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者不谏，来者可追》：楔子•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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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走马灯

我看着他，他笑着、也凝视着我。

那种感觉特别不舒服，就像是我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似的。

我与他周围的景色都在飞快上升着；我的病号服、他的西装，都在狂风中乱舞着；那风刮着我枯老的脸颊生疼、我想他也感觉一样，即使他的脸看起来要比我的脸更有活力、即使他的眼睛比我那混浊不堪的眼睛更要明亮——

那就像是明镜，宛若天空之上的月亮——

不，说错了，应该是宛若晴夜里的月亮，明亮无比、让人神往。

但现在，我们头顶上的月亮可不是那么漂亮。

此时的它黯淡无光，城市的霓虹灯远比它要炫丽；天空的云朵黑压压的，却也被那美丽的灯光给照的五颜六色。

整个世界恍惚之间仿佛变得朦胧起来，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般。

他突然开口了。

『你、在期待着什么？』

那语气中满是不屑及嘲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那里五根枯瘦的手指正握着拳头，指关节攒的发白。

我、不知道。

『怎么？后悔了？』

他又开口了，

『怎么？这样的人生还没活够么？』

一模一样的语气，

『怎么？你还在妄想着再见那些逝去的人一面吗？』

真是讽刺呢！

他看着我，我麻木着脸、也望着他。

忽然之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想去、也正在努力回想着，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是感觉到，我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要想起来才行。我拼命想着，霎那间，仿佛自己的心脏都停顿了一拍，紧接着莫名其妙的恐慌感从灵魂深处袭来。

我看着他，他笑得诡异、也看着我。

他突然向我伸出了右手食指，

几乎同时，

我的身体、居然也向他伸去了相同的手指。

那是

不受控制！

接着

双指相碰！

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他说的话。

他说——

整个世界骤然变得煞白！黑云中的闪电伴随着雷声呼啸而至！坠落的我看着自己指尖轻轻的点在了那高楼大厦的钢化玻璃上、它应声而破！那玻璃中的自己也在瞬间化为了碎片、最后一刻他还在邪魅的笑着、说着。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奇异起来，时间、空间仿佛开始滞停，一股力量从自己的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它将我在空中托了起来、那些玻璃碎片也是。我看着四周，那些碎片里开始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那些画面熟悉却又陌生，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聚在一起却又十分耀眼。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坏成了碎片，而我被埋没在了这碎片里。

又是一股力量袭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起来，我开始奔跑起来，那些碎片始终围绕着我旋转着，我看着那些碎片中的画面，去拼命的想着、记着，但却又什么都没想到、没记到。

突然，那股力量消失了，在那一瞬间，四周的碎片也猛然发出了剧烈的光芒！身体的控制权突然回到了自己的手上这让正在奔跑的我措手不及，当场就是一个踉跄，但好在没有摔倒——而四周瞬间发出的强光也是让我一下本能的眯住了眼睛。

时间、空间仿佛在朦胧中扭曲起来。

我踉踉跄跄的向前冲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手撑着身体，眯着眼看着那些碎片在光芒中融合再一起，逐渐绘成了一副全新的景色。

那山、那水、那田、那平房小巷……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却又是陌生无比，我脑海中回想着关于这的一切，仿佛在某个瞬间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突然我感觉脚下一凉，我本能的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却又是一连踩了几脚的脏水。水下的地面并不平整，我刚退几步就感觉自己踩歪了，身体立马不受控制的倾斜。

但就在我要摔倒的瞬间，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一股蛮力从那只手上袭来，硬是让我稳住了身形还把我从浅水洼里拽了出来。

我一阵诧异，虽然我的个子并不算高大，而且后来还因为各种事情弄的我的身体暴瘦、孱弱无比，但也不至于让一个人如此轻易的把我给活生生拽起快要摔倒的身体吧。

正当我还在诧异着拎住自己的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就不可思议的闯入了我的视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

“你怎么啦？没事吧？”

那女孩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脸还稚嫩的很，扎着马尾辫，挺可爱的，但为什么我要说是“不可思议”的闯入我的视线呢，因为从她现在正抓着我的那只手感觉到，她就是刚刚拽住我的人，这还不是最让我不可思议的，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她现在是蹲着和我说话的，而她就算是蹲着，也比此时的我个头要高。

