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艺心》——素生子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王者荣耀之我是冠军》——请叫我骚白》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医者艺心》——素生子。

《医者艺心·卷一·上卷》

前言

中国古代哲学博大精深，中医，则是一个代表，它包罗万象，有道是“学会中医万事成。”***评价中医说：“中国医药学里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

这个故事，就是讲述中医的。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在临沂蒙山附近的小镇里，出生了一位旷世神医。她精益求精、活学活用，倾尽一生的心血，只为将中医做到最正统、最纯正。她用了自己的一生，只为换取中国人民的平安与健康。

此书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曲折离奇的经历、叹为观止的道理、吃苦耐劳的精神、凄凄凉凉的百味人生，展现出中国哲学家的悲欢一生。

我将会用“讲述”的风格，展现出最自然的中医的一生。看着身边的人和事，都是一种过往云烟的叹息无奈；看着年轻人一点点实现自己的理想；看着诸事变幻······我等，只是一个在幕后饮茶的过客。

翻开这本书，了解纯正的中国传统文化哲学、中医求学的真实历程。一切道理、计谋、诡局、生死、利益、感情、成就的终极境界，从而开启自我的反思之路。

（1）

词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1958年，戊戌狗年，收音机中几乎都在讲中国人民志愿军全部撤出朝鲜，没有几个人真正注意到我的第一声啼哭。似乎在我母亲家果园中的小棚里；要不就是我家那间瓦屋中，我出生了。

瓦屋就在果园的前边，屋虽不大，但承载了我的童年。屋子大门正对着南边不远处的那一片湖，离我家也就百米远，那湖是我们村南的一片水，方圆几里，壮阔不已，又因三面环山，风景优美，我形象的叫它“月光湖”。静谧的夜晚乳白色的月光如丝绸一般洒在湖面，让人不禁想到徐凝的那首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谁道只有扬州的月夜清幽宁静？我单道这蒙阴“月光湖”的月夜才别是一番风味。

瓦屋门前的右边是一口井，供平时饮水之用。母亲很会摆弄，在屋前搭上瓜架，每到夏日，绿绿的丝瓜攀爬在瓜架上，别有着乡间独特的风景。

那几年真的很穷，卖水果或者承包土地都属于“富户”，实际上还是贫下中农。说道我们家的果园，就是围起来屋后面的一小块黄土地种果树。苹果，如今我是见惯了的。

五十八年后

终于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来乘坐这列火车，我是回到我的故乡，他吗，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想来是要去办公。对于这种只知道修饰外表不注重内在的我最讨厌，但想着除我之外还有人因为怕晚点而提前一个时辰来乘车的毕竟不多见，想到这，我便主动的和他讲话：

“你也是去临沂的？”

他似乎蒙了一下。也是，诺大的南京火车站，突然被一个老妪问话的确显得突兀些，不过他反应的很快，立刻回答道：

“是啊，姨，我去工作，怕晚点早来一会。”

不出我所料，他果真是去工作，这是我真正意义上学艺出山后瞧看的第一个人。老话说观其象，明其心，明其心，方可料其事。意思大概是观察他的长相，知道他的心理，之后就可以料定很多事。此话果真不错。

他坐在我的对面，放下了行李箱。火车站的候车室人还不多，铁椅子坐的我有些发冷。四月的天，还是长服裹身，但依旧抵不过寒意。

“我看您是回家吧，看这一个大包裹。”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我身边的迷彩背包，露出了憨实的笑容。

这迷彩背包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母亲买的，内外分三层，像极了现在的书包。那几年文化大革命快结束了，我是第一批的老大学生。当年除了有背景的能上大学，就是极有学问的，大学都“聘请”你上学，但迫于形势，极少有人坚持读书，只有一小部分人还没放弃。

“为何您不让儿女陪您一起走呢？一个人不安全。”他本就是长脸，露出担心的神色时似乎更加颀长，细眼睛中闪璘出来的目光使眼睛具有别样光彩。

我依旧平和道：“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南闯北，已经习惯了，所以有没有人都行。”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并不知是因为我走南闯北都是一个人还是因为没人同行的缘故问了一句：“您老伴呢？”

听他问到这里，我又想到了这次回故乡的原因，若不是因为他，或许我可以再在南京呆两年。

我的目光静默深远，“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其实这句是废话，我心中早已明了他好奇我的一切。他的回答自然在我意料之中，“好的，好的！”

