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戏面人生》免费试读_青小二安》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迷雾绕江城》——白中。
第一章 迷马镇
已经将近冬至节气,南方小镇却依旧生机盎然。有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大山的庇护,迷马镇建立两百多年以来,一直都远离北风的侵扰。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人头攒动,有从县城、州府赶来的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也有从四面八方乡村涌入的衣不蔽体的乞丐流民。
所有的这些人群,都涌向“迷马镇”的萧氏庄园。这一天可以说是萧氏庄园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日子。萧家大公子萧勉,今年春闱成为了萧氏庄园两百年历史上的第一位进士。本月被派往临近县城就任县令,今天萧家大摆宴席宴请宾客。
在过去的二百年里,萧家虽然每一代人都饱读诗书,但却一直恪守着“不出仕”的家族传统,从未有人考取功名。历代庄主大多在家乡讲学行医甚至务农,而一旦男丁多起来,就会冒着葬身大海的危险出海经商。虽然各级官员曾经多次邀请,但也始终未有人出来做官的。
萧勉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经商,从小由继母钱氏抚养长大。钱氏可怜萧勉幼年丧母,于是对他格外细心调教。十二三岁的时候,萧勉已经是乡里闻名的神童,不仅熟读诗书,而且天文地理样样精通。此番父亲外出西洋经商,常常一年都难得回家一次,钱氏经不住当地乡绅的劝说,便送萧勉参加了科举,不曾想就真的考取了功名回来。
“母亲,我看还是把舍粥的地方还是设在临街的正门,那里宽敞,可以容得下那么多饥民。我们去后门迎接宾客,后门离筵席更近便,也省得客人走太远。”萧勉正与钱氏商量怎么迎接这闻名而来的大量宾客,除了宴请之外,萧家在街边设立了粥棚救济穷人,现在看来饥民的数量远远超过想象。
“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了,本来想做个慈善的表率给达官显贵们看,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饥民。”钱氏向来心善,但却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局面。“让宾客走后门,似乎也有些不妥!”
“母亲、兄长,开西门迎接宾客,在东门舍粥,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门外传来一个无忧无虑的声音,这是萧勉的弟弟,钱氏的亲生儿子萧不归。
“那正门怎么办?”萧勉性格忠厚,很难想出一些花样来。
“正门立一块牌匾,上书‘恭迎总督大人莅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虽然只有十九岁,萧不归似乎比年长他五岁的哥哥更通达世故一些。对于金榜题名这件事萧家本来打算低调处理,但是总督大人坚持要求他们要风光的庆祝,以提振整个荆湖省士子的士气。萧不归的做法,也算是随了总督大人的心愿。
“这倒是个办法!“钱氏也觉得这个自己平日里只有宠爱,少些管教的儿子想出的办法还是可行的。萧不归是次子,按照家族的传统,将来是要出海经商的,海上多凶险,说不定哪次出海就有去无回。所以钱氏也便给予了这个儿子更多的自由。年轻的萧不归,眼睛里透露着南方人的灵秀,身形却有着北方人的高大。萧氏家族本长期在北方生活,后来鞑靼人越过长城,萧氏的祖先就一路逃亡到这里,南方的大山高耸且深邃,萧氏祖先所骑乘的马匹在此迷失了方向,便选了这一块山间河川地定居了下来,并取名为迷马镇。萧不归这不同于母亲和兄长的高大身材和白皙皮肤,大概就是遗传自北方的先祖。因为外形出众又放纵不羁,如今萧不归在县城和省城都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
“母亲兄长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穆叔去办了,现在已经在东门新搭建了一个粥棚,正门的马上就撤掉。”萧不归看似已是成竹在胸。
一个小混乱就此化解,萧氏庄园的大门重新敞开,几个家丁在正门口铺开红地毯,然后庄严的立在两旁。其中一人还手持一块刚刚写好的竖匾,上面写着”恭迎总督大人莅临“。这个危急的化解,萧家人应当感激萧氏庄园的设计者,萧家先祖——萧寄语,是这位老祖宗在建造庄园的时候就设立了四个大门。萧家的家丁们忙碌起来,不断的将到访的宾客引向西门。而萧不归也告诉东门的粥棚,每个饥民除了可以领一碗粥,一个馒头之外,再多发两个烧饼,众多饥民自然舍弃了正门的粥棚,纷纷奔向东门。东门地处偏僻,喧哗之声刚好不会影响到正院里的宴席。
萧氏庄园的正院里摆了二十几桌,客人陆续就坐,家丁和丫鬟们忙完之后也都各自在两旁站立。这时有家丁进来报:总督大人到。众宾客纷纷起身,钱氏也带着两个儿子出门迎接。
只见一队人马远远而来,领头之人骑着一批栗色骏马,身穿蓝色绸布长袍,上身黑色镶嵌金边的立领坎肩,头戴红缨毛毡高帽,脚蹬翘头贴花皮靴。这位就是总督大人,一张扁平的方脸,细小的眼睛,个子虽然不高,身材却明显不同于常年吃素的南方人,肩膀宽厚,体型壮硕,一副典型的鞑靼人的样子。二百年前中原大乱,鞑靼人乘机越过长城,成为了中原的主人。历经三十多年的混战和抗争,最后世居中原的龙族人接受鞑靼人为中原的皇帝,并缴纳税赋供养鞑靼人;鞑靼皇帝也允许龙族人继续按照传统的方式科举选官,并提供鞑靼人的军事保护。二百多年来,双方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总督本人已经在荆湖行省任职了二十多年,除了着装和外形,这位总督大人已经与南方的龙族人没有什么区别。总督本名铁木儿-明伦,明伦两个字已经是取自龙族典籍,他还总要求大家把他的姓氏也简写成铁,这样听起来完全是龙族人的名字。
龙族人是中原大地的世居民族,以农耕卫生。中原大地东频大海,南倚高山,西接荒漠,只有北方的广袤的草原可以通向外界,而草原是鞑靼人世代生活的土地。鞑靼人身形壮硕,善于骑射,经常南下劫掠龙族人的村庄城市。数千年前,龙族人的皇帝为了抵御鞑靼人的侵扰,在与草原接壤的地方修筑了长城,并派驻重兵防守,从此为龙族人带来了两千年的安宁。这种状况一直到二百年前的中原大乱,长城的守军被征召平定叛乱,鞑靼人才趁虚而入,得以入主中原。
“钱夫人,勉公子,恭喜恭喜!”总督大人下马拱手。
“承蒙总督大人赏光,我萧家不胜荣耀!可惜我家老爷外出经商仍未归来,怠慢之处请多包涵!”钱夫人回礼赔笑。
“钱夫人客气了,勉公子如今高中,是我荆湖行省的荣耀,也是我铁某人的荣耀。而且去年水灾,萧老先生捐银千两救灾,我也一直还未亲自登门感谢。恕罪恕罪!”
听着母亲和这位铁总督不停的寒暄,站在一旁的萧不归觉得有些无聊:“总督大人,请快快入席吧!宾客们都等着一睹总督大人风采呢!”
总督看了一眼旁边的萧不归,带着一丝满是父爱的眼神:“就你小子脾气急,是你自己在门口站的不耐烦了吧!”“这单独给我开个门这事儿,是不是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
“哪里哪里,我在您府上学的都是骑马射箭的真本事,哪里有学会抖这些小机灵!”萧不归十二岁的时候随父亲去省城湘陵游历,认识了总督大人。铁总督膝下无子,看到外形俊秀,机灵可爱的萧家二公子,十分的喜爱。如果不是朝廷有鞑靼人不得与龙族人通婚的规定,这位铁总督一定要当时就把这二公子招为女婿。后来铁总督将这二公子收为义子,每年都邀请萧不归去省城住上数月。萧不归也乐得接受总督家的生活方式,骑马射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有省城的繁华、湘陵女子的多情,每每都让萧不归乐不思归。钱夫人总要派人请好几次才能把这二公子请回自己家。
“在你母亲面前,倒是规矩了很多啊!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铁总督转身对着身后的随从军士:“抬上来!”
“两只草原山羊,在南方买不到的,给你解解馋!”
“谢过义父大人!知子莫若父,孩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萧不归虽长在南方鱼米之乡,饮食偏好却像是鞑靼人。
“嗯,还有礼物给你哥哥!勉公子,来,拿着这个!”铁总督拿出来一把短刀,交给萧勉。
“总督大人,这是?”萧勉似乎有些不解。
“这是一把用乌兹精钢铸造的花纹刃短刀,冀州城的西域匠户花了一年的时间精心打造的,此刀世间只有两把,一把被皇帝赐予了镇国公车林端布多,另一把给了我。北方人刀做的好,但是刀柄和刀鞘做工不够精致,我又请江南行省的工匠做了装饰,如今这把刀绝对算得上举世无双了!传说中的干将莫邪如果再度出世也会自愧不如吧!”
“勉儿一介书生,拿这么好的东西岂不浪费了!”钱夫人一边客气,一边表示不解。
“自古宝刀配英雄,怎么会浪费!钱夫人,你把勉儿保护的太过了。如今勉儿已经学业有成,应该要想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此话一出,听得众人直冒冷汗。如今龙族人的土地被鞑靼人占据着,鞑靼总督却送一把刀给一个龙族士子,并且用龙族典籍告诉他你不要只做个文弱书生,应该拿起刀收复山河!按照目前的局势,如果一个龙族人讲这话简直就是要谋反,很可能会面临砍头的处罚。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唯恐这位鞑靼总督是在探试龙族人是否心怀不满,连最机敏并且跟总督最为熟悉的萧不归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见众人一脸惊恐的表情,铁总督才觉察到自己刚才讲的有点不合时宜,似乎忘记了自己鞑靼人的身份。“哦,我最近读了很多历史古籍,刚才拿出来卖弄一下。各位见笑见笑啊!我这一介武夫,如今也在学习文学、历史,我是觉得勉儿呢,如今学业已成,可以适当的学一些武功,至少可以强身健体,防身自卫,没什么坏处。来,勉儿,拿着!”
