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战八方》——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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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如若有来生，一剑生世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结发受长生…”一块巨大的石碑前，一个身负长剑的男子摸着石碑上刻着的二十字轻声呢喃，石碑不知已立了多少年月，碑上除了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还带着不少长短不一的剑痕，透着沧桑的古意，却又显得分外出尘。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眼中的憧憬与一丝没落渐渐转为清明，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缓步向前走去。片片白云从他身前荡过，带起衣袂飘飘，白衣胜雪，负剑前行，恍如谪仙，他踩过一个又一个的石台，每踩一步，石台都会荡起片片涟漪，玄奥的阵纹在空中一闪而没，而在他的脚下，竟是万丈高空。前方，一个巨大的悬空山巍然矗立在九天之上，山上翠柏多不胜数，万载青松老树盘根状如蛟龙，似要应劫而飞，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一座宏伟大殿飞檐斗拱，大殿之下布有万道台阶，盘旋而下，一座七层高塔屹立于山峰之巅，如亘古长存，高塔四周拴着八条锁链，上有符文闪烁，隐隐有龙吟虎啸滚滚雷鸣。仿佛真的来到那传说中的白玉京。男子缓步走过悬浮在空中的石台，站在万道石梯之下，抬头看了一眼牌坊，昂首阔步向大殿走去，在他的身后，白玉雕刻的牌坊上刻着两个缥缈的大字——蜀山！

“是他，他又来了。”

“真的没想到，整整三十年了。”

“是啊，白驹过隙，尘世间有几个三十年。”

“真是可惜了。哎。”

耳边不时传来蜀山弟子的轻语，男子恍若未觉，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坚定，这样的话，这么些年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从最开始的嘲笑，到现在的感叹，这万道石台，他一走就是三十年。

石台之上大殿之内，五男两女，七个年岁不一身穿道袍的人盘膝而坐，坐在大殿正中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清静无为，眉宇间神光内敛，蓦地轻轻睁开眼睛，轻轻一叹。

“小洛，麻烦您帮我通告一下掌教。”白衣男子站在大殿前，微笑着对着殿前之人说道。这个人他认识，叫王洛，当年和他一起被一个蜀山长老引进山门，现如今，想来已是先天之境了吧。

“秦序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哎。”王洛叹了一口气，当年秦序和他一起进的蜀山，比他大一岁，对他也颇为照顾，本来想着两人可以一起修行，只是没想到……

“掌教他老人家正在打坐，要不你待会……”

“让他进来吧。”王洛的话还没说完，大殿之中传来一声浑厚沧桑的声音。

秦序向王洛点了点头，缓步向大殿内走去，看着他的背影，王洛轻轻一叹。

“参见掌教，参见各位长老。”秦序走进大殿，对大殿中的七人一一作揖。

“你来了。”

“是，我又来了。”

“今年是第三十年了吧。”

“是，整三十年。”

掌教缓缓站起身，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子，“三十年，对修行之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对你来说，却是半生，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男子沉默片刻，突然灿烂一笑“半生，不论做什么，半生总会过去，不是吗？修士道世人百年，不过如蜉蝣，朝生夕死，可修士又何尝不是如此，日月星辰斗转，千年，万年，又何尝不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纵观千古，有几人登上那白玉之巅，最终不还不是落个身死道消。但不论凡人还是修士，能去追求自己的道，终归是件幸事。”

“哎，只可惜了，你终究还是不能修行。”掌教看了男子半晌，终究是一叹。

“此言差矣。”

“哦？”掌教眉头一挑。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登上这悬空山，您曾告诉过我，这世间万物皆可修行，世间万物也皆有修行之法，道常在，没有时间和地点的限制。”

掌教点了点头“你找到了自己的道？”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大道无形，谁又真正参透，但每个人终究是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一花一世界，我虽不能提升修为，但我走了属于我自己的剑道。追求剑之道，需要的是一颗永不放弃的剑心，剑术为本，剑意如炉，剑招如水，炉有多大，水就盛多少，要成大器，只有把炉练成窖，练成湖，练成海，海，纳百川集大成，一株草可分阴阳，一支木可斩落星辰，一把剑可破世间万法，一剑，可生世界！”

