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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中开学
我们总是怀着特有意义的心情过春节,就像这晚上家家户户都包饺子一样,即使吃腻了也必不可少。游子归来的第一顿饭就是饺子,离开家之前的最后一顿饭也是饺子。水饺的意义不仅是一顿饭而是一种仪式感。中国人一年不吃上几顿饺子就会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就像西方教徒的朝圣,饺子就算我们的信仰。常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其实中国人的信仰更加实际更关注现世,如果非要举例的话,那么家国情怀,祖宗法制,长幼有序算作一种源远流长的信仰了。曾经以为2000年以后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向往书里描绘的21世纪天翻地覆的变化,立于电视机前跟着主持人读秒。原来这一年跟某一年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都老了一岁。带着有点失落的心情,在初中的暑假迎接了跨入2000年首届世界性运动大会—XN奥运会,当时就觉着祖国已经非常强大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奔跑在去往强大的路上。后来男足国家队踢亚洲十强赛,临近中考的下午都是听英语听力的时间正好赶上比赛,我们就趁英语老师还没来把收录机调到收音机模式全班收听比赛直播,跟六七十年代收听国家新闻一样心情激动,在英语老师进教室之前科代表将收音机调回英语频道,可是大家丝毫没有学习的心情,中考的压力也全部抛诸脑后。老师看到同学们蔫头耷拉脑就问我们怎么了。几个男生率先嚷嚷着说是国家队的世界杯预选赛!老师用惊讶的表情笑着看着我们,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老师。老师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我们的请求,那场比赛当然赢了,从此诞生了中国足球的福地—沈阳五里河。慢慢明白只有靠运气的队伍才需要福地,有实力的队伍在哪都照踢。当然后来国足的福地不断增多,也恰恰印证了我们的实力。只记得那节课课堂气氛出奇的好,而当时的英语老师也当之无愧的被我们深深地铭记。不管是日韩没参加选拨,还是我们运气好,总之我们进世界杯了。中考之后我们像大人一样在饭店门口光着膀子吃着烤串喝着啤酒观看国足与巴西的小组赛,,中考的结束仿佛自己不再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而是彻头彻尾的成年人,其实真正的人生还未开始。那是作为中国球迷为数不多的美好的夜晚之一。小组赛虽然三场比赛全输了,而且一个球都没进,至少五星红旗在世界杯赛场飘扬过。中考结束的假期是学生义务教育以来最痛快的,因为这是第一个没有作业的假期,可以玩到半夜,跟大人们一样光着膀子在灯底下打扑克,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可以睡到自然醒。那个时候的暑假对于我们来说是中午没完没了的知了叫,从不用睡的午觉和爷爷手中的芭蕉扇,看着槐树下的“吊死鬼”慢慢背着自己的巢穴顺着口里的丝往树上爬。邻居小伙伴呼叫的暗号—口哨。不管在家干什么,那一声口哨就像集合的命令让你来不及报告保准撒丫子就往门外跑。还有令人垂涎的别人家的西瓜地,裸露着河沙的沙滩,未穿泳裤的太阳下的裸露。我们没有报过游泳培训班,全部自学成才,因为在农村有一实用的样式—狗刨,它是我们掌握其他游泳姿势的基本功。那会没有防晒霜,没有泳衣,没有更衣室,裸泳这一回归自然的方式宣泄着我们大部分精力,而且游泳是个体力活,能增加饭量。我们偷西瓜,翻学校的院墙打篮球去池塘钓鱼与养鱼的老头捉迷藏,我们俨然当自己是一个大人,在暂时脱离了学校约束,不用写暑假卫生安全保证书的日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天下没有永远的假期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中考成绩的公布,就像一纸严厉的判决书。有的人开心告别学堂寻找谋生出路;有的人因成绩还过得去继续自己的求学之路。总之大家会因中考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但结果却是摸石头过河一切未知。我很幸运的既没成为前者也没成为后者。那个炎热的下午,我跟以前一样,在学校跟小伙伴打球到很晚才结束,摸着黑小跑着回到家里,一打开院门,屋子里一反常态的没有亮灯,也没有可口的饭菜,我有种不想的预感,一进屋爸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知道我肯定是中考失败了。“成绩出来了,483,差两分没考上。”母亲脸有不悦。心情说不上绝望,但那一刻很失落。我跑出家,自己到了一个小树林坐了好久才回家。思考着已经不重要的原因及下一步怎么办。暑假剩下的日子不那么痛快了。后来美丽的暑假结束了,带着对假期的不舍,以自费生身份,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来到了这所前身由师范改组的高中—高城市实验中学。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师范学校,此前毕业的学生,即使成绩差点基本无一例外的都分配到了本地各级学校的教师岗位,差别无非是有名学校和偏远山区,当然有个别人可以利用关系直接进入仕途。他们郁闷绝望感觉自己就像车间流水线的产品,无法挣脱被计划的命运,本该精彩的生活却像早已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等我们毕业后才发现他们无需经过报名、笔试、面试、体检、公示等复杂环节直接进入人生正轨是令很多人高不可攀的。而我们就像厂家生产出来的残次品,连回炉再造的机会都没有,毕业就失业直接被扔到了社会这个大熔炉,自生自灭。造成这样的后果就是,多少年后他们的同学都成为了课堂教学能手或者学校管理骨干渐渐走上仕途,一呼百应的行业佼佼者。而我们要先从去除内心的迷茫下手,动用一切关系去个好单位当个临时工。没有门路的只能摆地摊、开饭店、投简历、当司机、二道贩子千奇百态,丝毫没有共性关联。好不容易考个编制,还因为没有关系被分到边缘山区,即使有幸被分到好单位,也会因为没有关系干最苦最累的活,拿着一样的工资。当年他们失去的却是后来我们向往的。原来时间才是衡量一切事物利弊的最好方式。
那个年代是地产商萌芽起步的年代,买房子大多都是家属楼性质的全额付款方式;那是网络仅仅发展到反恐单机游戏和网络交友的时期,阿里巴巴还只是故事书中的主人公,腾讯才是最大的赢家;那时的财力就是储蓄存款不是信用额度,存折上的数字才是你的终极财富。大学生从分配工作变成自谋生路,身份从天之骄子跌落为芸芸众生。但作为普通的家庭孩子上大学依然是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而高考就像鲤鱼跳龙门,高中三年就是那条河,无论你在河里是怎样的姿势,无论你是鲤鱼还是鲶鱼,是淡水鱼还是海鱼,甚至你都不是条鱼,只要你在龙门面前跳了,就能得到这仅有的变身机会。有人说经历过高考的人会成长,可是为了高考而高考也会迷失方向。多年后回头望去那年高考,只是一次规模较大的考试,根本谈不上改变,因为那就是你的正常发挥,对人生影响也微乎其微。
因为那时2002年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到来,所以就觉得三年之后的高考还很遥远。可时间总是在你等待的时候那么的漫长,而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却已悄悄走远。三年就这么一晃而过,快得你只能跟它说一声再见。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阳光还没有褪去仲夏的灼热,空气中还有一丝潮湿,学校门口的大街上,都是停在路边的车和学生,跟后来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一样热闹,不过那时还没有那么多的黑丝、短裙、大波浪。进入这所学校,首先看到的是教学楼门前悬挂的醒目的横幅。不单是因为那红底白字吸引你的眼球,更吸引你注意力的是字的内容。“创立现代化品牌学校。”感觉自己不是学生而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商品。这口号跟文革时期那些放卫星的口号没多大区别,就是喊着玩。而校训更是跟那句“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名言如出一辙——用心思考未来。报到那天,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有家长孩子以及少数老师。有的家长和老师可能是老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不管什么关系,都一个姿态,满脸堆笑的家长与不苟言笑中微露阴险面容的老师。家长说:“请刘老师以后好好管教这孩子,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我收拾他。”老师双手插在裤兜,摇着大肚腩说:“到了这,可不比以前了,课程抓的紧,学校对学生要求都很严格,我会像管自己孩子那样对他严加管教的。你就放心好了。”然后双方紧握双手,那情景仿佛苏联老大哥与社会主义小兄弟之间的胜利会谈。旁边的孩子双手放在背后,做低头认罪状,头还不时的左顾右看。这种学生是典型的在家好孩子,在外坏孩子的代表。不知道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昧不昧良心。都说孩子是自己家的好,您能看着别人家孩子跟自家孩子一样?况且,即使是当自己家的孩子去教育,谁敢说老师家的孩子都成绩优秀。我所接触的教师子弟只有为数不多的算是成绩优秀的,有一大部分是麻线栓豆腐----没法提。真不知道这些老师是怎么当的,千万别说是一门心思扑在教育事业上,耽误了自己的孩子。您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日后,教育部门对教师资格评定应该再附加上一条自己孩子的成绩才更有说服力。没人会说这是乱弹琴,起码比中国足协的政策英明多了。比起这两国会务般的对话,我还是更喜欢身穿红色旗袍肩披彩带的礼仪小姐。也许是荷尔蒙的缘故,我觉着她们特别的美,与我们不同的气质美,还有那清澈温暖的微笑,让你觉得自己就是她的亲人一般。当然也会让你觉得这不是新生入学报到,而是企业落成典礼的剪彩仪式。
我溜达着从第一张红榜开始寻找着自己那另人振奋的名字,以确认自己所在的班级,当然在某些瞬间觉得自己的名字看起来那么难看。我估计当年科举考试的感觉差不多。一些明显比我们年长的学长身穿校服从我们身边走过,以一种动物园里的动物眼神看着我们,边走边嘀咕,瞧瞧这帮无知的小崽子都在那乐呢,而新生也会回敬不服气的眼神,看什么看不就是早我们几年上高中嘛!青春就是这样,骨子里都是傲气,除了自己容不下别人。
忘了告诉大家,鄙人姓李,名政。这算全球比较大的姓氏了。估计全国的李氏同胞比某些大国的全部人口都多。可悲的是会沦落到跟大多数商品一样,产量上去了,往往质量上就不好把控。除了上古思想家老子大有来头、影响深远。再就是唐代那一家子皇帝。别的代表我还真记不住。不过有一点从人口数量上说,国人是世界第一大国,李姓基本上也是全球第一大姓氏,不过这并不算什么资本,带来的苦恼就是名字越来越难起。小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光环,走到哪里都特别牛的感觉。不过现在我才发现盛名之下的巨大压力,一事无成的我颇有种金玉其名,败絮其人的羞愧感。典型的表现就是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别人问自己的名字都会理直气壮的回答,而现在只剩下唯唯诺诺的呢喃。一切都是成绩造成的,当然作为学生用成绩衡量,这无可厚非。好在自己的班级在2班,只看到第二张就找到了,要是在最后一个班级得浪费我多少宝贵的时间啊。其实最糟糕的还是中间班级的同学不管你从哪头看你都得看一大半才行,好处是你能知道本校50%同届学生的名字,便于日后吹牛比。确认无误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同班同学,最主要的是看看有没有女同学,更重要的是漂亮的女同学。很不幸,旁边除了两个戴大框眼镜的男同学就是还有一个非男即女的男女同学,不觉有点失落。在去教室的路上我不断安慰自己,可能美女们还没来呢,她们不都喜欢姗姗来迟吗。眼睛还一边瞅带路的引导小姐,青春真是叫人心驰神往啊!正好一位穿红旗袍肩拉红飘带的姐姐,笑意盈盈,迈着优雅的一字步向我这方向走来。
“你好,请问高一。二班在哪个位置?”