众人惊魂未定,只有萧不归机灵的先开口接话了:“义父,这把刀真是稀世珍宝啊,我的礼物就只是小绵羊,哥哥却可以得这么好的东西。”
“你去考个状元回来,我就送你一把西洋火枪!”
“考状元?算了吧,明年我就要跟父亲出海了,可没这个时间了!”
“你就别拿出海当借口了,你哪有这个耐心去考状元,一天到晚的坐不住。”总督大人对萧不归的个性真是了如指掌。
“总督大人,请入席吧!”钱氏才刚刚从刚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众人于是一起簇拥着总督大人,穿过门厅和前院,进入西侧庭院。受邀的士绅显贵也都纷纷就坐。这两年并不是丰收之年,以农庄营生的萧氏庄园也因此不是多么景气,萧家多余的资金,也被萧勉的父亲萧用到了海外经商上。尽管如此,钱氏还是努力将宴席办得体面得体,虽无山珍海味,但菜品都做得精致,配上庄园自酿的美酒,各位士绅也觉得是这一年赴的最体面的一个宴席了。
总督大人起身致辞:“各位士绅,各位乡亲,今天是庆祝萧家大公子高中的日子。萧家作为本省望族,百余年来都深居简出,虽有经世之才,济民之德,却行卧龙之隐,如今终于有子弟出世为官,是朝廷之幸,也是我铁某人之荣。萧应老先生虽经商海外,却心系乡里,去年荆湖一省水灾,萧老先生慷慨解囊,先后捐银七千余两,发放药材更是无数,实乃我荆湖士绅之表率啊!我们在此共饮美酒,遥祝萧应老先生旅途平安,祝萧大公子仕途坦荡!”总督大人很巧妙的在那些一向吝啬的士绅面前表扬了萧家的社会责任感。
正当众人宴饮高兴之时,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吵闹声从东门传来,声音越来越大!
“穆英,出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吵闹!”管家穆沉园吩咐自己的儿子去外边查看。穆家的祖先两百多年前追随萧家祖先来到迷马镇,一起在此定居下来。两百多年里,萧氏庄园管家的职位都由穆家人担当。传闻当年萧寄语设计了整个庄园,但建设都是由穆家人操办的,穆家人对萧氏庄园甚至比萧家人更熟悉。萧氏庄园不断壮大以后,赐给了穆家众多田产,然而穆家的历代长子却从来不继承自己家的私产,专心在萧家做管家,守护着萧家人,也守护着这个大宅院。穆英是穆沉园的长子,虽然是老来得子,但穆沉园也没有对这个长子格外溺爱,而是带着他一起在萧家做管家。穆英比萧不归小两岁,两个人几乎一起长大,也许是受萧不归放荡不羁的性格的影响,穆英没有他父亲那么的忠厚的有些古板,遇到事情机灵的多。
穆英来到东门,只见一大群乞丐围在门口,不停的大声冲着家丁嚷嚷。这群人虽然衣衫褴褛,但脸上却丝毫没有饥饿憔悴的样子,在这个到处饥荒频发的年代里,确实不多见。穆英叫来一个家丁:“来山,他们因什么事吵闹?”
“这帮人蛮不讲理,我们每人舍一碗粥,两个馒头,两个烧饼,这些人已经领了第3遍了,还要继续再领。我们不让,他们就开始在这里闹,而且叫来的人越来越多!”家丁来山回答。
穆英认真观察了一下这群人,只见他们穿着同样颜色的破衣烂衫,手持形状相似的竹棍,每10几个人聚成一小团,而且其中还有一个领头的,看起来就是很有组织的样子。人群越聚越多,总数已经超过百人。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丐帮了,穆英似乎感觉到了这群人的来者不善。
丐帮主要活动在平原行省和江南行省交接的地方,因为常年河水泛滥,经常有灾民受水灾流离失所。两省总督征税的时候明确各自的管辖范围,但需要救济灾民的时候就开始装糊涂。灾民中有些豪强之人,就组织灾民各地乞讨,而自己则向乞讨的灾民收取保护费,这些人形成的组织就是丐帮。近些年,丐帮已经成为了江南行省主要的治安隐患。他们经常聚众乞讨,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粮食,甚至会聚集到大户门前赖着不走,一闹就是数日,也偶有闯进大户人家庭院闹事的事情发生。
穆英叫过来山:“你去告诉我爹,门口有丐帮闹事!”
“诸位父老乡亲,请安静一下!”穆英觉得自己必须先安抚下这帮人,不然很快就会出大乱子。“诸位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萧氏庄园,是我庄园的荣幸。不过今天我们准备的粥饼有限,大家可否先找地方歇息,等我家待完客人,再准备些干粮给各位如何?”
“你这个小毛孩说的话有个屁用,叫你们管事儿的人出来,我们兄弟都还饿着肚子呢!”其中一个戴着一顶破毡帽,却留着整齐的山羊胡子人大声的回应,看起来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长老稍安勿躁,我家管事儿的马上就来!”
来山匆忙的冲进庭院:“夫人、穆叔,外面有一大群丐帮的人在闹事!”
客人看到家丁慌乱的神情,开始纷纷有些议论。“各位稍安勿躁,几个乞丐想多讨要些干粮,一会儿多给些就不闹了!”钱夫人先安抚一下宾客。
“丐帮怎么会闹到这里来,要不要我让士兵出去吓唬一下他们?”铁总督也觉得丐帮的出现有些蹊跷,还好这次出门带了十几个鞑靼士兵,心里多少有些安全感。
“算了,让穆叔多给些干粮打发了得了!”钱夫人不想事情闹大,毕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觉得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母亲,我也出去看看!”萧不归听到传说中的丐帮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感觉好像是有热闹可看,按耐不住一颗好奇的心。
“你在一旁看看就好,别惹出事端来!”钱氏尽管觉得事情不大,但也有些不放心自己这个放荡不羁的儿子。
萧不归随着穆沉园一起来到东门口,穆英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穆沉园听完沉思片刻:“你俩先别出门,我出去看看。”
穆沉园走向门外,穆英便转身对萧不归说道:“二哥,这些丐帮大老远来到我们这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恐怕要多出些干粮才能打发了!”
“你觉得,他们走了半个月,行程近千里,是想多要多少干粮?”萧不归说道。
“听闻他们在江南省吃大户人家,有时一次能吃上十天半月不走呢!”穆英很怕这帮人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但并不像萧不归看得那般透彻。
“来山,你带人去多背几袋粮食来,然后拿小袋子装好!”穆沉园进门来吩咐家丁。虽然萧氏庄园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但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今天是大少爷的好日子,他和钱夫人的想法一样,还是想息事宁人。
“穆叔,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不远千里来此,我想不是为了几袋米那么简单,还是要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到底是什么!”萧不归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而年轻气盛的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直接面对。
“你们,谁是领头的?”萧不归不顾穆沉园阻拦,走出门外。
“原来是萧家二公子啊,我们赶了几天的路到你家门前,你不能就用这些汤汤水水的把我们给打发了!”还是那个山羊胡子发言,看来他就是这帮人的头领了。
“这位长老,你是怎么认识本公子的?”萧不归略有惊讶,竟然一个外省的乞丐会认得自己。
“萧家二公子是省城湘陵出了名的风流公子,还是鞑靼人家里养的狗,怎么能不认识!”山羊胡子这后半句话,说的萧不归非常的不舒服。
“不管我是狗还是人,今天也已经把你们给喂饱了,你们还想要什么?”萧不归虽然有些生气,还是忍住了想先解决这件事情,毕竟今天是庆祝大哥出仕为官的大喜日子,而且对方人这么多也打不过,只能先委屈下自己。
“我们要求不高,就想每天有口饱饭吃。你们萧家坐拥3万多亩土地,养我们百十个人也不难!”这山羊胡子对萧家家产似乎比萧不归还熟悉。
“我养着你们,你们能为我做什么?替我出去乞讨吗?”
“你养着我们?萧公子,你下过地种过粮食吗?你织过布做过衣服吗?你自己嘴里吃的,身上穿的,都是从你家庄户奴婢那里偷来的。凭什么说你养我们?”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你这还打劫有理了!”头一次听着这样的理论,萧不归也是气的头脑发懵。
“你家里的财富还不一样都是从庄户人家手里抢来偷来的,今天我就是来劫富济贫的!”“兄弟们,里边有酒有肉,跟我冲进去吃顿饱饭!”山羊胡子转身对着众乞丐一声令下,人群就一边敲着竹棍,一边往门里冲。
“穆英,你快去禀报夫人和大公子!”穆沉园一把将萧不归拉进门内,命令众家丁将大门关上。门外的乞丐蜂拥而上,开始用力的砸着大门,那些没法出力砸门的就一起站在院墙外齐声高喊:“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此刻钱夫人正带着萧勉在给客人们敬酒,穆英冲进来,叫过钱夫人把情况讲了一遍。钱夫人也没有主意,于是叫来萧勉和铁总督商量。
“母亲,还是赶紧带客人离开吧,不然一会儿这帮凶徒冲了进来就麻烦了!”萧勉觉得现在事态已经非常严重。
铁总督觉得这事让自己很没面子,自己在这里,竟然遭到了丐帮的冲击。于是命令自己随行的十几个鞑靼亲兵出去看看,也许拿出刀来吓唬一下,就把这些乞丐驱散了!
