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钟磬：铁马浮图》——烧鸡公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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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旧梦

他看到的是光。

光是无形无迹的，它存在，却也不存在。你能感知到，它就在那里，可是无声无息。光的对立面是暗，黑夜中才见得到曙光，白日隐蔽了希望，麻木了警惕之心。惯于青天白日之人，踏步伸入黑夜的泥沼之时，才始觉痛苦不堪，这一切都是受长久的白日的麻痹。

漫漫长夜，这才刚开始。

长夜何足惧。二十八个春秋，十四年的黑暗，他早已习惯于黑暗打交道。人生的前十五年，是在西北军校，那里的黑夜总是伴随着丰富多彩的夜生活，黑夜对那里的人们而言，是一种调剂，是消遣。后十三年，随军队出征，每个无眠的长夜都是在同袍的陪伴下度过，他们用火把微弱的光熏亮黑暗，刀与剑充盈着小小的一方世界。

黑夜开始笼罩大地，他还在做梦。

他梦到了什么？他梦到了全副武装的骑士，披坚执锐奔赴战场，其中兴许有他中意的那个人；他梦到白色大理石砌起来的城市，街道两旁的康乃馨俯拾皆是，总有二八佳人轻声密语，流连后巷深径；他还梦到有一艘军艇，白色正装的将军举起右手，正发誓定将侵略者赶回他们的老家。

但同时，边境的高墙正被炮火腐蚀，绿衫钢卫正渡过龙河，轮回之钟正在敲响……

轮回之钟响彻了数千年。星辰推移、人类的生老病死、历史的进程，难道不都是不断重复着的轮回吗？有那么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轮回之钟的外貌，那是一顶如山庞大的青铜钟鼎，其上刻画着的是人类从古至今而来的所有历史片段，纷繁复杂，从石器时代，再到中古时期，一直延绵到近魔法时代，最后到如今的工业魔法时代。然而，当它敲响时，钟上所有的雕刻，四散化作尘埃，数千年的历史，在它庞大的身躯下，不过是一层灰，抖一抖便可清除掉过往，重新开始。

是什么力量才能化作与之相匹配的钟杵，撞响那轮回之钟？

第一章 伊始

他惊醒。这才发现汗液和白衬衫黏合在一起，浸透了自己的胸膛。

昨夜的蜂蜜酒过于烈了。自诩“棕熊”的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北地的白毛熊也肯定受不了这完整的一瓶蜜酒。何况他一只常年生活在温带地区的棕熊。弄醒他的不是别的，是教堂响起的钟声，整整九下。

“你醒了，上尉，”酒保走过来，收拾了一下杯盘狼藉的桌面。他无意瞥见上尉桌上的书，好心地提醒他道：“轮回之钟？我以为军队的士兵们不信这一套的。上尉，别被众生教的胡言乱语迷惑了，你知道他们不过只是一群狂热的宗教爱好者。”

“我知道，我只是……”他怅然罔失，摸了摸那泛黄的羊皮纸封面，“很奇怪，最近我竟然开始畏惧死亡起来……抱歉，刘易斯，我想昨晚我确实是喝太多了。我昨晚付钱了吗？”

服务生正准备开口，但欲言又止，没说话，继续整理混乱的桌面。收拾完毕后，他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嘲弄上尉，“您的确是喝的过多了，上尉，昨晚的记忆大概是一场空了吧？您昨晚没找女孩儿，所以那方面的收费就没有，不过两瓶上好的北地蜂蜜酒可是不便宜，150个布鲁姆。”

“很好，很好，”上尉伸手去摸，拿出两张纸币交给服务生，“不用补了，自己留着当小费吧。”

“这150本来就算上了小费，不过感谢您的慷慨。我猜军队的待遇确实是挺不错？”

他突然被服务员的这一句话吓得一声冷汗。他起身，两步飞快地走出酒馆，好像他在那里刚刚经历过一次抢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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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都逃不出它的阴影。任何一个离开过战争的人，都不会想第二次踏入地狱。

这不是什么金玉良言，只是庞克.沙里奇上尉生活的真实写照。三十三岁那年，这个战场老狐狸精终于被绿色钢卫们抓住了尾巴，他们伏击了他的火枪手部队。遭遇战，还是近距离的，面对的还是野蛮粗横的钢铁护卫，不用说，全军覆没。跟随庞克十几年的战友们全部战死，他靠装死逃过一劫。按道理说，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可是国家难得的战争人才，即使九死一生地逃出生天，转眼间仍旧应该被投放到前线作战最激烈的地方上去，可是万幸，上级让他远离前线。现在，他在东格莱斯丁当一名城市守卫，维护治安，同时为市警队训练优秀的好小伙子。

事到如今，他倒有些陷入了所谓的“中年危机”。毕竟，从四岁时他母亲把他交付给预备士兵培育学校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和战争两字黏合在了一起。前十年的时间，他在地狱一般的培育校中度过，十四岁时，他依靠优异的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被西北点军士官学校选中，又在那学了五年战术与指挥。然后便是十三年的戎马生涯，在战场中，他不仅运筹帷幄，还总是身先士卒，战友们都说他是最不怕死的那一个。

现在，最不怕死的人，陷入了失意与迷茫。

对一个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的士兵而言，离开战争，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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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格莱斯丁的秋天总是比春天更醉人，就一座战线后方城市而言，这座城市即使在战争时期也保持了较好的市面美化。街道两旁的枫树总是在传递秋的讯息，飘脱的树叶落入滚滚西逝的莱江。江河的水位下降了些许，露出泥黄色的水中陆脊，却也丝毫不影响船只的正常通行。骑着战马沿着莱江巡逻，从江边区再到北商业区，顺带对沿路的岗哨进行日常程式般的检查，这就是一个城市卫队长所需做的全部工作。这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不过没关系，他乐在其中，沿途风景美甚。

完成了巡逻任务，庞克优哉游哉地回到城卫队总部。这总部设置在一片曾经是演武场的空地上，城卫军只是在空地的边上建了几栋新楼，又建了几座马厩。其余的训练设施之类大部分都保留了，这样子训练新兵的时候就比较方便。毕竟城卫军与正规军队不同，只需要学会最基本的剑法就够用了。

他把马牵到马厩里，系好缰绳，准备就此下班回家。怎奈恰巧，局长福勒斯特骑马路过。庞克取下帽子，向上一挥，以此代替打招呼。局长看到他，特意骑马过来，似乎是有事情要找他商量。

“下午好，局长。”

“下午好，沙里奇队长。今天的巡逻任务又结束了？没遇到异常情况吧？”

“没有，先生，一切安好。”

“那最好不过了。听着，明天上午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上面派发了一个极其棘手的任务下来，我思前想后，局里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完成这任务。我劝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儿摊谁头上谁都不会高兴的。”

“看来我是甩锅对象了！具体的任务内容，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我还期待过悠闲自在的退休生活呢，你可别给我乱扣盆子，我现在也不像当年那样年富力强了，那种要花费精力的任务我是绝对做不了的。”

“这个事情很不好解决……是否花费精力，那得到时候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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