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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家世情缘
从前有一个水秀山青,群山环抱的地方座落着一个梨花村,村里住着一个祖辈都是以狩猎为生的猎户石勇,他五十多岁,妻早丧,家里五口人:父、儿、媳、孙,是四代同堂。
在桃红柳绿,大地回春的时候,他父去世了。他想起孙石虎几方面极吉祥的预兆,他想父定能葬个很好的地方。
他满怀希望步行三十里恭请来了一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他叫李胜,四十多岁,在家里用茶歇息一会儿,石勇领着他翻过几个山头看了一遍,葬地都不如意。
“李先生,您走了三十里,刚一落座又连爬了这么远的山路一定很累吧。”石勇望着他有点过意不去,露出一脸的歉意。
他一想起先晚一神明的报梦:“明天你要去看一处极不寻常的葬地……”顿时信心满怀,精力倍增:“为你父找个好地方再累也值得!”他毫无怨气瞅着石勇一笑,石勇感激万分:“多蒙先生关爱,如能找一好葬地,今后如有出头之日定当重谢!”李胜也不回话,只是神秘地点头笑着。
石勇怕走远了先生难走,今后送葬也不容易,就从另一方向拐左往回走,当离家只有三里多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失望了,再转一个半里的山弯,李胜望着眼前一片荆棘丛生,乱石漫盖的凹陷地,忽然露出难以抑制的喜笑。他劲冲冲地走上两步拉着石勇右手,石勇转过头来,只见他满脸欣喜:“贤兄,是你父亲有缘喽,现已遇上了天下少有的绝妙地方!”
石勇对“绝妙”二字虽不理解,可觉得定是了不起的了。他惊喜地望着风水先生:“天下少有的绝妙地方?!终于应验啦!”李胜来不及弄清“应验”二字的原委,就兴奋地接住他的话说:“是哇!”他指着附近一山,“从那里开始——”,他顺着山势划到自己左下方,“到这里是一条龙形,而这塌下的地方正是龙口啰!”他向石勇投出赞慕的眼光点着头说:“好葬地哟,你的孙将不是王侯便入仙缘,贤兄,我要向你连连道喜啦!”他将“连连”二字说的很重,见石勇笑得合不拢嘴便说:“贤兄你要用重金谢谢我啦!”
石勇笑了笑不作回答,似乎非常为难应允他的话,意思是说我哪来的钱呢。李胜没等他回话忽然收敛了笑容,显得很玄妙地摇着头说:“唉,这龙形不是高师就发觉不了啊!……”
最后他笑盈盈地凑近石勇的耳朵,将声音压得很低:“这里有不少财宝——”他眼睛很快朝下一扫便兴致勃勃地领着石勇走下洼地,再移步以手指划了一圈,喜气洋洋地说:“就从这中间下锄,里面的财宝虽只你有缘得到,但墓穴只能自己亲掘,且行动要秘密神速,就是东西到手后,除家里人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是昨晚一个神仙报梦给我的,准不会错!”他在石勇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表示对他得到这横财的祝福,也示意石勇一定要以重金来酬谢他。
石勇喜出望外,心海激起狂欢的浪花……
不知是哪一个朝代的贵人下葬在此,里面确实陪葬了不少金银玉石。石勇带着儿子大山从天黑挖到刚交寅时,他们打着火把果然发现了许多金银玉石还有一把青铜剑柄的利剑,父子俩心花怒放,偷偷将这些东西弄回了家,这几天她厚葬了父亲,又暗中给风水先生送了重礼。
当地财主石老雕见他父亲葬得如此风光起了疑心,认为不是劫便是偷,就在送葬后的那天下午乘石虎家里的亲朋戚友和乡亲们都已走散,家里人又忙着搬送桌凳的当儿,石老雕带着二十多个凶横的家丁来到他屋。石勇正搬桌回家,石老雕一见就吹胡子瞪眼的,说家里的金银财宝都被盗了,肯定是石勇所为,他们不由分说翻箱倒柜,终于在柜子底层的两个包袱里发现了那些财宝,先发现的那个便邀功似地大声叫道:“好家伙,在这里!”
石勇头中一轰愤怒地抢上前去,两手各拖着一个包袱不放。石老雕和其他家丁立刻停止搜索,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石勇争辩说:“这是我前几天在山中遇一仙翁赐的。”他两手紧抓包袱不放,被他们一阵狠狠的拳打脚踢。
“嗨,你好大的胆,赃物俱在还敢撒谎,还不止这些呢,光为葬事花掉的这笔钱就不少了,还没问你吃官司哩,哈哈!……”石老雕冲着石勇横着一双三角眼恶毒地冷笑恐吓。
石勇发疯似地呼喊:“强盗,青天白日抢我金宝!”他拼命争夺,一手紧抓一个包袱将两肘一缩,一下被搁倒了好几个,可他们哪肯放手,仗着人多从四面扑了过来,石勇连忙将包裹踏在脚下,又怕伤人命闯大祸,所以只将他们拽翻在地,猛不防一个家丁朝他太阳穴狠狠冲了一拳,他立即昏倒在地。
儿子儿媳回家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打开的柜子,想起刚才在路上遇到的石老雕带领的那伙得意凶徒,及其中还有两个家丁扛着的沉重包袱,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二人悲愤地哭唤着父亲也不见醒来,石大山把父抱到床上,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说了刚才的事。石大山年方三十,血气方刚,他一腔怒火,凭着父亲传授的武艺,执了猎笔虎叉要去报仇。他妻是个急性子,也气得两眼金星直冒,但怕他闯下大祸,一边怨恨地咒骂,一边无奈地劝说几句。
石勇是个饱经世故的人,知道石老雕不好惹,便心急地劝道:“崽呀,如今都是他们的势,忍了这口气吧!”大山脸胀得通红,牙齿咬得格格响,一手扶着倒竖的叉,一手搭在大腿上,心情沉重地坐到一条凳上喘闷气:“狗娘养的太欺侮人了!同他们拼了也死个出气!”
