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录——破晓》：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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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玄黄大陆西南部，藏州。

幽密的丛林中，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一男一女在快速穿行，还不时惶恐的回头张望，仿佛可怖的末日阴影就要降临在头上。那男子看了看前方仓皇逃命的女子，还有女子怀里尚在襁褓之中啼哭的孩子，坚毅的目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神色。只是一瞬，就变得更加坚毅。他停下脚步小声呢喃道：“要活下去啊！”随即转过身面对身后的黑暗。随手设下一道屏障，隔绝身后的女子。

向前逃亡的女子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向后张望，只看见一道孤独而又凄惶的背影坚定地伫立在黑暗之中，那么悲伤却又那么刚强。女子瞬间顿住脚步，想要冲回去与男子患难与共，可怀中孩子的啼哭将这种冲动磨灭。她继续向前逃去，可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却向后飘去。

泪流满面。无常的命运就这样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男子站立于黑暗之中，慢慢单膝跪地，左手抚向额头，眉间开始闪烁金色龙纹，右手弹出把黑色金色花纹相间的匕首，匕首把上还缠绕着一条金色的巨龙。骨骼中发出类似虎啸的吼声，无比狼狈的男子竟透露出不似人间所有的贵气。他冲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暗轻笑：“我中了你们下的毒，功力十不存一，已是必死，还不肯让本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吗？'

“哈哈哈，我们可不敢小瞧张家大少爷，即便你受伤了，一不留神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黑暗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男子勾起嘴角，笑道：“那么，承你吉言了……”

“什么，什么吉言？”

男子没有理会，转而低声呢喃：“以吾之血，祭神之刃;以吾之血，易汝之魂；以吾之血，染吾忠心；以吾之血，封吾之爱;吾以天师一族的荣耀起誓，以血之名，护我守护之人。“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竟成了嘶吼，穿云裂石，地破天惊。

这是一个妻子的丈夫的承诺，是一个孩子的父亲的承诺，是一个男人对所爱之人的承诺，更是一个骄傲的人用生命换回来的荣耀。

伴随着这来自远古的呢喃的尾音的，是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向前奔跑着的女子听到爆炸声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烈哥！！！”她叫道。

撕心裂肺。

这时一道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女子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随即一道熟悉而又急切的呢喃在她耳畔响起。

“跑，婉儿，快跑，带着孩子快跑。要活下去啊……”

这声音多么温柔，仿佛还在身边……可她知道，转身即是咫尺天涯，伸手即可触摸的温柔……再也不见。

她知道，她手里紧攥着的不止一人份的爱与期待，更是一个家庭的责任与未来，所以即使身处绝境，也要永不言弃。至少怀中的孩子值得她变得更加坚强。

所以她更加急切的想要脱离险境，她身畔的气息变得更加炽热。仿佛在燃烧自己提高速度。可这似乎无济于事，她身后的黑暗越来越接近了。黑色的雾气蔓延上美貌女子的脚踝，小腿，膝盖……黑色的雾气，衬的白皙的皮肤更加楚楚动人。包裹在女子身边的气息似乎更加烦躁不安，狂暴的与周边的黑暗对抗，但却无济于事。

尘世无常，浮生苍凉。

这一刻，她回忆起曾经的种种。欢喜的，美好的，诚恳的，虚假的，惆怅的，愚蠢的，恍惚的，清晰的，悲哀的，孤独的……一切的一切。

她的眼前浮现着她与他最初相见的情景，可怎么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独自迷茫，我努力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家的方向。黄昏苍凉，独自悲伤，我努力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你的方向。夜未央，华灯初上，远处山色，眼前景象。独自忧伤，我努力寻找，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只有迷茫。

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柴米油盐，功名利禄，红尘滚滚，际遇命运，艰难苦恨，生离死别，沧海桑田，我们都得受着。