鞑靼亲兵酒喝的正高兴,接到差事有些不情愿。现在的鞑靼士兵,因为常年优越的生活,已经不如他们从大草原来的祖先那般勇猛善战了,不过内心的优越感还是不减。来到东门便要家丁打开大门,想冲出去砍几刀赶紧了事,然后回去继续喝酒。
尽管穆沉园和萧不归一再阻止,他们还是坚持要开门。
眼看阻止不了他们,穆沉园赶紧让穆英带几个家丁去疏散客人,同时让萧不归去看一下哪个门还是安全的。萧不归悄悄跟穆英耳语几句,便前往西门查看。
门一打开,原来撞门的声音就变成了惨叫声。这帮乞丐竟然丝毫不畏惧鞑靼士兵手上明晃晃的军刀,没几下就把这群肥胖的鞑靼兵打到在地,并且抄起他们的武器继续往院子里冲,见人就打就砍杀,很快就冲到了西院。
萧不归来到西门和正门,发现外面果然都已经围满了丐帮。穆英带着宾客往后门走,萧不归叫上了几个家丁,径直前往庄园东北角仓库那里去取当年防备山贼时用过的武器。穆沉园一边带着家丁和丐帮的人打斗,一边撤往西院。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穆沉园当年曾经随着萧不归的爷爷远赴南洋经商,多次与海盗土酋战斗,也算是身经百战,对付武装起来的乞丐以一挡十也是没问题,十几个家丁也跟随穆老爷子保护着主人边打边撤,铁总督也拔出身上的佩刀加入了战斗。
还未疏散的宾客们仓皇的逃窜,不断有人被打被砍。尽管穆沉园带着家丁奋力抵抗,但无奈乞丐们人多势众,家丁们一个一个被打到在地。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却麻木空洞的少年乞丐冲了过来,萧勉也不得不拿起了铁总督刚刚送给他的刀招架,竹棍打在刀刃上,马上变成了两截。惊魂未定之时,乞丐又拿着手里的半截竹棍刺了过来。幸好铁总督就在身边,一刀砍断了乞丐的胳膊。不然萧勉这满腹的经纶就要留到另一个世界里去用了。
一只断臂落在了萧勉眼前,萧勉还来不及惊恐,又有两个乞丐冲向了萧勉和钱夫人,手里挥舞着从鞑靼士兵手里抢来的军刀。此时其他人都正在缠斗,无暇顾及。钱夫人此刻内心一定非常悔恨,当初该让萧勉多学点武功。萧勉举起刚刚得到的宝刀,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拼死也不能让母亲受到一点伤害。
眼看乞丐的刀就要落在萧勉头上,只见一支长箭射穿了乞丐的喉咙,接着另一个乞丐也被同样的方式杀死。萧不归骑着马,握着长弓冲进了人群。熟练的拉弓搭箭瞄准一个又一个敌人。
倒在地上的那个断臂乞丐,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拿起掉在地上的军刀,刺向了钱夫人!萧勉来不及多想,拿着手中的钢刀插进了乞丐的胸口。萧勉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书房里,不像弟弟那般骑马射猎习惯了,可能对他来说,平常杀死一只鸡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今他丝毫没有多想,杀死了一个人。“勉儿,你现在是真正成年了!”钱夫人抓住萧勉的肩膀,一半安慰一半鼓励的说。
萧不归很快杀死了十几个乞丐,手中的箭也都射完了,拔出刀来到萧勉他们身边参加战斗“母亲,兄长,我们快往父亲书房那边撤!”萧不归带着来山他们一起来了,家丁们手里都有武器,局面稍稍缓和了一些。“穆叔,你知道父亲书房有个地窖,我们去那里躲一下吧,后门也冲进来了乞丐,我们恐怕是出不去了!”
“我知道那里,大家跟我走!”穆沉园一边战斗,一边带着众人撤退。萧氏庄园的地形,除了庄主,没有人比穆沉园更清楚。
众人来到萧应老先生的书房,书房门锁着,只好破门而入。因为是转了几个院落,乞丐也没有跟来。穆沉园把门反锁上,在书房内的一个书架背后摸索着,最后拨动了机关,书架移开,显现出通往地窖的密道。
“大家都快进去躲一躲!”穆沉园点燃火把,指挥众人进入了地窖,然后又把书架合上。
地窖空间很大,至少有两人高,正位有一个石台,上边摆放着历代庄主的石刻灵位。穆沉园找到几个墙壁上的火把并把他们点燃,地窖里微微亮起了光芒。
“龙族人都习惯设明堂供奉灵位,为什么你们家先祖的灵位竟然都放在地窖里?”铁明伦自以为很了解龙族人的风俗,但这样的供奉方式还是第一次遇到。
“因为萧家的祖先原来居住在高原省的北部,那里的人都是依山凿洞而居,为了让后世不忘故土,所以祖先才设计了这个地窖。”穆沉园赶在了萧氏兄弟之前做了回答,似乎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
“不归,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窖的?”穆沉园突然想起刚才是萧不归提议到这里来躲避的。
“我小时候贪玩,就在父亲的书房里乱翻,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就溜了进来。结果被父亲抓住了,还挨了一顿打!”
“你在这里边有发现什么吗?”萧勉一边认真的看着祖先灵位上的名字,一边很好奇的问弟弟。
“先祖的灵位,还有四个关着的门!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萧不归不加思考的回答。
“有没有哪个门是可以带我们出去的?”萧勉继续问到。
“没来得及开门,就被父亲抓住了!所以不知道门后边是什么。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让穆英带宾客出门之后马上去县衙搬救兵,我们离县城只有不到十里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带人来,我们就可以原路返回了。”萧不归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但这次还是想得比较周全。不过马上他这个周密的计划就被证明是无用的。
“县衙,你们就不要指望了。本县的县令是个胆小谨慎的家伙,不会自己做主张,只会继续上报。而且县衙只有二十几个衙役,就算全来了也无济于事。”铁总督给自己的义子泼了一盆冷水。
“那可怎么办?”钱夫人听着有些着急了,“我们现在没水没粮食,不可能在下边躲太长时间!要是这帮凶徒呆在这里几天不走,我们该怎么办?”
“母亲不要担心,这帮乞丐估计抢完粮食就会走的,不会一直赖在这里,他们还要再抢下一家的!”萧勉赶忙安慰钱夫人。
钱氏听着觉得有道理,心稍稍安了一点!大家经过一番鏖战,都已疲惫不堪,安静下来以后就渐渐靠着周围的墙壁睡着了,也没人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把众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各位不要慌乱,我出去看下!”穆沉园赶忙去出口处查看。不一会儿,穆沉园就查看完回来,神情又气氛又沮丧:“那帮畜生,不只抢东西,还放火,刚才老爷的书房被烧塌了,堵住了通往地窖的门。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穆叔,可还有别的出口?”萧勉问到。
“这个我也不知道,地窖是禁地,平时也只有老爷能进来,家丁和女眷都没人进来过,我也不例外!”穆沉园无奈的摇摇头。
“大家快来看,门上有雕刻着图案!”萧不归正四下里闲逛,似乎发现了什么,赶忙叫大家过来。
众人拿着各自手中的火把,来到灵位对面墙的四扇门那里。
“母亲、义父、穆叔、大哥,你们看,每扇门上边都刻着一个图案,中间位置还似乎有一个暗门!”萧不归举起火把照亮了头顶的图案。
“是镜、花、水、月!”萧勉第一时间解读出了门上的图案,“中间还有一块门模样和大小的石碑,上边刻着文字。”
众人将火把一起靠近中间的石碑,逐渐看清了石碑上刻着的文字:龙历四千三百四十二年,先父寄语携仆从二十一人来此深山,人皆困乏,马迷失道,遂临安于此,取镇名“迷马”,拓荒垦殖,繁衍生息。吾辈建此宅院,以供子孙遮风避雨、安身立命。望后世子孙,能安居乐业,读圣贤之书,闻天下之事;习千古之教化,传百年之经营。不谋小惠小利,不恋大是大非,本何处来,归何处去。持之勉之,后世莫忘!
看起来应该是萧氏庄园第二代庄主萧林和所题写,据说这个庄园前后修了五十年,到萧林和时才修建完成。
铁大人举着火把念完了整段文章,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内容来:“书房的门被堵上,本何处来,归何处去已经不行了。我看这里总共就四个门,我们逐个打开,看看哪个能通往外边!”说完便要去开最左侧的“镜”门。
萧家兄弟还在研究石碑上文字的内容,倒是钱夫人听到后明显的紧张了起来:”铁大人,且慢!听我家老爷说,庄园里有很多机关,不在院子里,想必都在这地窖中。大人切不可随便开门,万一有什么危险!”钱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萧勉别在腰间的刀。这个动作很隐蔽,似乎正在钻研文字的萧勉都没感觉到异常。
“哪有什么机关,我什么世面没见过,试试看就知道了,不然大家都会被一直困在这下边!”铁大人并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神秘机关,心想这不过是个门罢了,带着大家赶紧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该从哪扇门出去了!不归,你跟我过来。”萧勉似乎发现了什么,拉着弟弟一起走向祖先的灵位,众人也都跟了过来,铁大人也放弃了开“镜门”的计划,钱夫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勉单独将弟弟拉到一边,悄悄的耳语:“你看祖先的名字,把他们逐个连在一起!”
萧不归这才第一次认真的看起了灵位上祖先的名字:赵持、萧寄语、萧林和、萧靖、萧梅、萧几度、萧开、萧黄、萧金台、萧客。萧不归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看着哥哥:“莫非,是那首诗?”
