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谣》免费试读_西风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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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朝觐

大秦神龙元年腊月初三，北风呼啸玉皇山以北树木折断，积雪压过了山头，瑞雪兆丰年.

大秦定国八百九十年，历经三十二代帝王，励精图治，政治清明.民安物盛，国力空前绝世。

民间诗曰：“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

京都洛阳，皇城一偶，长沙郡王府邸，朱漆红木，上嵌明晃晃的铜钉、铜环，大门口一对三丈高的白玉狮子威风凛凛，门前武士披甲持剑，眼神锐利寒光闪烁。

长沙郡王，大秦皇帝第九子，名刘秀。

刘秀儿时聪慧，才思敏锐，博学广义，文采飞扬曾经得到过当朝状元郎杨文琳‘此子博学古今，世所罕见’的赞美。王府厢房暖室花香鸟语，姹紫嫣红，牡丹花开的繁茂，枝蔓上一只黄鹂叽叽喳喳欢儿尽兴。

“你是高兴，每日人伺候不愁吃喝，寒冬腊月牡丹相伴。”一个二十上下，眉清目秀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脸上浮现一缕愁容。

“不长眼睛的，没瞧见那鸟儿打扰了王爷读书？”暖房的帘子掀开，身着华丽的裘袄皮肤白皙，容貌如画的女子端进了一杯香茗。女子叫柳儿，王室侍女年芳二八。

景泰十二年南方大旱颗粒无收难民蜂拥涌入京师，一个女孩饿昏在王府门前，幼年刘秀看着可怜收留了她取名柳儿。

这些年来府内上下都是柳儿打点，刘秀为人宽厚待人和蔼对她更是宠爱惯得跟公主似的，从那身不惨杂色的白狐狸皮裘衣便看的出来。

白狐是玉皇山特产，数量稀少，体型娇小灵活不易捕捉。制作成裘衣少说要一二百只狐狸是千金难求，王公世家小姐们也不见得有上那么一件。

“无妨！”

刘秀心不在焉，端起茶杯轻轻拂去飘在上面的茶叶沫子，却没有喝放了回去。

“王爷有心事？这几日都没休息好还是躺下歇歇。”柳儿将软榻上毛皮毯子整理好，命人端上了糕点吃食。

“今儿是初三，再有十二天就是‘朝觐’的日子，进献父皇的朝礼还没个着落，本王哪里睡得下。”刘秀摆摆手，身旁几个服侍的丫鬟悄悄退下。

“王爷多虑了，朝礼奴婢已经着人备下。”柳儿劝道，轻柔的替刘秀脱去了靴子。

“别的倒是不打紧，父皇却一向不喜我，朝觐是大事体现了皇子们的孝心大意不得。你准备的玉石瓷器，绫罗绸缎怎入的了父皇的眼。”刘秀叹了口气。

刘秀是秦皇幼子，文采洋溢，然生母丽妃宫女出身下贱，品格低微容貌又不出众，只因秦皇一次醉酒诞下了皇子，母凭贵授予了封号，娘家在朝堂上无人说不上话，早几年丽妃因病早世，自然更好不得秦皇欢心。

刘秀兄长们都是亲王爵位，朝廷委以重任，唯有刘秀是个闲散郡王，好在天潢贵胄不愁吃喝荣华富贵终生。

柳儿寻思会道：“听说‘西市’今儿个有海上的商队，从文冰、云罗、高昌海域诸国带回了不少稀奇物件，王爷不妨去瞧瞧，兴许有中意的。”

大秦建国至今九百多年间兵锋狼烟未断，荡平草原，大漠，南岭，四海臣服。

诸国与大秦互通有无贸易频繁，朝廷在京都设立东西二市。‘西市’汇聚海航交易，‘东市’运行陆路商旅，天下财富莫不出其左右。

“不妥，海外蛮夷无非是一些稀奇玩意儿，上不得台面。昨个朝堂言官史如令弹劾五哥玩物丧志，不思进取父皇大怒，训斥了他足足一个时辰。五哥深得器重尚且如此何况是我？”