掌教心神一震，其他六人也纷纷站起身脸上露出惊讶。这是一种怎样的自信！

“当初，我引你入蜀山，却没想到你天生缺少任督二脉，无法气贯灵海，修为终生止步汇灵之境，我本以为你会下山，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却没想到你在外门一住就是三十年，你的意志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如果你可以修行，想必定可以冠绝当代，给我蜀山带来一场新生。”掌教没有说话，闭目思索，当初接秦序上山的长老看着他，眼中带着赞赏疼爱与惋惜。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三十年里，他时常去看他，虽然秦序不能修行，但他还是给他讲解很多修炼上的知识与剑道上感悟。

“段长老，我很感激您，我本一孤儿，求生于荒野中，这三十年来是您一直照顾我，是您引我上蜀山，入剑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登上这万道石台，我要走了，在我走之前，我想给蜀山留下点东西。”

段长老脸上一惊，“你要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不能修行功法，终究是要离开的。”秦序轻叹。

“你想留下什么？”掌教睁开眼，若有所思。

“这么多年里，段长老跟我说过很多蜀山的故事，也曾带我御剑于九天之上，他曾告诉过我，现在的蜀山弟子，剑术通融便可修炼蜀山剑诀，便是掌教，也只达到入微之境，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蜀山弟子的基础剑术需要达到入微方可修行蜀山剑诀，而在这么长的年月里，很多蜀山的法决也终究失传了。”

“你说不错，确实如此，我蜀山现在……嗯？”掌教说着，突然瞳孔一缩！

“掌教？”段长老不知掌教为何突然如此。

掌教盯着秦序良久“从你今天进大殿，我就隐隐感觉到，你和五年前比，变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确实是一代剑道奇才。通知所有弟子，去万剑道场。”掌教没有多解释什么。

“剑仙匣中三尺水，扶摇九天斩龙子。”万剑道场前的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十四个大字，道场周围，摆放着数不尽的格式青锋，道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图中神波流转，道场之上，晴空万里却隐隐有雷声轰鸣。秦序一身白衣，独自坐在道场中间，道场周围占满了蜀山弟子，看着坐在中间的身影轻声低语着，因为掌教与长老站在秦序身后，所以没有弟子大声说话，王洛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愣愣的看着这熟悉却又感觉有点陌生的身影。默默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数千蜀山弟子，秦序眼中无喜无悲。缓缓站起身，秦序向掌教作了个揖，掌教冲他点了点头。

秦序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锵”的一声，身后长剑出窍，银光一闪，落到秦序手中。挽了一个剑花，秦序的身形开始缓缓动了，动作很慢，却稳如磐石。一剑缓缓推向前，秦序眼神格外专注，似乎这一刻，外界的所有事物都消失，仿佛置身太虚之中，一个个剑术基本动作从他手中一一展现，居然是最简单的刺、撩、劈、斩、等动作，甚至连蜀山基本招数都不是，人群开始轻微骚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有蜀山掌教以及一种长老眼神凝重。

慢慢的，秦序的动作开始变快，一套基本剑术反反复复演练，唯一的区别就是速度开始越来越快，这时候，一些修为高深的弟子渐渐看出端倪，不管秦序的身形速度如何快，他的每一剑自始至终永远落在一个点上，就像同一个慢镜头不断的被加快，渐渐的，他们的精神仿佛受到那到身影手中长剑的牵引，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出现在心头，仿佛从蜀山悬空山俯视大地，地面的东西从微小一点一滴放大，视野从开阔慢慢变的细致，像远处的高山开始慢慢的拉近，从能看到山川的全貌到接近山川，再到只能看到山川的局部，最后融入山川之中，云深不知处，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剑道微观世界出深深的镂刻在他们的心里，秦序手中的长剑就仿佛是宏观与微观的牵引线，让众人的眼神渐渐迷离，只有掌教及另一个长老的眼神还清澈透亮，在他们两的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赞赏。