该如何说起呢？想着这已逝的光阴，鬓边也多了几丝白霜，相信也就是这几根白霜，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岁的样貌略显得有些不衬。也就是因为这几根白霜，让他见到我不假思索脱口便称我“姨”。中医，这个让我研究了大半辈子的艺术，竟不知不觉就让时光这么过去了。

“我说老姐，虽说是穷养儿子富养女，咱先不说这个条件不允许，你看看，现在全国都穷。再说，”她一脸的酸相，“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我说隔壁她婶，我的孩子就是喜欢看书学习而已，也没怎么违反什么《女训》，你也不用这么急，左不过是因为我家霁学习比你们家皓好呗。”

这段对话，是我十二三时听到的，那是住在隔壁的张婶和我母亲的对话，她们在我家的果园里谈的这段话，碰巧我正在果园的小棚子里看《***诗词》，不瞒你说，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我不知道我生活的希望在哪，或者说读书也是错，女孩子就不能读书了？五味杂陈的味道我现在还是记忆犹新。但我就是喜欢读书，从那以后，我立志一定要有一番作为证明给他们看看，女子为何就不行？古有花木兰、李清照，今有宋庆龄、何香凝，这些人都被称作“先生”，这是对女子能力的最高肯定，我有朝一日也一定会被称作“先生”的。

不得不承认我讨厌封建迷信。

母亲独爱月季，经常说它虽不比芍药美丽，牡丹金贵，但它是最有内涵和心机的花。做人，应该虽应恪守本分，但若太过恪守，便是愚蠢。太老实的人会被天讨厌，被人唾弃，不如学月季，小刺裹身，清幽芳香，朴朴素素的一生最好。碰巧父亲姓岳，便为我起名为霁，与月季同音。霁者，为天放晴之意，母亲是希望我的人生多是晴天。

父亲在我九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具体是什么病，我当时搞不明白，只记得他是那么快，那么痛苦的撒手人寰，不知是是否牵挂我们娘俩的缘故还是别的。剩下的事，便都交给母亲一个人。

心中还一直想着今天张婶说的那些话，吃晚饭时有些心不在焉，母亲很是聪明，她察觉后微笑着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其实吃饭的时候，你就想着能有今天一口粮食吃就挺好，剩下的，就不用考虑。”

我明白她的意思，便道：

“妈妈，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告诉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现在理解不了不打紧，你也不要问，自己把它想明白。自学成才，就是这个意思。”当年“文革”闹得厉害，母亲也是谨小慎微，后思索略觉不妥，忙道：“这话千万别乱说，自己知道就行。”

我只好点点头，又道：“君子和女子有什么区别？”

“这是最高级科学，你自己把它弄明白。”

母亲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米糊糊吃的很有滋味。我也是心神不定，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思索，亦是不顶用，但终究没有再发问，只是无话。

果园的工作似乎对一个女人来讲太过苛刻，不过为了生计，她还是要继续流汗。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母亲常说，但好像的确很有效，就连闹得最凶的“分帮划派”都没有闹到我们家。

那几年常有知识青年到农村来，就住在我们家的别院里，一大群人就跟一家人一样，没啥区别。从城里来的知青当中，母亲与一个叫周辰星的知青的母亲相熟，曾是多年的姐妹朋友，后二人分道后，一个到了城里，一个到了县城。巧合的是，辰星就被分到我家住下，所以母亲对他格外关照。

那时候每天都很忙，停不下来，晚上还要开会，总之不会有一刻闲暇的空间供你“胡思乱想”，想想也挺好的，后来学中医才知道不乱想，就不会招来疾病。不生病，也是不错的。

上午下地干活，中午可以吃点干粮，那年头什么都没有，有个鸡蛋就是破天荒了，我记得，星哥不知用什么办法拿到一个鸭蛋，但如果被发现，那是要挨批评的，他只是闻了闻，就一下塞到我的嘴里，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差点噎到，后我们相视而笑，就好比两个小特务背着上级做坏事一样。

（后来我的朋友萧靖莞说那是书本中的爱情。爱情，当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

村外有一颗樱桃树，花朵略显粉白色，忙里偷闲时我经常在树下看书，樱桃花就落在书本上、头发上，当年绑着两个麻花辫，很是可爱，星哥常跑到树下叫我去做活，我也是一口答应，和他奔跑着去工作。家里的一些琐碎的闲活经常是星哥包揽下的，就像砍柴、挑水、打扫院子都不用我操心，他一个人就完成的不错，为这事还接受过表扬。想想当年也是真好，每天也就是那点事，一点也不知烦恼。