这时堂屋那边的房里石虎哭了起来,还不断地喊着“妈妈”。大山妻急忙抱过来把**塞进他嘴,他甜甜地吮吸,吃了一阵发现父亲坐在身边,立刻松出**天真亲热地呼声“爸爸”,又衔着**吸起来。石大山爱抚地轻摸他可爱的小脸,望着他乌油油的头发,机灵有神的眼睛,再想起他不寻常的预兆很快就要应验,他得到了些许安慰,激愤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石勇含着眼泪望着孙子,想起他刚落地时屋顶喳喳的喜鹊声,前几天风水先生的预言,及屋前那果树神奇的大松树,他半闭的眼睛闪亮了,脸上露出一些微笑:“大山,好好哺养小虎呵,他将来是定有出息的,他是我家几代人的希望啦!”他忘了悲痛,眼光里闪着希望,吃力地把话说完,又疼爱地望着孙子。一家人将石虎视为掌上明珠,一想到他大家才慢慢宽下心来。
石老雕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他的妻妾儿女很快围了拢来,见那眉开眼笑的神态,便知他捞了大把的财喜,喜笑着抢上去解包裹,不看则己,一看被吓得筋骨麻软,拔腿就走,那哪是什么金玉,全是些白蛆,橙黄色的恶虫满地乱拱,还有一条长长的白蛇吐着信子,迅猛地朝着人群左摆右拐地滑去,这些可怕恶心的东西就是金银玉石和宝剑所化。
当大山妻清点箱柜时,在原处又发现了这两个包裹,她惊喜叫道:“爸,金玉银子又回来了!神明显灵咧!”她欲提又不提不起,就摸了几砣零星的金银玉石高兴地捧到石勇面前:“爸,你看这不是真的吗?”
石勇珍惜地摸了摸,布满了皱纹的古铜色脸上浮现着笑容,但头又隐隐作痛,他忍痛咬咬牙说:“儿媳呃,该我们的抢不去,常言道命里有来终将有,命里无来莫强求,石老雕这老豺也太心狠啦。”
过了几天关于神明对石老雕的恶报和石老雕诬赖石勇偷了他家金宝的事陆续从乡亲们的嘴里传了出来。石勇担心他勾结官府招来大祸,就打发石大山分一半去,并再三嘱咐他不能任性,要好情好意跟他们讲。
石大山吞声忍气送了金宝,石老雕怕又化那丑恶之类,才收起了新酿的坏主意。
他爸的病越来越重了,请名医使了良药都不见效,每日昏昏糊糊,黑黝黝的脸庞已经枯巴,双目深塌了下去,有时竟至认不出自己的亲人,可他还常在梦呓中断断续续说着一些要紧的事,使人听了模模糊糊弄不懂意思,他艰难地提起精神再说,大山夫妇贴近耳朵也未听清。有一次他病稍有一点好转,就吃力地睁开眼望着大山:“崽呀,爸不行了,不要为我再用钱,剩下的除留下来建点家业,除送小虎子读书费用,其余的就送亲邻戚友中那些手中紧迫和乡亲中那些极困难的户……”。
石大山遵父之言,计算了一下,除自家必要的开支费用,其余的全兑了些散碎之银,慷慨救助了上述之人。他们都如久旱的禾苗得到雨露的滋润,心里甜甜的,两眼转着感激的泪花。
石大山为了使父亲见见亲得的金玉换建的新居,就在他病后的两个多月里将四间破烂的土筑茅棚换成了四间青砖瓦房,添置了一些较好的家具,买了十来亩砧板似的肥田。石勇昏醒时一见到儿媳抱着或拉扯着聪明伶俐的小虎子来到自己身边时,再想起新立的家业,颧骨高耸的瘦脸上总浮现出一丝笑慰,他缓缓移动胳膊扣在床沿,边疼爱地轻抚着小虎凑过来的小脸蛋:“小虎子快快长大,你将来出了身要为公公报仇……哎?”他眼睛微微瞪了一下,心里燃起了愤懑。好一阵,嘴角又隐露着难以发觉的笑意盯着石虎:“小虎子,喊公公耶。”小虎子其它的听不甚懂,一闻到喊“公公”,就清脆地叫声“公公”。“嗯,宝贝孙儿啊……”他心疼费力地应着。
四个多月后,石勇剩下一把骨头,含恨离开人间,根据他生前的遗嘱,葬地就在他父坟侧旁。出山的那天,乡亲们披麻戴孝,扶老携幼,含泪相送,对石老雕充满了忿怨。
本村有个佃户名唤朱岩松,45岁。他祖父三十多岁时,带着妻小从很远的地方来到梨花村,乡亲们见他们面黄肌瘦,衣着破烂,很是可怜他们,就互帮互衬给他盖了两间土砖瓦房,送了吃穿的,让他们在此安下家来。几代人租种着石老雕家的田地因豁着命干,父亲在时又加盖了两间土砖房,几间杂房和添置了一些家具。祖父在他十五岁那年去世,到二十岁时,父亲因劳累过度四十多岁就得痨病亡故。到他三十五岁时就只剩下他一人了,这时才娶了一门亲。
他家从曾祖到他都是独子,可他到四十岁时还没子女,妻子急了常到梨花庙去敬庙王菩萨,直到前几天才生下一女,两口子高兴得什么似的,因是求梨花庙庙王所生,故取名梨花,更使他俩奇异而充满希望的是,梨花生下来时房中有红光遮罩,因此觉得异乎寻常,定有大贵。这样两口子将她视为心肝宝贝。
谁家生了孩子,大家送鸡蛋等吃的到那家去,这是梨花村一带的风习。石大山见自家生活还较宽裕,见朱岩松家庭穷薄,生活贫寒,就送去二十个鸡蛋,五两银子。她推开门见岩松在家就一脸笑的高声道喜:“岩大哥恭喜您晚来做爸爸啰!”“是呀,贺喜你也做了婶娘呢!”他称心地望大山嫂笑着。见她又送重情连忙表示谢绝,可大山嫂硬是不肯,他接过东西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山嫂子,你们真是太好了啦,转去个多月就受过你们十两银子,叫我这穷光蛋怎么来感谢呢?”“呃,要感谢什么,有就帮一点,没得莫奈何。”她快嘴快舌的,荡漾着一脸的笑。
岩松妻听着丈夫的回话,在里面床上翻了个身,红润着双眼说:“贤嫂子啊,你家里人都是我们的恩人!”
“快别这样说,”她几不跨到歇房,见了黑发绯红一身的梨花,心里一动,满心欢喜道:“听人说毛毛长得挺漂亮,果然不错!梨花六月初六,小虎子五月初八的,刚好比她大两岁,岩嫂子就定了他俩的亲事吧!”话刚落音,外面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被一个顽皮的男孩追打得哭哭啼啼闯了进来。大山嫂预感不好,立即出去吓唬了顽童,又在他家拿了把点心,各分一点,才敷衍他们走了,她又回至床边,心里暗暗有些不乐,岩松嫂却毫不理会,接着刚才的话说:“只怕配你家少爷不起呢!”
