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境》——土墙先生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马四幻想记》——行走的马四》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悚境》——土墙先生。

第一章 陵

九月的陵城，依旧留着身为一个北方城市在夏末时该有的燥热，中午的街道上满是浮动着的热气。来往不断的汽车产生的尾气，空调外机的出风口，人们的呼吸，都延缓着整座城市温度随季节改变而降低的过程。

原本的午休时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打断，风吹开窗帘，阳光照在李铭诚脸上，让他刚睁开的眼睛看到一片微亮的血红。李铭诚皱着眉头坐起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原本的该有的睡意被打消，他拿起身边的闹钟看了一眼，距离规定到校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他挠了挠头，穿好鞋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准备拿毛巾时，他微睁着眼睛，看到白瓷水池里有一丝暗红色，等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幻觉吧，他想。

出了小巷子，走到大街上是扑面而来的闷热空气。

还好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李铭诚心想。

街道上比往常要安静些，学校附近的正在建设的新住宅楼暂停了施工。路过工地门口的蓝色铁门时，李铭诚往里面看了看，满地都是黄土，堆着水泥和建筑砂石，大楼的框架基本成型，楼梯不远处一个用铁皮搭成的狗屋里面趴着一直黄黑色的大狼狗。

时间还早，李铭诚悄悄地走进了工地里。脚手架和刷着黄色油漆的警示板上都蒙着一层灰尘，用铁管临时搭起的楼梯上铺着的黑色木板，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那只狼狗听到了李铭诚走路的声音，敷衍了事地探了探身子，又耷拉着耳朵，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楼内的楼梯还没有扶手，有些地方的墙都还是空的，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立体的迷宫。上楼时李铭诚走得很慢，地上的水泥粉和灰尘好像随时都会让人滑倒摔一跤。但他仍旧一直顺着楼梯向上走，好像有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楼层没有标号，所以李铭诚也不知道已经上到几楼，只是走着走着，隐约听到了有两个人在对话，本就不好闻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等到再转过一个弯，看到左边应该是房间的地方有人影，才知道那声音并不是错觉。李铭诚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的背影，体型匀称，头发梳得很整齐，男人的声音低沉，李铭诚听不清，便更走近了一点，同时也看到了男人对面的另一个人，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那个人不是陌生人，而是与他同班的一个女生邰少屿。

面前的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李铭诚没出声，而是想着赶紧离开，却在一转身时，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铁皮桶，桶里是凝固的水泥，这一脚踢出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这十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李铭诚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发现邰少屿已经侧过身看着他。

瞬间，异样的感觉布满了全身，有一种感觉从心底疯狂钻出，李铭诚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来这个地方。

他只得再度转身就跑，等到他跑进了另个房间，并且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男孩时，他才反应过来，空气里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以及那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铭诚连跑带喘地回到教室时，离规定的到校时间还算早。任尔尔被突然跑进来坐在自己旁边的李铭诚吓了一跳，她合上手里的电子词典，回头看了看时间，教室后墙黑板上方的钟表显示的时间是一点五十七，距离规定的到校时间还有十八分钟。

“这不是离上课还早，怎么跑成这样，见鬼了啊？”任尔尔半开玩笑地问。

李铭诚没回答，只是发呆看着桌子上装着半杯水的塑料水杯，他头上渗出的汗滴打湿了了额前的碎发，只是听到鬼这个字时，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明就里的任尔尔发觉奇怪，原本想再问些什么，看李铭诚这样子，也只得噤声，不再多话。

慢慢的，高三四班的同学都陆续的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开始看书或者继续没有睡饱的午觉，原本清静的教室里也逐渐有了热闹了起来，李铭诚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几丝血色。

见自己的同桌好像没了那种莫名的惊慌，任尔尔还是忍不住关心和好奇，皱着眉头道：“你刚刚怎么了？”

“我看到了......”李铭诚咽了下口水，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吞进一半。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打量任尔尔，打量这个刚刚才和自己变成同桌的瘦弱女生，她戴着普通的黑框眼镜，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但李铭诚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出这件事。

任尔尔追问：“赶紧说啊，你看见什么了？”

教室里突然一阵安静，任尔尔抬头看到班主任已经站在了教室刚进门的地方，她也只能翻来试卷，假装是在思考某道题。李铭诚也翻开了课本，却被前面红色签字笔的笔记弄得更加心烦，他微皱着的眉头在看到邰少屿走进教室时因为一时呆滞松懈了下来，又在下一瞬间皱的更深。