“没错,再把父亲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加进去,你看少了哪几个字?”萧勉继续引导弟弟。
“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少了‘花下是来’!”萧不归悄悄的念出了这首只传给萧家男丁,绝不外传的诗词,他万万没想到,祖先的名字都以这首诗来命名。他也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在这首诗中而不是大哥的。赵持又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个不在诗词序列中的异性牌位,而且上边只写了“先祖赵持”,没有其他任何介绍。萧不归的头脑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必刚才哥哥早已经发现他自己的名字不在家族姓名序列当中。短时间信息量太大,萧不归只能惊讶的看着哥哥,仿佛在等待哥哥的指示。
“集中精神,别想太多,先考虑怎么出去。”萧勉看出了弟弟的心思,“还记得石碑上写的‘本何处来,归何处去!’吗?既然先祖‘花下是来’,我们就应该‘花下是去’!”
既然弟弟也看懂了灵位中的秘密,萧勉就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过去打开了“花门”。众人一脸茫然的跟着这兄弟俩,结果发现“花门”打开以后,后面并不是什么暗道,却是一个柜子!柜子上方是刀架,整齐的放着一排刀,下方整齐的摆着几支弩,看起来像是军营的武器库。
萧不归拿起刀架上的刀,样子只是普通的苗刀,但出鞘后依然银光闪闪,寒气逼人,材质和做工,赶得上皇室卫队的装备。弩更让人惊讶,竟然是失传数百年的元戎弩。在刀弩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白瓷坛子,上边刻着几个字:“先祖尘埃,方死方弃!”
萧不归将刀剑和元戎弩分发给跟随的家丁,铁大人也拿过一支弩,身经百战的他似乎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兵器:“要是早有这些东西,就算一百个乞丐我们也不怕了!”“不过,钱夫人,你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兵器?”
“这是先祖从北方带来的,我听老爷说先祖曾常年在海外经商,经常与海盗作战,兵器就尤为重要,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家藏!”钱夫人很淡定的解释,似乎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秘密。
“但是,这门后边还是什么都没有啊!我们该怎么出去?”铁大人还是没有看到出路。
钱夫人抱起柜子上的白瓷坛子,将他交到萧勉手上:“这是先祖的骨灰,要牢记,方死方弃!”交完骨灰后,钱夫人转身对萧不归说道:“不归,你查看一下,柜子上还有没有什么机关!”
萧不归仔细检查了一下柜体,没有发现什么。但碰到柜体时,发现柜子的内壁声音是空鼓的。他于是让众人后退,拿起刚得到的苗刀劈向柜子,柜子被劈开,果然后边有空洞。众人一起努力,将柜体拆卸下来,一条暗道便显现在众人眼前。萧不归举起火把,带领着大家进入了暗道。
沿着暗道走了约半个小时,前方的道路经过一个下坡上坡和转弯后,开始通向水下。“没路了,前方都是水!”铁大人开始有些担忧。“不要紧,这应该是快到出口了,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发现暗道进入庄园,所以暗道的出口应该会设置在水下。而刚才的下坡和上坡,应该是带着我们来到了潇河的对岸。来山,你带人下水去看看吧!”穆沉园基本可以确定这就要到出口了。
来山探完路回来报告说:“夫人,穆叔,暗道出口在潇河对岸水下约八尺(龙族长度单位,一尺相当于23厘米)处,沿着暗道在水下行进约三丈(一丈等于十尺)远就可以到出口的水下木门。出去不难,只是已经入冬,水有些凉,怕是要冻着老夫人身体了!”
“没关系,我这身体还结实着呢!只是来山你一会儿要照顾好铁大人,他北方人不习水性。”钱夫人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出了铁大人为难的表情。
“好,那我们赶快走吧!母亲,我扶着您。”萧不归搀着钱夫人往前走。来山也过来帮铁大人拿着武器,一起走进水中。萧勉则是紧紧的抱着那个白瓷坛子。
萧不归第一个把头探出水面,此时天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已微微亮。萧不归先带着钱夫人走上岸,接着又把众人都拉到岸上来。出口就修在一个渡口附近,还有一只摆渡船停在木制的码头旁边。旁边的小木屋里,摆渡人早已舍弃小屋逃走,大概是昨天看到了对岸的惨剧受到了惊吓。河对岸的码头上,还停着几只小船,看样子是没来得及逃离的宾客留下的,想必这些小船的主人已经遇难。萧勉去到小木屋里找了些衣物,给钱夫人披上。
钱夫人静静的望着潇河对岸远处的迷马镇,这个南方的小镇正笼罩在南方的晨雾中,昨天的大火过后,萧氏庄园上空仍然不断的升起缕缕青烟。钱夫人历来谨慎持家,但仅仅是一夜之见,诺大的家业就化为乌有,她难免有些许感慨!萧勉以为钱夫人会伤心,但钱夫人却只是淡淡的说:“勉儿,你今天得了一把宝刀,给他取个名字吧!”
“孩儿不知,还请母亲赐名。”萧勉不太明白为何母亲明明很伤感,却只字未提刚发生过的事情。
“看前面这大雾,就把这刀取名‘迷雾’吧!”钱夫人依旧是静静的望着对岸。“今天起,你要开始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了,希望这把刀能够像守护了迷马镇二百多年的大雾一样,一直守护着你!”
众人也都随着钱夫人一起静静的望着对岸,望着还在冒着烟的萧氏庄园,陷入了各自的沉思。只有铁大人还保持着清醒:“钱夫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先前往县城休整,再做打算吧!”
“好,那赶紧启程吧!”钱夫人第一个从沉思中走了出来。
穆沉园收拾了一下摆渡小船,载着众人,飘向了十里外的县城…
第二章 溪口赴任
沅江县城的驿馆内,铁大人正在给萧勉进行赴任之前的培训。
虽然萧勉即将赴任的溪口县和沅江县相邻,但却是三江行省的管辖地,并不在铁总督的辖区。铁总督觉得有必要多加交代,好让萧勉的赴任更加顺利。沅江和溪口两县交界的地方,也是两行省交界的地方,出了沅江县,就进入了三川行省。三川行省多山地,交通非常不便利,其南部五县的商人如果想要去省城渝阳,或者前往荆湖行省,都必须走水路经过溪口县。这使得溪口县成为了附近区域最为繁华的商贸港口,在繁华的同时,也成了鱼龙混杂的形势复杂之地。溪口县的前几任县令,要么不久便调职,要么干脆辞官,更有甚者,上一任县令汤若显上任不足一年就遭暗杀。这次朝廷任命萧勉,也是考虑到萧家是邻县的大户,既熟悉当地民风又有较强的实力背景,算是委以重任。并且在赴任之前,已经先让萧勉在户部挂职半年,对政府运作机制和溪口县的档案资料做了充分的了解。
尽管如此,铁总督还是不放心,觉得多加叮嘱方能确保安全。萧家此番遭此大劫,萧勉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三江省总督车林巴图尔,是镇国公车林端布多的堂弟。车林家族本是漠北偏远部族,依靠击退罗刹国入侵的军功才受封。车林巴图尔早年也曾亲自参加对罗刹国的作战,传说力大无比,曾经手撕罗刹士兵。击退罗刹后,车林端布多的父亲被封为镇国公,而车林巴图尔的父亲被封为辅国公,十几年前车林巴图尔父亲去世后,他便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封辅国公兼领三江行省总督一职。”铁总督在介绍车林家族时候,言语中难免透露出一种对新贵的不屑。“车林巴图尔自幼生长在大漠以北,过得都是茹毛饮血的生活,没有见过长城以南的富饶,受封入关以后,就无所不用其计的敛财。除了爱财倒是也没有其他的恶习,你就职以后勤供奉着点就好了。”
“但是铁大人,我俸禄微薄,家中又遭此大劫,拿什么供奉车林总督呢?”萧勉虽然早就耳闻目染一些官场上的道道,但还是小心的向铁大人求证。他跟铁大人之间的关系没有萧不归那么熟,于是就干脆装出一副全然不知官场风俗的样子。
“溪口县是西南地区最为繁华的商业重镇,商贾云集,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钱。作为溪口县令,你自己想办法!”铁大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要牢记,只有把车林总督供奉好了,你的政治抱负才有施展的空间,不要拘泥于小节!”
“谢铁大人点化,我记下了!”
“除了盐铁税需要统一上缴国库以外,茶税、马税、布税、粮税等,都是由地方各自征收,税太重了商旅不堪,税太轻了无钱施政,前任县令遭遇劫难,或许与重税有关,你到任之后一定要先查清楚!这件事,是你此行首要解决的大事,切记切记!”铁大人想到前任县令的意外,心里很是担心,于是特别的叮嘱萧勉首要处理此事。萧勉在京城的时候也了解过前任县令遇害的事情,经铁大人一提点,心里对这件事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众人从迷马镇逃离以后,便先到沅江县城驿馆暂时安顿下来。铁大人一方面让县令派人前往省城调兵过来清剿暴乱分子,另一方面与萧家人商议接下来如何安顿。最终决定将钱夫人和萧不归先带回省城安顿,而萧勉因为朝廷规定了赴任期限,必须马上前往溪口县就任。
尽管赴京赶考和挂职,萧勉已经独自离开萧家一年多了,但这次分别,钱夫人仍觉得格外难过:”勉儿,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你这一去路途遥远,就让来山、来远两兄弟跟着你吧!他俩自幼在府上长大,来远身体强壮、来山头脑也灵活,跟在你身边我好放心一些。”
“母亲,还是让他们留在你身边照顾吧,我把他们带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了!”从萧氏庄园逃跟着逃出来的家丁没几个,穆英也没有赶到县城来,本来萧家公子赴任带两个家丁已经算是简陋了,但现在这种情景萧勉很担心自己把来山、来远带走以后母亲没人照顾。
“兄长放心,母亲身边还有我照顾呢,请兄长放心赴任,我一定会将母亲照顾好的。”萧不归在旁边说道。
“不归,我自己忠孝难两全,母亲就交给你了!”萧勉一面拍拍萧不归的肩膀,一面努力将眼泪收回去。
萧勉穿过码头,走上停在岸边的小篷船。一手背着行囊,一手握着迷雾。来山、来远两兄弟也紧紧跟上。随着船夫一声“起锚咯!”的嘹亮口号,三人一起漂泊入江湖。
前往溪口要沿着沅江逆流而上,溪口县境内水流复杂,江水多漩涡,夜间不能行船。萧勉一行要在“怀水驿站”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进入溪口县境内。
萧勉在京城的档案中就读到,前朝时候这里曾经是一处官办的驿馆,并且有少量的士兵驻守。鞑靼人入主中原以后,驿馆一度荒废,但因为商旅需要,后来有商户在此开办驿馆,渐渐也得到了官方的默许。铁总督上任以后还加修了码头,使这个河运驿站变得更加繁荣。萧勉一行三人步入驿馆,驿馆一层是用餐的大厅,二层三层是客房。萧勉正在端详整个驿馆,便有小二上来招呼:“三位客官是先用餐还是先住店呢?”