“哪里话,也许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哩,听说梨花生下来有祥光耀照,小虎子下地时也一对花喜鹊久久和鸣呢。”别看她心直口快,粗咧咧的,可有时竟能说出几个字眼。她从小就爱听人说书讲白话,“祥光耀照”、“久久和鸣”是她从说书人那儿学到活用的。
大山嫂子又忧又喜,捉摸不定,小女孩可怕的哭声像着了魔似的在她耳畔萦回。
两嫂子定下亲事后,两家的关系更密切了。岩松得到大山家的援助也就更多,因此他家的景况慢慢有了起色。
石虎家的大门临着一条东去的河流,屋前一株苍松拔地而起,几乎将整个屋子遮得严严实实,树上常有丹鹤栖息叫唤。此树已历九代,约二百七十余年,是石虎前辈所栽,当长至六十年时,一位过路的风水先生说:“树至三百年屋主后代必有奇贵。”照理这预言应在石虎身上应验了。
那时石老雕的祖辈听后深怀嫉妒,怕今后成了气候胜过自家,就硬要砍掉这树,石虎先辈都仗自己力强武精,抡着大斧圆睁怒目,谁动手就砍谁的头,他们才害怕了,后石老雕的祖辈和他本人都先后挖空心思欲毁掉大树,可都被石虎先辈的舍死所摄住。
梨花的家在石虎屋后,相隔二百余步,背靠着后面的高山,屋后有一棵大石榴树,一到春天红花烂漫,鸟雀云集欢唱,给这里增添了无限的生气,原来这是一棵欢合仙树,是一云游道人散籽所生,它牵引着风流仙缘,该在梨花身上应验了。
当石虎五岁梨花三岁时,他俩就在一起玩耍了。他们常在山边摘野花;在树草丛间的鸟窝掏蛋;在土边的草菜叶上,在田边的禾叶杂草上捉了蝗虫以线系了脚,人拉着线的尾端往空中一甩,让它拍翅而飞;还在清湛湛的河边翻螃蟹、捉泥鳅、摸鱼虾。他们总捡最小的鱼虾或一只小蟹脚放在墙角下蚂蚁巢穴边逗引蚂蚁,霎时间蚂蚁闻到气味从洞穴爬了出来,从四面八方集聚在食物边,最后连那两只最大的蚂蚁也诱了出来,它们才前呼后拥抬着食物移向洞去。特别是炉灶旁边的角落、器具下,还有在残垣断砖中捕了蟋蟀装在盆里来斗殴,他们觉得是最有趣味不过了的事……
他们读书之前就是在这种无忧无虑纯真无邪而又充满乐趣中度过的。
到石虎7岁时,石大山就要送小虎子上学,而石虎小嘴撅得老高,他舍不得放弃那自由有趣的生活,舍不得离开可爱的梨花,他哭了……在父母的热心劝诱下只得答应:“我要与梨花一同去。”不知怎的,他脸也红了,显得有点别扭,他父母也会心地笑了。大山嫂特地跑到梨花家中去,同她父母商量这事。梨花父母觉得为难,担心梨花年纪太小,怕不懂事,难读进书,提出翌年再去。大山嫂觉得他们说的在理,况且梨花是早已定好了的儿媳,怎不朝好里想呢,再一个小虎子大一年就懂一年的事,将来读起书来就要接受得好些,于是她高兴地同意了梨花父母的决定,将石虎的上学时间推迟了一年。
他俩又痛快地玩耍了一年,便送进了当地的私塾,老师就是本村的石老先生,他年近六十,头发斑白,眼睛略有些老花。他对学生是极严厉的,那些背不完书,做不好练习或不守规矩的学生,就常要挨他那三指宽的械尺,直打得手皮红肿。可石虎、梨花不久得到了石老先生的宠爱。他俩坐在同一桌上。石老先生见他们俊秀聪敏,口齿清晰流利,点教过的书,只要读二三遍就能背诵,甚觉惊异,他常从别处踱步到桌边点拨,从深处诱发引导,以后对他们的作业文章也批改得格外精细中肯,并富于变化,批语总有深情的鼓励,这样加上他们日夜用功,进步确也惊人。石老先生拿他们的诗对文章经常在同学中念读,他溅着唾沫星子,念得那样的绘声绘色,有时竟至手舞足蹈,摇头晃脑。
他还将他们最好的诗文传到了外乡,他为显示自己高师出名徒的声誉,逢人就夸,因此他俩遐迩闻名,被传为神童。有人还认为他们是金童玉女临凡,是天生一对,喜讯,传奇的赞誉不断传入双方父母的耳中时,他们再联想起以前有关石虎,梨花很不平常的征兆,一切疑忌忧愁也就烟消云散了,特别是大山嫂高兴得像发了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脸上常绽着灿烂的笑容,她脑子里极可怕的小孩哭声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想到儿子,儿媳在社会上的显赫声势,家庭的极为殷富,那时要踩翻的仇敌扬眉吐气……
这时石老雕已去世一年,家就由他三十多岁的儿子石大麻子当。石大麻子和他父亲一个长相,满脸横肉,三角眼,不同的就是添了一面麻子,因此旁人暗地里送了这个外号。他为人阴险毒辣,比起他的先辈来说,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当听到石虎梨花早已定亲,有神童,天生一对之称,于是居心叵测,计上心来,他狠毒得意的在心里打着算盘,只要能在他家榨出一大笔钱财,那石虎梨花就读不成书,他们的前程就暗淡了,到两家非常困难时,那时再打梨花的主意不迟,如实在逼不出这么多现金就趁早将梨花这宝贝夺了,以除后顾之忧。
一天石大麻子阴沉着脸对石岩松说:“你捉我家的那十亩田土质好,泥脚不深不浅又近便,收的租应增加一成,你想想,从你祖父开始到现在已有七十多年,至少也得拿二百两银子给我。”朱岩松如闻霹雳,惊得呆呆地瞪着眼,“老爷呢,这么久了的规矩怎能又生变故?再说这些田租也是收的最高的了啊!”
“哈哈哈……”他耸动着满脸的麻子,阴险地奸笑。然后接着说:“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那时可是我的祖辈仁慈宽厚,见你家穷,才没有公开提过这事,如今你家富裕了,该还这笔账了喽!”
“怎来的富裕呢?还不是节衣缩食过日子!老爷,可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啊!”岩松首先以为是要他送礼,先来吓唬一番而已,谁知他说的是真,才动了肝火,话中含着忧愤。
石大麻子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骤然飞走,他凶神恶气地鼓着眼:“哼!如今有几个女子能读书的,你家梨花竟读了三年呢,还说没钱?”