“顺着这条路左边第一栋楼。”她在我旁边微倾着身子用手指给我看,伴随着淡淡的香气。
“是这栋吗?一楼吧?”我目光顺着她手纸的方向确认道。
“对,就是这栋楼,你猜对了就是一楼。”
“哦!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不用谢,弟弟!”她笑吟吟地答道。
我有点害羞似地点头看了她一眼,脑海中还回味着那股香气,回身走向不远处的母亲从她手里接过行李就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看了看我在哪个教室上课,我就让母亲回去了,毕竟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尤其咱们是男生,好面子,更主要的是这个年龄正是不愿意和长辈在一起的时期。尽管母亲非常想去宿舍看看什么情况,还是被我拒绝了。
教室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同学,我很确定的是只有男生和女生。毕竟在那个新世纪初期,男女还是很容易区分的。不像现在有各种“女性的哥”,各种“男性的姐”。而且似乎大家对于经常在一起的同性还不是那么的敏感。我来到了教室靠窗的一个空坐上坐下,看着教室里面以及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流,想起初中那会有本期刊杂志《中学时代》。里面描述的高中学习生活是怎样的压抑,怎样的激流勇进,不进则退。记忆犹新的是那里面的一个特别专栏叫“青春故事”。描述的尽是初恋之类的美丽红颜故事。可以说,我是怀着对这些生活的向往踏进高中校门的。只不过后来证明我的向往是错的,盲目乐观的估计了形式,本末倒置了一些生活。不过书籍的引导作用,还是对人的一生具有重要意义的。就像当年的革命先辈在读了马克思斯主义的书籍后,树立的崇高的人生信仰才创立了我们的新中国。总之,新的生活就此开始了。
一进教室就看到一个穿白色衬衣戴黑色眼镜小平头的青年人站在讲台上手拿册子向下张望。这肯定就是我的班主任了。他扭头询问我是否住校生,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授意旁边一个身高跟我差不多,黝黑皮肤,头发有点卷,小眼睛,厚嘴唇的同学领我去寝室。作为家离学校较远的住校生,寝室就是我们除了教室之外最重要的场所,除了上课、吃饭,那就是我们休息、学习、娱乐的主要场所。
“你好同学,我叫李政,你叫什么?”感觉无聊总得和新同学认识一下。
“孙晨,我是你们的代班长。”他头侧向一边,感觉话从他肩膀掉落到地上。
“孙蠢?”我假装没听清很大声的追问。
“是孙晨!”他用眼瞪了我一下。
还代理班长呢,我又不是聋了,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吓唬谁呢,我不再说话。懒得搭理这种拿着豆包当干粮的人。
顺着教学楼和体育馆之间两侧载满松树的大道一路来到了寝室楼前,路上有不少的新生和拎包的家长,看得出来都挺高兴,尤其家长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看到他们的子女步入理想大学一样高兴。一栋老式的宿舍楼和一栋新的宿舍楼就在眼前。新的宿舍楼好像还没有完工的样子,因为门窗都还没安装完。老宿舍楼的两端各有一个门厅。第一个门厅里进进出出的全是女生,他们大多数是清一色的短发,极少有过肩的长发,即使是长发也都是扎起来的马尾。估计高中还得延续一贯的校容校纪,男生入口应该在另外一端了。
“李政!”我听到有个女生的声音好像在喊我的名字,就四处张望。
在女宿舍门口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身材比较丰满的姑娘朝我打招呼,我一眼认出来那是我们学校的霸王花—张晓艳,虽然之前没在一个班,对于她在学校的名声也有耳闻,只是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至于她为什么会认识我,就不得而知了。在一个新环境里有个认识的人也是比较不错的,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大姐吗?您还认识我啊?”我故意做出溜须拍马的样子。
“去去去!德行,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以前没打过招呼而已。现在我跟你都是2班的。”她这种自来熟的语气让我觉得有几分亲切。
“咱学校还有谁呢?”我表示出很在意。
“五班的郑岩现在在实验班5班,三班的“三德子”在音乐班。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俩。”
“郑岩尖子生啊,在实验班理所应当,三德子都搞音乐了,太有前途了!”我有几分戏谑。三德子是我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的儿子,因长相酷似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里的三德子而得名,可能因为长相和性格的原因在学校大多数男生、女生都能欺负他两下,加上他爸是政教处主任大家没少逗他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遗传的他爹的基因的。
“你先宿舍看看吧,待会得去班里了。”
“好的,一会见!”我看着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孙晨已经快到宿舍楼门口,便匆忙追赶。穿过大都晒着天蓝色被褥和校服的晾晒场一路小跑进了宿舍。宿舍在五层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517,走廊的尽头是用三合木板隔开的,那边应该是女生宿舍。它能隔开我们的视线却阻止不了男女生强大的好奇心。一到宿舍门口就看到孙晨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他肯定又在这里狐假虎威的发号施令。
“在宿舍收拾差不多了就去教室集合待会还得开会。”孙晨说完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宿舍。
“知道了,我们待会就去。”一个站在门口橱柜那里收拾东西的胖子应付着。我进入宿舍,看到宿舍里的人快来齐了。俩在收拾橱柜的,一个在拿着扫帚打扫地上可能是家长留下的烟蒂,戴眼镜的王晓鹏双手放在膝盖上伛偻着背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看得出旁边是他的家长正帮着收拾衣服和水果。剩下的都在自己床上摆弄东西。宿舍一共8个人,应该还有一个没有来。
“你好,我叫李少农。”刚才那个胖子跟我打招呼。
“我叫李政,你好。”我礼貌的回应朝写着我的名字在进门左手边的下铺贴着就走过去。
“呦,又来了一个同学。还差一个了。”只见躺在我对面上铺的一个小子穿着一双大头皮鞋翘着二郎腿头枕着胳膊嘴里咬着一节圆珠笔芯,密密麻麻的压印和着口水在圆珠笔芯的躯体上泛着光亮。我瞧了瞧他床上贴的名字:刘海波,看着他这姿势,心里都有种想揍这小子一顿的感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矮个子同学走过来看了看我上铺写的名字说就李福来还没来,说完冲我一点头。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宿舍是南向的比较温暖,有一张桌子和八把暖壶,暖壶上都印着学校名字和哪一届的。桌子上一部电话机,应该是以前师范宿舍留下的,没来得及拆除,毕竟高中生宿舍用这么先进的通讯工具不太符合高考的节奏。每个人的被子、褥子、被单、枕头都是统一配发的,费用包含在学杂费中,而且摆放的比较整齐。那时候的东西质量看上去还是不错的,黑心的商品还是少数。就像改革开放之前的各种家用电器那质量都是过硬的,只有销售数量越来越多的时候才会出现商家良心问题。
我看到孙晨从别的宿舍低头顺着走廊离开了,头也没抬,紧接着进来一个嘴唇和身材一样丰满的小个子同学,感觉好像土豆的哥哥,一进来看到我就冲我龇牙咧嘴。
“你傻笑什么,上铺是你的。”我估计他就是那个还没来的同学我的上铺。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一个劲的笑,把背包扔在自己床上。
“刚来没几分钟。”
“我以为你早来了呢。”
“早来一分钟也是早。”看着他笑的如此灿烂我觉得跟这小子特投缘。
“呦!福来来了,咱们宿舍齐了。”里面那个黑框眼镜的老兄说。宿舍里一阵欢笑声,“这名字叫起来就是顺口。”
“都以为你不来了呢。”躺在床上的刘海波腾地坐起来,本来我以为他会纵身一跃从上铺跳下来,他却把嘴里的笔芯吐在地上,翻个身一步一步爬下来。四六开的小分头梳地一丝不乱,给他戴个墨镜像影视片中的汉奸。不过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大汉奸,而是狐假虎威胆小如鼠随时倒戈墙头草式的小人物。
“怎么能不来呢!只是来得有点姗姗。”福来笑着说。
“你就是我们的福星,住在上铺高照着我们。”我开玩笑说
“没问题啊!我走哪里都是福星福来!”福来接话道。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欢笑。
“都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教室吧,待会还得开会。”李少农回身对我们几个说。
“开什么会?联欢会?”李福来瞪大了眼睛好像毫不知情的问。
“开学典礼,那个代理班长孙晨,没跟你说吗?”刘海波回应道。
“我自己溜达来的,谁是代理班长?”
“回教室,待会你就知道了!”里面的黑框眼镜同学说。
人和人之间相处大多都是以感觉为基调的,感觉这东西在考试中并不准确却成为大多数人依赖度较高地判断和处理各种生活日常事情的标准。比如说我们习惯性的看某人一眼就会得出他是好人或者坏人的看法,并自然主观地作出愿意交往与否的判断。实际上,生活中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只是在面对不同问题的时候,做出的不同的选择。但我们却过度的依赖感觉给对方贴上不同的标签,而这标签一旦贴上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寻找支持你这些标签的依据,从而忽略了其他的方面,这就是我们主观地盲目性。然而再好的人也会有铤而走险的可能,再坏的人也有悲悯的一面。在不同的问题面前并不能得出肯定的答案。我们都不能肯定自己面对诱惑时是否坚定,何况别人。黑框眼镜同学叫隋勇,和另外三个同学:王晓鹏、丁玉文、王学成一样,都只是在高一第一个学期一个寝室,下学期分班后相互不怎么联系了,开始遇见还是点头问好,慢慢的成为路人,后来就直接视而不见了。当然并不是说我们开始的时候看对方不顺眼,而是感觉大家没有太多的共同之处,也是感觉造成的后果,相互敷衍罢了,分班后自然而然的就会疏远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致就是这个道理。宿舍里的人都来齐了,卫生也都让学长学姐们打扫干净了,我们就准备去教室了,只有王晓鹏的家长还在那里忙活。
“我们去教室了,你收拾一下就回去吧,帮我们把门锁上。”王晓鹏跟他父亲冷冷地说。
“你们去吧,我收拾下这就走了。”老人回应道,看样子老人的年龄应该在50岁左右,在我们这个年纪独生子女的父母都在40岁左右。我估计王晓鹏并非是独生子女,而且是排行最小的那个,受到家里的溺爱比较多,有叛逆没有独立。作为响应国家号召的第一代独生子女,受到父母的溺爱,其实非独生子女的孩子受到的溺爱也不少。
“叔叔,再见!”