“先用餐吧!你们这里有什么酒菜?”来山问道。
“客官先里边上座,我给您拿菜单。本店的特色是香干炒腊肉、剁椒沅江鱼头、苗疆米酒,要不要先给你们点上?”小二机灵且熟练的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肴。
“好,来六斤米酒。另外再来5个你们最拿手的菜肴就好了,菜单就不用看了。开一间中房一间上房,两间要挨在一起。”来山熟练的安排着饭菜和房间,而此时的萧勉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来远则是默默跟着一言不发。
大厅里大多是来自三川行省和荆湖行省的客商,也有来自苗疆的苗人,还有来自羌原的羌人,他们都是拿自己部族的土特产到内地来换取茶叶和布匹。三人找了一个靠近江边的位置坐下。左右两边的桌子也都有客人,左边的一桌有十来人,看起来就有浓重的江湖气息,体型肥硕,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并且大声讲话,还不时的划拳拍桌子。右边的一桌则是要安静的多了,他们只有五个人,操着南越行省的口音,统一裹着黄色的头巾,讲话也都控制着声音,唯恐惊扰到邻桌的人。中间为首的一人年约四十,一张国字脸,留着长长的胡子,面目很慈祥,讲话时候也总是一双眼睛凝视着对方。
一个卖烟的小伙子,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在挨桌推销自己的烟丝。小伙子长得有一点书生气,斯文当中甚至带着一点羞怯。此时正走到江湖人的桌子旁边,面对江湖人的强大气场,小伙子显然是有些紧张了,一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热茶,热茶刚好洒在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的大腿上。大汉哇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小伙子赶忙赔礼道歉,但是鞠躬的身子还没弯下,就被旁边的另一个大汉一脚踹倒在地上。一群江湖人开始对小伙子拳打脚踢。
隔壁桌子的黄头巾一伙看到这个场景便一起上来劝架,但这帮江湖人似乎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本性如此,连来劝架的人也一起打起来。黄头巾不但人数不占优,打架的能力也要差很远,竟也都被打倒在地。
看不惯这些江湖人的恃强凌弱,萧勉站起来,大喝一声:住手!
大汉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纷纷停下了手。但转头看到萧勉一副书生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又来一个穷酸书生,让大爷来给你上上课!”一个大汉一边说着,一边朝萧勉走来。
大汉伸出手,要掐萧勉的脖子。
不料站在一旁的来远反应迅速,上前一步抓住了大汉的胳膊,猛的一拽便将胳膊卸了下来。疼的大汉放声大叫,被来远顺势一脚踹回原地。
又有两个人冲上来,尽管身形肥硕却也都不是来远的对手,双双被打倒在地。
来远天生的身体条件极好,个子高过萧不归,而身体则是要比萧不归还结实许多,从小就是一个打架的好手。小时候萧不归总喜欢带着他和穆英出去打架,每次都是萧不归和穆英被打的鼻青脸肿,而来远则是毫发无损。后来萧不归去武当山学艺,钱夫人也是让来远做陪读一起去的,来远也算是正经的武当弟子。这次有了来远陪同,钱夫人也能对萧勉的人身安全更加放心一些。文弱的萧勉自己也有了面对江湖豪杰大声呵斥的底气。
这帮江湖人感觉打架没有胜算,也便都停了手,悻悻的回自己房间去了。黄头巾扶起刚被暴打一顿的小伙子,帮他看看身上的伤势。
萧勉也走了过来,黄头巾的首领向萧勉作揖行礼:“感谢这位公子仗义出手!”
萧勉赶忙回礼:“哪里哪里,这位仁兄路见不平仗义援手,在下十分钦佩!”
黄头巾首领答道:“公子客气了!在下南越零陵人张闻业,前往荆湖行省行医传教途径此地,如公子不弃,愿与公子结交。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听到“行医传教”几个字,萧勉心里是有些本能的不喜欢。萧家也以医药生意为主,但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们,巫术不是医术,所有的巫术都只能蛊惑人心,不能治病,这在巫医并行的西南地区,是一种很异于常理的观点。但萧勉还是坚信自己的父亲,他相信所为的宗教和巫术一样,更多的是蛊惑人心,跟医术结合到一起,就更加目的不纯。不过想起刚才这位黄头巾大哥的仗义出手,应该也算是个心地善良正直之人,萧勉便不再多想:“在下荆湖沅江县萧勉,幸会幸会!”
“原来是萧氏庄园的大公子,久仰萧氏庄园大名,今日得见萧大公子,实乃三生有幸!”张闻业正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听闻前几日萧氏庄园刚刚遭遇劫难,萧公子出门在外,还须多加谨慎,不要随便用真名的好!”
萧勉说:“张兄如此见义勇为,想必是正直善良之人,我觉得实在没必要在张兄面前更名换姓。”虽然速来谨慎,但萧勉也确实没有意识到该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次张闻业也算是给萧勉提了一个醒。
卖烟的小伙子虽然已是遍体鳞伤,但仍坚持着要向萧勉和来远行礼谢恩。一番客套之后,张闻业安排手下人带小伙子回房间去救治。张闻业邀请萧勉在他们刚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聊天,刚好萧勉也想多了解一些民俗风情,就和张闻业聊了起来。在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张闻业本来是一名医生,在行医过程中结识了一位西洋传教士,不仅学得了一些西洋医术,而且皈依了西洋人的红十字教!后来因为西洋教义有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他们就在一位教兄的领导下,一起创立了黄十字教。黄十字教劝人行善,并且教会的头领大多都会医术,经常无偿帮助穷人看病,如今在西南五县的穷苦人家中已经变得非常流行,溪口县也已经有不少教友。萧勉听不太懂张闻业讲的那些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神,人类出生就带着罪孽的教义,但他非常敬佩他们这个宗教专门帮助穷苦人民的行为,对张闻业的好感也大幅提升。
“素闻萧氏庄园在西南三省一带威望甚高,这次竟然遭此大劫,萧兄弟可曾打听到是何人所为?”张闻业又想起了萧家近期遭受的劫难。
“当时闹事的人,看起来好像是传说中的中原丐帮,不过我们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就是丐帮。后来铁大人派兵赶到的时候,那些闹事的人都已经散尽,目前也无从查起了!”萧勉简单回顾了一下庄园遭劫的过程。
“萧兄弟可曾听说,怀水驿站不仅是一个商旅必经之地,而且还是西南三省的情报交易中心,此驿站的老板娘陆玲儿那里,只要肯出价,什么信息都能打听到。”张闻业说道。
“闻业兄可曾从这个老板娘那里买过信息?消息可靠吗?”萧勉对这个信息非常感兴趣。
“当初我的一个兄弟在羌原失踪,就是靠老板娘的情报才找到人的,消息绝对可靠。她这里不仅卖情报,而且如果你有有价值的情报,她也会出价购买,不论情报最后是否能卖出去,她都会照价付钱。”
“闻业兄可否帮忙引荐一下这位老板娘?”萧勉听着愈发感兴趣了。
“当然,萧兄弟今晚先好好休息,今天太晚了我们前去拜访不方便。明天一早我们日出之前在此见面,我带你一道去拜访这位老板娘。”
“那就有劳闻业兄了!”萧勉拱手致谢,别过之后两拨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萧勉便带着来远、来山来到大厅。张闻业已经在大厅等候,另外还带着昨天卖烟的小伙子,没有带其他的黄头巾。
萧勉和张闻业寒暄之后,便问起小伙子的伤势。“多亏张大夫他们医术高明,我已经好了很多!”小伙子自己说。的确除了嘴角的淤青之外,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出有伤痕。萧勉也感到十分惊讶,治疗外伤能有如此的速度,这张闻业的医术应该不是一般的高明。
“萧兄弟,老板娘的住处就在驿站后不远的小山上,我们一同过去吧。”张闻业带着一行人从驿馆的后门走出,沿着一条石阶小路往后山上走,石阶隐藏在浓密的树林中间,再加上清晨浓浓的晨雾覆盖,如果是从驿馆的楼上往下看,完全不能发现这条小路。石阶迂回着往上,最终绕到了一个靠近河边的峭壁上方,这里地势比较平坦,视野也非常开阔。可以清晰的看到码头、驿馆以及过往的客船。石阶的正前方有一个高高的石楼,石楼从外面看大概有两层,占据了整个峭壁上方的剩余平地。石楼的右下方有一个黑色的大门,张闻业走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开了门。老妇人第一眼注意到了卖烟的小伙子,看到嘴角的淤青便很紧张:“哎呀,陆晋,你这是怎么了?赶紧让我看看。”
“张奶奶,没事的,已经都快好了!”陆晋怕老人家担心,赶忙解释。
“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张奶奶看着孩子脸上的伤,难以掩饰心里的焦急。“夫人,你快来看看,陆晋受伤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眼睛深邃的让人看不透。除了脚步有些急促,脸上没带任何表情。
陆晋看到白衣夫人出来,便弯身行礼。白衣夫人轻轻拍了一下陆晋的肩膀,“在江湖上行走,一点小伤也是难免的。张妈,你带陆晋回房间去吧!我要招待一下客人”白衣夫人看到了萧勉一行,便收住了急促的步伐。
“陆夫人,别来无恙啊!今天我带了一位朋友过来,昨天陆晋遭人欺负,多亏了这位萧兄弟出手相助!”张闻业简单寒暄后,便引荐了萧勉。
陆夫人没有言谢,反而是仔细的打量着萧勉一行人,那种打量的眼神像是大夫问诊一样。“几位里边请吧!”这语气也像是大夫诊过之后开方的语气。
陆夫人领着众人走过大门,大门的后边竟然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被石楼围在中间,从外边看只能看到一侧石楼,自然不知道里边竟有这么大个院子。院宽约有六丈,进深有八丈多的样子,院子加上周围的石楼应该是完全占据了整个峭壁上方的位置。再加上石楼的颜色跟峭壁很像,所以从河道上看很难分辨出峭壁和石楼来,但从石楼上却可以清楚的看到河道以及码头的情况。
陆夫人请两位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坐下来。“不知两位到我这偏僻的山崖,可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地方?”