“老爷,梨花念书全是大山家资助的,求您开开恩就出了今年的算了吧。”他以哀求的眼光望着石大麻子,泪水快要涌了出来。
石大麻子见他有所松动,便寸步不让:“二百两银子,一毫也不能少!”接着他又嘿嘿恶笑一声,呲着一口黄牙:“你能许花一样的女给大山家,银子就问她家要吧!”
“老爷,我家已经受过他家很多恩了,怎忍心再去拿这么多银子?再说近几年天旱虫灾,又赋税繁重,他家一年紧似一年,虽还有些家财,也要送小虎子念书的啊!”岩松是个老实人,一下就向他交了底。
他听了暗喜,于是声东击西地说:“岩松,此话好说,没有银子就拿梨花抵当!”
岩松急了像发了疯是的大叫:“混账,真是混账,我什么也不给!”
“嗨,没那么容易!大山是怎么发的家?还不是盗了我家的金宝!告诉他趁早拿出来,又给你做了人情,又救了他的面子,不然……”他最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岩松急得两眼冒火花。心情万分沉重地走了回去一头躺在床上,妻子见他愁眉怒脸一言不发便问原因,他才细说其事,妻子听了觉得大祸临头就去找大山夫妇商量,再告诉石大麻子又诬告去他家盗金宝的事,他俩都是火爆性子,受不了他们对岩松家这般横蛮欺凌压榨,受不了这卑鄙无耻的冤枉话,气的头脑发昏,大山嫂当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大山忙将她抱到床上让她静静躺下。他嚓地抽出雪亮的宝剑要去拼命。
岩松嫂极力劝说,他妻子在一车昏迷中慢慢睁开眼睛燃起两道怒火担忧地劝说:“大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家可是惹不起的啊!”大山义愤填膺挥剑砍去一凳的角:“太欺侮人了,本来上次我就要去砍他个人头满院的,是你们苦苦劝阻,才强按怒火,后又白白送了那么多金银玉石,如今那铁屎麻子变本加厉,不仅给岩松的田无理加租,又吐出这丧尽天良的话来,真气煞我也!”
他咬着牙坐下去,站起来又重重跺着脚,心里难受极了。他暗忖道:“去告状能赢吗?当今为官的都是见钱眼开,他家有的是钱呢,若打官司准是输定了。那干脆就持宝刀宰了那些龟孙子王八吧!”可他又转念一想:唉,不行啦,他家财大势大,我将弄的家破人亡不算,还要珠株连岩松家啊!”
霎那时脑海里又闪过可爱的小虎子和小梨花,因此他不愿再那样想,更不愿那样干。此时他只能往开处安慰自己:“就算我父没得到金玉吧,何况也建了点家业呢,小虎子灵通,念三年也不算少了,就把自己的这身祖传武艺教给他吧,说不定将来还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呢,到那时还愁报不了仇,雪不了耻?”
他知道石大麻子说了的不会轻易罢手,再一个大山也是个不重财的,并还能乐天知命,他总是把自己的不幸归附于命运,因此总当在自己要背大时受恼气时经过一番痛苦激烈的内心折磨后,只要在还可以允许的情况下还想得开的,他把原来给石虎预备下的所有学费及一切零星费用都拿来了出来凑了两百两用布包裹的纹银拿给岩松嫂:“你就去送给石大麻子,看他今后还能怎样!石虎梨花的读书就此停止,你捉他家的那些田全部退去,今后就共同种了我家的那十来亩田吧,你放心能活下去的!”岩松嫂接过银子泪眼模糊地望着大山:“这怎么行呢……”
大山嫂是个最火的性子,他新仇旧恨交集,不禁心头一人又吐了一口血,这时他耳边响起了那小女孩可怕的哀嚎声……过不了几天她怀着对石大麻子的一腔怨恨死去了。
二 爱恋与成长
因妻子吃药、埋葬,石大山被迫出卖了三亩多田。其他的与岩松各种一半,石虎梨花停学后每日都忙于协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看牛、割草、扯猪草、捡干柴等。做这些事他们总是同出同归,而石虎常要帮梨花的忙,梨花力气弱小也乐意依赖他的帮助。他们就像一对前后不离的勇敢小山鹰,展翅在梨花村的原野,河溪,山峦,谷涧,他们有时还要采回来一些珍贵的山药。除此外,还要做一些琐碎的家务事。梨花在母亲那里学会了缝补绣花。石大山是个不愿烦劳人家的人,岩松嫂虽待他比自家人还好,可他硬是学会了简单的缝补,并要石虎也学会。
大山见石虎单兄独弟,又与聪慧秀气的梨花许婚,怕今后受石大麻子欺凌,另外他还指望石虎今后能有出头之日,所以在石虎辍学后一个月就每晚精心传教武艺。早上东方天边一绽亮就唤石虎起来苦练。他宁愿累自己也要他多花些时间练功。这样到十五岁时,拳、棍、凳、刀、剑、铁尺、流星、弓箭等武艺学过精熟。他还经常带领村里的后生练武,他常说,人多力量大,合起来可以对付狗财主,还可以打山里的猛兽。三四十个矫健活泼的小伙子在他的严格操练下,成为一支有组织有威力的少年武术队。
就在这年冬天石虎的父亲去世了,他便开始独立生活,为送葬父亲,将自家的三亩多田全部出卖。因此就靠上山打柴,打猎采药卖些钱来维持生活。梨花和他父母要将田分给他一半,石虎觉得他们仅能勉强度日,加之梨花父母身体不太强壮,近年又患关节病更无法维持生计,所以坚决不肯。他手下的徒弟从家里取来钱粮接济,他知道,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子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因此都婉言谢绝了。
也就是在他父死后的第三年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石虎梨花去屋后的山上打柴,他俩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山中风景,一边情不自禁地不断赞叹着大自然的美,梨花随手摘了两朵不知名的紫蓝色野花,看了看闻了闻,颇有情意的微笑着自语:“多美多香多洁净啊!”