邰少屿穿着普通的白色T恤，搭着最简单的运动裤，扎着马尾，厚厚的齐刘海在额前，半遮着没什么情绪传递出来的眼睛，脸上同样是没有一丝表情。

李铭诚觉得邰少屿朝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但等到他再次看过去，发现邰少屿已经坐在了她自己的座位上，对着李铭诚的只有后脑勺黑色的头发而已。

看着班主任走出去后，安静看着书的邰少屿，与其他的女高中生没有两样。但李铭诚知道自己不会记错，透过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侧，邰少屿看向自己时的表情。他明白过来，真的有那种文字里存在的眼神。

面对那样的眼神，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又像是深夜醒来时面对着一片黑暗，甚至像是发现有一条蛇，慢慢地顺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攀爬上自己的身体，那种冰凉腻滑的触感，不止挥之不去，还在一分一秒内，将所有恐惧和慌张无限放大。

一时间，许多的词都拿可以来表现那样的表情。阴毒、怨恨、戒备、烦躁、冷漠，李铭诚回想起来，才发现邰少屿那表情用多少负面的词都没法完全概括。

然而另一种感觉，让他不得不又心跳加速。

如果他没有想错，那么即使表情可怖，但邰少屿仍是压抑着的，压抑着秘密被撞破时的恼羞成怒，压抑着像是想要杀人的冲动。

“起立！”班长一声喊，打破了李铭诚的沉思。他跟着班级同学一起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膝盖磕在桌子腿的棱上，钝痛传来，他闷哼一声，也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起说“老师好”，就急忙坐下。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生物课，他翻开课本，脑海里跳脱出的，却又是那副画面。他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墙上，“陵城中学”铜铸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的光泽。他回过头，书本上的字和图都开始模糊了起来，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晕车一般的恶心感从胃里慢慢爬上来，离喉咙越来越近，李铭诚急忙站起身，招呼都来不及的打就冲出了教室，强忍着不适感跑到了厕所里。

他清楚地记得，中午那小区的房间里，午间正浓的阳光从空窗照进来，空气里的粉尘漂浮着，用水泥刷的墙泛着灰白的颜色。

那个小男生，穿着校服，一动不动地躺在满是水泥灰和砂砾的地上。他衣衫整齐干净，两条腿像是被打断了一般向两边歪着，右手中心有一个窟窿，流出的鲜血已经干涸发黑。

李铭诚看到那男孩没有脸皮的脸，不知道那还能不能称之为脸。原本脸皮的位置划出了一圈不规则的圆，那边缘粗糙，甚至有些碎肉沫挂在上面，血顺着头发、耳朵和脖颈流下，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留在地上的成了红黑色的糊状。还留着的面部肌肉是新鲜的红色，附着在白色的头骨上，没了嘴唇，露出一排略微有些不规律的牙齿。一颗眼球还在眼眶里，另一颗滚落在地上，粘上了灰色的尘土，后面连带着的血管像是一个箭头，指引着它原本的位置。

想到这里，李铭诚再也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吐在了厕所的水池里。

第二章 陌生男人

等李铭诚回到教室时，班里的同学已经开始安安静静地做题，生物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着讲义。

“报告。”李铭诚声音不高。

“进来。”生物老师侧头看着他，略带关心地问：“刚刚怎么了？”

“可能中午吃坏肚子了。”李铭诚说。

他刚刚用清水洗过了脸，发梢还湿润着，脸微微发白，看得出来确实不舒服。老师也没有为难他，只让他坐会座位去和大家一起做题，如果还有不舒服即使汇报。

刚坐回座位，任尔尔就递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画着一个问号。心情平复下来的李铭诚并没有在那张纸上写什么，只是对着任尔尔摇了摇头。

见他确实不舒服，任尔尔也不再追问，只是伸过拿着笔的手，在问号下面写了一句“之后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李铭诚点了点头，两只手的食指沾了点笔袋里的清凉油，放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起来。

刚刚用凉水泼了几次脸，再加上药物的刺激，那股血腥气引起的不适被冲淡了一部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邰少屿。

她就在那里坐着，下巴抵在笔上，静静地看着练习册，侧脸看起来普通极了。李铭诚怎么也没法将她和中午的所见联系起来。

下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他收回目光，慢慢地摊在桌子上，仿佛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起身。

徐焱从后排座位跑到前面，坐在了李铭诚身边。

“阿诚啊，你那会是咋了呢？。”徐焱问，顺手拿过李铭诚桌子上的清凉油玩了起来。

“没什么，可能中午吃坏肚子了。”李铭诚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徐焱。

徐焱是李铭诚在班级里关系最要好的男生，他刚理了干净利落的短发，侧脸棱角分明，简单的蓝色短衬衫、普通的牛仔裤和最普通的帆布鞋让他本就学生气的脸更显得青涩。徐焱最特别的是的手，他的手细白纤长，关节分明，确实是一双女生都会羡慕的手。