“陆夫人,萧兄弟是萧氏庄园的大公子,我这次是带他来向您打听一些事情!”张闻业介绍道。
“在下萧勉,见过陆夫人!”萧勉行礼。
“久仰萧氏庄园大名,萧公子这是要去溪口县赴任吗?”陆夫人淡淡的说。
“正是,陆夫人果然消息灵通。”
“这也不是什么难的消息,萧家公子高中,临近的溪口县令新逝,朝廷委任你接任是最佳选择了。”陆夫人平淡的语气开始转变,“不过,你所最急切打探的消息,恐怕是我不能告诉你的。”
“萧公子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当初是谁袭击了萧氏庄园,难道这事连您也没有消息?”张闻业插话道。
“萧公子最想知道的肯定不只这件事,对吧,萧公子?”陆夫人对着萧勉微微一笑。
“陆夫人不仅消息灵通,看来还精于读心之术。庄园的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问题。不过溪口县前任县令的死因,却是眼前必须马上查明的问题。”
“萧公子,这件事情比较复杂,而且已经有人提前买了这条信息,并且是全部买断。所以直接相关的信息,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有人提前买了这条信息?是什么人?”萧勉非常惊讶。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陆夫人依旧表情平静。
“那我如果出价更高呢?您是否可以说?”萧勉似乎想不出更好的江湖交易方式。
“卖出去的信息就是卖出去了,不会再卖第二次!你出价再高也没有用。不过,你可以买一些周边的信息,比如说还有谁可以帮你解开这个谜题!”
“萧勉初来乍到,还请陆夫人明示!”
“溪口县的师爷姓刘,当年也是一个有抱负的少年,但多次参加科举都名落孙山,最后只能在县衙里做了主簿师爷。溪口县能有今天的繁荣可不光是指着这优越的位置,这位师爷的经营起了很大的作用。萧公子上任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这位师爷。如果萧公子想了解什么案情,也应当多向刘师爷请教,而不是我这个外人!”陆夫人凝视着萧勉,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萧公子,这条信息收你二十两银子,希望你能让自己花得钱物有所值。”
萧勉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吩咐来远拿钱给陆夫人。“谢谢陆夫人,您是否可以多讲一些这位刘师爷的事迹?”
“这些事迹你在溪口的街头巷尾都可以听到的,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多听师爷的建议。不过多给你讲几句也无妨。当年刘师爷刚刚上任的时候,溪口县的治安非常差,经常有过往的客商遭到抢劫。很长一段时间里,抢劫成了一种职业,平日里善良的居民到了晚上可能就变成了聚众打劫的强盗,后来这种打劫甚至演变成了光天化日之下向过往客商直接索取保护费,官府许多年都没有办法解决。后来是这位刘师爷独自前往驻扎在羌原边界的军营,以每年支付一定的劳军费用为代价,换得军队随时入城剿匪。在军队进城剿匪过几次之后,溪口的打劫之风渐渐平息。而这位刘师爷也成了过往客商的恩人,同时也成了当地一些曾经以打劫为生的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前前任县令,也因为得益于刘师爷的帮助,高升到江南行省做了一个知府,但这位知府大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刘师爷。前任县令似乎和刘师爷合作的并不好,双方有很多政见上的分歧,比如是否要继续支付劳军费。”陆夫人说道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不过萧公子不要多虑,害死上任县令的一定不是刘师爷。”
“也就是说,这个刘师爷是绝对可靠的人?”萧勉问道。
“你们政见未必能契合,但这个刘师爷绝对是个有政治抱负的人,不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您刚才说溪口县还驻扎有军队,这个我确实从未听说过。”萧勉问道。
“萧公子来溪口赴任,功课却没有做全面啊!接下来的信息要收三十两银子,萧公子这次要先付钱了。”这位陆夫人看着超凡脱俗的样子,想不到竟然如此爱钱。不过既然信息都是有用的,萧勉还是吩咐来远拿钱。
“溪口县是没有军队驻扎的,但溪口紧靠着羌原,是有一支鞑靼军队驻扎在溪口县和羌原交界处的。几千年来,羌人和龙族人之间一直都和平相处,龙族人在边界也从未驻军。后来鞑靼人越过了长城,一支龙族军队一路撤退,经沅江到达溪口最终退入羌原边界,在羌原边界的一个山谷里驻扎了下来。鞑靼军队也尾随而来,但龙族这支军队在羌人的帮助下,在山谷间修筑了坚固的城堡,鞑靼人持续进攻了近百年都没有攻下。龙族军队也无力还击,双方就都在山谷中,以龙族军队修建的高大城墙为界,又持续对峙了一百多年。据说龙族军队所驻扎的山谷上游,有一个片开阔的土地,那里水草丰茂,气候宜人,龙族军队在那里开垦农田修建城市,并且和羌人贸易,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鞑靼军队虽然在山谷下方,但他们不善耕种,并且没有开阔的土地,经费上完全依赖朝廷供给却又常常觉得吃力。溪口县每年给付的劳军费,让他们的经费大大宽松。至少是,让他们的军官们大大宽松。”
“这每年的劳军费,要花掉溪口县多少的税收啊?”萧勉已经开始担心,将来养一支军队需要交多少钱的保护费了。
“溪口商业繁荣,税收自然也丰厚。不过据我所知,当地每年的税收八CD要拿来劳军!这八成的税收,差不多相当于平定匪患之后增加的税收收入部分。”
“八成是有多少?”
“溪口县去年的税收应该有三十万两吧!”
“那这个山谷里驻扎了多少鞑靼人的军队呢?”
“萧公子的问题太多了,三十两银子已经不够用了,这个话题我们就到此为止吧。”陆夫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龙族人管这个山谷叫不败谷,我当初在溪口行医的时候也去过那里,从溪口前往,交通非常不方便,没有向导很容易在丛林里迷路。我们龙族人很少会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鞑靼军队在这里也是沿着山谷分散的呈长蛇阵驻扎着,相互之间的沟通都不顺畅”张闻业插嘴道。
“张先生可是去过那个地方?”萧勉好奇的问道。
“山谷里本来有几个苗寨,鞑靼军队入驻以后大部分寨子都被征用做军营了,但有几个寨子的人被鞑靼军队留下来帮他们运输物资,我去这些寨子给病人看过病。”张闻业一边说一边沉思着:“这里的鞑靼军队也都是沿着山谷一字排开,估计很难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如果陆夫人也不知道,这就没人知道了!”
“我虽然不知道,但张先生是实地考察过的人,想必是知道的吧?”陆夫人神秘的笑了笑。
“我只是去苗寨看病,哪里会知道这些!”张闻业赶忙解释,并岔开话题:“萧公子,你不想打听一下萧氏庄园发生的事情吗?”
“是啊,陆夫人,对前些日子在萧氏庄园发生的事情,您可有耳闻?”萧勉想到自己确实还有一些重要的信息可以打听的。
“知道一些,萧公子是想了解是谁打劫了萧氏庄园,还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吗?”
“愿闻其详!”
“张先生请回避一下吧,有些信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以免遭到像萧氏庄园一样的境遇!”陆夫人支开张闻业,而且找了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来山和来远也自觉的站到远处,一来回避,二来防止有其他人偷听。
张闻业起身离开后,陆夫人接着对萧勉说:“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外省来的丐帮。他们千里迢迢而来,绝对不是讨口饭吃这么简单。”
“陆夫人可以确定他们就是丐帮吗?我其实都还不太敢相信丐帮会跑这么远”萧勉说。
陆夫人没有理会萧勉,接着说道“江湖上有传言,龙族的皇宫中有一神器唤作昆仑玉,昆仑玉是几千年来龙族人绵延兴盛的基石,拥有它的人就可以团结整个龙族,掌握安定天下的力量。但是就在鞑靼人越过长城前二十年,昆仑玉神秘消失了,随后中土大地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内乱,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陆夫人停顿片刻,轻轻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说道:“丐帮中有人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昆仑玉的下落,大概这次是得到消息,昆仑玉藏在你们萧氏庄园当中。”
“萧氏庄园有这样的神器,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区区一块石头,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神力!”
“萧公子不需要知道。如果你知道家中藏着这样的神器,是该踌躇满志?还是会忧心忡忡?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可以安心入睡了吧?所以很多秘密,在你没有能力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对你更好。据说丐帮将萧氏庄园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一把火烧掉庄园之后人尽散去。”陆夫人沉思片刻,接着说道:“至于这块昆仑玉有多大的神力,我们谁都不知道。只是昆仑玉安静的待在龙族皇宫中的这几千年,即使经历战乱,长城也不曾被攻破。”
“陆夫人可知道这次袭击事件的幕后主使是谁?”