忽然，秦序手中长剑一抖，动作开始变得有些杂乱无章，不再是之前重复的基础剑术，虽然每一剑看似随意，却给人一种极端豁达与极端迷茫交替的矛盾感觉，似前一秒还在在山川之中，下一秒柳暗花明，一转身再次置身迷雾，清晰与恍惚的转换让不少修为低的弟子头晕目眩，随着锵琅一声脆响，长剑归窍，所有人心神一震，仿佛从地面瞬间被拉回悬空山，又好像从置身山川变成再度遥望，一瞬间，所有观剑的弟子都有一种豁然开朗不吐不快的感觉。

“旷然。”沉默许久许久，掌教轻声吐出两个字。他原以为，秦序能看出他的剑术境界，是因为他也到了入微境，一个不能修行的人，没有洗精伐髓，没有修士的强大肉身，没有灵气的支撑，练剑三十年到达入微境，已经是惊才绝艳，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已经超越了入微，达到了旷然的境界，比之他还要再高一重。如果次子能修行……掌教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遗憾，若他能修行，蜀山说不定能再次达到曾经的辉煌，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秦序收剑，身体轻轻一颤，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感悟，没有人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掌教，弟子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留给蜀山，然后，弟子就要走了。”

“真的非要走吗？你留下，掌教肯定会给你内门弟子的身份，以后你都可以住在山上，如果你还……”

“段长老，您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不能像修士那样有更悠长的寿命，匆匆百年，那不是我追求的剑道。”没等段长老说完，秦序就打断了他的话。

“哎。”段长老一声长叹。

“掌教，这是我最后一件想要留给蜀山的东西。请各位看好。”

掌教点了点头。

秦序缓缓闭上眼，精神高度集中，眉心处有淡淡的紫光开始闪现。他天生缺失经脉，终生无法达到先天，只能将灵气汇聚于紫府洞天，紫府是蕴养神念的地方，也是人的精神所在，无法承载过多的灵气，灵气无法汇聚丹田灵海更无法化入劲通达全身，但就是现在，他的紫府洞天开始产生强烈的灵力波动！

掌教的脸上开始出现惊容，死死的盯着他的手中不断变化的剑诀，突然之间，一把黑色小剑冲出他的紫府洞天，悬在他的头顶，小剑不过手掌长度，却镇的整个万剑道场一片肃杀！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凉与沧桑，头顶上突然风起云涌，雷声越来越沉闷，压得人心慌，黑色小剑悬浮片刻忽然暴涨到两米长，剑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道痕脉络，一道道剑气从虚空中落下插在秦序周身凝而不散，两个血色的字缓缓在黑色剑身上浮现——剑冢！

“掌教…这是…”几位长老的手不断颤抖，双眼赤红的指着秦序头上的黑色长剑结结巴巴说到。

“神念化形，葬仙剑冢！”掌教声音有些飘忽一字一顿说到。葬仙，仅此两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世人修行，皆为长生二字，纵观千古洪荒，又有几人得长生？真假尚不能考证，但长生者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号，仙！仙道者长生，而长生者又为何会被葬，只有一个原因，被斩杀！能屠仙的人，自然也只有仙，葬仙剑冢，不光能葬仙还能屠仙，当然那只是一个传说，谁也没有真的屠过仙，甚至根本没有见过，有人说仙者不过是修为极为强大的修士身死道消之后留给后人的传说，但不管怎么说，葬仙剑冢都足以让蜀山掌教震惊莫名，不光因为葬仙剑冢已经失传数千年，更因为葬仙剑冢的出处，那是一卷名为《剑冲太虚经》的圣经！

圣经，天书，每一卷皆为天地孕育，代表了大道之形，每一卷圣经，天书，不是修炼功法，却都记载着一种或几种神通法决，有鬼神难测之能，斩圣屠仙的无上伟力！甚至能自行吸引灵气修炼己身，可算是一种另类的妖！