刘秀口中的五哥是秦皇第五子，名唤刘京，禁军大阁领，统辖京畿兵马。

禁军府不仅是皇家护军，身兼维护直隶中州治安，责任重大。

大秦领土是九州十八道，刘京身为皇子统领禁军手握一州的兵权，可见秦皇对他信任程度。

大秦建国至今，文功武治，‘武定国，文治国！’眼下狼烟不起，文风日渐兴盛，现在朝廷多半数大员皆是科举出身，讲究礼仪、礼法有一套自己学术，视外国文化教义为蛮夷，而海域诸国，南岭、草原，北漠称臣大秦，一些礼仪文化也向大秦靠拢，故此文人儒士称自己文化为正统儒学！

刘秀出身皇室不需考取功名，但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是知道朝觐时奉献了那些稀奇玩意儿，博君一笑的后果。

“往年朝觐也不见您用心，今儿是怎了？”柳儿心里嘀咕，寻思着自家王爷为何转性了。

“不行，你备下的破瓷烂瓦让人笑话，去将我珍藏的天雄石取出。”忽然刘秀掀开了毯子坐了起来。

天雄石是天下奇石之一，因石身像鲜血流淌交汇融合而成，又名雄鸡血石世所罕见，王公贵族多用于雕刻饰物，砚台求驱邪平安之意。手头这块也是刘秀早年意外得到，珍藏的多年自己都舍不得用。

“啊！”

柳儿小嘴张的圆圆的，觉得耳朵坏掉了，平日宝贝不得了东西怎么就要拿出送人了。

“你这丫头。”刘秀没有好气的看了她眼道：“今年雪大说是瑞雪兆丰年也是过头了，玉皇山以北树木折断，积雪压过了山头，北方要不知冻死多少人。父皇前日下旨，今年皇子朝觐的贡品一律捐献北方灾民，不趁机好好表现父皇迟早会忘了我。”

刘秀语气无奈中带着苍凉，自古天家无情母家朝堂无人说话撑腰，自打出生他统共也为见过父亲几面，每年皇子朝觐唯有放下东西悄然默默离开，那种滋味当真不好受。

柳儿懂得刘秀的心思，静静地为刘秀穿上了靴子，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动作润的跟水一样，轻轻一碰就能化开，她管理王府多年，知道旁人眼里荣耀富贵，暗中蕴含不为所知心酸苦楚。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天家富贵，不愁吃穿何苦污了您一身清骨。”柳儿心思细腻，瞧出了自家主子胸怀大志。

刘秀自幼饱读诗书，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秦皇赏识，为天地立新，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开太平。

可惜当今皇帝正值壮年，雄心勃勃更加看重皇子的武艺。

“自古为人子者，孝字当先，为人臣者，忠字当先。为子为臣，不为父君效力，大不义。饱读诗书，苦学经史子集，不为百姓鸣不平，有失人道本心。”说这话刘秀字正腔圆，一扫颓废气息。

柳儿看见自己主子如朝堂上，为国为民慷慨激昂的臣子一时愣神。

“这些话说说而已。”刘秀察觉到小丫头的神态，喝了口茶水掩饰过了脸上红晕，安定下来。

“瞧爷说的，您是陛下亲子，日后必然是陈阁老一样天下闻名的大人物。”柳儿乖巧的添上了句。

刘秀自觉脸上红热，内阁首府陈鸿飞，大秦宰相，女儿贵为中宫皇后，儿子为朝廷重臣，调理阴阳，为百官首脑。

陈鸿飞是大秦赫赫有名的人物，权柄赫赫，驾驭百官之言于朝堂。

武能上马安天下，文提笔定乾坤，景泰十二年带兵平定了的北漠狼主叛乱，又是神龙三年的榜眼，朝廷文武官多半是他门下，势力堪比恭亲王侯！父子把持朝政，女儿入主宫闱，权倾天下，洛阳城有民语，“京兆陈家，离天三尺！”

天自古比喻天子，这话的意思是说京城的陈家，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还要高三尺！

“王爷学问名满洛阳，当朝状元郎都赞赏过您这事谁不知道，旁人羡慕着呢？”柳儿看出了不妥，嘴里抹蜜似俏话儿那个甜。

“学问？”刘秀苦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杨文琳也不过是礼部尚书，这种看似重要其实闲散职位，眼下瞧着文官当道，说到底朝廷还是重武，我在诸皇子中身份最低无外戚扶持，无权无势，身边没有那拳打十方的武道强者追随，遂而学文，不值一提！”