有时也常和其他的知青们一起去田野里捉蛐蛐，但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大张旗鼓。他们都比我大个两三岁，一两岁的，所以格外照顾我。

知识青年也是需要读书的，星哥他们回到城里后，我也继续我的读书之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高中，但那一年的收益太差了，我们的粮票也都用完了，没有剩下的精力再去求学。那高中的校长来家请了我三次，想让我继续读书，不要放弃求学。我们实在是没有条件再去上学，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放弃读书帮着母亲卖苹果赚钱。

正所谓慈不带兵，义不养财。生意人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让”字，所以对于生意人来说，他的德，就是赚钱。德者，善也，用正当不亏心的方式赚到钱，这就是真理。

（当年苹果才买一毛钱一斤的，现在都不知翻了几番。）

孔老夫子天天说“德”，但这个字什么意思难倒了古往至今所有的名人雅士，所有所谓的“专家”。如今，竟被我一卖水果的、十六不到的丫头给悟出来了，当真是可笑。想想那些花一辈子时间去研究儒家思想的，全是笨蛋。

只可惜当年的“德”字虽知道它的真谛，却还是忍不下心来，只要是来买水果的。要五斤，我偷偷地多放一斤，给他六斤。这样薄利多销，虽有好的名声，但终究只是够温饱，上学，还是很不现实。

不知什么时候，在那个西服年轻人的旁边多了个年轻女孩，一看就是上大学回家的学生，一直没有太注意她什么时候坐到这里的。

“你继续讲。”她稚嫩的声音中有三分请求，“好吗？”

她似乎意识到前面那句话有些说的不好，于是立马改变口气加了后面一句。她白色的淑女长裙绣着镂空的月色花纹，显得她格外的小巧文静。我没有继续讲，只是问她道：

“你是南方人吧？”

“是啊，我是安徽蚌埠的，来南京上大学。”

果然是不出我所料，我继续问她：

“你是学什么的？”

“中药学。”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是一个粉黛蔽脸之人，我不相信她会学的好中药。其实，西医最好学，毕业之后，穿上白大褂，进入大高楼就是专家了。而中医，却要你拼尽一生的精力去努力。女人五十岁之前不可动婚，只为了可以留下“干净”，中医就讲究一个“洁净到底”。当然最重要的是不为家庭的事分心。一旦分心，就注定学不成中医，学好中医，书载三车。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这三车书，都学下来需要一百五十年。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完全学的会的东西，就说这《脉案》学完它就要八十年，更别说懂了。所以那些开着洋车住着洋楼的“中医”，满足于物质生活，而不是立志于悬壶济世，便可以证明其医术高低，甚至说是不是医生了。

我的东北的师傅在刚刚收我的时候说，你要十分爱中医，百分百的喜欢它，才能完成这条艰难的道路。学完三车书，不傻也要疯。第一车，是五行八卦，也就是玄学。第二车，是医者入门，《黄帝内经》、《伤寒论》等。第三车，也是最难的脉案、配方。很多人第一车就过不了关，及不了格，更别提剩下的。所以年纪轻轻就说自己会中医的，一定是假的，不过万事都不是一定的，都有阴阳，所以还要据事分析。对于她，也不排除人不可貌相的可能，但读书人之间有一种“磁场”，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水平高低。

我转移了话题，漫无边际地道：“我喜欢的帽子，”那姑娘听后扶了扶头上的月色帽子，“我记得当年我卖水果时，头上也戴了顶帽子。”

“是吗？这帽子是妈妈在我上大学时在夫子庙给我买的。”

“我的是母亲给我编的，那顶草帽我一直留着，直到它实在是不能戴了。”

今后的几年，我一直都是最早一个到集市上摆摊的，借着破晓时给予你的一丝亮光，一边看着书一边卖水果，头上戴着那顶草帽。晚上也一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晚上大街上的电线杆挂着的那盏灯散发着悠悠的黄光，不过看书也极好。夏天时蚊子在你身旁唱歌；冬天时寒风在你身边舞蹈。对我来说还是春秋最好，没有杂乱的干扰。我手上现在还有原先冻疮留下的印记，消除不掉。

