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尘埃消散之时》——寡人不称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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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信用匮乏的人

“警告，您的信用点数已经所剩不多。恐怕不足以维持接下来的生活，还请多多请留意。”正当百机务简完全的沉醉在游戏世界的时候，一个如此这般的系统提示令人猝不及防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一下子令他兴致全无。这个自从他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系统提示就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紧紧的依附在他的身上。这真是一个永恒的诅咒，他愤愤不平的想道，为什么，他们的父辈年轻可以自由自在地沉溺在网络世界当中，现在却要费尽心思来限制他们的自由？

“该死，务简，你这是怎么了，赶紧的，上啊。”和他组队刷副本的一个名叫小丘陆仁的队友对他大声喊道。

“没什么，有点小事需要处理一下。你们继续，我下了。”百机务简说完直接下线，留下抱怨声一片。刚摘下头盔，一种无法抵制的疲乏感向他袭来，让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有多么衰弱，他现在觉得头昏目眩，四肢变得衰弱无力，耳朵开始嗡嗡作响，眼睛也变得干涩难忍。这是从长时间沉溺在虚拟世界里的后遗症，沉溺在网络世界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粗略地算起来他已经在虚拟世界里面度过了7.5个能量周期了。7.5个能量周期等于150个日夜，当然了，这里指的是游戏里的时间。

百机务简揉了揉眼睛，从桌上的翻出眼镜来，现在他已经稍微适应了室内的阴暗的光线，勉强能够看得清周围的景象了。重新置身在自己的卧室之中，竟让他产生了那种所谓的恍如隔世的感觉。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在这种家徒四壁，破落衰败的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呆了这么久。“啊，这间卧室将来恐怕就是我的坟墓了，哈哈哈——”低沉嘶哑的笑声好像狼的嚎叫一样的骇人听闻，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不要提那些在房子里面驻扎下来的此刻正在墙壁上四处乱窜的飞蛾，蜘蛛，壁虎之属了。在这么多小伙伴面前出乖露丑叫百机务简略感尴尬，不可避免的磕碰又吓出了潜藏在角落里的小生物，狼奔豕突般局促匆忙地转移阵地。看到这种状况，百机务简终于意识到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于是他从那套他从黑市里面弄来，经过改装的功能装置上卸下剩下的那几瓶的能量液，随手把一瓶已经用了一大半的放在了墙角边上。然后避过地上的小生物，走出了他的存身之所。

空荡荡的客厅里回音清晰可闻，令人有种如坠深渊的错觉。客厅里面的零星几件家具已经沾满了灰尘，墙上的那张照片已经被虫子侵蚀的不成样子。百机恒简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去说话，因为在这里连呼吸都会激起一阵尘埃来。从洗衣机里找了几件不知道是否已经洗了的衣服穿上，找齐了相关的证件之后，百机务简出门去了。

街上的风吹的很欢快，百机务简叉着腿，伸开手臂在街道中央站了好一会儿，这是他每次外出都会做的一件事情，他把它叫做大风浴。简单地沐浴完毕之后，他沿着这条阒无一人的街道，独自一人的向前走着。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难道这里就我一个人了吗？他的肚子饥饿地纳闷着。死鱼眼一般苍白的天空上面有好一些猩红色的光斑在不停地蠕动着。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从好像要掉下去一样地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天边的暗淡无光的太阳来看，现在应该是早上七八点左右，当然了，现在也可能是晚上七八点左右。总而言之这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弄得清楚的。

时间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天空已经成了一片深沉的墨绿色。百机务简在昏黄的路灯下漫不经心的踱着步，通往服务站的路他其实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不去让自己迷路。他不情不愿地按照立在街角的指示牌的指引下从一条错误的巷道里拐了出来，往前走了几百步，来到了服务站入口点。

服务站的大厅里有许多人形物体，他们都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调来回走动，在一扇扇门之间不停进进出出。这些都是负责数据处理工作的文案机器人。百机务简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机器人的轨道，来到了大厅中央的服务台。服务台的前面端坐着一位脸色苍白，面容姣好的女性，只见她双眼木然地直视前方，对于他的到来浑然不觉。百机恒简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用一种连他自己都吓一跳的低沉嘶哑的声调说道：“喂喂，我是来接任务的。”

“哈？！你谁啊，干什么呢，你这是？”对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被人的声音吓着了。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报缺的，现在还有什么任务分配吗？”百机恒简拉了拉衣服的下摆，用力锤了一下后腰，挺直身子，想要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来。