砰！砰！砰！

一个小厮慌张跑了进来：“王爷不好了，五爷带着‘摸金子’闯进来了。”

‘摸金子’是老辈大秦称呼杀人越货匪寇。禁军是皇帝亲卫，内设靖皇司，有时自然做的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民间老百姓提及禁军靖皇司都是面若寒蝉，也不知是何时是那一个人叫呼了起来，摸金子从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变成了禁军。

“成何体统，五哥来了设宴迎接就是，慌张什么？口不择言小心本王割你的舌头”

刘秀呵斥，他不是苛责凉薄之人，只是这小厮的话有些不是时候，若是旁日里私下说说无妨，但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心中不悦，却纳闷刘京来做什么而且还带了禁军，但既然来了只好出去迎接！

第二章意外来客

前堂客厅隔着段距离，刘京起身示意：“九弟进来安好。”

刘京出身行伍，身材强壮魁梧，气宇轩昂、声音豪迈，不拘小节很是有男子气概！

刘京生母上官颜，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传闻精通房中术深得秦皇欢心，封号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品级。

外祖父上官无敌两朝元老，天下兵马大元帅，太子太保，为大秦立下了诸多不世战绩。功高震主先皇再世时甚至欲加封异姓王，后因百官阻挠作。罢膝下无子只有上官颜一女，秦皇将禁军交予刘京一是安抚老臣心，二是平衡朝堂局不至于陈家独大。

“五哥，今日怎得空来我府上做客？”刘秀与这位将门虎子，身份显赫的五皇子平日素无往来，偶尔碰面见也只是轻风拂柳过，对方突然到访，还起身相迎言语客气，知道是来者不善！

“九弟是读书人，我是武将。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快人快语，也不含糊了，看上你的雄鸡血石了，开个价！”刘京倒爽快，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啪！啪！啪！三声手响，几个禁军侍卫抬着几口赭色的正方的红木箱子走进来，轰的砸落在了底上，箱子口上着锁！

“打开！”

咔嚓，刘京身边的侍卫挥刀劈开了铜锁，箱子盖打开一排排明晃晃的金子将大厅照通亮，王府的下人一时都喘不过气！

刘秀心头一颤，自己的这五哥真是好手段，软硬兼施，钱财亮出却用刀子劈开箱子上的锁，显示武力使他无路可退。

长沙郡王府每年耗钱一二百万白银，相当京都富户几年的收入，已是无尽奢华。

这几口箱子装满黄金少说有百万两，相当于一千万两白银，雄鸡血石世间稀有，可一百万两黄金也是足以，刘京是要强买强卖也讲理的，是顾忌一些兄弟情义。

“卖是不是卖，给句话，都是兄弟钱好商量。”刘京办事雷厉风行，不喜拖泥带水，语气和蔼表情已然不悦了。

“不卖！”刘秀果断拒绝，雄鸡血石是他朝觐唯一拿的出手的物件，事关重大当然不能卖。

“九弟价钱上五哥给足你面子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刘京脸色变冷，最后三字是一字一字吐出，如秋天的雨水，一场胜过一场寒。

前堂的禁军侍卫腰刀也嗖的抽出半截，霍霍欲势！只待主子一声令下。

“你们对本王动手不怕宗法无情!”就禁军要靠近时，刘秀猛然喝道，“大秦皇族宗法，殴打残害兄要处极刑，其余残害皇子者杀无赦！”

刘秀义正言辞声音如雷，刘京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

大秦皇室为防止兄弟相残，及约束皇族制定一套宗法，其中兄弟不合是大忌，这些年已有不少宗族兄弟被依法处置了。

自打景泰末年，京师大变，秦皇子嗣微薄，太子大位空悬，秦皇九子，唯余三子一女。

刘秀在不得得宠，也是宗人府玉碟符册记录在案的皇子，刘京真还不敢怎么着他。

至于禁军不过狗仗人势，想通了这层一个个按刀归鞘，犹豫不前，今天真要动了眼前这位，他们的主子如何不知？他们是必死无疑。

“父皇前几日教训你忘了吗？雄鸡血石不会卖，五哥请回！”见刘京势落，刘秀趁机拱手送客，他一介书生怎敌得过豺狼般凶狠的禁军，此刻也只能搬出祖宗法令他们不敢放肆

“皇子面前谁敢放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拔刀做什么？”刘京的怒气冲冲，回头给了几个内卫几脚，拿他们当起了挡箭牌。