“伯父,再见!”大家多数都和王晓鹏的父亲打了招呼,叫叔叔和伯伯都不重要,只是个称谓。没打招呼的也不是没有礼貌,只是每个人的习惯不同而已,可能在家里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懒得开口。在下楼的过程中刘海波踢踢踏踏的走在最前面,每到一层他都会刻意的向走廊尽头看一下子,走到一楼的时候,他转过身堆笑着说:“所有的走廊都用木板隔开了,缝隙不大啊!”
“大又怎么样?你敢过去吗?让那帮女生吃不了你!”李少农语气中带着不屑。
“缝隙大了,方便偷看啊!真要是没有隔断我还真就搬到那边住去,谁跟你们一帮男的住一起!”刘海波嬉皮笑脸的说。
“你吹牛逼!你敢偷看,老师打不死你才怪!”看得出来李福来也是看不惯嬉皮笑脸的刘海波。
“这好办,让他晚上趴那偷看,咱给他助威。”我说。
“同意!同意!同意!”剩下的几个人齐声响应。
“赶鸭子上架?你们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完转身快走出了寝室楼。他屁股上好像有钉子扎一样,一会儿都肯不老实,浑身上下都得瑟,牛仔裤的裤腿里他的膝盖在左右乱撞,一双大大的运动鞋被裤腿盖在下面只露着一点脚尖。脑袋和身体很有节奏的随着步伐一上一下的律动。我们紧跟着出了寝室楼,在楼门厅遇到一个大爷,应该是门卫大爷,负责管理寝室的开门关门的,按照规定非休息时间学生是不能回寝室的除非有班主任开的假条,当然今天是个例外。我很有礼貌的跟大爷打了招呼,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用得着大爷的时候多了。刘海波一路上紧紧贴着晒衣服的铁丝快走着,不时的打量着晾晒的衣物、被子。然后停了下来,媚笑着冲我们招手,等我们走近他小声说:“发现没有这里只有校服和被子,贴身衣服没有在这晾晒的。”
“你是福尔摩斯吗?观察的也太细了吧?贴身衣服都属于隐私,不方便在这里晾晒,你拿个大裤衩子往这晒,大家都知道你穿什么款式了!”王晓鹏分析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李少农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偷拿别人的内衣!你们想的层次跟我想的不一样。”刘海波眉飞色舞的说。
“谁能拿别人的内衣穿,有毛病吧!”隋勇插嘴了。
“我看刘海波会有这方面的爱好。”李少农有点戏谑。
“不然他怎么会想到这么龌龊的问题。”我说。
“你们都假正经了吧!看看女生寝室的窗户上花花绿绿的内衣。”刘海波眼光望女生寝室窗户飘去。
“女同学们注意了,这个流氓要下手了!”李福来喊起来往前跑开了。
“你给我站住!”刘海波紧接着去追打李福来。我们在后面哈哈大笑。
正好走到女生宿舍和餐厅的大路口,正好遇见一袭白裙的张晓艳,边走边朝着我微笑。我还以微笑。刘海波跑在中间忽然停了下来,想必她也是看到了张晓艳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张晓艳跟他打招呼,一下子站住冲着张晓艳就摆手:“你好!美女。”张晓艳没搭理他,手里拎着一方便袋东西径直往女生寝室的方向走。
“去买东西了?”快碰面的时候我问。
“恩,买点日用品。你们去教室吗?我回去放下东西就去。”张晓艳边说边往宿舍里走去。李少农随便地往这边瞟了一眼。
刘海波呆呆的目送着张晓艳进入寝室楼,:“原来是跟你打招呼呢?我说我不认识的美女怎么跟我打招呼呢。”
“像你这种流氓,只有警察会跟你打招呼。”李少农说。
“警察直接抓他,还打什么招呼。”李福来打诨道。
其实这时候我们几个人的距离都已经拉开了,丁玉文、王学成、隋勇走到了十几米开外了,王晓鹏在双手插兜驮着背在中间位置,我们四个在后面晃晃悠悠。
“哪个班的?有没有男朋友?我要认识认识。”刘海波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问。
“你就先别做美梦了。”我故意不告诉他。
“看样子气场挺足,你不是对手。”李少农正色道。
“你怎么知道我气场不足呢?”
“就你这四六开的小分头就直接给你打完分了。”李福来发言一步到位。
“哎,李政,你喜欢这样的女生啊?”刘海波问我。
“瞎说什么呢,她是我的初中同学。”
“同学更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刘海波故意将啊拉得很长。
我懒得搭理这个说话还喷唾沫星子的家伙,嘴唇上居然跟擦了润唇膏一样闪闪发光。
说话的功夫到了教学楼的走廊。初中的时间不是学习就是打篮球、踢足球,释放多余的荷尔蒙。但大家基本都有爱慕的对象,毕竟停留在相互好感的情窦初开的年纪,其实都属于乳臭未干,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能力谈恋爱。顶多就是和有好感的女生多说几句话,况且一说话就容易被别人抓住把柄。有意思的是你要看谁喜欢谁,就看这小子爱跟哪个姑娘打闹就八九不离十。不过也有和喜欢的人在班里根本不说一句话,感觉是件挺害羞的事。如果男生喜欢女生,要么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并在一起,只要是承认了没在一起,那么最后只剩下形同陌路了。那时候谁家的孩子要是谈恋爱被学校谈话,一般家长都会炸开了锅,很少有例外的。我想重新开始的高中生活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单调了,可以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
快进教室了,我忽然看到前方一个女生正往另外一个教室里面走。步伐轻盈,马尾辫配合着脚步一上一下很有韵律感。我在心里默念回头回头。不偏不倚,在她就要迈进教室的一刻,忽然回了一下头,四目短暂相接,虽然距离很远。但此刻整个世界都特别安静,教室里的喧闹声,都全部屏蔽了一样,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大脑一片空白。我看到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把我吸引,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坐这里吧!”我们四个簇拥着往教室的角上走去。我坐下脑子里还不断浮现刚才姑娘的样子。坐在那里听着他们小声的说着话,我内心有种澎湃的感觉。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泛红?”福来趴桌子上扭头问我。
“没事!”说完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发情了啊?”刘海波回过头来问我。
“一边呆着去。”
教室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大家相互之间都不是特别熟悉,尤其是通校生和住校生之间。男生和女生之间更是鲜有交谈,都在用眼睛相互打探。有几个很明显的是初中同学并且相熟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张晓艳拖着她的长裙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看得出有些男生的目光是从他进来一直目送到她坐下的,其中包括其前面这个嘴上抹油的家伙。
“她跟咱一个班?你小子怎么不告诉我啊?”刘海波回头挤眉弄眼的质问我。
“这不是给你留点念想吗?怎么样心潮澎湃了?”
“这小子已经迷失在她宽阔的胸怀中。”李福来低声说。
“对!我就要迷失在那波涛中。”刘海波淫笑着。我看到李少农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托腮脸朝着张晓艳的方向一动不动。看来青春的气息有足够的吸引力。
“同学们!静一静!”班主任手中拿着黑板擦在讲台的沿上磕了几下。
一些叽叽喳喳的如百灵鸟一样活跃的女生和那些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开始称兄道弟的男生随即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差不多来齐了。首先欢迎大家的到来!”
下面是淅淅沥沥的掌声,大家不约而同的对自己被重视的感觉进行了鼓励和表扬。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刘云辉,同学们以后无论在学习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帮忙。”说着转身在黑板上不太规整的写下三个大字——刘云辉。
“这是我的名字,没有不认识的吧?”同学们一阵笑
“先简单认识下,待会我们去操场开会,是校长主持的新生开学典礼。开会的时候,同学们一定要注意纪律,保持安静!你们都是大人了,应该有大人的样子。有什么话,散会以后可以私下里交流。”又是一阵哄笑声。
“人来的差不多了,点下名。”老师用手扶了扶眼镜框。
“刘清文!”
“到!”
“薛栋!”
“到!”
“王学成!”
“到!”
“丁玉文!”
“到!”
没过多久喊道我的名字。
“李政!”
“到!”
我大声答道。别人喊自己的名字应带大声答应不需要唯唯诺诺的,这是尊重也是自我重视。很显然名字的排序是按照成绩来的,并没有按照姓氏笔画或者字母和其他,成绩才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的评语里必定会有品学兼优,一个成绩差的学生的成语却只有团结同学。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学期末评的学习好、品得好、身体好的三好学生,标准却无一例外都只看成绩,从没有谁因为自己的品德高尚或者身体健康甚至四肢都发达而获此殊荣。所谓“三好”名不符实的为“一好”,这一点我们了如指掌,老师心知肚明。
每喊到一个名字,班主任都会抬起头透过他的眼镜打量一下答到的同学。而同学们也都很注意彼此尤其是女生的名字,几个男生都很自觉的转动着脑袋寻找着名字的主人。这里面有好奇,这里面有关怀,这里面兴许还有别的意思。
“谢琳琳!”