“我……”李铭诚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被教室里一阵骚乱打动，他和徐焱转头看过去，发现窗户边站了许多的人。

任尔尔从窗户探出头，看到了远处停着警车和救护车，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的工地出事了？”。

听到任尔尔说的话，李铭诚起身跑到窗边，看着远处的警车，以及救护车，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徐焱跟过来，一只手搭在李铭诚肩膀上，说：“死人了吧。”

话音刚落，李铭诚转头看向徐焱，眼睛里带着惊讶。徐焱好像没看到李铭诚的回头一样，又随意的接了一句：“又有救护车又有警车，应该不是正常的事故。”

李铭诚看到了徐焱的表情，那不是提到死人两个字时的该有的表情，至少徐焱嘴角那一丝扬起又迅速隐去的笑意，让李铭诚的后背有些发凉。

“全都回座位做好！”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班级里各种讨论，所有的人都赶忙跑回了座位。

见教室里基本安静了下来，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现在已经高三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外面怎么样不关你们的事，都把心思收，你们化学老师有点事，这节课自己做题，化学课代表去拿卷子发一下。”

上课铃响，化学课代表把从办公室拿来的试卷发了下去。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翻着他昨天收上来的数学试卷。

任尔尔又偷偷递给李铭诚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你中午去学校旁边的小区了？”

李铭诚点了点头，接过纸条，在上面写下“死了一个人”，又迅速把纸揉成一团，一时也惊讶地不知该怎么回应。

然而，死掉的是两个人。

小城市的消息传递的总是很快，就在当晚，陵城中学旁边正在建设的学府小区惊现死尸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

另一个死者是工地上的工人，在中午开工后像李铭诚一样，发现了那个死相骇人的小男孩。据他的工友描述，死者当时疯疯癫癫地出来，大概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脚步不稳，在朝着楼梯口跑时失足从预留的电梯井摔了下去。

据说发现那个小男孩尸体的地方在九楼，原本电梯井的面积并不大，手脚费力和墙卡一下还是有生还的可能。所以那名工人死的也很是蹊跷。

消息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许多个版本，有的说工人杀了人然后再跳楼自杀，有的说那个小区里不干净的，还有说第一个死者穿的是红色衣服变成厉鬼索命，更有甚者说死掉的工人也戴着红色的安全帽，所以那个小区里有了两个厉鬼。

故事总是比事实要精彩许多，也扯淡很多。

当李铭诚晚上回家时，出事的小区已经拉起了了警戒警戒线。陵城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这样的事件，大抵是因为那个未成年的男孩的死状过于凄惨，这次的事件被定义为恶性杀人案，并且由专案组调查。

那天晚上，许多的家长们都守在陵城中学的主校门和侧面的校门，等着自己的孩子放学。不好的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学校旁边死了人这种可以给喜欢传闲话的人很大发挥空间和话题度的事情，早已经满城皆知。

晚自习结束后，李铭诚看着邰少屿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心才稍稍落下来些。他看向窗外，藏蓝色的天往远处看去，像是郁结着浓浓的黑雾。

他起身，折好准备回家后做的数学试卷，将黑色签字笔别再上面，放进了裤子口袋里，给任尔尔徐焱打了招呼便走出了教室。

心有余悸的李铭诚从人比较多的大楼梯下了楼。平时他都会走教学楼侧面的小楼梯，那是高中部教学楼的最右边的楼梯，连接着平时不怎么开的两间仓库。小楼梯下去之后的路离学校的操场很近，再往右走，便是陵城中学的初中部。

出了初中部的大门再向右边走一小段路，就是已经被封起来的小区。路过时，李铭诚看了看，一切都保持着原样，除了拉起来的警戒线。整个工地都已经断电，往常有的灯全都没有亮起来。

路灯惨白的光越发显得已经没了人的小区毫无生气，看过去黑压压一片，李铭诚加快了脚步，在这样的地方多一秒都是压抑的煎熬。

可在要转弯的路口，他还是回了头。

他清楚地看到了，白天看到那个男人就站在工地的门口，在路灯漫延开只剩一丝光亮的地方。那个男人的脸在昏暗的光中看不清，但李铭诚知道，他是在看向自己。

回家的路上原本还不算太暗，李铭诚只觉得黑的看不到尽头，他慌张地跑回住的小屋，紧紧的关上门，衣服都没脱就躺上床，用薄被蒙住自己。

李铭诚紧紧闭着双眼，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做出防御姿势。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透过墙，透过没开灯的房间，透过被子的布和棉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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