他上前一步,俏皮地抓住石虎的后衣在背上一搡:“虎哥,你看这两朵花如何?”石虎深深陶醉在观之不尽的绮丽风光中,所以连他刚才自语的话也不曾听清,他忙回头见梨花两颊微红,右手伸过两朵紫蓝的花,他接过一朵仔细一看,“梨花你的眼力真不错,这花不仅美还有药用价值,唉,这花名,一次我和父亲上山打猎听他说过一次的,因当时未留神,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笑了笑接着赞道:“这花真称得上是这五彩缤纷的簇簇花丛中最出色的了。他们就像你一样自然纯朴,洁美芬芳。”
梨花瓜子型的脸颊上,漾起两个微微带笑的酒窝,两眼动情地瞅着石虎,石虎怦然心动,将花递给梨花,梨花抓住他的手不放,左手接过手中另一朵花,头依偎在他肩上,软酥酥的胸腹紧贴在他背上:“虎哥,我爱你!”“我也爱你!”石虎也控制不住自己情感,将自己身子倒转去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随着呼啦啦的一阵灌木丛响,只见一头饿瘪了肚子的金钱豹吼叫着窜出来朝着石虎猛扑过来,梨花吓软了腿,柴刀扦担也掉在地上,她丧魂地惊叫一声:“虎哥……”她直直地睁大眼睛望着石虎脑子里一片空白,马上意识到石虎和她倾刻间就要被恶豹所伤或丧命。可只见石虎从容若定,刹那间举起一根坚实的杂木扦担朝扑来的金钱豹脑顶狠狠一击,它滚落在一块巨大岩石下一动不动地瘫倒在一棵大树旁。犁花像从恶梦中惊醒,仍然心有余悸,好一阵猛扑到石虎身边,双手搂住他脖子,头靠在他肩上,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由衷夸赞说:“虎哥,你真英雄!”
石虎泰然一笑,以手抚着她的前额:“休要大惊小怪,就是遇了猛虎又何足惧哉!”
梨花更加钦敬,将头仍然伏在他肩上,深深地感到他强壮的身躯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见梨花不语,便大声说道:“怎么,害怕了吗?噢。”接着便开心大笑:“哈,哈!……”她为石虎而骄傲自豪,觉得他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英雄。
石虎一棒抽死一只恶豹的事很快在附近传开,石大麻子听到后又恨又怕,他想那次勒索岩松,逼迫大山家出了二百两银子,使石虎梨花读不成书,他们的前途是被阻止了,可他们的情爱是愈来愈难割断了,因此他感到非常的棘手。一年多前大山死后不久,一个算命先生来石大麻子家算命,他暗使了银子给他,讲了要娶本村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叫朱梨花的姑娘与大少爷为妻一事,要他暗中帮忙。他本来不忍心那样做,但以前来这一带算过几次命,闻知过石大麻子家的财势与石大麻子的为人,若不答应会被他家那大黄狗活活咬死,或许是其它意想不到的凶杀。他沉思片刻心神不宁地说:“好吧,去试试看,是您大公子的就走不脱……。”
石大麻子家一个五十多岁的管家带着算命先生直往岩松家。因管家见人常满面带笑,而为人心毒,因此梨花村百姓恨恨送他一个外号——笑面虎,他一进门见到岩松嫂就装出喜悦谦恭的样子指着算命先生:“岩松嫂,他是鼎鼎有名的有耳报神的高仙人啦,该认识吧。”
岩松嫂自那次被无理逼去二百两银子后,想起被打死的大山父,被活活气死的大山嫂及患急病含恨死去的大山,她对石大麻子家里的人更恨更警觉了。她预感笑面虎必不怀好意,惊疑地望着他们脸带怒色:“哦,高仙人,听说过名字,老管家你怎么也来了呢?”
“嫂子,不必狐疑,是高仙人自己要来的啰。”他停了一下狡诈地笑着,肥胖的脸上布满了横竖交错的皱纹。这时高仙人立即接住腔:“大嫂子,早已闻说贵家千金生下来有祥光护照,还有你那早就定好的石虎女婿下地时有一对花喜鹊在屋顶叫过不停,看来此预兆定有大贵,小人仰慕已久矣,现就请您报了时辰日子,让我算算看究竟如何?”
“唉,钱就由我来付,是我带他上门的啦。”管家看了看岩松嫂迟疑的神色,毫不介意地笑着,一边拉着高仙人在灶旁坐下,一边说:“还犹豫什么,算吧。”岩松嫂惶惑起来,不知石大麻子这伙坏种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想报个假时辰,但觉没意思,在很快的踌躇之后,心想算就算吧,反正人命关天,恶人能害得了?
她轻蔑地斜了管家一眼,望着高仙人微笑道:“算吧,起动大人和先生的驾,我能不识抬举吗?”“嫂子你就报个时辰日子吧。”管家拉耸着一脸横肉还有那大黑毛虫似的眉毛殷勤地笑着。岩松嫂瞅着他,沉着脸厌恶地吐了一口,似乎看透了他的黑心。她报了年庚生月,高仙人内疚地打了个颤,他一算不觉暗暗大惊,原来梨花已入仙缘,但只能活到十八岁。接着报了石虎的,他亦入仙缘并有仙助,也只能活到四十一岁。他侧着耳朵默听着耳报神的话,从那谜语似的话中觉得他俩的情缘好像若有若无,似乎又永久不灭,他知道这是耳报神不愿尽失天机。他一下恢复了镇静的神情,脸上露出笑意,翻动着布满红丝的眼球,充当着预演好角色:“二人都有大富大贵,只是两人的八字相克,不能结为夫妻……”岩松嫂忧虑地问:“先生有什么办法能使他们八字和合吗?”
“没有,他俩的八字怎么也合不起来,他们是对头,无缘啊!”高仙人一脸的无奈。
岩松嫂将信将疑,心情显得十分沉重:“这,不会吧!”管家敛起笑脸替岩松嫂担忧道:“多好的一对呀,龙凤就不能配到一起,高仙人,还是求你想想法哩。”
岩松嫂求援心切,见管家为她说话,就忘了他笑面虎的本性,开始有了点好感,便怀着一线希望和带着感激之情望了管家一眼,然后焦急地盯着高仙人:“是呀,高仙人!”
