几句。阿文皱眉跟着纸人跑到村东口。老远就看见陶玉站在一根树枝上，树枝才有手指粗细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且树非常高，她是怎么站上去的。我跑过去在下面喊她，她也不答应。

她突然开口讲话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两个不想死就走开。”这时我看清陶玉的脸惨白如月光，一排牙齿呲咧着如同野兽。阿文轻唤一声：“云儿，她中邪了，不要过去。”话声刚落下。陶玉冲了一下来。来抓住我的肩膀，却如触电一样弹开，只听得他怪叫：“臭小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让我近不得身。”阿文这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小铜鼓，不停的敲。陶玉好像非常难过，凄厉的声音从陶玉的口中发出，突然声音停止，陶玉也倒在地上。阿文把陶玉抱起来就往家里跑。

放在家里的神坛上，陶玉已经气若游丝，这时候我爹已经回来，跟着来的还有陶玉的阿娘。陶玉娘情绪极为激动，一边哭一边说：“陶玉，陶玉，你怎么了？阿娘来了。”瑶寨的村民都对父亲说：“盘师公，救救小娃娃，小娃娃怕是中邪了。”这倒是让我极为惊讶。苗瑶之争何止三十年，但是生死关头这群瑶民还是能一笑泯恩仇。

爹还不等瑶民们话音落就已经穿着师公服出来了。为防止恶鬼再上人身驱散了人群，只留下陶玉的娘。阿文拿出刚刚的小铜鼓说：“师父，我已经用定魂鼓定住了这个厉鬼了。就是认不得哪样来历。”我爹拿出草纸在陶玉头上揉搓，陶玉突然睁开眼睛，脸上青筋爆跳，手脚不停挣扎。嘴里发出男人的声音：“挡我者死。我死的冤枉。”我爹说：“盘云去准备一个牛犁，一个铜盆来。阿文生火。”准备好这些事情后。爹先用一个符，贴在陶玉的头上，然后念动咒语。拿起来时候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男人影子被拉起来。他看着文文弱弱，不像一个厉鬼。他被拉起来一边挣扎一边说：“我不甘心。”爹把厉鬼放在铜盆里，他在盆里游动想冲出来。他又哭又闹：“放我出去，我做错了什么，要惨死他乡。”我爹和阿文问他原由。他说他生前本是一名支教教师，女朋友因为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到这种偏远的山区去支教和他分了手。他一时想不通就跳崖自杀了。当时地方教育局还以为他受不了这边艰苦的条件不辞而别。毕竟这种案例太多了。所以他死后也没有被收尸。身上怨气结成了厉鬼。

我爹叹息一声说：“自杀之人本就违反天道轮回。我送你去阴司，由判官来判你如何？”那男子抬起头来说：“我是不会去的，那么几年了我终于找到一个纯阴体。一旦占有纯阴体，我就可以不死不灭。”我爹皱眉说：“那由不得你了。小娃娃的命你都要害。”说着嘴巴咬着牛犁，把牛犁尖烧的通红，像铜盆刺去。随着一声尖叫。热铁和水发出了“嘶~”的一声。水汽漫了一个屋子，那个盆里的鬼影也消失不见。我爹也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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