停顿后的短暂寂静,班主任环视一周,又喊了一遍名字,还是没有任何应答。随即在本子上划了个圈或者叉叉。本来很有节奏的应答状态,被打破了。那几个男生本来非常有韵律的回头和抬头的动作也戛然而止。看得出他们眼中都有点失落和神秘的感觉,估计都在猜想这位同学的相貌和没来的原因。
“报告!”大家都朝门口张望,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衫浅蓝色牛仔裤皮肤白皙披着中长发的女生站在那里,不管上衣还是裤子在她身上都显得有点偏瘦,感觉是买小了一号。
“叫什么名字?”班主任扭头问。
“谢琳琳!”姑娘眨着大眼睛回答。
“进来吧!”班主任继续看向花名册。她在前排靠墙的位置找地方坐下了。
“咱班的美女啊!”刘海波轻声朝着我们几个嘀咕,但我们仨都没搭理他。
生于八十年代的我们,名字也都是很有特色的。名字已然从国、兵、红、秀等关系国家安危和阶级斗争的泥潭中走出,进入到了磊、栋、丽、敏等与经济建设和美好人生相挂钩崭新时代。而名字就是时代的印记,看来我们父母的心都时刻与国家的现状紧密相连的。而现如今一些90后和大部分00后的名字更是标新立异。好多生僻字不说,从字面上你根本无法区别男女。时代的潮流就是女性和男性的都趋向于中性化,而不像以前看名字就知道男女或者说你这个人的大概性格和品行。
点名没多久就结束了,该来的基本上都来了,没来的始终没来。班里男女搭配基本合理,也算遵循了阴阳均衡的原理。同学们列队来到了操场举行开学典礼。从课本中学到过一些我国的资源优势的知识,什么煤矿,什么森林,什么海岸线了,最有体会的还是我国的人口数量,在车站、在商场、在旅游景点,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这种词只有我们汉语才会有资格使用。而春运这个中国特有的名词一定让每一个远离过家乡的人有很真切的领悟。
操场上四周都是树,白杨、松树居多,水泥硬化的篮球场被太阳晒得发烫。校长是一个看一眼就基本不会忘记的人——光秃秃的头顶,一缕垂在鬓角的长发,是从头顶左侧一直覆盖到右侧的,潇洒的如华丰三鲜伊面煮出来那样筋道,厚实的下巴,鼓鼓的腮,如染黑了头发的寿星下凡。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下面是淅淅沥沥刚要热烈就忽然消无声息的掌声。
“在这秋风送爽、硕果飘香的八月里,在这美丽如画的校园里,我们又迎来一个新的学年。”从校长开始,副校长、政教处主任、级部主任、学生代表悉数登场。会议洋洋洒洒的开了一个多小时。
会议的内容大概就是欢迎新同学、与初中不同、高考在眼前、要有紧迫感、祝大家三年后高考金榜题名这几个意思。有些具体内容我都没记住,印象最深的是老师不能打学生,只要老师动手就可以直接找校长,无论什么原因。这在以前上小学初中的时候禁止老师打学生是想都没想过的。相信没被老师揍过的男生应该和大熊猫数量差不多。细数人生开无数次会议,对你有用的却没有一场,真要是切身利益,无论好坏你都会被单独谈话。
刘海波不断的左顾右盼,在像雷达一样侦察着女生,每一个似乎都不想放过,还不时地戳我几下,指给我看这个看那个,那兴奋劲就像黄鼠狼进了鸡窝。出于面子我就顺着他的指引一一过目并用点头摇头给与其肯定、否定的点评。由于大多数都是新同学,相互之间不是很熟悉,但我们是主观动物,往往第一个跟你说话并且相互看着还顺眼的同学都会因为心理的需要把对方当做好朋友继而形影不离,但结果却未可知。走得路多了,经历事多了才会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所以只有两小才无猜,但目前我给这这小子的定义就是发春的公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本班女生的状况还没搞清楚哪有余力觊觎别的班级。
大会开完以后,由孙晨带队回到教室,班主任站在门口,跟每位同学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也是有点初为老师的生涩。因为大家都是随便坐的位置,难免显得乱糟糟的。后来班主任要求我们出去按照高矮个子排队,男一队,女一队,他说,一定要男女搭配,这样才会干活不累。男生们一阵高兴的呐喊声,而女生们都笑靥如花。虽然一开始大家都会假装不理会对方而保持沉默,但那只是冷酷的外表掩盖了炽热的心,一层男女性别差异的窗户纸而已。我也打心底里支持这个英明的决定。排队的过程中,我跟着队伍往教室里走,班主任俩俩的往里放行。李福来的座次最靠前还靠窗,李少农坐在我左手边的前一排,刘海波正好在我前面。我在倒数第三排。还不到领军训服的时间,大家就在那坐着等,手里也没有书看吗,大眼瞪小眼。班主任就把孙晨叫起来跟大家打招呼,并介绍说他是代理班长,等军训完再重新选举。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好像我们都欠他多少钱似的,有点让人不舒服。没过多长又时间又集体去领了军训服装,就是那种劳保用品店的迷彩作训服,质量是不用多说的,要不是有军用武装腰带,扎在腰上看起来还像民兵,走出校门我们就是刚进城的泥瓦匠。城市里的学生穿完就扔,农村的学生不出意外这身迷彩会出现在田间地头学生的父母身上。以致于某些国家的卫星可能会拍摄到每年的秋季我国各地都是军人集合训练的场面,而没过多久大家都分布活动在山地、田野之间全民借兵的假象。从部队里来的士兵都被叫做教官,个个人五人六。我觉得他们会把自己在新兵连受的委屈都撒在我们身上。学校会说军训是锻炼我们的意志力和品质,为以后的刻苦学习打下基础,可在一天天的暴晒后,变化最明显的还是我们的肤色。至于那些意志、品质大多都会随着军训的结束而烟消云散。
回到教室没多久就到了晚饭时间了,班主任只是说了说晚自习的时间,并告诉我们餐厅的哪个位置是我们班的餐柜,就离开了。其实这主要是和我们住校生说的,因为通校生晚上下课以后回家,所以他们基本上晚餐就是糊弄两口,等到回家后再补上一顿好吃的。而我们住校生就不能凑合了,晚饭就得在学校吃饱,否则饿着肚子是很难睡着的。即使开小灶也是方便面火腿肠面包,趴在被窝里混着脚丫子味一起吃,都不用咸菜,还得时不时的提防执勤老师的手电筒,一旦被抓住就得受通报批评,给班级扣分,被班主任谈话。丁玉文和王学成基本是用小跑的速度紧紧跟着班主任的步伐走出教室就奔食堂而去,开始我会觉得吃个饭没别要这么着急,后来我发现这是一些成绩出类拔萃的学生的显著特点之一。他们可能是怕去晚了拥挤,也许为了节约时间,也可能是一种积极生活的态度,与其多年来成绩位居前列的习惯相关。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李少农就朝我招手让我一同前往,李福来站在门口那里似乎正在等着我们的意思。刘海波这小子混在人流中露着俩大牙一个劲得冲我俩笑。
“去餐厅吃饭吧?”李少农问同寝室的王晓鹏。
“不去了,我回寝室了。”
大部分同学都去食堂吃饭,只有几个看样子是通校的学生在教室留下了聚在一起,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初中同学。这其中包括迟到的谢琳琳,坐到窗前往外张望着什么。走出教学楼后,发现孙晨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因为他家就在学校里面的教职工家属楼上。丁玉文和王学成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们四个顺着人流的方向往食堂走去,只有王晓鹏自己回寝室了。
通校生就是只在学校上课,不在学校住宿离家比较近的这个小县城之内的学生,中午和晚上放学后都回家的学生的统称。住校生当然就是指离家较远的吃住全在学校每个月放假的时候才回一次家的学生。也可以说通校生的家境都是相对较好的住在市区,而住校生多是来自农村的孩子交通不便。这些从说话和衣着上只要仔细辨别都能分辨出来。
餐厅里跟火车站售票大厅一样的阵势,早来的同学很自觉的在那排着队,队伍的后面一部分同学在那斟酌到底跟在哪个队伍后面更快打到饭菜。当然又跟火车站不一样的是每个窗口的饭菜有可能是不一样的,想吃什么还得自己去窗口侦查一番。要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排到最后发现是排骨窗口那心情是会变激动的。当然估计这里不会有像样的美食,这个从大家的表情和鼻子应该都可以得到答案。我发现除了菠菜就是白菜芹菜之类的,好像还有大包子,不知道是什么馅的,估计咬上一口除非咬到手指头否则是很难见到荤腥了。我看到队伍都差多一样长就近排上了,刘海波他们紧跟着我就来了。
“能不能散开点啊?”我回头问刘海波
“干嘛?一起排吧。”他瞪眼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不同窗口不同菜,咱们几个可以不重样,一起吃。”
“有道理!”刘海波迅速跑到隔壁队伍的后面了。
“恩!我也去看看。”李福来快步走到一个比较短的队伍后面。
“我喜欢吃菠菜。”李少农贴在我身后说。
“我看你挺像大力水手的。”我小声说。回头看见刘海波一个劲的朝我挤眼睛,一副猥琐的相,原来是张晓艳在队伍的前面。没过几分钟她打完菜手持白瓷饭缸向队伍后面走来。边走边看着饭缸里的菜,好像很烫的样子。
“啊!”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尖叫。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她差点被刘海波忽然伸出去的左腿给绊倒,而这小子正嬉皮笑脸的道歉。
“这是要吓死谁。”我和李少农站在旁边也跟着起哄。好多眼神都聚拢过来,我觉得不止是因为她的叫声,或者因为她的白裙子。她看是一个班的刘海波就没计较也没多说什么就气呼呼地朝餐桌走去。
“也就是现在。要是以前你可能会有麻烦。”我严肃的对刘海波说。
“什么麻烦,不就是开个玩笑,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只能说你运气好啊。”我故意卖关子。没多久就打完了菜,我们几个没有盛饭菜的工具只能用方便袋装了,一手拎着冒着热气的菜,一手拿着大馒头,四个人两份菠菜,一份白菜,一份排骨,李福来排的那短的队伍是卖排骨的窗口,价格是我们的青菜的两倍,怪不得人格外少。弄得李福来有点被坑的感觉。一打完菜刘海波就急匆匆的直奔张鲜艳那张桌子去了,我们三个一对眼也尾随而来。坐下没多久我看见三德子正在排队打饭。
“看那边三德子。”
“我早看见了,他自己一个人。”张晓艳头也没回边吃边回答我。
“三德子是谁?”刘海波莫名其妙的问。
“就是长得跟你挺像双胞胎那个,跟我是一个初中的。”我指给他看。
“跟你才是双胞胎!”他看了看三德子的样子。
“坏起来跟他差不多。”张晓艳对刚才刘海波绊她的事还在生气。
“我就是逗逗你,没想真把你绊倒。”刘海波赶紧赔不是。
“他没那个胆量。”我说。
“你们几个都差不多德行。”张晓艳有点消气了。坐在她旁边的估计也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扑哧笑了。
“我跟他可不一样啊。”李少农居然为自己辩解。
“你哪里不一样?”张晓艳抬起头瞪着他。这小子居然说不出话来,脸唰地红了。旁边的姑娘更乐了。
“你笑什么啊?”我问
“你管得着吗?”居然反问我。
“同学我们都是一个班的,我叫刘海波,文刀刘,海上波涛的海波。你们俩叫什么?”刘海波这小子首先把自己介绍了。
“你应该是流氓的流吧。”李福来插嘴说。张晓艳旁边的姑娘直接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
刘海波有点不高兴瞪着李福来说:“你说什么呢,一边呆着去。”
“这位姐姐是你张晓艳姐姐,你以后就这么称呼她。那位同学请自己介绍下。”我赶紧打圆场给刘海波介绍说,张晓艳笑而不语。
“我叫刘杨。”姑娘很爽快的回答。
“剩下的就不用介绍了,回教室自然会知道的。”李少农刚要自我介绍被刘海波给憋了回去,只好红着脸继续低头吃饭。
“我叫李福来,福如东海,紫气东来。”李福来抢先说。
“哪哪都有你捣乱。”刘海波冲着李福来吼道。
“自我介绍吗,这是当然的了。”李福来像是故意来气他的。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吃饭都堵不住嘴。”李少农打断到。都不在说话继续吃饭了。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一直很多,有的早早吃完就出去了,还有得吃完了在等正在吃的同学。俩女生打的少很快吃完了,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要走,刘海波边吧唧嘴边摆手,惹得她们边往外走边捂嘴笑。这顿饭的刘海波像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一样很快就在观音菩萨面前现了原形。
吃完饭我们四个就沿着食堂边的小路去看操场上的学哥们打篮球。这里是释放青春的地方,同时也是比较吸引眼球的地方。按照李少农后来的话说,学习成绩不好,篮球打的好也照样吸引女生。我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当然我之前就很喜欢打篮球。脑中忽然想起回寝室的王晓鹏,也不知道他吃没有,或许是刚来学校没有食欲,或许别的原因。看了一会就要回教室的时候看见孙晨从不远处应该是一栋家属楼里面出来。
第二章 宿舍卧谈
“这不是咱们代理班长吗?”李福来问。
“就是他,一脸严肃样。”李少农说。
“他怎么从那地方出来?”