听此，她的心绪略微平复了下来，她边用手拍着胸口，边好整以暇的说道：“抱歉，我还以为是某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百机务简，你呢？”

“我的名字？让我想想。对了，应该是天星小梅。”

“哦？是太空民族呢。”百机务简毫无顾忌的把眼前的这个女子扫视了一遍，语气生硬的说道：“对于你们来说，参加这样的社会服务工作难道不嫌屈才吗？”

随着人类一代又一代地繁衍，古来的事情越发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时空的转换，人事的变迁，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飞灰，湮灭在无尽的星空之下，无从考证，难寻根底。太空冒险时代的到来，使人类充满自信的以全新的目光去审视自己。他们觉得我这一代人都这么厉害了，这是古人那浅薄的头脑所无法想象的，凭什么还要以作为一个死人的祖孙为荣？于是铲平了所有供人膜拜的坟墓。他们觉得语言文字流于形式限制了他们的思想，于是就忙着编制新的语言，有的费尽心思把世上的各种语言汇编成一种，最后却发现这种语言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而不了了之；有的甚至还说起了二进制的语言，后来却发现完全是白忙活一场，于是还得去啃成语字典，重新学习扯淡的技巧；有的忙着去研究心灵沟通，试图寻找一种无声的语言，但至今还不知道这种研究有何进展。总之这是一个极端混乱的时代，如同一个孩童的游乐场。

他们怀疑甚至否认起自己，名字一天换三个。觉得上亿人共用一个姓氏，千百万共用一个名字，有损其尊严和个性。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不能编为自己的“家族”编一个完整族谱，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于是他们就自我作古，完全变更名姓的样式，彻底的摈弃了赵钱孙李的那一套，总之就是来一场革命。家住何方，身处何职，家业几何诸如此类的特征都是制定名姓的方式。百机务简的祖上实在机械厂工作的，所以他的姓氏就是土里土气的“百机”。而面前的这位姓天星的女士不出意外就是某位宇航公司的高管的后代，毕竟带“天”字的姓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弄到的。令百机务简无法理解的是一个姓“天星”的女子会做些像前台服务员那种低贱的工作。

“百机务简，对吧。好的找到了。这是刚从中央管理系统那边发过来的分配结果。”天星女对于他说的话似乎毫无介怀。

“是吗，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看看，是图书馆管理员，它们让你你明天到市中心图书馆报道。”对方递过来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

你服务社会热心值得赞扬，为了充分发挥你的才能，我们经过巨细无遗的算计，决定委派你就任长洛区机圃市的市中心图书馆管理员一职。（底下写着：）地球人物资源分配中心 2147年11月25日06时36分40秒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百机务简问道。

“21点28分，很晚了，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

“那是因为我走了很远的路。”百机务简随口说到。

“你家离这里很远吗。”

“从太阳升起一直走到它落下，你说远不远？”

“很远吗？你站着不动太阳也会下山的啊。”

“是吗？真是受教了，我倒没有想到一个人即使站着不动也能赶一天的路。”

“你还不回去？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家既然那么远，还不赶紧回去，到时候就赶不及了。”

“确实，那我走了。”百机务简说完，转身离开了服务站。

第2章：到图书馆里去

百机务简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艰难的从支离破碎的梦中分离出现实来之后，他方才发现一个事实，他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昨天夜里，因为走的太累的缘故，他把自己丢在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上，但没想当一觉醒来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柔软舒适的被子。床边的柜子一尘不染，周围的四堵墙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酸臭味。这到底是哪里？嗯～这到底也不是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现在他要离开这里了。百机务简走出房间，来到了空荡荡的走廊外面，不断延伸的走廊似乎直通生命的尽头。百机务简开始踌躇不前了起来，难道我已经死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此这般的想道。

正当他差不多要为自己哀悼的时候，走廊的墙壁上凹槽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蓝色的机器人。只听到它字正腔圆的说：“中午好，百机务简先生，请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好，带路吧。”

“请往这边走，这里的门户的开放方式有点特别，请不要见怪，跟着我走就行了。”机器人说完转身穿过走廊右侧的墙壁。

“慢着，等等我。”百机务简连忙闭着眼睛一头钻进墙壁里头。他的胸口感到一时的气闷，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地置身于一条走廊里。刚才的那个机器人正站在他的前面，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平静的看着他，嘴里机械地说道：“这边请。”