“噗！”几人正沉寂在秦序带给他们的巨大震撼时，那白衣胜雪的身影突然连喷数口心血倒向地上！剑冢只维持几个呼吸便因为秦序突然吐血而消散，黑色长剑再次华为巴掌大小，隐默在他的紫府之中。

“秦序！”段长老一声尖叫，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即将倒地的秦序，一入手，段长老大惊失色，秦序整个身体一片冰冷，脸色爽白嘴唇乌青没有一点血色！

秦序吐出一口浊气，“段长老…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我，因为我的身体，我的…我的剑道…只能止步于此了…可笑我…修剑三十年…虽达到旷然，却根本…根本用不出第二次，那一剑的负荷已经不是我这个凡人之躯所能承受的…咳咳…”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掌教！你救救他！”段长老冲着掌教大声叫喊道。

“没…没用的…五年前我下山…在白玉京的石碑…得到了太虚经，只可惜…可惜圣经虽好，却…却没有我能修行的功法…”

谁也没有想到，那块刻着“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二十字的石碑里，居然暗藏着一本圣经，每天都有无数的蜀山弟子从那经过，可谁又有秦序这样的执念呢，所谓一饮一啄，一切都是天意吧，最不能修行却又最执着自己道的人才感悟的最深，才能引起圣经共鸣。

“掌教师兄……”段长老祈求的眼神望着蜀山掌教，掌教松开搭在秦序脉搏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序望着这个关照了自己三十年人，脸上露出一生中最灿烂的笑容，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浮现在脸上，“掌教，段长老，外门弟子…秦序…感谢您多年…多年教诲，这次，我真要走了……”

秦序靠在段长老身上，手中最后一次掐动剑诀，身后长剑伴随着剧烈的抖动缓缓出窍。

“此生…无悔…入…剑…道……如若…有…来生…一…剑…生…世…界……”

当啷……缓缓出窍的长剑终究还是没有握在秦序的手中，落在了地上，段长老拿起地上秦序入门时自己亲自送给他陪伴了秦序三十年的长剑，握在秦序手中平放在胸口，一瞬间老泪纵横。

一道黑芒闪现，秦序紫府处的小剑一飞冲天，穿过雷云，深入云霄，“轰隆”一声震彻天地的雷鸣，黑芒隐默在云端之中。

“外门弟子秦序，列为蜀山长老，立长生牌，厚葬……”一代剑道天才，用自己的生命演绎了对剑道的执着追求。

此生无悔入剑道，如若有来生，一剑生世界！

第二章：荒原乱葬墓中少年

“滴答，滴答，滴答…”

一个少年在睡梦中不断皱眉，似是梦到了什么，猛地一甩头，片刻后慢慢睁开眼睛，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又下雨了，这鬼天气。”

“吱呀”一声，少年抬手掀开盖在上面木板，一个五六岁大的少年蜷缩在一个暗红色的木棺里。少年的长相很普通，没有一点出奇的地方，站在人堆里肯定没人会注意到他，单薄的身子上搭着一个薄薄的棉被，身边放着一把带着一个缺口的长剑，淅淅沥沥的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如果说这少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便是他的眼睛，没有半大孩童的天真，平静的目光像一潭静止的湖水，眼眸深处，一缕苍茫隐藏的很好。