高仙人似乎为难:“小姐的八字大了,只能有财势的人家才招得起,不然满不了十五岁,已不足半年了,因命互克,石虎也满不了二十岁……”“是真的吗?高仙人!”她瞪着眼,张着嘴,心如刀割地哀呼着,差一点涌出泪来。高仙人心里一颤,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出戏唱完,不然的话石大麻子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他只得鼓起最后的勇气说:“我看你们这村石老爷的大少爷正与贵家千金八字相合,是天生一对,何不早点,”话还没说完被岩松嫂恍然大悟的诅咒声打断:“啊,原来你们这些讨不得好死的合伙害人,笑面虎!大山和我家没被你们害苦吗?没良心的又要坑害人了,天要开眼啦!……”
她呼天唤地哭叫着。管家强装笑脸说:“实在是为他俩好……”然后拉着眼睛仅有弱光的高仙人尴尬地退出房门。石大麻子听了回音也一筹莫展。他本也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在原先加的那一成租上再加利息,然后逼着岩松夫妇将梨花嫁到他家。可那些可怕的往事在动摇着他,以前勒索那二百两银子还是先虚张声势慑住了大山家,又有“关照他家里那时穷”为借口。但那时那些佃户们,穷光蛋们都为此事愤愤不平,就连临近的大财主也纷纷指责他做得太不在理,并以此来宣扬他的为人刻薄,从而说明他们的仁慈宽厚,这些社会舆论他真有些受不了。他懂得暗中与他竞争的财主,常在嫉妒他,看他走下坡路,看他垮台。不过硬是他家祖业雄厚,加之又有逼着石勇送来的那些天赐的金银玉石,因此一般的乡官、豪强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时他不得不退让一步想,众怒难犯,名声不能弄得太糟,不能只顾眼前……这样他才打消了那确实行不通的霸蛮主意。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那梨花快十六岁啦。石大麻子觉得他愈长愈美,不胖不瘦的身材,唇红齿白,五官端正,瓜子形的脸,虽然被太阳晒得微黑,他觉得那是一种野性的健美,比起那些不见太阳洁白如玉的女性更有韵味,更来劲。
他常看到她对石虎等人就像一只温顺的鸽子,而对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一见面就昂着头,厌恶地朝她翻白眼、吐痰。一次在一条小路上与梨花挨身而过,他一边用言语调戏,一边淫性大发地用手去摸她如出水芙蓉般的脸,被她大骂了老畜生之类的难听话。然而他反喜欢这种既富有情感又贞洁刚倔的女性。他玩弄这种女性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真想不顾一切地霸占梨花,他把石虎当作眼中钉,因他是唯一情敌。但他害怕石虎强壮的臂膀,威严锐利的目光,精熟的武艺,还有他手下那班徒弟。石大麻子十分懊恼。他真是如虎添翼啦,我只能干巴巴地望着一朵艳丽的鲜花,不能去摸摸她啊!
当他听到石虎轻易用一根棒子打死一只百多斤的恶豹时,他浑身痉挛了一下,咬着牙,心里恨道:“梨花对石虎的感情肯定更进了一层,将来还插得手进?此眼中钉非拔不可!”他又在鼻子里长哼一声轻轻自语:“除掉他,梨花不就是坛子里的乌龟吗?”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石虎操练徒弟回家,过一条必经小路——梨花庙旁的一块大岩石,突然听到刀子碰击岩石的声音。紧接“哎哟!”一声,石虎猛地拔出宝剑回头厉声喝道:“谁!”“噢、噢、是我,你怎么才回家?”那人慌乱地哆嗦着,石虎已听出他是谁,恍然明白过来,高声怒道:“小安疯狗你受主人指使来刺杀我,哪知善人有神明护佑!”石小安是石大麻子的心腹家丁,已奉命在大石后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他静耳倾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就急忙在大石后探出头闪出身紧握短刀柄对准一个人的背心使劲刺去,原来是梨花庙庙王显灵,在石小安刚起步时化一个替身拦住石虎,石小安刺去时,替身一闪,恰好刺在岩石的边沿上,将他虎口震出了鲜血,他忍住剧痛嗫嚅道:“我是在等待一个返回的贼……”
第二天早上石虎和他手下徒弟提着刀棒骤然强蛮涌进了石大麻子家的大门,在他住宅旁一致示威,声言他今后胆敢欺侮梨花和出了暗伤人的事故就要以牙还牙。石大麻子受此意想不到的打击,胆怯地将头贴近窗户强装镇静地笑道:“小弟兄们别误会我,昨晚确是想抓溜进梨花村的贼……”顿时响起一串有力的质问声:“为什么一个人抓?为什么不带绳索?为什么独在梨花庙等,难道他不能走其他地方?……”
他吃力地嘶哑着嗓子搪塞着,麻脸上不断冒出光亮的汗珠。后他干脆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瞪着眼,脸全呈死灰色。他懊丧做事不成反露马脚,还遭到一片声的怒斥与威胁,他开始醒悟是命运或神明在戏弄惩罚他了。他有些害怕了,直到这时才将霸占梨花的欲望不得不暂且收了起来。又过了一年,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梨花吃完早饭去石大麻子家的土墈上割垫猪栏的草,正碰上了石大麻子的两个儿子便惹出了麻烦。他的儿子大的叫石大,小的叫石二,石大18岁,石二16岁,因是两个仗势欺人的无赖,一见梨花就像馋猫见了鲜鱼,只见石大咬在石二耳边鬼祟低语,石二边听边眉开眼笑地点头。她预感不好,正在心慌,只听石二喝道:“梨花,你好大的胆,到我家地里来干什么?莫不是——”她厌恶地瞟了他们一眼正色回道:“到你家土墈上割草也不能割?”石大阴险的冷笑着:“只怕你不是在规规矩矩割草呢。”“不信,你就来翻。”“翻出来你可怎么办?”石大心怀鬼胎边说边和石二向她扑过来。她岿然站立怒目远视:“你们翻罢!”两人转到她身后,石二一手抓住背篮,一手胡乱地翻,口里还凶声凶气地重复着:“看你嘴硬,看你嘴硬……”突然感到有东西扔进了篮子里,几乎也在这个时候同人齐声高叫:“辣椒!”她蓦地用力转过身子,怒从胸起:“无赖子,你们要干什么?!”原来在她不太注意的时候,石大蹑手蹑脚走到土边很快地摘了一抓辣椒、掐了些韭菜,然后轻轻几步跨过来,将辣椒丢在篮子里。
“你偷了东西还敢骂人,今天有你好看的!”石大恶狼般地盯住她,进一步恐吓:“贱女人,树上的辣椒愈来愈少了,常要家里佣人躲着偷看也未见到人,原来都是你偷的,还刚掐去的韭菜也一定是你了!”他说着将紧握的右手习惯地扬了下,梨花很快瞥见他拳眼露出的韭菜气愤难忍,放下背篮猛扑过去,要当面揭穿他的卑鄙行为。石大将身一闪,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石大向石二使个眼色,石二心会,从背后冲上两步,两手一抄,连她两手在内被死死抱住,她拼命挣扎。石大大趁机转到她右后侧,往她右衣袖里一插,又重重贴肉的抓了几下,然后走到她前面以胜利者的神态摊开手板:“果然是你偷了!”石大又以猥亵的眼光扫着她,按他的如意算盘干下去:“掐去的韭菜远不止这么多,其余的看你藏到哪里去了!”说着就要伸手插进她的怀里,她急得一声尖叫,朝他脸上啐了口浓痰。
石大正待发作,猛闻一声霹雳:“住手!”石大一愣,忙转过脸去,石二一怔也松开了手,两双三角眼一齐扫了过去,只见石虎担着一担柴转过一个山嘴,霎时来到他们身旁。原来石虎在山中砍好柴,刚要走时,突然肚中绞痛,因此他捱了好一阵时间,到此时方才回家,恰好撞上石大石二在凌辱梨花。他们像两条受惊的狼,但他们凭着自己在家丁那里学的武艺,壮着胆定了定神,装出笑脸说:“虎哥,打柴啦?”