“我估计是学校的教工子弟。”我说。
“恩,应该是。”刘海波也严肃的说。我们几个说着排着队穿过一排冬青树和一幢小楼的缝隙里钻出来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比下午热闹一点,有的人开始有说有笑,也不乏初中校友同学早就认识。但这顿晚饭就跟大人的酒局一样多少缓解了同学们之前的陌生感。看来吃饭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交际手段,其实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吃。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瞅瞅旁边的同桌正手拿笔在一个本子上写什么东西,瞅那个遮遮掩掩的架势不像是学习。由于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也装作视而不见。经过这一顿饭,相比我们都仍旧陌生的同桌,李少农可是最早认识同桌的一个,他的同桌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初中校友张晓艳。就像在餐厅那会一下子脸就红了,可能出于羞涩,我看他并没有和张晓艳说什么话。这时候孙晨快步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用力的敲了敲桌子说:“大家都不要说话了,都保持安静,待会班主任就来了。”说完把黑板擦一扔走下讲台。我能感觉出来有的人对他的行为不满,迫于班长的压力也没人继续大声说话,教室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代理班长呢,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刘云辉快步走进教室。大家都装作很忙碌的样子低声不语。
“行了!都别装了,连本书都没有装什么学习的。”班主任在教室里溜达着。
大家也都放松了神经,像松开的装螃蟹袋子一样小声说笑了起来。
“孙晨,领几个人到办公室把书搬过来发一下。”孙晨立刻起身在教室的前排挑了几个男生去办公室搬书,李福来也慢慢悠悠的在这帮人中。还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生从教室的另外一头站起来紧跟着出去了,估计是想在大家面前表现自己,我们在后面无所事事。
“待会我先跟大家说一说学校的作息时间以及校规校纪,然后大家在相互自我介绍下,做个简单的认识,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集体,有什么问题都要共同解决,共同努力,为高考做好准备。”班主任在讲台上简单的说着。
“你滋个牙乐啥呢?”大家都顺着刘云辉的目光看去。很显然班主任的口音是东北那边的。
“没事。”刘海波迅速地低下头用手抓自己的头发。这小子就跟马三立的相声一样天生就是个笑话。没多久书都搬回来了,只有语文和英语,别的书暂时还没有,如果不算收取学杂费的时候学校的办事效率真是够低了。好在我们的军训要持续一个周,也没上课的时间。崭新的书很快发完了,有的人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折折这里,抻抻那里,有的人直接扔在了桌子里面,我翻看了几页书也放了起来。记得上初中时候的书都还是自己或家长手工包封面的,要是谁的书没包封面就跟住进没装修的房子一样很没面子的。当然看一个人的书也大概能看出此人的学习成绩,但凡成绩优秀的学生的书基本上到学期末的时候即使不崭新边角也都是方正的,要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书基本上也惨不忍睹,用老师当时的话就是狗撕狼咧。
“下面我把作息时间读一下,待会班长把它黏贴在告示栏上,起床5:50早操 6:05到6:20,早自习6:20到7:00,早饭7:00到7:40预铃 7:40第一节 7:50~8:35第二节 8:45~9:30 课间操:9:30~9:50第三节 9:50~10:35第四节 10:45~11:30午饭 11:30到12:10午休 12:10~1:40预铃1:45第五节 1:55~2:40第六节 2:50~3:35 课间操3:35-3:55第七节 3:55~4:40第八节 4:50~5:35
晚饭 5:35-6:25预铃 6:25听力6:25-6:40自主学习6:45~7:30自主学习 7:40~8:25 大课间: 8:25~8:45自主学习8:45~9:30宿舍熄灯10:10。”当班主任念完作息时刻表以后班里的同学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们都啊什么啊!这作息时间已经够宽裕的了,注意几个时间点,早自习和晚自习的上课时间都要特别记住,还有午休和晚睡的时间,尤其是通校生,住校生我会亲自到寝室监督你们的。还有晚自习虽然叫自习课但是也是有课程安排的,相应的任课老师会来给你们上课或监督自习。”
“啊......”同学们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叹息。
“你们这都什么毛病,这是学校的制度必须执行,还有男生不准到女生寝室,女生更不准到男生寝室。这点舍管会管理你们的,除了吃饭时间别的时间一律不准回寝室。除非请病假,到我这来开假条。女生长发的不准披肩,全部肩部往上。手、耳朵、脖子上不准戴饰品,膝盖以上的裙子不能穿,不能穿高跟鞋。男生不准留长发等怪异的发型,不准穿短裤进教室,拖鞋、背心更不允许。过两天会发校服,其他服装周六、周日以外一律不准穿。恋爱问题我想你们都清楚,禁止谈恋爱否则会被记过、留校察看甚至开除处分,男女交往过密也不行,下午的开学典礼上孙副校长都说了,你们只是同学,男女要保持距离,具体什么距离你们自己把握,尤其是一男一女的时候。打架斗殴行为更是严令禁止。主要的就这些,其他次要的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看。”
大家都仰头听着班主任的话,好在当年还没有大比例的男男、女女的恋爱组合,否则大家都会因此而保持距离,你会看到学校里都是均匀分布的一群人,很像排列组合,老师的侦查工作会更加艰难。这种年纪有恋爱行为是很正常的,感情本来就是不理智的,多少男生在幼儿园就为了漂亮的女伙伴和别人打架,难道这不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仗义?当然那只是情不自禁,你可以喜欢,可以交往,不要做的太过,要是你明目张胆的过起了恋爱生活,以所谓夫妻名讳相称,时时出双入对,天天腻腻歪歪,那就太目无校纪了,同学会觉得恶心,认为你熟的太早。而老师首先跟你谈话,不出意外会接着找家长,如果家长听之任之,那么俩人基本可以在爱情的海洋里随便徜徉了。但结果往往是不出意外的分道扬镳,因为离结婚生子的路还太长,肯定会走叉了。其实老师也曾年轻过,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情不自已,只是作为老师他们当然会以更正面的身份去感化教育我们要以学业为重。至于打架这种事基本不可避免,生活学习中难免有摩擦,用打架来解决问题是动物的本能,是进化的一种方式。主要还是根据跟谁打,怎么打,打的后果来处理。只要不是头破血流,你死我亡都只当作是释放多余肾上腺激素罢了。
由于班里五十多个人大多都不认识,所以班主任要求我们上讲台做自我介绍,说说自己的姓名、家乡、爱好等,至于性别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但是从你从座位上站起来直到介绍完自己回来坐下为止,你的行为举止都会是别人眼中的焦点,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同学们以后的笑柄。但众目睽睽难免紧张而出现疏漏,我坐在后面都能清楚的看到李福来站在讲台上时双腿富有节奏的抖动,像小马达很有频率,说话跟某些歌星唱歌时一样有颤音,有几个同学在下面都捂着嘴笑。当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事在别人身上都是笑话,在自己身上就是发挥不好。看待别人和看待自己完全不是一个衡量标准。只是简单介绍自己,没必要啰嗦,平均每人一分钟左右,你说的太多也没人记住更没有人在意,以后时间还长自然会慢慢了解,除非你是很漂亮或者帅气的那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是开始喜欢你的人自然一个字都不会落下,就是因为喜欢。穿紧身牛仔裤的谢琳琳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后面的男生大多数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纤细的腰身和圆润的屁股,生怕漏掉一个生动的细节。刘海波这孙子还回头跟我使眼色。最厌恶这种人了,一点素质都没有,见到美女就不知道收敛,还得把你拉下水。她自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没从她身上移开,直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些哥们们才拔下自己的目光开始自己无限的瞎想。相信班里所有的男生包括戴黑框眼镜的刘云辉老师都会深深地记住她的名字,甚至从下午她迟到进教室那会就过目不忘。当然来自我初中校友一袭白裙的张晓艳也是吸引众多男生爱慕目光的胜利者之一,连李少农都神情很专注。我还注意了下我的同桌叫张翎鸽,到现在为止我和她还没说过一句话,也一直没有正面看过她,还不错也是美女一枚。不过当她往回走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她是在冲我微笑,因为她跟别人也很少交流,只是自己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写些什么。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对班里的人员很快有了了解,大致以长相的美丑两端为重点,至于一般长相的大众脸还得熟悉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区分,所以从印象开始脸蛋是先天的优势。如果拿老师对学生的印象来说,在老师的印象里两类学生是记忆最深的,要么是成绩出类拔萃的,要么是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成绩一般人又老实的学生很难在老师的脑海中留下过深的痕迹。其实当我们走向社会也是这样,将来混得比较好的往往是当年成绩出类拔萃和调皮捣蛋的学生,而上学那会就中规中矩的人,走向社会后生活多半也没多大变化依旧平淡无奇。以小见大,你可以从一个学生在班级里的地位情况推测出其将来工作生活后的状况,大致上相差无几。三岁看老,有些东西就是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时间过的飞快,没多久那悠扬的下课铃声就响起了。班主任一声下课转身走人,同学们开始自由活动。刘海波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我趁机抓了他脖子一把,吓了他一跳。刘海波招呼我们几个一起去厕所,并非是有尿意而是闲来无事就一同去了,这也是很多同学每到课间去厕所的原因之一吧。厕所是大平房,一溜的大深便坑,坑位间毫无遮挡,坑的深度足够一个成人在下面躲藏,很久才用水冲一次。味道可想而知,刘海波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到那就蹲上了大号,两手手拿着卫生纸堵着鼻子的样子很像黑白无常。我们没有等他马上就回来了。虽然他穿越大半个校园回到教室,我还觉得他身上散发着大量的大粪分子。