将棺盖推到地上，少年撑起身子坐起来，一只胳膊搭在木棺岩口，趴在胳膊上看着远方愣愣的发着呆，在他的四周，是一片巨大的荒原，立着上百座或新或旧的坟，有的坟前竖着简易的墓碑，写着难看的几个大字，算是给死者立一个名分，有的棺材就这么暴露在这凄凉的荒原之上，还有的甚至连口木棺都没有，一团团淡绿色的磷火在漆黑的雨夜中不断跳动闪烁，几十棵脱了叶子的隗树上不时传来几声昏鸦的难听叫声，除此之外，昏黄的残月笼罩下，这片荒原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皱了皱眉，少年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头又开始疼了，他知道，那是这身躯前主人的一缕怨念。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从开始的头疼欲裂到现在几天才发作一次，他本有方法可以直接驱散这缕怨念，但他并没有这么做。逝者已去，独留一缕哀怨，幼小的灵魂似是怨这世界的不公，那对世界的无尽厌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是个痴儿，被人遗弃，不会跟人沟通，世人看不起他，嘲笑他，谁会去管一个傻子？他的灵魂孤独与寂寥，最后被活活饿死，那死前的无尽饥饿感像诅咒一样，没有人曾怜悯过他，在他死后，被人丢在这荒原乱葬之地。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能适应的人应终将被淘汰，想来，唯有等这缕怨念自己消散，逝者或许才能安息吧。

“不公，这世界又何来公平。”少年自嘲的轻声低语，“占了你的身躯，两世为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道无为，天道循环，这经历是我的道，想来也是你的道，此生历经尘世万般疾苦，来生愿你受上苍眷怜。”

或是幻觉，少年身体一颤，耳边仿佛传来一声轻叹，透着无尽的无奈与惆怅，消逝在这沉寂的雨夜，这夜，更沉了。

“逝我已去，道我长存，世间万物万事皆可修行，世间万事万物皆为修行之法，掌教，长老，蜀山，上一世，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世，我们仙道尽头见。”

万剑道场，黑剑遁虚，剑飞惊天，冲上云霄，秦序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感受过的一种轻松，剑冲太虚经让他在汇灵之境便神念化形，黑剑带着他的神念不断上升，仿佛置身云海之中，神念剑冢越飞越高，穿破虚空，蜀山在自己的眼中渐渐变小，变小，最后成了一个点，那曾经矗立的苍茫大地化为星星点点，一颗巨大的星球慢慢出现在他的眼前！第二颗，第三颗……一道道璀璨的神环围绕在大星周围，繁奥的符文密密麻麻数之不尽，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罡风天火不断在符文上闪现，放眼正中，一颗火红的巨大星体喷着一朵朵足以将一切焚成虚无的业火红莲，红莲下方，红星正中，一片片黑色莲花散发着灭世的气息与光华，一声清鸣从红星正中传来，在恒宇之中带起阵阵涟漪席卷而出，涟漪所到之处恒宇一片死寂，神环符文突然光华大盛，瞬间平复一切，一个三足神鸟的影子一闪而没，秦序感受到了一股无尽的不甘。一连九道神环，浮现在他的眼前，汇聚着无与伦比的天地灵力涌向正中，那恢弘足以震彻天地的恐怖画面深深镂刻在他的心间，给他带来的是不可描述震撼，是一种什么境界的仙道手段，才可降九星炼成仙阵！九颗大星连成一线的瞬间，露出一角散发着点点星芒的天路，九道神环的外围是一片冰冷的宇宙，似乎这一方恒宇被这个庞大的仙阵永恒的放逐在此，剑冢带着他的神念一飞冲天，只刹那之间，随着大星的运动，那一角天路便要再次封闭，黑剑在毫厘之间擦着关闭的天路冲了出去，剑身一震光华变得暗淡，秦序感觉自己如遭天雷袭身，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大阵中那颗火红的大星上浮现一双冰冷的眼眸，随后仙阵封闭九星消失，眼前化为一片无尽的黑暗，黑剑穿过一层薄薄的壁垒消失在冰冷的恒宇之中。当他再恢复意识，已然是少年。

少年抬头，雨打在少年脸上，目光恍若穿过天际的帷幕，再次降临那座恢弘的仙阵之中，再看一眼自己生活过的大地，再看一眼自己追逐三十年剑道的蜀山，再看一眼段长老和蔼的笑容，一个执着的身影背负长剑再次走上那万道石台之上，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坚定。那是他执着追求的剑道。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生长万物，不知其名，名曰为道，道常在，没有时间和地点的约束，死者怨念已消，是时候去看一眼这个陌生的世界了。”少年脸上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九星仙阵的通神手段让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道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如若有来生，一剑生世界！”