恢复高考后的考试我也去参加了，以不错的成绩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当年还叫中国中医药学院。全班有六十一名学生，年龄也是参差不齐的。

没想到我也考上了大学，我也能进京。临走时母亲特地去火车站送我，为此专门买了站台票，她叮嘱我一些琐碎的事后说道：

“这么多年你看的书不少，我只告诉你一句最简单的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我知道了。”

母亲似乎若有所思地讲了一句：“但愿吧。”

火车开时，我本以为她会追着火车跑，但出乎我的意料，她站在那冷风口里未曾动过，我从窗户中探头看过去，她偷偷地拭泪，那沧桑瘦弱的身体，显得她那么的弱小。是的，母亲她老了，经过这么多年，她也老了，曾经我认为她是那么有知识有深度的女人，也被时光的荏苒消磨的不堪一击，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担心她的身体，那么担心她会离我而去。

我一定好好学习中医。

（2）

（2）

1978年二月

京城的繁华使我有些眼花缭乱，干净的街道，鲜亮的打扮，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当时甚是有些飘飘然。我先去的天安门，看到写那句“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的诗人就在那里高挂，我一直深深崇拜的***！心情很是复杂和激动，至今回想起来，我还记得当时的那番喜悦。

大学是真的很大呀，要不然为什么叫大学呢？进去校门签了到后，就想随便转转，我背着妈妈新给我买的包，头上戴着那顶陪了我四年的帽子，突然心中浮现那句“自学成才”一一大抵是说我吧。再一转念，这句话字面意思是说我，可实际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隔壁张皓即使有明亮的教室和充足的条件，但是好的环境及充足的条件似乎并未让他考上大学，而是让他继承了他母亲的果园。那这句话是否告诉我们只有自学方可成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有道理的，现在成大事者、有一番作为者，不都是穷人出身吗？我心中一直有这个疑虑。

开学这几天都很好，我学的也非常认真。还是老样子，总比别人多学一些，那老教师也夸我天资聪颖，是学医的好苗子。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经常出神，你看到一物或想到一物说不准就会云游天外。记得突然有一天，回忆起两年前广播中说***去世了，说他离世了，因病痛走了的时候，我哭得非常凶，几乎快要窒息了，那种痛，真的不好受。

1976年，三个伟人在同一年离世，那一年不可否认说是我的散淡之年，也是我最伤心的一年。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我将积攒了多年的苦痛一起发泄了出来，现下也就记得当时哭的昏厥了。

曾记否，到中游击水，浪遏飞舟？

雄鸡一唱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不知为何，从前读***的诗句在脑袋中一句一句的回放。在你哭的游离时，他似乎还穿着那件风衣站在六盘山上作诗……

心中的落寞稍稍减退后便要出去找一份工作了。大学这些天，原先赞的钱全部用光了，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去工作。我从小喜欢京剧，所以想到的便是戏院。

说起京剧，最好看的便是《狸猫换太子》，不论是忠肝义胆的陈琳；还是侠骨柔情的寇珠；或者是重情重义的秦凤，都是时隔百年还值得回味的人物。提到戏就想到梅兰芳梅老板，所以首先去了京中一家打着梅兰芳旗号的戏院，在里面找了份端茶倒水的工作，生活学费刚刚够，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在里面蹭戏听。

听那家老板说是梅兰芳的弟子刘元彤在北京的园子，具体是不是，我也搞不清楚，大体估摸着我被骗了。

每天去听戏的人还真不少，大抵是一些中年人或老年人。他们看戏时大多喜欢喝铁观音再来一点豌豆黄，我在戏园子里也那样搭配着尝过，的确是很有味道。

北京的风有一些干燥，空气也不如沂蒙山潮湿，但也还不错。说起那边的豆汁，味道的确记忆深刻：第一口就如同隔了夜的刷锅水，馊酸；但再几口，就可以品出它独特的味道。山东的豆汁最好就着油条吃，但北京的最好趁着清晨略有凉意的风慢慢品尝，让它带给你回味。

说起读书，那大学的王教授极看好我，希望我可以留校教书，以后的生活问题也可以解决，恰巧那几年改革开放，“铁饭碗”的时代已经快要过去，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有一刻我动了心，安定的生活是每个人向往的，但我清楚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留在北京，我总觉得离真正学好中医的目标现在的水平是远远不够的。年轻的我辞绝了老师的再三挽留，就像当年实在没办法上高中一样。我要继续拜师，继续学艺，因为我始终记得那句：高手永远只在民间。