刘秀是皇子真出事了，落上残害兄弟的罪名，朝堂言官谏臣，铁笔史书足以遗臭万年。

“买卖不成仁义在，凡事为自己留条后路，九弟再考虑考虑！”

刘京仍不死心，他虽然自由习武，这些年管理禁军亦是井井有条，却偏偏喜欢收藏奇珍，斗鸡，斗蛐蛐俨然是不上进的公子哥形象，已不是第一次因玩物丧志遭受言官弹劾，仗着母亲家族势力，秦皇宠爱毫不在乎！

刘秀冷言道：“雄鸡血石是小弟朝觐之礼，莫非你要与父皇争夺？”

这顶大帽子扣的够大，皇帝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没有东西不是皇帝的与皇帝争抢东西是造反，谋逆，刘京胆子再大也不敢与自己父皇争抢东西。

“九弟这是哪里话，我要这雄鸡血石本是要献予父皇的，既然九弟有此意我怎会强求，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这几箱子黄金算是赔罪了。”刘京见苗头不对，话锋一转，岔开敏感话题。

“废物，和你卑贱娘亲一样！”临走时还不情愿的嘴里还小声嘟囔

待刘京走后，刘秀无奈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今日喝退刘京不过棋行险招，刘京母家势大，今天要真动了手枪了东西，以他的地位即使宗法无情，秦皇对刘京只会小惩大诫，朝堂不会有人过问，日子一久事儿自然了，这就是没有强势母家扶持的区别。

“王爷！”柳儿轻轻的叫道，眼中闪烁着担忧！

“没事，我再不得宠也是皇子，刘京不敢将动我。”刘秀笑了笑安慰这丫头。

凛然间想起了前亡朝卫，末代皇帝，赵恒临终时的遗作：

“自古天家最无情，举目无亲皆是亲，富贵荣华随风尽，兄弟祥和？阴险无人知，人盼裂土封侯，车马镶金奢华功名，谁解其中味！”

大卫末年，皇帝赵恒不上朝不听政，每日流连后宫听信小人谗言，大肆斩杀了直言爱国忠诚，致使朝廷上下无人可用，加上天灾人祸地方混乱，百姓思变，各方势力割据。叛军攻破都城时幡然醒悟，留下这警示后世君王的名作。大秦先祖本是务农贱民，趁机作乱起兵夺了天下，所以大秦不杀言官谏臣。

刘秀幼年时和母亲住在宫内，从皇家收藏典籍中读到此诗，当时觉得赵恒昏庸无能，致使亡国丧权，反而污蔑天家皇室无情，如今多年过去了自己个经历了，才知道这诗中蕴含着多少真理。

“亲王供奉一年不过五百万两白银，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出手阔绰，一下子百万量黄金呢，竟不当会事？”柳儿这小丫头念念叨叨。

“权贵势力几个不是家资丰厚，父皇给赋予他们权力的同时，也给予他们贪婪的心。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三年清知县尚且十万雪花银，刘京是亲王，母家又是两朝元老，被先皇议论过封异性王的存，在会在乎钱财？”刘秀拿起了一锭金子，掂量掂量，翻过来发现后面刻着‘大通银号’的印花心想果然如此。

大通银号是京师大通商行自家银号，上官家的产业，刘京出手阔绰与母家的支持是少不了的。

刘秀想了想坏笑道：“柳儿一会叫人去汇渠银号全部换成银票。”

汇渠银号是陈家的产业，一百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刘秀不信刘京对他这个不得宠兄弟出手大方，大秦是如今盛世，银票与白银黄金无异，不如换成银票用方便踏实。

不出所料，王府上的几个小厮抬着箱子去汇渠银号的换银票时，有人监视可是见人将箱子抬进了‘汇聚银号’，一个个灰头土脸，没敢声张悄悄退了回去，毕竟上官家势力再大，也不会轻易开罪离天三尺的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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