我有点懵了，她见我没反应，又问了我一边：“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想你妈妈了。”说到这里时她的脸色明显变的不正常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的伪装着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我的头笑道：“放心啦，我妈妈都说了，你妈妈只是暂时在外面有事，过几天她就会带着很多很多的零食回来啦。”

我的妈妈？

我皱起了眉头，随即就是一股莫名的荒谬感袭来，这种荒谬感让我感觉到心慌、害怕，甚至是想要逃走，记忆中开始有不停的画面碎片在冲撞着，那些碎片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我又回头看了看四周，那山、那水、那田、那路、那平房小巷……我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浅水洼，那水面上，倒影着一幅画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半蹲着身体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说着话。

“不过你想吃零食的话也不用等那么久哦？我马上就带你去买哦。”女孩对着男孩眨了眨眼睛，但男孩丝毫不为之所动，女孩想了想又说：“对了！我知道有个地方有莲子吃哦，莲子你还不知道，就是莲花的种子，特别好吃的。就是那地方我爸妈不让我单独去的，等下我带你去摘莲子吃你不许告诉我爸妈哦，我……”

“够了！”

女孩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小男孩却猛地大喊着打断了她的话。

女孩愣住了，她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小男孩，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她刚想伸手去摸摸小男孩的头，却见小男孩猛地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脸上挂满着讽刺的笑容。

他咧了咧嘴，

——他说。

『只要我们想，便可以改变一切！』

——“你？是谁？”

章一

我的妈妈？真是够了！没错，够了。

零食？莲子？那种玩意儿，睡会吃啊！

滚吧！滚吧！

“你？是谁？”我问着她。

没错，我不认识她，即使我现在心里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尽管我想起了很对、哪怕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但是对于这个女孩，我是不认识的，甚至连一点印象是都没有。

她又是一愣，然后眼里迅速浮起了一层雾气。

“你在说什么呢？我……”

“抱歉，我要回去了。”

我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我对她是谁，完全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去证明一点，自己所猜测的、自己所恐慌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一把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猛地向一个方向跑去，她被我突然的举动弄的一下子没稳住身形坐在了地上，我没管她，只是听见她在后面又叫了自己两声，但……

我不在意。

我有些艰难地辨认着一条条道路，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多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好在我依稀还记得一点，终于在最后看见了自己的目的地，那是一个院子。

我拼命跑着、我气喘吁吁，明明没多长的一段路，但我却感觉跑了很久，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当我冲到院子门口时，都已经快要累的呼吸不过来了。

刚到院口，却是突然见到一条大黑狗从一边咆哮着扑来。那大黑狗几乎都齐我脖子般高，我被吓的又是一个踉跄，但好在那条大黑狗被链子给死死拴住了。

大黑狗对着我大口咆哮着，我没有理会它，困难的跨过几乎齐我膝盖的门槛。但是这时一阵反胃感从心底传来，我的眼前发黑起来。

脚下一飘，我连忙扶着大门坐在了地上，大脑昏沉沉的，我强打着精神在院中扫视着，只见一帮中年人连忙慌张的向我跑来。

一个妇人急忙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些人的面孔是那么的熟悉。

其实，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公主抱挺别扭的，但我已经没有精神去挣脱了，我无视掉他们问我“有没有事”之类的话，直接问到。

“我妈妈？我妈妈！回来了么？”

随后、随后我便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昏厥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但其实，我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里是，襄州黄石，我妈妈的老家。

那一年，我妈带着我和我弟，到了一个亲戚家，然后有一天，我妈对我说，她要去给我买零食，让我好好待在亲戚家玩，便带着我弟出去了。而她这一出去，再见面时，已经是多年后了。

她跑了，带着我弟跑了，把我抛弃在了这个陌生的亲戚家里。

而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

低血糖。

小时候，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据说那是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所造成的

而我，其实也明白了。

一切就像是我猜测的那么荒谬，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话，那这无疑不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我重生了，回到了那一年，我妈第一次抛弃我的那年。

那是一切痛苦的开始，那是我这恶心一生的开始，那是我一切罪孽的开始，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年。

那一年，我第一次失去了我的弟弟，那一年，我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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