因有好的就业时机，班里面有四十二个人选择留在北京，出奇的是，几乎在有好的工作机遇时他们都放弃了千辛万苦考上的大学另谋出路。更有意思的是在校期间我的一个好友艾卓还去到中南海工作，帮着主席打打文书之类的，也就是主席秘书。他知道我的理想是学好中医之后告诉我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已明了他的心意，辞谢后，我收拾行李准备去黑龙江学艺。

那年头，西医特别流行，班里的五十多名同学几乎都挂上了水，对外宣称“中西结合”治病。真是可笑，一个人一辈子用心去学习一样东西都学不完，还打出所谓的“中西结合”，尽管你天资再高，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那么博大精深，如何做到最好是真的，而不是追求名利。可惜，他们都不懂。

“您刚才说你去黑龙江学艺？”

说话的是一个东北口音很浓的人，一听就是辽宁那边的。那句玩笑说，东北三省，明显听得出是东北口音的是辽宁人，听不出的是黑龙江人，中和一点的就是吉林人。今天算是一个验证。

“是的，八零年去的在黑龙江呆了六年，去过双峰赏雪；去过老虎沟工作。你也是是东北的？”

“沈阳的，”那女人四十多的，一笑便露出了牙花，“您是黑龙江哪里学的中医？”

“长汀，牡丹江那旮沓。”我也用东北话回答她，东北那十年，不是白待的。

望着她略为发福的身躯，勾起我几十年前的印记，我记得当时是十月份……

我专门挑了靠厕所近的座位坐下。打水也好，就厕也好，都很方便。绿皮火车晃悠晃悠的一路，差不多开了三四天才到黑龙江。一顶草帽、一个背包、简单的用品衣物，就到了这个充满北国气息的地方。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虽然没有下雪，但天阴得可怕，那风根本不似北京那般留情面，下车后一下子就被打透了。屡着手头的钱，买了个军大衣，盖到脚踝，甚是暖和。跟着火车站的大客就去了长汀。当年真是年轻，丝毫不怕冷，不怕一个人，也或许是从小习惯了吃苦，便什么都不怕了。

早上到的牡丹江，中午就到了长汀，肚子也试着饿了，那个镇上还真热闹不已，

集上有卖一种大饼的，那边人叫烤饼，再叫上一碗炒面，那味道是真甜呀！

吃完饭便到了午后，我找到了那名高人。她的医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只是这个老太太脾气有点奇怪，她只教她自己看着顺眼的学生。一般她看上眼的，徒弟又因为受不了她的脾气放弃跟她学艺。一来二去，便一个学生也没有。

听说她姓苏，丈夫早亡，儿子捉住了现在这个机会下海经商去了，家里就留下她一个。但听人说，她虽年过花甲却依然健朗，发黑如绸缎，眼明如璞玉。或许，这就是中医的魅力吧！

午后的太阳终于使空气暖和些了，我重新绑了绑我及肩的发丝。头发天生的有些卷，再带一点干，就好比烫发了一样，那年头，都流行烫头，我也算赶得上流行的趋势。略整衣冠后，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黑发中夹了几根白发，我正想打招呼，她却先开口了：

“你是来找苏老太太的？”她的声音格外温和，但绝对不会是苏老师。

“是的，您是？”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后村的，是她的病友，一直找她看病，我的肺不太好，经常咳嗽。”

她一直笑着，那么灿烂，丝毫不像一个花甲老人所有的气质，她更像是个孩子。

“谁呀？”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标准的东北话，声音底气很足，“谁呀？”她又问了一句。

后村的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睇了我一眼微笑了一下便离开了，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上前深施一礼：

“学生来自临沂，听师长医术高明，特地拜师学艺，望先生不嫌学生蠢笨，收我为徒吧。”我抬眼望她，好一个矍铄精神的老人！发黑如墨汁，双眼聚精有神，淡然明志之洒脱，仿佛看尽世间不平事，却又可以宁静勿远。

不知道是因为缘分使然，还是合了她的眼缘，她说道：

“不错，一看你就是高学问之人，单看你见面施的那一礼，就知道你不简单。”