没多久就上课了,班主任依旧很准时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我估计他回办公室也就喝了口上节课来之前泡上的茶水。由于没有正课上,这节课他跟我们聊了聊家常话,主要是介绍他的一些个人经历,当然主要是以学习及高考为主的。他的家乡是东北某城市,高中时他也是开始不怎么学习,跟学校里的小混混一样不务正业,而且混的还不错,能跟他们当地的公安局长一起吃喝称兄道弟。后来浪子回头,努力学习在高考的时候已刚过当地本科线的分数被当地一所师范学院录取。自己都觉得里面还有不少运气成分。高考中午他回家吃饭后看了个化学题,万万没想到在下午的考场上居然考到原题。他的好几个高中同学都很悔恨以几分之差落榜。当然自此他也就与他的混混兄弟走上人生不同的轨迹。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捡漏上大学的,还证明了一个道理,学习什么时候都不能松懈。我对他的故事半信半疑,觉得跟大多数人一样话里多少有点水分。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怎么会与四五十岁的公安局长称兄道弟,顶多是一帮人一起吃过一顿饭,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却成了后来你人生吹嘘的资本。况且高考遇到原题的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这简直是人生的博弈。还说他跟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在高中的时候由于青春期的叛逆,就不愿意与父母交流而产生隔阂。尽管后来考上大学,但大学四年很少回家,除了寒暑假基本都呆在学校里。平常跟家里的联系也基本靠姐姐维系,所以他很感激他的姐姐。也让我这身为独生子女的人感到深深的羡慕。后来,大四实习的时候,他去了临近的省份实习,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父亲查出肺癌晚期,让其立即回家。他放下电话立马跟领导请假,打车去车站买了最近的火车票往家赶。一路上强忍着泪水不断回忆着父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那么漫长。直到他见到消瘦的父亲躺在病床上那一刻,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伏在父亲的床前嚎啕大哭。听到这里班里不少女同学都流下了眼泪。多年的隔阂在那一刹烟消云散。他很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跟父母好好交流,学校离家那么近却不经常回家看看。寒暑假也是跟老同学在外面疯玩。甚至这么多年都没跟父亲好好喝一顿酒。他知道父亲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他这次仍旧没有听父亲的劝阻尽快去实习单位继续上班,而是毅然跟领导请假延长假期,并如愿以偿的陪完父亲最后的人生路。在毕业以后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不远千里来到父亲的祖籍也就是我们这当一名老师。他还说他可能在几年之后就会回到东北。当然那近期内与我们无关,估计也是年轻气盛才那么说的。他说他的人生格言是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可以被杀死,不能被打败。此话一出令班里男生顿时觉得热血沸腾,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以后某一段时间这句话也成了我们班里男生的口头禅。
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没什么事也不想在教室一直那呆着,就几个人去操场溜达一圈,在路灯的照射下还真有学哥在打篮球,惹得我们几个手很痒痒但是介于还不认识他们就没有下场。还是和熟悉的人玩起来才有意思。喜欢篮球完全是因为RB动画片《灌篮高手》,那时候每天放学后就马不停蹄地骑着自行车跑回家,扔下书包就看动画片,可惜不到二十分钟就演完了,真是意犹未尽。看完动画片就奔赴学校的篮球场跟小伙伴们打篮球,看不清才依依不舍的回家,正是这部动画片陪伴了我们的青葱年少,驱使着我们走进球场。并以里面的热血人物为榜样,还成立过球队跟别的学校比赛,也算激情燃烧的岁月。虽然是RB来的东西但是人家动画片的质量确实挺高。就得按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眼光去看待对方。就连刘海波后来都说他最喜欢的《美少女战士》变身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唯美,不过他说的时候我觉得他挺猥琐。
操场远处的黑暗角落里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人影,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些情侣们。虽然有校规校纪律的约束但是顶风违纪者历来是屡禁不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况且是青春年华正当时的恋爱。说不定还有我们那些刚毕业的老师们。操场东南角的地方还有微弱的亮点一闪一闪的像是点着的香,借着学校外面的路灯光衬出的烟雾,那应该是有人在抽烟。只有在这些黑暗的地方才可以干一些怕见光的勾当。
最后一节课没有什么事可做,班主任也在讲台坐着没有来回溜达,只是告诉我们明天所有人都换上刚发的军训服装,为期一周的军训就要开始了,同样开始的还有我们住校生的早操。我们会跟全国各个广场上晨练的大爷大妈们一起锻炼,他们舞动夕阳红,我们挥霍荷尔蒙。高中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本来觉得一切还很遥远,而现在就要为三年后的高考做准备了,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没有硝烟,只有失望和欢喜,他会在温水煮青蛙的漫长中悄然改变着每个人的人生。我想起初一那会和哥们考了全级部前五名,激动地抱在一起,还好那会还没有断背山这部电影,要不然这一抱定会让我们成为同学们口中的流言。而当天下午放学后就几个人在教室打扫卫生的时候,我俩居然调皮的在黑板上写下我要上清华的豪言壮语。不谙世事的我们那时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而且还以为升高中,上大学从来就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的事情。不需要着急,需要的只是时间。但生活总会给你最终的答案,不管是不是你想要的。多年后我们提起这件事情只能当作一个笑话一笑了之。我们的初衷很美好,就像汪精卫年轻时都干过刺杀大清摄政王的英雄事迹,搞民主革命,只是后来谁也没料到他会投靠RB人。来到高中,大多数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三年后鲤鱼跳龙门。
没事可干,时间就过得挺慢,刘海波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抬头看墙上的钟表,顺便扭动他那干瘪的屁股,好像屁股底下有个钉子扎着,没有消磨时间的东西,他只有消磨自己的意志力。李少农却埋头在全神贯注看新发的课本。不知道他和张晓艳有没有交流,我觉得回寝室很有必要审问审问他。就在快到下课的时候前排位置传来一声闷响,刘海波也来了精神迅速抬头张望,捂着嘴偷笑,班主任抬起头扫视着那一拨人笑着说了句怎么着,谁在那说话呢,顿时班里哄堂大笑。正好是李福来坐的那片,几个人都觉得冤枉似的在那做掩鼻状。不过这种事附近的人完全能根据声音位置作出正确的定位判断,肯定有人在掩耳盗铃。
终于下课了,班主任强调了下明天早晨的时间,提醒大家不要迟到就下课走了。在回宿舍的路上,发觉路上多了个摊位,有好多人围拢着,过去一瞧原来是卖小食品的摊位,方便面、面包、火腿肠各种零食。里三层、外三层很难挤进去。一看到这些零食,就条件反射的感觉自己的肚子真有点饿。下午吃的那餐厅食堂的大锅菠菜豆腐真是清汤寡水,早被消化的一干二净,估计炒那一盆菠菜也就用一丁点地沟油,菜里的猪肉还是肥的都能看见细胞的肥膘,难以下咽。索性买了方便面和火腿肠。方便面和我们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每天早晨一包方便面加一个鸡蛋,直到初中二年级从不间断,从华丰三鲜伊面到龙丰五鲜伊面到熊毅武红烧牛肉面,后来的白象双面块,再到康师傅红烧牛肉,直到现在的海鲜、老坛等各种口味。我们用自己健康的代价换取了中国方便面产业的振兴。我用胳膊夹着方便面往寝室走,刘海波从后面一把夺过方便面,回头挑衅我。
“哈哈!我替你吃了!”哪能让自己的最爱落入他人之手,我就去追他。他转身想跑正好结结实实撞在了一个姑娘前怀里,姑娘倒退两步差点摔倒,李少农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就抓住了姑娘的胳膊,将她扶住。
“没长眼睛啊!”姑娘有点生气。我仔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张晓艳。刘海波也赶紧在一旁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没事吧你,都怪这小子。”我说。
“走路看着点,瞎跑什么啊。”张晓艳一看我和刘海波他们,况且下午还坐在一起吃的晚饭就没怎么怪罪。
“是!是!是!是!”刘海波倒是态度诚恳。
“你还拿着我胳膊干嘛呀?”张晓艳转身怪李少农。李少农赶悻悻的松开手,可能是情急之下,下手太重,现在都忘记松手了。
“我没事了,你们小心点,这要是别人我得让他们赔偿我精神损失。闹什么闹三岁小孩呀。我得去买东西了。”说完就直奔小摊去了。
我们借着从女生寝室散出的灯光穿过现在干干净净的晾衣场地往回走,刘海波还不时往窗户瞅两眼,好像怕错过什么好戏。
“行啊你!胖子!英雄救美啊。”刘海波故意揶揄李少农。
“要不是我,你不就把人家伤到了吗。”
刘海波嘴角露出捡了大便宜还不敢声张的诡异笑容。
“你撞人家哪里了?她生那么大气。”李少农问。
“你没看见是正中下怀。”我直接给出答案。
“怎么样?什么感觉?”李福来好奇的问。
“既大又有弹性!”说完刘海波一溜烟跑上楼去。在每个楼层还不忘记往男女生之间的隔断瞅上一眼,似乎那边的灯光下是另外一片天地。
“我就说他就是个流氓吧。”李福来望着刘海波的背影淡淡的来了句。其实都很羡慕他,而其他人多少都有点吃不到葡萄的酸劲。
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打洗脚水的,去洗脸的,上厕所的,端着饭缸泡面的,跟赶大集一样热闹。同学们都在忙碌,没有事情也要找点事情做,没有人着急上床睡觉。通过忙碌改变彼此陌生的感觉和尴尬的氛围。一进宿舍我就闻到了浓浓的烧鸡香味,想必是王晓鹏下午回宿舍偷吃的。其实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并不算偷吃,但是一个集体存在的地方,自己吃独食的行为,就可以被大家定性为偷吃。是要被鄙视的。
“谁在寝室吃烧鸡了?也不拿出来尝尝。”刘海波故意大声奚落。大家都各忙各的没有人搭理他。王晓鹏也假装没听见在那整理铺位。
“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吗?晚上还有人加餐。”听声音是班主任的东北口音。
“时间太长,早就饿了。”李福来吃着火腿肠说。
“好吃!一点都不饿。”隋勇一脸堆笑的回答着。浓浓的马屁味道让人恶心。
“赶紧吃,吃完收拾收拾睡觉。”班主任微笑着看着李福来,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这个有点腼腆但真诚的孩子。
班主任来的主要目的是强调下晚上寝室的纪律和早起的时间,像我们这年纪需要随时有人在耳边敲边鼓的。按照学校的要求,每晚寝室熄灯后,仍旧会有执勤老师在查房,督查睡觉的情况,防止有的人说话影响他人休息。执勤老师一般都佩戴红色的牌子挂在胸前,在灯光下格外的明显,在学生的眼里,那就是战争时期的侦缉队,被抓住是会要命的。被抓住是会被记名扣分张榜处理的。
晚上回到寝室大多数同学都会去洗漱间洗漱一番,因为大多数同学都去,你若不去就显得有点另类,甭管洗脸、刷牙、洗脚丫子,哪怕是形式你也得去。否则你可能回成为大家口中的污染宿舍环境的源头。
盥洗室内水龙头是有限的,人都挤在那里,毫无秩序的在那端着脸盆等待。见此情况我索性先在寝室等会。没必要在人家屁股后面干等,那样也不是很礼貌,还浪费时间。等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我就直奔最里面的水龙头而去。挤牙膏、喝水、开刷一气呵成,正当我沉浸在摩擦中的时候,背后那排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你能不能把水龙头关小点?不花钱你也不能这样浪费啊。”一个体型较壮光着膀子只穿大裤衩的同学冲着一个同学喊。
“你管着吗?又不是你家的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另外一同学还嘴。我听声音很耳熟,仔细一看是刘海波。
“废话!你他妈洗脚的水都溅我脸上了!”光膀子的把挂在肩上的毛巾往自己水盆里一扔就冲刘海波伸手。
不能眼瞅着自己舍友被打坐视不管,我赶紧吐了嘴里的牙膏沫子冲上前去。
“李峰!是你啊!”我一看是小学同学初中校友脱口而出。
“李政!”光膀子同学扭头看我。
“好了好了没事了,洗你的脚丫子吧。”我转头向刘海波说。
“你认识这小子吗?”李峰指着刘海波问我。
“我们班跟我一个寝室的哥们。”我拍了拍刘海波肩膀。
“来来来,你让他来,看我怎么收拾他。”刘海波在我身后争辩。
“小样儿,就你这样的三五个吧。”李峰也不甘示弱。
“得了!洗你的脚丫子吧。”我把刘海波推到水池旁。看见自己有台阶下刘海波就没有继续争执。
“我在二班,你在几班?”