石虎咔嚓一声把柴放下,威严的眼光一扫:“是怎么回事?!”“虎虎哥,她她偷我家的辣椒,还还有韭菜。”石大做贼心虚,加上平时惧怕石虎,因此说话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石虎将同情的目光移向梨花,她像见到了救星,胆子更壮了,噪子更粗了:“你们这两个无赖,没得好死的畜牲,你们为了侮辱我,使出毒计,一个和我纠缠,一个偷偷摘了辣椒放到我的背篮里,又将韭菜往我衣袖里插,你们还要进一步侮辱我,要不是石虎哥来得快,我就被他们……”她鼻子一酸,泪如泉涌。石虎义愤填膺,大叫一声:“不是人的东西,吃我一拳!”当胸一拳,石大四脚朝天,又忍着痛爬了起来,咬着牙,与石二瞪着三角眼恶狠狠地直扑过来。
石虎往下蹲,猛地一个扫螳腿,他俩齐刷刷地嘴啃泥。他们摔得鼻青脸肿,见不是石虎对手,只好拿出最后一手退下阵去:“好,回家告诉父亲,要你们粉身碎骨!”
梨花擦干眼泪,等他们走去几十步远焦急地说;“虎哥,怎么办?那群恶狗也不是好惹的啦!”石虎坦然一笑:“怕什么,有我在就放心好了!”她还是很担心:“虎哥,还是躲一躲好。”“有我和我的徒弟还有乡亲们,还怕那些鸟家丁?”石虎满有信心。
她眼眶里闪着激动的泪花:“虎哥,你真行!”说罢她这个倔强的少女温顺地倒在石虎的怀里……
石虎通知了他的徒弟,如此如此的布置了一番。乡亲们闻知此事非常气愤,一些不怕事的还摩拳擦掌准备助战。石虎走到路旁的墈上,见石大麻子果然领着三十多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见石虎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火气冲到脑门,麻子脸急剧地抽搐了几下,脸涨得像块大猪肝,放开牛嗓子跺脚怒吼:“石虎小子,你不仅庇护偷菜的臭婊子,还将我家两个少爷打成那样子,今天非把你捣成肉酱不可!”石虎站在上面向他作了一揖,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老爷息怒,是您家少爷欺人太盛,见梨花在您家土墈上割草,就自己搞了辣椒往篮子里丢,手握韭菜往她衣袖里插,反诬她为贼,还对她进行人身侮辱,正要进一步糟蹋梨花,是我喝住您家少爷,问清情况后才动了肝火的。”
石大麻子鼓着三角眼大声喝道:“小子!休得花言巧语,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于是又转过头去命令家丁:“抓住他!”众家丁急扑过去,那个拿短棍一开始就走在前面的那人追得最快,追至一个四面是屋的长满天线兰的大坪里,石虎转身站立,两手叉腰,昂然地望着他们。那个拿木棒的见他赤手空拳立在那里,后面又有那么多人,就放肆地赶到他面前,朝石虎的脚猛地一棍,石虎腾空一跃,棍子扑空,他落在地上将腰一弓顺势抓住一截棒子又直起身朝他腹部奋起一脚,那棍子已握在石虎手中,而那家丁倒在地上半响作声不得。石大麻子和手下喽啰大惊失色,但仍然壮着胆子,手持刀棒围了过来。
突然一声鼓响,四面冲出了石虎手下的少年武士,他们手里各执铁器杀气腾腾地围住家丁,还有那手拿棍棒、锄头怒目圆睁的穷汉们也来助阵,四周布满了愤怒的人们。而石虎这样做的目的是为尽量避免动武而不把事情弄大。他是想让石大麻子看清大伙的威力而不敢随意欺压穷百姓,不然他一个人也可收拾他们。
他们见此阵势个个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石大麻子心惊肉跳,直冒冷汗。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见风使舵,以攻为守。他定了定神,胖胖的麻脸上堆起一脸可掬的笑容,低头哈腰地开言了:“石虎师徒,各位父老乡亲,我因偏信小子一面之言,差点弄出大事,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责任全由我石某承担,两个无耻小子,回家定要好好训斥,请各位多多谅解。”
石虎严正警告道:“今后可不许你再作践百姓!”“岂敢!岂敢!”石大麻子极力装出一副可怜相,连连点头,然后倒抽一口冷气,令手下搀扶着那个被踢伤的家丁,在乡亲们一阵开心的朗笑声中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
石虎回到家里,想起死去的祖父、父母,被无理逼去的钱财及梨花所受的欺凌,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早就闻得如今的徐知县为官公正,就连夜写了几张状纸简述了石大麻子的祖辈和他本人一贯的恶劣的为人,再将这件事的详情陈述一番。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十几个徒弟上县衙向县令跪着,石虎递上状纸,县令细阅后,又是恼怒又是欣悦。怒则如今上下官吏,地方财主绅士如此为所欲为,无视国法,国家安得不亡?喜则为有这样不畏强暴而有武艺谋略的少年感到自豪,在他们身上托着社稷的再兴。他来到此县见到老百姓处在水火中,心如汤煎,他在施政时从各方面采取了有利于庶民的政策,但总不见奇效。他为人刚直,为官清廉,很受善良人们的爱戴,也被那些污官鼠辈们所暗恨。
徐知县以疼爱的目光打量着眼下这些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喊道:“你们起来!”他们肃然起立,只见徐县令健步走来,将他们一个个抚了抚头,拉拉壮实的膀子,然后慈祥仁爱地问道:“状子是你们写的吗?”“是小人!”石虎毕恭毕敬地回答。
“不错,揭露的好,你村的那个财主我要好好教训他!”“你叫什么名字?”“石虎。”“呵!就是你,真是位少年英雄!”