……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一夜雨后，空气变的格外清新，秦序从棺木中起身，伸了个懒腰，一个月来，他从未感觉如此的轻松，他知道，现在的他才真的跟这具身体完全契合，没有了前主人的怨念，此时他才真的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不凡之处。虽然只有一米三的身高，瘦小的身体却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体内经脉壮如苍龙，气血旺盛如大河奔涌，这让他很是意外，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没有经过任何修炼，秦序纵身一跃便感觉到了下肢强大的爆发力，一个纵身居然跃出十米远，这让他无比震惊，缓步来到一颗树前秦序静气凝神气沉丹田，一声大喝，一拳打在树上，咔嚓一声，碗口大的树居然应声而断！

秦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具身躯的右手，虽然布满灰尘却只有轻微的痛感，几息之后，秦序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喜悦，上一世，自己身躯羸弱缺失经脉无法修行，这一世上苍待自己不薄，给了自己一副如此完美的肉身！天道循环，冥冥之中自有缘法。半晌之后，秦序平复心情，忽然一股无法抵挡的饥饿感袭来，让他忍不住的不断皱眉，这才想起前主人是被活活饿死的。一丝苦笑，自己才经历一场无比奇幻的旅程，如果刚活过来就再次被饿死，那就真成天大的笑话了。右手拿起从乱葬之地捡来的长剑别在腰间，左手捂着肚子，一步一步向荒原东方五里外山上走去，坦白的说饥饿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如蚀骨之蛆不断冲击着神念。“自己要成第一个被饿死的修士了吗？”秦序无奈摇了摇头。

……

“天门采气，命门纳气，黄庭聚气，灵台化气，入我仙门，闭弃杂尘，紫气东来，辟谷长生。”荒原东方五里的半山腰上，一个半大少年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着所有修士都会的辟谷口诀，手里却没有停下，两个树杈上架着一根木棍，上面穿着一只拔了毛去了脏的野鸡，少年不断的翻转着手中的木棍，左边还放着三四只用野草绑着腿的野鸡，右手边一个挖好的土坑，里面正冒着徐徐青烟。

“嘴上念着辟谷长生，手上的烤鸡却没闲着，你这少年到是有点意思。”

眼看烤鸡要熟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秦序头也没回，现在他已经饿的头晕眼花，眼里只能容得下这只鸡了。

“你这少年，还真是有点意思。”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男子走到秦序身前盘膝坐下，黑色的麻衣，黑白掺半的头发，和秦序一样平凡的脸庞，乍一看似三四十岁，再仔细看看又像六七十，一身打扮虽然随意，举手投足间却给人一种很自然的舒畅感觉。

秦序抬起头撇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烤着鸡，男子也不生气，就这么笑着看着他。

“来一块？”烤鸡终于好了，秦序第一次开口跟男子说话。

“好哇！”男子咧嘴一笑，接过秦序递过来的半只烤鸡美滋滋的啃起来。

左手拿起烤鸡叼在嘴里，右手再次抓过一只烤鸡，一剑割开脖子，控血拔毛去脏一气呵成，再次把鸡肉挂在火上，这才开始啃方才烤好的。

“味道不错，就是没盐。”男子吃了几口点了点头“辟谷长生念的挺熟，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修行之人摒弃五谷杂陈，为何你却吃的那么津津有味？”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吃鸡也是修行。”秦序啃着鸡肉，随口回到，一只鸡下肚，终于感觉饥饿感轻了很多，扒开旁边的土坑，挖出一只叫花鸡，剥了一半递给男子。

“吃鸡也是修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哈哈！”男子一愣，接过叫花鸡，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少年，端是很有意思。为何吃鸡也是修行？”

“仙道贵生，我总不能饿死吧，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秦序淡淡道。

“好像很有道理……”男子一愣，咂了咂嘴一时间居然想不到反驳的话，随即不待秦序再动手，抓起旁边剩下的活鸡便开始拔毛。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半山腰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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