百机务简亦步亦趋的紧跟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人，闯过一道道隐蔽的门，终于来到了外头。猛烈的阳光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那栋矗立在他面前的建筑物上的六个七倒八歪，斑斑点点的大字却让他不能视而不见。“市中心图书馆”。不错，这倒免了一番腿脚奔忙之苦了。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抽出来对此略作分析。

百机务简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图书馆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很少人会光顾图书馆了，虽然以前也不多，不过这些时代足够久远的图书馆在当时还能够作为旅游资源而存在，但是自从星际观光业务的兴起，这仅有的利用价值也变得荡然无存了。

在自助服务窗口上取得了相关的身份证明之后，他也就可以算是这里的正式员工了。从贴在墙壁上的地图中找着了馆长的房间之后，百机务简穿过中间的油漆剥落了的环形走廊，走上吱呀作响的旋梯来到了位于三楼分馆长室。进去一看，里面同样是空无一人，有的是无处不在的蛛丝还有散落了一地的纸张。一阵风吹过，吹动了椅子背后的座钟，当当作响的座钟又惊起了一阵风。那阵黑风从百机务简的耳边掠过，他连忙伸手去挡，没想到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他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玩意，那个黑影早已经已经钻过门缝，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我的馆长可真的是害羞呢。”百机务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边忙不迭的从里面退来出来。既然馆长对他避而不见，那么他就只能自作打算了。能量供应现在还不成问题，这个可以暂且搁置，但是他现在得找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才行。

图书馆中央最上层是完全贯通的，阳光从上面泻进来，落在底层的园圃上。园圃里面植有一颗巨大的人造藤蔓，而旋梯就是攀附在该藤蔓的表面上不断的蜿蜒着直到顶部。顶部的几层地板大多都是用透明的玻璃铺设起来的。玻璃地板上面好像覆盖着一层不知名的物质，这是以前是不曾有的。

难道图书馆内还别有一番天地？百机务简一时兴起决定到上面去看看。乘坐着一部搭建在藤蔓内部的电梯，他毫不费力的来到了图书馆的最顶层。

双脚踏在这温软的泥土上，叫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原来最顶层是一个绿意盎然的温室，里面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叫百机务简说不出名字来的植物。有高大挺拔直抵顶板的热带乔木，有推推搡搡挤作一团枝丫凌乱的灌木，还有匍匐在地下的小草以及环绕在水池边上的芦苇。这是一个浓缩的植物生态园，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数目繁多的植物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济济一堂，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混乱，局促，处处显露出一种调和的美感。这种匠心独运的妙用，要是没有夺天地造化的技艺是完全办不到的。

百机务简穿过一条的林中小路，不一会就来到了一间茅屋的面前。百机务简推开虚掩着的门，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不过他看到了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杂的老人正半躺在一张破旧的单人沙发上。从茅屋边上的破窗外斜进来的阳光照在老人的身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披着袈裟的既懒惰又颓废的老和尚。

“喂喂，醒醒，是时候给植物们浇水了。”百机务简用力地推了推面前的这位老人。

老人滑稽的用双手遮住了脸嘴里连声说道“嘘嘘，一边去，一边去，臭猫，不要来打扰我睡觉。”

百机务简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正在来回摆动的老人的双手，凑到他的耳朵上大声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睡觉，快快起来，有客人到了。”

百机务简这一次似乎又把人给吓到了。老人一骨碌的从沙发上滚下来，睁开那双睡意朦胧的眼镜，发现正站在他面前的百机务简，喃喃的说道：“原来不是你呀。”

“什么原来不是你。老人家，我是新来的管理员，不知道你是哪位？”

老人不为所动，一副听而不闻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盯着百机务简看了好一会儿。风挟着几片落叶从外面吹了进来，老人打了个激灵，终于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于是他慢悠悠的说道：“对了，最近。确实是说有新人来报道。该不会就是你吧。”

“那就是我了，你莫非就是这里的馆长了？”

“没错我就是了。你这个新来的可真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扰人清梦，是多大的罪过你知道吗？”

“这不能怪我，外面这么多的新奇的植物让我大开眼界，所以我兴奋得非得要找一个人说说话不成。”

“哈哈哈，那你就是找对人了，来来来，我带你去参观参观一下我们的伊甸园，然后再帮你找个下榻之处。跟我来，我们现在要去把太阳光迎接进来才行。”

百机务简跟着一直不停的絮絮叨叨的馆长的后面转了一圈温室，看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植物，听到了同样多的乱七八糟的名目，还发现了一些鬼头鬼脑的小动物。最后馆长老头颤巍巍的带着他到了一个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房间里头，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就这样的百机务简的图书馆管理员的生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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