“我在九班,住505寝室,你住哪个寝室?”
“我住517。先洗漱吧,有空再说。”
“你洗吧,我洗完回去了,有空找我玩。”李峰说着拿起脸盆转身要走。
“恩,拜拜。”我回应道。见李峰已走远,刘海波凑过来了。
“你要不拦着他,我肯定把他揍了。”刘海波吹嘘道。
“就你这两下子,人家是体育生。”
“你朋友啊?”
“恩,老朋友了。”
“算他走运!否则没他好果子吃。”
“要不是我你早被揍趴下了。洗完脚丫子赶紧走。”我懒得跟他墨迹,继续刷我的牙。
说起李峰他是我的小学同学,同学了两年,当年是转学过来的跟我坐前后桌,后来升入初中,因为班级不在一个楼层平常极少碰面,但因为村子相距都不远每逢节假日都会找我玩。原先坐在他位置上的同学在暑假因为意外身故了,他正好转学过来坐在我身后。每当阴天刮风下雨的时候教室里一黑下来,就有调皮的同学在教室里喊谁谁谁回来了,教室里就尖叫什么的乱作一团。大家都会拿这事取笑他。而他却很不以为然,并未感到丝毫的恐惧。两年后他转学去了一所私立初中,自此断了联系。我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刚坐前后桌的时候打过一次架,具体什么原因引起的我也不记得了,只是俩人动手互扇耳光,谁也没有躲闪,当然谁也不会手软,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对扇,也没人敢拉架。他一下,我一下,只觉得脸一阵阵火辣,直到上课铃响起,自动结束。没想到下课之后,我俩相视一笑抿了恩仇,自此却建立了很深的情谊。更巧合的是我俩意外相遇在中考的考场上。因为中考时报哪所学校就在哪所学校参加考试,而且一个考场只有来自两个不同初中的学生,没想到我俩在考场上相遇,而且正好他坐在我的右手边。当时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在得知我的成绩比较不错的时候,他很期待的央求抄我的题。按照正常思维考场如战场,就是你死我亡的竞争关系,对于别人可能我会拒绝,可是对于自己当年的好朋友,岂有不帮之理。像事先约定的那样,英语和史、地、政等科目我每答完一场就把试卷的答题卡涂好故意正面朝上放在桌子右边让他自己看,几场下来都很顺利。但是考完之后因为各个学校集合,就没有再联系。虽然是体育生身份分数要求不那么高,但是很高兴我能再这紧要的关头帮助到好朋友。这虽然不是两肋插刀,但是意义更大。没想到我们都来到了同一所学校。
高中的第一个夜晚,自然是离不开卧谈会的,从熄灯上床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直到一个个的发言次数越来越少到鼾声四起。从起初的安静到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到归于安静。卧谈会可以交流知识,沟通感情,了解学校动态,获悉校园风云,更重要的是消磨时间。当然一些激动人心能改变世界的思想都可能是卧谈会的产物。
“你们都是统招生吗?我是自费生。”刘海波最先打开话匣子。
“我也是自费,你交了多少钱?”李福来问。
“虽然我是自费生,但是我没交钱。”刘海波洋洋得意的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
“吹牛逼!我460差了二十分,交了5000块钱。哪有不交钱的。”福来很不服气。
“我考了440分,交了一万。”李少农也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只考了400分。但是我没花钱。”刘海波依然卖关子。
“我不信!骗谁呢!差80多分还有不交钱的。”李福来很是不屑。
“副市长是我爷爷的干儿子,都是副市长直接给校长打的电话,所以我没花钱。”刘海波亮出自己的底牌。
“你就吹吧!你怎么不说****是你爷爷干儿子呢。”李福来不以为然。
“不信拉倒。反正我没花钱。”刘海波更加骄傲的口气。
“那你这关系可是硬着呢。我考了430,我是花了3000块找的校长。”隋勇虽然嘴里表示服气,但是有点嘲笑的口吻。
有时候矛头都会指向最突出那个,而次要的往往被忽略,没人在意隋勇的小关系,而都对刘海波的硬关系感兴趣。
“恩,这关系确实不一般,我要有这关系就进实验班。”李少农不知道是相信还是怀疑的态度。
“你们一个个就嫉妒我吧。”刘海波把毛巾被夹在两腿中间翻了个身不理会大家的怀疑。
“市长儿子在咱们寝室呢,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啊。”我插嘴道。
“谁说我是市长儿子了?不过有什么事找哥,好使!哈哈!”刘海波显得很得意。
“市长是你爷爷的干儿子,你约等于市长的干儿子。”
“照这么算,似乎有点道理。”李少农也带着几分相信几分嘲笑。
“赶明我也让我爷爷去找别的市长,让他做我爷爷干儿子。”李福来此话一出全寝室哄堂大笑。
“那你这次机会也过去了啊,认了也没什么用。”隋勇说。
“我提前认这干儿子,等我考大学那会找学校做推荐生,不用考了。”
“我看行!”李少农表示很支持。
“你们就瞎起哄吧。你爷爷去找市长,人家也得让你见啊。”刘海波有些不满。
“那简单,就说我是你儿子的同学,你儿子有点事。”李福来说。又是一阵欢笑。
“知道吗?咱们班的孙晨才考了200分,也一分钱都没花。”隋勇像是公布一个秘密。
“他不会是市长的亲儿子吧。你怎么知道的?”李福来很好奇。
“哪里,人家是教职工子弟。他是副校长的儿子,考零分都有免费的学校上。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需要过问了。”隋勇公布出答案。根据经验推断一些小道消息往往比正规渠道的新闻都具有真实性和可靠性。
“他爸就是下午开学典礼第二个发言的孙校长吧。”李少农说。
“长得还挺像,不像是私生子。”我说。
对于此事大家都没怎么怀疑,要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让他干代理班长。何况下午吃完饭的时候我们确实看见他从学校南边类似家属楼的地方走出来,应该是属实的。不过这种教职工免费的制度确实有点不公平。就像我们身边的一些工资福利比较好的国企、央企,比如铁路、国电、烟草、银行等,只要直系亲属在里面上班,孩子都轻而易举的进去顶岗或者安排新岗位,因为他们的父母为国家付出的太多,所有子女有优先的选择权,真想替他们为国家出一份力。
聊天围绕着自费生和统招生持续了很长时间,因为那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和面子的问题,大家都比较有看法。统招生就是过了学校规定的480的分数线,也就是考过了的同学。而自费生是属于不够480分,拿钱择校的同学,这部分钱也叫择校费最少三千,到五千,一万不等。
“哎,哎,哎,你们的同桌怎么样?漂亮吗?”
“我说什么了,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氓。”李福来说。
“去你大爷的!我这叫关心同学。”刘海波辩解道。
“我看你们的同桌都不错,就我同桌那是不忍看一眼。”隋勇居然冒出来了。
“那你就看两眼。”很少说话的王晓鹏居然插嘴了。
“咱们班的美女还是有几个的,尤其是谢琳琳,看上去很不错,有一股劲头在她身上。”隋勇说。
“英雄所见略同啊。”刘海波接着就符合道。
“你说的是风骚劲吧。”李少农说。
“一针见血!哈哈!”刘海波跟找到知己一般。
“你们这些个流氓怎么都这样。”李福来着急划清界限。
“尤其是走起路来的时候,轻轻的扭动的屁股。真想上去抓一把。”刘海波陷入意淫中。
“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不都扑到张晓艳的怀中了。”李福来打诨。
“意犹未尽啊!”刘海波就跟吃了蜜的狗熊一样满足。
“我明天就告诉我同桌让她修理你。”李少农有点不满。
“我又不是故意的。意外意外而已。”刘海波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从下午再餐厅吃饭排队,到晚上撞张晓艳满怀,刘海波的出镜率足够高了。“对了,李政你跟张晓艳是同学说说她呗。”
“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对她略知一二,学校中的女霸王,很多追随者。”
“哦?原来还是个有道行的姑娘。”
“法力还可能无边啊!”李福来说。
“当时上初二的时候,有几个人集体给老师写了封信,说是不想念书了,要到遥远的地方寻找未来,学校家里都不见人,后来家长报了警,家长都去汽车站、火车站找他们,一直没找到。几天之后在离学校几公里的河边一处废厂房找到了,几个人在那玩的不亦乐乎。”
“离家出走,不过地方也是够遥远的。”刘海波奸笑着说。
“也是追求过梦想的人。”李少农忍不住插嘴。
“梦想?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李福来趴在床沿探头往下问。
“我的梦想是考上ZJ大学。”李少农毫不谦虚的说。
“呦!远大志向啊。我就想在省内上一所普通高校。”李福来心满意足的说。
“我的梦想是不用上班,天天有吃有喝有钱花。不过这基本是不可能,我能进入一家国企上班就算完成梦想了。”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晓鹏也发话了。
“我想成为一名记者或者作家。”隋勇的眼镜片在夜色里闪着光亮。
“文人墨客啊。你们俩呢?”李福来问很少说话的丁玉文跟王学成。
“哪有什么梦想啊。”丁玉文淡淡的说。
“就是,我也没什么梦想。”王学成附和道。
“你呢?李哥?”李福来转头问我。
“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兵考军校。”自己当年在黑板上写的我要上清华的大字,只能当作饭后的笑柄了。其实这些都不是纯粹的梦想,只是对自己美好未来的一类期许。真正的梦想是不包含太多的功利色彩,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目的,不会受纷纷扰扰的外界因素的干扰,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比如流川枫要留学美国职业篮球赛;赤木要打败HN参加全国大赛;三井对安西教练说的那句教练我想打篮球。
“恩,每一个男人儿时都有一个从军梦。”
“你们这些梦想都太远大了,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有钱就行,再找个漂亮女朋友。就两全齐美了。”刘海波翻了个身继续搭起二郎腿。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只见寝室门的玻璃上趴着一张铁青色的脸,好像是班主任。
“大晚上的聊什么聊!这都几点了!一个个的精力旺盛啊!”他用他那厚重的东北口音吼道。寝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明天早晨有谁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门上的窗户,透过走廊的灯光能清晰的看见喷在上面的唾沫星子。感觉班主任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突然袭击啊。”刘海波长舒一口气。
“魂都给我吓没了。”李福来捂着嘴轻声说。
“瞧瞧你们这胆量,一个个胆小如鼠。”李少农嘴上胆大却压着声音说。
“同学们,提高警惕啊,防偷防盗防班主任啊。”隋勇补充起来。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这个点应该回去休息了,要不然明天他也起不来。”我估计着。
“我是不陪你们扯淡了,我要睡觉了。”王晓鹏摘下眼镜翻身睡去。而丁玉文和王学成两个人早已不再说话,估计已经睡着。刘海波从上铺仔细地爬下来,蹑手蹑脚打开门探出头侦查走廊里班主任或者执勤老师的动态,鬼鬼祟祟的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好像班主任还在门外一样。虽然带回了外边安全无恙的消息,不过懒驴上磨屎尿确实也多。