“能召集这么多人,跋涉千里来做这样一件事情的人,只有丐帮的八大派系的主事长老。这八位长老当中,南湖派长老陈显贵最喜好搜寻奇珍异宝、北莽派长老李荣敏最有野心、凤飞派长老何向东最不择手段。在丐帮当中,这三派实力也最强大,如果是丐帮兴风作浪,定不出这三派。近些时日听闻,北莽派长老和凤飞派长老最近都在荆湖活动,萧公子可以先关注他们的动向。”
“有没有可能是丐帮几个帮派联合呢?”萧勉疑惑的问道。
“绝无可能。自从二百年前黄帮主过世以后,丐帮各个派系之间都恨不得一口吃掉对方,门派内的争斗比门派之间还要惨烈。现在的丐帮,完全是一群乞讨行骗的乌合之众。以目前各个派系首领的能力和威望,没人能促成这种联合。”陆夫人非常肯定的说,脸上也难免露出一丝遗憾。
“既是乌合之众就暂且不考虑丐帮。关于昆仑玉,陆夫人能否告知更多的信息?”
“萧公子是开始忧心忡忡了?还是踌躇满志了?”
“没有踌躇满志,但也不至于忧心忡忡!只是发生了丐帮袭击的事件后,我自己也对我们萧家的历史有一些好奇!”
“萧公子不必多虑,或许丐帮只是冲着你荆湖首富的名号去的也未可知呢。”陆夫人显然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似乎是要试探一下萧勉对昆仑玉的在意程度。
“在江南行省,比我萧家富裕的人家比比皆是,丐帮也不至于奔袭千里专门到我家来讨些钱粮!”萧勉一本正经的回答。
“昆仑玉和你萧家的历史并无直接关系,这块玉据说形成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后来坠落到龙谷,一支古老的羌人部落后来发现了它,便在这块玉的指引下沿着龙谷来到中土大地,并在此繁衍生息,最终形成了后来的龙族。”
“龙族和羌人本是同源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昆仑玉在其中究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后来又怎么会无辜消失呢?”
“昆仑玉几千年来都被供奉在皇宫中,历经十九次皇室禅位,八次迁都,无数次战乱,都不曾丢失,可见历代皇室对昆仑玉的重视。有传言说昆仑玉是被鞑靼人偷走并销毁了,但最近两百年,鞑靼人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寻找昆仑玉的下落。也有传闻那支被围困在不败谷的龙族军队,就是当年前朝皇帝派出寻找昆仑玉的部队,他们已经找到了昆仑玉,只是当他们找到昆仑玉的时候,已经国土沦丧王室凋敝,于是他们带着昆仑玉一路撤退到了羌原。也是有了昆仑玉的保护,他们才得以在鞑靼人长达数百年的围攻当中立于不败。”
“如果后一个传说属实,那么是否意味着前任县令的死和这昆仑玉也存在着关联?”萧勉突然想到了一些联系。
“萧公子,关于你家这次灾难的事情,看在你救过我侄儿的份儿上,我就不收你银子了。不过你刚才的那个问题,依然是我不能回答的。你还是去找刘师爷吧!”
陆夫人的回答让萧勉很是无奈,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么不近人情,连自己的亲侄儿不也一样派到驿馆里来卖烟了,想到这里,萧勉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陆晋是您的侄儿,看起来您对他也是非常关心,为什么会让他在驿馆里卖烟呢?”
“我这里是江湖漩涡的中心,作为我的亲戚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前些日子陆晋的父母在溪口县被人杀害,陆晋逃到我这里来,为了他的安全,我只好让他假装和我不认识。但现在已被张闻业发现,这个秘密也就不能再隐藏下去了。”陆夫人答道。
“闻业兄是怎么发现的?他应当是可靠之人吧!”
“萧公子,秘密只有在没有第三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而现在已经有第四人、第五人知道了,很快就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将永远都不再是秘密。”虽然初涉世事的萧勉并没有太懂这一席话,但仍然对陆夫人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不好啦,码头起火啦!”两人在院子里听到了张妈在厢房的楼上大声喊,“夫人你快来看,码头上有船烧着了!”
张闻业也从房间跑出来,跟随着陆夫人一起来到厢房楼上。这里视野非常开阔,可以看到码头上有船燃起了大火。
“这刚刚经历了早上的晨雾,船上都潮湿的很,怎么会起这么大火?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张闻业看着这大火愤怒的说。
“我们都下去看看吧,赶紧想办法救火。晋儿,你也随我一起来!”虽然出了乱子,但陆夫人表情依然很淡定。
众人来到码头,被烧的是萧勉他们的船。所幸船老大及时跳水才没有受伤,不过船已经大部分被烧毁,恐怕要花些时日才能修好。伙计说有一群彪形大汉到这里来,往船里倒进了油一类的东西并将船点燃,听描述像是昨天闹事的那群彪形大汉在报复。萧勉庆幸昨天没有把东西留在船上,但不放心还是赶紧让来山回房间查看一下东西有没有丢,来远则去帮着去清理被烧毁的船,剩下萧勉自己一个人站在被熏黑的码头上,对着湍急的河水沉思。
陆夫人走了过来:“萧公子,你的船是在我的驿馆被烧的,我会负责修船,并安排船只送你们去溪口。”
“有劳陆夫人了!”
“萧公子客气了,本来就该怪我没有保护好客人的财产。更何况此事是因为你救我侄儿引起。”
陆夫人略带歉意的对萧勉说,“我这里就是一个江湖漩涡的中心,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年四季很少有安宁的时候!”
“既然陆夫人不想深处这漩涡之中,为何不离开这家驿馆,去一个别的地方?”萧勉很真诚的问。
“这个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我的位置就在这里!”陆夫人的语气中并没有一丝的无奈,倒是多了些勇往直前的感觉。但感叹完人生后,陆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只是,这个地方对陆晋来说太不安全。这次只是暴打一顿,下次没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陆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哀叹起来,刚才那种一往无前的精气神完全没有了。“萧公子此去赴任随从不多,是否愿意带着陆晋一同上路?”
“这个?”萧勉有些为难,毕竟长这么大自己做主的事情还不多,现在突然要问他是否多带一个陌生人上路,他一方面担心这个人是否有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也担心能否照顾好一个比自己还年轻还文弱的书生。
“萧公子不必担心,陆晋虽然性格内向,但也饱读史书,头脑也灵活,更重要的是,他是溪口县人,还是刘师爷的关门弟子。”陆夫人看出了萧勉的犹豫。
“原来如此,如果你放心我带着陆晋,并且他也乐意随我一起,我就可以带着他一同前往。”听到陆晋是溪口当地人并且是刘师爷的徒弟,萧勉觉得带上他倒是一件好事。
陆夫人把陆晋唤到身边:“晋儿,这位萧公子即将去溪口县就任县令,你可愿意同他一起去?”
“可是,当初老师叮嘱我,在查清案子之前先不要回去。”陆晋想起当初刘师爷叮嘱他的话。
“刘师爷是担心你的安全,不过在我这里你的安全也没有好多少甚至更糟,姑母不希望再发生昨天这样的事情。我们在别的地方又没有亲人了,只有回到溪口,那里你比较熟悉,而且有刘师爷可以依靠。另外,你还可以帮助你的恩公,帮他一起管理好溪口县,也让他帮你找出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好,我随萧公子一同回去!”陆晋思索片刻,答应了姑母的请求。
“萧公子,晋儿就拜托你了!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文弱,而且还是一个有担当有有抱负的年轻人。”
“陆夫人请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陆晋!”萧勉向陆夫人保证。
“多谢萧公子了。为感激萧公子照顾晋儿的恩情,我多告诉你一条有用的信息吧!”“众人皆知,打听西南三省过去发生的事情,可以来怀水找我陆玲儿,但如果要打听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萧公子可以去武陵山找一位虚越道长!”
“这位虚越道长,有什么神通吗?”
“萧公子不必多问了,到了溪口,你可以让晋儿带你去武陵山,一打听便可找到虚越道长。”
太阳从远处的山峦上升起,照耀在沅江上,早晨的雾气渐渐被阳光驱散。
张闻业一行要前往沅江县城传教,便和萧勉他们告别顺流而去。萧勉一行人再次上船,前往溪口的方向,路上又多了一个年轻人。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禀萧公子,今年十七岁!”陆晋恭敬的答道。
“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今年也只有二十四岁。你和我弟弟年纪差不多,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好了!”
“令弟可是萧不归?”
“你也知道他?”
“我听老师—刘师爷说过,说他们在省城见过,觉得萧家二公子有才华又洒脱,是年轻人的楷模,让我做事要以萧不归公子为榜样。”
“没想到刘师爷跟我弟弟还曾相识!”萧勉略微有些惊讶。
“不只是见过,刘师爷还给萧不归公子讲过两个多月的课。”
“那你和不归也算是师兄弟了,以后跟我就更不必见外。别再叫我公子,就像不归一样,叫我兄长就好了。”
“好的,兄长!”陆晋虽然有些腼腆,但提到熟悉的人,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早上陆夫人说要我帮你一起找出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能否告诉我你父母是怎么遇害的?”尽管萧勉有些担心提及此事会给陆晋带来压力,但还是很好奇想早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我从衙门回到我家开的酒馆,他们就已经死了。父母平日里都与人为善,经常在店外舍粥救济穷人,偶有地痞赖酒钱他们也不追究。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对他们下毒手!”陆晋的言语中,虽然已经没有了刚刚失去亲人时的那种悲痛,但仍然带着许多对这个世界不公平的抱怨和控诉。他还生活在那个好人就会有好报的世界里,抗拒着现实将他从这个世界里拽出来。
“你还能记起你父母是怎么遇害的吗?”相比陆晋,萧勉作为一个局外人,更能抛开情感关注事情本身。
“他们都是被绳子勒死的。死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我父母因为不想客人喝酒喝的太晚而闹事,一般那个时候已经不营业了。刘师父看过现场后说不是当地的江湖人士所为,溪口地处边远也算是民风彪悍,经常发生些江湖仇杀的案件,但全部都是用刀,从来不会用勒死或毒药这些手段。而我父母不但是被勒死的,并且勒死他们的人力气还不大,父母挣扎了很久才死。”陆晋仿佛看到了父母遇害的场景,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但悲愤交加的心情仍然难以掩饰。“接着后来人们发现汤县令也被同样的手法杀害,从手法上看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为什么你们觉得是同一伙人,而不是同一个人?”