她绝望的笑了一下看向怀中瞪着大眼惶恐不安的孩子，慢慢的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绝望的神情慢慢变成慈爱的神色，沾满血丝的脸颊那么可怖又是那么深情。生命有时是最短命的红颜，花开如雪，花落如雨，这样曲折的过程永远都带着凄美的回忆。生命是条长河，从这一岸，到一岸，从我到你，仿佛是隔着前世与今生的距离。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拥有着一份得到却又美丽。这样的美丽，纯净，美好，带着岁月别样的静好，陪伴着每个人，在每个日子里，辗转反侧，颠沛流离。

“宝贝，对不起，父亲母亲没有本事，没法看你长大啦。可妈妈相信，我的孩子一定，一定，一定可以健康长大。妈妈不要你成为多么多么伟大的人，可是，一定要活下去呀……带着爸爸妈妈的那份一直一直走下去。一定，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啊……”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吧。我不要你荣华富贵，我不要你名扬天下，我不要你为我报仇，我只要你活下去。好好的，我只要你幸福。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再见，抑或再也不见。

她将孩子高高抛起，随即全身涌起一道道蓝色光芒，和身畔的温暖气息混杂在一起，涌入孩子胸口的玉珮中。只见襁褓以恐怖的速度飞向南方，霎时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地，女子已被黑暗完全吞噬，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安静的令人恐惧。

“啊！”黑暗中传来一阵咆哮，“孩子呢，孩子呢！！！”

他并不知道离开天边的那一道流光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那个孩子对于未来意味着什么。

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所谓灭世的灾厄啊，是结束，更是开始……

第一章

大陆南部，云州。

郁郁苍苍的森林是这里的主旋律。在这片名为‘鬼脸’的森林边上，一条小河蜿蜒流过，似乎流向了远处的天空。天空像绸缎般柔软，朵朵绵绵的白云就是缎上的花纹，随意、懒散、漫不经心。

这样美丽的图景中，却传来了一些并不和谐的声音。

“妹妹你走呀走，哥哥我跟着溜呀溜……”

一阵阵轻浮的歌声顺着河水向下游，而这个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在河中洗澡的老头。老头哼着小曲，拿着一块石头在擦着背，好不惬意。路过的农夫们冲着老头笑笑，喊道：“老骚头，大白天洗个啥子澡哦！”本来打算在河边洗衣服的农妇们见状朝河水啐了口吐沫骂道：”老流氓。“

老头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嘲讽，还是悠哉悠哉的在洗他的澡。不时摇摇头，摆摆身子。冲着河水顾影自怜，感叹道:“他们果然是嫉妒我的美貌。”

就在老头儿还在顾影自怜的时候。一阵破空声忽得传来。老头儿抬头一看，一个小猪仔儿大小的包裹冲他砸来。吓得老头儿一个踉跄栽倒在水里。

“啪”的一声，包裹落在水上，缓缓的向老头游来。老头儿疑惑地伸出手将包裹拉了过来。他将手搭在包裹上。还没有打开，就听见“哇”的一声。老头又吓了一跳，但还是压住心底的惊恐将包裹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个洁白如玉，眉清目秀的孩子。那孩子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显得异常可爱。

老人将孩子带回村子，并带着孩子去请教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老村长听完前因后果后，说：“老张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都是缘分呐，既然上苍将他带来你的身前，这便是神的旨意。正好你在外闯荡半生，还尚未有子嗣，便让他替你传宗接代吧。”

老张头儿心里也深以为然，便将孩子抱回了自己的破木屋中。这时，他才来得及细细打量自己捡来的孩子。他将襁褓打开，只见孩子一身锦衣玉缎。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佩，正面是一个别字，反面是一个离字。

他这孩子笑道：“既然你我有缘。你便跟我姓张，那就叫你张别离吧。”孩子听了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老头的胡子，使劲扯了两把。老头儿疼得哇哇直叫。

老头看着孩子的笑脸。那么纯洁，那么无暇，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呆了。随即宠溺地对孩子说：“来叫爷爷。”孩子只是撇撇嘴并不理会他，老头子饶有兴致地试了十几次。终于。孩子嘟了嘟嘴唇。吐出了爷爷二字。老头子，乐得胡子和眉毛一起发颤，好不快活。

过了一会儿，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老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小崽子你是饿了吗？对不对。还是想尿尿……你说句话呀。老子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对，一定是饿了对不对？那你要吃什么。”