后来我几个人又聊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谁几点睡的,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宿舍里伴着有规律的呼吸安静了下来。而隔壁班那个女孩的身影也开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刘海波出生于医生家庭,曾爷爷就是他们那一带的江湖郎中,据说是半路出家学艺不精,有点坑蒙拐骗瞎忽悠的成分,给不少人治过病,有医好的,也有医坏的,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名声,后来一个地主上门求治疗其儿子的疑难杂症,在金钱面前昏了头脑夸下海口保证药到病除,结果三个月后地主儿子死了。地主一生气带着家丁不仅把钱十倍索赔,还把他曾爷爷的双腿打残了。所以他曾爷爷立志要把自己儿子培养成医术精湛的医生,并且立下规矩,没有十成把握的病坚决不治疗。可是遭遇战乱的年代,他爷爷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医学学习,好在刻苦钻研,有一定的医术水平,而且积累了一些偏方,在当地还有一定名声。那个副市长的父亲当年就是患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疾病,慕名而来。他爷爷一出手几天就见好,经过半年的治疗,副市长的父亲居然痊愈了。用刘海波的话说不知道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还是老爷子医术真的精湛,反正是好了。副市长父亲病好了一高兴,就让自己的儿子拜了他爷爷作干爹。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时的副市长刚刚参加工作。而他的父亲随着副市长的升迁,也慢慢由赤脚乡村医生慢慢坐上了当地卫生院副院长的职位,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母亲的芳心也被其父亲所俘获。而他出生后找人算命,说是命里缺水所以取名海波。因为他是从护士的小腿处成长起来的。所以他对护士的制服诱惑已然司空见惯,不过从他看见美女两眼放光的眼神看,事实并非如此,狼吃肉怎么会有腻的时候。不过从他说的副市长的名字来看他自费上学没花钱的事并非不可信。
我国是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现如今农业仍是关系经济命脉的重要支柱。上数三代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农民。李少农就来自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他的父母有点经济头脑,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承包土地,用机器规模化作业,在农闲时还经营粮食的收购以赚取差价,赚的就是农业的钱,所以给他取名少农。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刚上初中,刚生他弟弟的时候他父亲没少请吃饭送礼,好不容易才把他弟弟的户口落下。之所以违反政策,给他多生个弟弟,理由也很有意思是因为他父亲怕一个孩子将来家里不热闹,这样可以跟他做个伴,以后凡事有人商量。没想到又是个儿子,说是俩人上学不出色的话,家里也不缺劳动力了。
至于偷吃烧鸡的王晓鹏,家里有个姐姐已经结婚,父亲是教师也快退休了。好像有个亲属在电力系统当高层管理人员,所以他的人生规划明确,只要顺利毕业进入一所电力高等学校就可以水到渠成进入国电系统,人生从此旱涝保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有姐姐的原因,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娇生惯养一些。
李福来的故事要更戏剧化一些,当年他爷爷是独子,为了谋生还给日军当过翻译官,后来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解放战争给八路军抬伤员。因为这些经历建国后在村里不受待见,受人排挤,受尽窝囊侮辱。一气之下带领全家人奔赴东北。他爸爸也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在传宗接代方面自然肩负重任。当年他爸在东北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后来才生了一个儿子,是他没见面的哥哥。那年冬天他爸晚上去朋友家喝酒,他妈在家没什么事,看孩子睡下了,就去找他爸。在那打麻将,一待好几个小时。孩子睡到一半找不到母亲了,从炕上掉到地上,冻的一个劲的哭。他爷爷奶奶不知道孩子的母亲不在家,儿子不在家他们也不好往媳妇的屋里去。就以为孩子正常的哭闹,一会就好了。姐姐们还小也已经熟睡。结果他父亲母亲玩完麻将回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活活冻死了。从此他爸爸不再打麻将,几年的时间没正脸瞧过他妈一眼,天天喝闷酒。但不能就这样断了香火,生孩子的任务一直没结束,一口气又生了几个个女儿,每一次一看生出的又是女儿,一家人的脸色就一直阴着,他妈也是憋屈的不行。凑够了七个女儿成为远近闻名的七仙女,村里人都叫他父亲玉皇大帝,可他父亲还是高兴不起来,总是想起自己夭折的儿子。直到后来生了他,他父亲一高兴连请七天酒席,并给他取名福来。他的到来不仅终结了母亲一直生女儿的怨气,还化解了上一次意外的恩怨。给全家人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如果不是他那个哥哥过早的夭折,就不会有他另外几个姐姐,更不用说会有他了。这是既让李福来可怜又让他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隋勇的父亲是一名造纸厂的业务员常年在外,家中有一个姐姐,家境还是不错,从小想要什么爸爸给买什么,小时候同龄人有的他都有,不过因为长期出差,父母的关系没有那么融洽。丁玉文和王学成俩人都没有过多的聊自己的情况,只知道父母也是普通老百姓,但从两人不爱言谈和认真的态度可推断二人都是学习认真,刻苦的人,在初中也应该是成绩比较不错。至于说话少,要么是不善交际,要么是懒得浪费时间,把时间用在正确的事情上,比如说按时睡觉。
早晨天才蒙蒙亮,依稀看见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宿舍里就有人起床了,走廊里传来水龙头哗哗喷水的声音,水压很大,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导致我们这些没起床的人也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朦胧中我看见瘦高个的丁玉文端着洗脸盆第一个出去了。抬头环视其他铺位,只有王学成也已经爬起来在那叠被子,看样子他们睡得不错,或者说他们更有时间观念。积极的态度也许会与成绩成正比。至少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他可能成绩不是很优秀,但肯定是在走上坡路。我上初四那会每天也是最早到教室的前几人之一,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斗志驱使大家,谁都想第一个到教室,好像只要去的比别人晚成绩就会被落下。每当自己第一个到教室后都有满满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在别人晚来之后一句你来的这么早的惊讶中得到更大的升华。在这种处处争第一的心态驱使下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人去教室的时间越来越早,顾此失彼起床太早后来上课都打瞌睡。最后班主任在得到学校看门大爷的提示后,才在班会上强调要把这种过于积极的行为抑制住。看其他人都没有起床,我摸出放在枕头旁边的电子手表才五点二十。心中不免也有些怨气,这才几点就起床,不打扰别人休息嘛。早晨起床前的几分钟睡觉的质量格外高,眼睛一闭就能进入深度睡眠,而且感觉几分钟就跟几个小时差不多。初三的时候那会6:05上早自习,由于住的地方斜对面就是学校,步行五分钟就能到教室,所以我定的闹钟都是5:50的,起床之后用水抹一把脸就去学校。等吃早饭时间再回来洗漱,既节约时间又能多睡几分钟。有一天早晨闹钟响了闭着眼伸手关掉。等睁开眼一看表五十了都,就赶紧起床,抹把脸直奔学校,不过路上几乎没有人,跟学校放假了一样。教室里灯全部亮着,感觉今天大家来得都挺早。有两个同学正在黑板上做题,老师在下面踱着步。我理直气壮一推教室的门大喊了声报告。老师抬起头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直接上黑板讲题了。我就生气了,心想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又没迟到。一肚子怨气的我站在门口,直到他讲完题才从讲台下来走向我。
“你吃早饭了?”
“没有!”你有病吧,这个时候吃什么早饭,得下课后才吃,我心理嘀咕。
“我以为你吃了早饭了呢。”
“没吃!”我没好气地回答。
“你应该吃了饭再来。进去吧。”他说完转身走向讲台,越说我心里越上火,吃什么早饭,莫名其妙的。
我气呼呼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同桌问我
“你吃了饭再来就行了,现在来干嘛。”
“我吃什么早饭,我现在当然是来上课的。”不就是早来几分钟有什么了不起的。
忽然铃声响起了,老师往讲桌前走,我才吃了定心丸,这不是刚打上课铃,我又没迟到,都跟我叨叨什么。教室里却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下课!”随着老师一声令下,好多同学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我大脑一片空白。
“走,下课了,吃饭去吧,你来这两分钟干嘛。”前桌一个哥们回头招呼我。
“不是刚到上课时间吗?怎么下课了?”我头脑有点发蒙。
“七点了,都下课了。”我仔细一看表是七点了。
怪不得老师和同学都一个劲的问我吃没吃饭。回到住处一看表还真是七点多,估计是五点五十那会闹钟被关了以后我又睡着了,醒来匆忙中没顾上看时针只看了分针,还以为是五点五十,整整睡了一个小时,所以才闹了笑话。我打内心里原谅了老师对我的挖苦,也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
在别人起床整理的几分钟里,我仿佛做了好几个梦,但是都不记得梦的内容。只是感觉自己在半睡半醒之间。宿舍里的人陆续都有起床的了,我也伸了下懒腰坐了起来。看见李少农已经在那叠起了被子,而丁玉文和王学成的铺位已空。其他人也都准备起床,要么伸懒腰,要么揉着惺忪的睡眼。上铺的李福来搞的床来回晃动。
“你起床怎么跟驴打滚一样?”我拍打着床沿冲上面喊。
“我叠被子!不是蚂蚁上树吗?”
斜上铺的刘海波还没有任何起床的迹象,只见他一只脚丫子伸出窗体之外,仰面朝天,抹满油光的嘴微微张开着,脸上似乎还挂着点笑意。
“这流氓还睡呢。”我随口说。
“指不定梦见谁了呢。”福来边从床上顺着梯子往下爬边回应我。
“八成是嫦娥。”李少农插嘴道,端着脸盆出去了。刘海波嘴角动了一下,从睡梦中醒来,很满足的样子,看见我和李福来准备去洗漱。
“你们猜我梦见谁了?”眯着眼扫了我俩一下随即躺在床上边闭着眼睛边伸懒腰。
“嫦娥!”我俩异口同声的喊道,说罢我俩拿着脸盆跑了出去。
“什么嫦娥?”刘海波坐了起来,却不见我们的踪影,整个宿舍只有他和王晓鹏。王晓鹏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见没人搭理自己,他虽然很想继续讨论他的梦也不得不被时间催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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