“我父母是死在同一个地方,身上都没有绑缚的痕迹,而且他们都挣扎了很久,想必要么是两个人同时行凶,要么是一人行凶杀害我母亲,另一个人帮忙先控制住我父亲。而且行凶的人力气不大,从旁协助的人力气可能更小,所以旁边协助的人至少有两个才能控制住我常年干体力活的父亲。”
“这都是刘师爷推理出来的吗?”萧勉不觉对刘师爷的推理能力感到一丝敬佩。
“是的,不过老师刚刚在我家勘察完现场,就有人来报汤县令遇害!老师就匆忙赶回县衙了。老师勘察完汤县令的现场后就马上来找我,不由分说的派人把我送往姑姑家。而且临行时候叮嘱我,案子查清了他会派人来接我回去,否则一定不要回来。还说如果万一他也遭遇什么不测,就让我躲到羌原去。”
“刘师爷没说为什么让你走?”
“没有讲,估计他在勘察汤县令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吧,怕我留下来不安全!我父母下葬我都没有在身边。”
“你父母和汤县令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唯一的关联,恐怕就是我和刘师爷了。以前刘师爷经常到我家酒馆里来喝酒,渐渐跟我父母都熟悉了起来。刘师爷看不惯我父母教育我的方式,就想收下我做学徒,我父母也觉得有一个文化人来教我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件天大的喜事,便痛快的答应了。从此以后刘师爷便只以酒钱做学费,在县衙里教我读书识字,同时帮他处理一些杂务。我父母和县衙之间仅有的联系就是我和刘师爷了。”
“汤县令有没有去过你们家酒馆吗?”
“汤县令没有来过,虽然汤县令和刘师爷有一些分歧,但他严格遵守朝廷命官不得饮酒的规定,从来不出入酒馆。”
“汤县令是知道刘师爷经常去你家酒馆的吧?”
“当然知道,刘师爷没有家人,回家也没有事做,所以几乎每晚忙完县衙的事情以后都会来我家喝上几杯,这在溪口也不是什么秘密!”
“事发当晚,刘师爷没有去你家喝酒?”
“那天我和刘师爷一早去找人疏通西山水渠,那是刘师爷主持修建的灌溉工程,因为水渠淤塞严重所以一直弄到快子时才回来。因为涉及到银两支出,刘师爷和我就先去县衙找书记官记录,然后我们才各自回家,等我到家时候就看到了父母遇害的一幕了!”
“按照你所描述的,你父母和汤县令唯一的联系,应该就是当晚汤县令有紧急的事情找刘师爷,他以为刘师爷会在你家酒馆喝酒,于是就去了你家,但恰好那晚刘师爷没有去你家,就只见到了你父母。而汤县令要找刘师爷商量的这件紧急的事情,正是歹徒最不想让外界知道的秘密!所以汤县令和他见过的人都遭遇了毒手!”
“兄长分析的正是,我想了近一年竟然也都没有想明白!”陆晋恍然大悟,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能破案的自责。
“你没有想明白也正常,毕竟受害人是你的至亲父母,情感会扰乱你的判断。我想,除了我,刘师爷也应该猜到这个过程。而且刘师爷发现的更多,他也许已经知道了汤县令着急要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兄长何以见得?”陆晋的思路还是没有跟上萧勉。
“你还记得临走时刘师爷是怎么叮嘱你的吧?有没有哪句话是不合常理的?”
陆晋思索片刻,慢慢的说出“如果他有不测,让我逃往羌原?”
“对,刘师爷悉心教导你,定是希望你能够用平生所学,替他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政治抱负。然而他却让你远走羌原那样的蛮荒之地。为什么?”
“难道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之后,我会遭人追杀?”
“你尚未入世,有什么值得别人走遍整个中土追杀你的?但是歹徒肯定不希望刘师爷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刘师爷只好一直假装不知道。”
“那这就好办了,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刘师爷了解详情,相信有了兄长的协助,我们一定可以尽快查清此案。”
“没那么简单,这个秘密事关生死,刘师爷怎会轻易告诉我这样一个新来的人,更不会将这个会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讲给你。我们还是不能着急啊。”萧勉拍了拍陆晋的肩膀,像一个兄长更像一个父辈。
“公子,我们就要到溪口了!”船舱外来山对着里边喊了一声。萧勉和陆晋走出船舱,夕阳照耀下的溪口县城映入眼帘。
云溪河从北方的省城渝阳奔流而来,在此与自东向西流淌的沅江交汇。沿沅江逆流而上,可以到达西南五县;沿着沅江顺流而下,则可到达沅江县和荆湖省的省城湘陵;沿着云溪河逆流而上,可以到达省城渝阳。溪口县城就修建在两河交汇的西北角上,沅江和云溪河正好成为了溪口县城的天然护城河,而溪口县城也成了扼住西南五县和外界的咽喉要塞。
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云溪河的东岸虽然不在城墙之内,也已经成了繁华的商业码头。溪口县城的城门正对着云溪河,城墙上同时打开了三个大小相同的城门洞,船只可以直接穿过城门洞,进入城墙内部的主码头停泊。据说当初是为了保护客船,城墙的设计者特意将河水引入到城墙内,又在码头后身修建了另一座内城城墙,整个港口区域就仿佛是县城的瓮城。平日里这里是一个繁华的商业港口,而一旦有战争,这里就变成了一个严密防守的军港。
萧勉他们的船穿过五丈多高的城门洞,一排码头就呈现在眼前,如果单是看繁忙程度,这里的码头丝毫不输荆湖省的省城湘陵。“瓮城”内三面都修建了码头,与坐西朝东的内城城门平行的一面主要停泊货船,方便卸货后直接通过内城城门;货船区域南侧除了码头还有一些临时存放货物的仓库,这里停放一些停泊时间较长的船舶;北侧主要是客船区域,商旅大多是在此下船后沿着城墙边走一段才到城门,这样也便于官家多一道关卡盘查和征税。瓮城的四角都建有向内的角楼,应该是用来夜间为港口提供照明用的。码头沿线也都架设了灯笼,为船舶夜间行动提供照明……“这些都是刘师爷设计建造的!”陆晋给萧勉介绍着这些巧思且实用的设计,言语中充满了对老师的敬佩和作为学生的自豪。
萧勉一行人穿过内城城门,便正式进入溪口县县城。在通往县衙的路上,不断的有旅店、酒馆、赌坊甚至妓院的人拉住他们招揽生意,但萧勉一行人都没有心思消遣这座内河港口城市的繁荣,都想着赶在日落之前见到久闻其名的刘师爷。
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口的衙役都认识陆晋,未加盘问便放行了。刚过了仪门,陆晋就开始忍不住的大声喊:“老师,我回来了!”一边往里走,陆晋一边即兴奋又紧张的跟萧勉讲:“我还不知道见到老师该怎么解释,我这次回来可是违反了他的命令了!”
“不必担心,我会给刘师爷解释的。”萧勉应和着陆晋,看得出来即使会挨老师骂,陆晋也想回来。毕竟有太多谜题未解开,而且陆晋也确实想念这个他所敬仰的老师了。
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主簿的房间,陆晋还在喊老师,但一直没有人应声。陆晋还自己嘀咕着:“老师不会不在吧?”结果推开门之后,眼前的场景让众人惊呆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吏躺倒在公案前,脖子上缠绕着的绳子还未解开。陆晋大喊一声:“老师!”便急忙冲了过去,一行人也跟着上前,发现刘师爷早已经断了气。陆晋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萧勉和来山来远也呆呆的站立在那里,这群年轻人一路上所激起的憧憬和依赖在一瞬间倒塌。
编后语:关于《《迷雾绕江城》——白中》关于知识就介绍到这里,希望本站内容能让您有所收获,如有疑问可跟帖留言,值班小编第一时间回复。 下一篇内容是有关《《》: 爵印重现,战神重生》,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点击进去看看。
小鹿湾阅读 惠尔仕健康伙伴 阿淘券 南湖人大 铛铛赚 惠加油卡 oppo通 萤石互联 588qp棋牌官网版 兔牙棋牌3最新版 领跑娱乐棋牌官方版 A6娱乐 唯一棋牌官方版 679棋牌 588qp棋牌旧版本 燕晋麻将 蓝月娱乐棋牌官方版 889棋牌官方版 口袋棋牌2933 虎牙棋牌官网版 太阳棋牌旧版 291娱乐棋牌官网版 济南震东棋牌最新版 盛世棋牌娱乐棋牌 虎牙棋牌手机版 889棋牌4.0版本 88棋牌最新官网版 88棋牌2021最新版 291娱乐棋牌最新版 济南震东棋牌 济南震东棋牌正版官方版 济南震东棋牌旧版本 291娱乐棋牌官方版 口袋棋牌8399 口袋棋牌2020官网版 迷鹿棋牌老版本 东晓小学教师端 大悦盆底 CN酵素网 雀雀计步器 好工网劳务版 AR指南针 布朗新风系统 乐百家工具 moru相机 走考网校 天天省钱喵 体育指导员 易工店铺 影文艺 语音文字转换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