那礼，其实有些类似汉朝人行礼的方式，双手交并，弯腰作揖。

“先生过誉了。”

“既如此，我收下你，你也要清楚，跟我学艺并不简单，你心中要有分寸。”

“多谢师父。”

期间我一直低着头看着她院子里那凹凸不平的石砖，上面刻着菱形的花纹，不敢抬眼望着她，院子里的风有些冷，吹得人有些迷糊。

“我最不喜欢自己的学生说自己蠢笨，谦虚过度就是装，你懂吗？”

“是的，老师。”果真是个怪脾气的老妪，我心中暗暗想着。说到底，我还真有些怕，怕她会时不时的刁难我。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咱迁就的是人家的本事，我有本事的时候说不准会比她还怪，还是活好当下吧。

一切安定下来后我去了一封信给母亲，母亲也很快给了回信，信中说让我随心就好，想追求什么就去做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她自己也要追求自己的生活了。还有一些叮嘱，譬如注意身体呀、记得要给老师买拜师礼之类的，我一一照做，只是苏老师似乎不太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叮嘱我一个姑娘在外能省则省不要乱花钱。其实我知道她心里很高兴，毕竟这是她的徒弟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之后一直是学一个月的医，打一个月的工。有时顺道出去玩玩。够下一个月的花销后我就继续读书，从不贪图富贵荣华。师父就是欣赏我修心不修身这一个优点，她常常告诉我她只教给我轮廓，至于内容，要让我自己弄明白。自学才能成才。

她的某些观点和我很像，所以我们除了师徒的关系外更像娘俩。我也有请教她如何让头发变得直一点，她的回答很是幽默：“卷的好看，很时髦，现在的年轻人都打扮成这样。何况你要记住，上帝赐予你的就是最好的，自然美才是真的美，”她撅了噘嘴，“那些浓妆艳抹的其实丑死了！”

我也一直都深思她讲的每一句话。有的时候她让我背的书背不出来，或解释不出来她也会很生气，让我必须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后才准我吃饭。不过一切她都是为我好，我也不曾嗔怒。

一天的雪下得真大，老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那是真冷啊！天阴的像要把你吃了，风吹的呜呜作响，屋里也早早的烧上了炉子，如同开春一样。躺在炕上，腰身也烤的特别舒服。老师家的屋子不大，又因为挤在一起暖和，我就和她一起挤着睡。腊七的早上，我和老师都贪暖不想起身，于是躺在被子里闲话。她突然问我“仁”是什么意思，让解释一下，看看跟她那么久了学的如何。

“哪个仁？”

“就是你常说的“仁德”的那个。”

我思考了一会回答：

“义。”实在想不出来，脑袋一片浆糊，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就顺口的说了一句。

“不对，答不到点上的话我问到你过年你也回答不上来。”

“请老师赐教。”

“那我问你‘义’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讪讪，却不知其中心到底是啥，不得已说了一句：

“学生不知。真是丢脸，日日常挂在嘴边去不知其意。”我的脸略显红晕。

老师反而笑了，“不打紧，很多人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出来，我也是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悟出来的，我光研究‘仁’这个字就研究了三十年。”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师微微地笑了，她捋了捋乌黑的头发说道：

“核桃仁、杏仁还有桃仁都有仁这个字，其实仁就是心啊！你常说的仁德；孔老夫子一辈子的工作就是说要修的你的那颗心。”

我突然开阔，深深地佩服身边这位体型消瘦，身材矮小的老师，我虽比她高出半头，但是知识却远远不如她。那时起我暗下决心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赶上老师。

起床之后，雪也停了，想着开门扫雪，让我吃惊的是门都打不开了，被雪深深的埋没，你越想推开，它就越和你对着干，就是打不开。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了门，我和师傅在院子中扫雪，师父突然停下活又问了一句：

“霁儿，你说‘德’是什么意思？”

听她问这句话，我暗自欣喜，曾几何时我好像悟出来过这个字的意思，“是‘善’对吧？”

苏老师似乎有些惊呆，她不太相信我这个年纪可以明白这个字，便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忘了。”我停下手中扫帚，笑着看着她，她也对我笑笑，道：

“都说仁德，其实就是心善。有仁德就可以齐家治天下，其实都不明白它真正的意思。”

语毕，她继续手头的工作。风还是不小，吹着她安逸深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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