“让我想一想。这么大的孩子要吃什么呢，吃肉？吃胡萝卜？要不要吃西红柿，还是莴苣？”老头子拿出一样一样东西，放在宝宝的面前。可孩子都只是看一眼，再接着哭。

老头子很无奈。接着他啪地拍了一下脑袋。

“真是蠢啊，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一定是要吃奶的吧，对。”

“可老头我往哪儿去弄奶呢？

“……”

老头儿倒提着孩子的脚踝。来到了村口王寡妇家。老头子满脸通红的敲了敲她家的门。虽然事出有因，老头子也不太要脸。毕竟一个大男人来到寡妇家做客，总归是影响不好的嘛。老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村口王寡妇几个月前丧夫。刚生下的双胞胎又夭折了一个。，奶水充足的很。老头进了家门儿，说明了来意。王寡妇看着襁褓里。好奇探出头来张望屋子的孩子。母性泛滥说：“孩子留下吧。”

“那便谢谢你了。”老头子喜出望外地说。

就这样。老头儿一天三次的来找王寡妇给孩子喂奶。当然，作为回报。老头子每天都替王寡妇家耕地。这一来二去的。，村里当然少不了风言风语。可毕竟民风淳朴。过了一段时间，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春去冬来，岁月如梭，孩子转眼间就已长大，大约有一岁多的光景，孩子便会跑跳，说一些简单的话语了，十分聪颖。村里的人们都接受了这样的情况。也十分喜爱这孩子。

这天日上三竿，老头子还在屋里睡大觉。早已醒了的孩子正拿着自己的小水桶到离家四五百米远，村中央一个水井中一桶一桶的打水，试图将家里的大水缸填满。还没有一米高的肉肉的小身子拖着满满的小水桶，摇晃晃地走着。憨态可掬，十分可爱，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十四桶了。”旁边的农妇农夫们都被逗乐了。有个别想要伸出援手的，孩子推辞到：“谢谢，谢谢叔叔。我可以的。”那农夫冲着孩子说：“小离啊。快去把你那混帐爷爷叫起来去。不要让他再睡啊。都什么时候了，竟然教孩子替他打水。真是的，怎么当爷爷的。”

孩子还不会说那么多话。冲着农夫磕磕巴巴的说：“爷爷，爷爷，他很好的。他是个好爷爷。叔叔不要说他了。”那农夫伸出手来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小头发，感叹道真是个好孩子。

不知为何，这个孩子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智力和成熟的心境。那不少村民都感叹于他的善良，懂事，果然是天赐之子。

……

终于20桶了，水缸已经满了。这时候老头子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果然是老啦。居然睡到这么晚。”伸头一看。称赞了一声“我家离儿果然厉害。都已经把水缸打满了。哈哈！”

随即伸手抱住拿着小水桶的孩子，说道：“走，爷爷带你去吃饭去。”孩子苦着脸说：“爷爷我们自己做饭吧，不要去别人家去蹭啦。”老头子哼了一声说：“那怎么叫蹭呢。他们热情好客我们怎么拒绝呢？走走，不要说话了。”

随即来到了邻居王二狗家中，还没迈进门儿。他就大喊：“二狗，老夫来啦。快快让老夫看看你家今天做的什么饭。我来替你尝尝，有没有毒。”

“昨天就在我们家吃的呀。张叔！”二狗苦着脸对他说。

老头子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是吗？那对不起啦，我先走了。”随即老头子又敲了敲隔壁的隔壁，李四家的门。李四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叔，你昨天晚上在我家吃的。

老头子在附近转了一圈儿。竟然没有打开门迎接他的。于是他重新来到了隔壁王二狗家敲了敲门儿什么都没说。就把孩子放在了窗户口。王二狗打开窗户一看，一个纯洁的不似人间所有的脸庞，冲他可爱一笑。

王二狗长叹一声：“来吧，阿狸。进来吃饭吧。”张别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不了，二狗叔。怪麻烦你的！”

“有啥麻烦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进来吃吧，今天是有你最喜欢的菜。”

……

就这样。阿狸就这样，一天天的，安静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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