知县眼里依然闪着兴奋的神采,抽出宝剑递给石虎:“你会耍剑吗?”“尊县,只是不甚精熟。”他谦逊地接过剑舞了起来。剑真如龙凤翻飞,变幻莫测。知县不禁拍手喝彩:“妙!妙!”又要他舞拳,只见他拳头刚劲雄浑,呼呼生风,或进或退,或左或右,忽后转忽飞脚,忽纵身一跃,忽猛蹲伸腿一划,动作刚柔相济,娴熟自如,县令和他手下侍卫观之眼花缭乱,莫不称奇。
县令望着身材结实,器宇轩昂的石虎喜得大声赞叹:“好一个英武少年,真是智勇双全,才貌出众!”他又看了石虎手下徒弟的集体拳术,满意地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回家还要进一步加紧操练,将来国家定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徐知县亲自把他们送出县府,临别时还关切地问:“你们生活上有困难吗?”石虎热泪直涌,带着徒弟跪在地上,他激动万分:“多蒙您关照疼爱,不知如何报答您的恩德,回家后我们定要照您嘱咐加紧苦练,决不懈怠,至于生活我们还能勉强度日,不必担心。”徐知县连忙将他们扶起,又要身边随从去自家取出二十两银子资助少年武术班,石虎师徒再拜三拜谢别。
石虎回到家里将知县忧国忧民,嫉恶如仇及自己送银给武术班的事说了一遍,乡亲们无不感激。过了几天石大麻子被知县召至县府痛斥了一顿,说他肆意鱼肉百姓,多次奸淫民女,巧取豪夺不胜枚举,还伤害了几条人命,又纵二子横行乡里,屡次欺凌污辱良家女子,本应当即押入死牢,但暂不施行,看他以后痛改情况再定。斥责后要石大麻子将自己的主要罪过写了出来再自按指印。然后将他打了六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呼娘唤爷的,后还是家丁抬回去的。县令随即将石大麻子的罪状及对他的处理,派人在全县各交通要道张贴,那些为非作歹的财主、绅士、官吏无不骇然。
石虎师徒和乡亲们闻知这些事无不扬眉吐气拍手称快,纷纷称颂知县是个为民除害的清官,人人从心底里爱戴他。
石大麻子受惩后怀恨在心,派人送重礼给本州知府,知府是个见钱眼开的污官,受了贿赂也就为他说话,便派人请徐知县去他那里询问此案。徐知县知道事情定有蹊跷,就带了石大麻子自写的认罪书与来人直奔州府。见到知府徐知县躬身一揖,知府赐座便问石大麻子一案,徐知县递上他自写的供词,知府大体一看说是逼他写的。徐知县说有很多人证,是不得不承认的。知府明知这样的事在下面是屡见不鲜的,但因受贿赂就明知故问,还说不该如此毒打他,说几句就行了。知县不平地说:“他罪恶彰著,不重一点怎服民心?按国家条律应是死罪,我已是从轻发落,这样下去怎能惩治其它不法行为,国家的法律还起作用吗?”知府笑道:“国家如此混乱不堪,不是一个人能治理好的,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完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长叹一声。
徐知县走后知府寻思:他不能逢迎自己的意旨,甚至还有碍于自己的升官发财,他必不能在我的手下做事了。于是向皇上奏了一本,说他处理案子不合适,引得财绅的反对,他手下的官吏也与他暗中制肘,再不宜在此县任职了。皇帝看罢,立即下了调令,将他调到一个边远县任职。
知县动身那天,城中居民,沿途百姓依依送别,梨花村的武术队员和一百多名穷苦百姓噙着热泪送了一程又一程,不管知县怎样劝阻,他们也不回头,大约送了十多里来至一处山坡上,知县和随从及一家妻小坐在马上再也不动了,说还要送的话他们也就不走了。他们无奈,只得将鸡蛋、梨、橘等特产各自掏出含泪送了上去,知县硬不肯收。心想他们都是些很苦的人,怎忍心去收他们的东西呢?但看着一双双充满深情,含着诚意的泪眼,就只得收下大伙的东西,并一一照价付给铜钱。临别时石虎和梨花并排跪下,两人热泪直涌十分难过,石虎哽咽着说:“您是为我们和乡亲们被调走的啊!”其他人也跟着跪下,顿时发出一片伤心的哭泣声,徐知县慌忙下马将大家一一扶起,像是有万千感慨,十分难过。他忽地对着乡亲仰天长叹:“唉!——如今皇上凶暴无道,溺于酒色,故朝纲荒废,污吏横行;生民涂炭,怨声载道,社稷如有累卵之危,独木不能支大厦啊!”说罢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石虎身旁执起他的手语重深长地说:“国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这些人的身上了……”
知县一行人骑在马上转过头,纵着泪花,挥手相别,他们瞬时泪水如注。
夕阳西下,秋风飒飒,发黄的树叶簌簌落下,知县披着绚丽的余晖,忧心忡忡地缓马前行,他们含着泪默立在山头,直到看不见那高大的身影。
自此梨花对石虎更深情地爱,他们的交谈接触也更多了。
本来他们在童年相处时无拘无束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慢慢的少了。石虎白天忙碌,晚上与徒弟操练,有时还要用功学习,因此很少有精力来接受梨花对他的爱,不过他觉得梨花永远是属于他的。他虽然极为可爱,但没有必要过多的去欣赏她,研究她,时间和精力不允许他这么做。而梨花呢也是家务事繁多,有时连晚上也空不过来。她虽然多次表示过要给石虎做些事,如做饭菜,洗浆补纳等,可石虎见她负担重,没有同意她的请求。他宁愿让自己少休息点,再紧紧手,也不忍心那样做。加之他父母极端守旧,又爱讲脸面,说他们年纪大了在没过门的情况下,双方不要往来太多,以免旁人闲话,因此梨花只得克制自己,将一腔深情压在心底。梨花有次在路上遇到石虎就动情地嫣然一笑,问寒问暖总想跟他多说几句,想表达对他的爱意,但他总显得很匆忙,还心不在焉的,她感到惆怅失望。
石虎爱唱山歌,那歌声清脆优婉,动人心弦,梨花有时远远寻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深山中,有时歌声挨屋而过,他几步跨到窗户边,看着他那黑黝而英俊的面庞,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一切又是显得那么秘密幼稚而又丑人。她知道她又深深爱上他。
平时她一想到石大麻子的阴险卑鄙,石大石二的骄横无赖,就自然想起石虎的正直勇敢,舍己为人和精明能干,她爱石虎外貌美,更爱他心灵言行美。
自石虎与石大麻子斗争取得胜利后,她爱情的深处搅起狂澜,连续几个晚上也未睡好觉,一合眼石虎高大健壮的身材,英武机智的面孔就浮现在眼前……
一天石虎上山打柴,回家路过梨花的屋被她撞见。“虎哥,你的衣服被刺挂了个大洞!”她显得十分亲热。石虎冲她一笑:“不要紧,自己回家补补就行了。”她正愁万事开头难,不知先一步如何走,如今正是天赐其便,机会不可错过。
这回她下定决心硬要插上手去给石虎做些家务事。他拿着针线和合色的零布激动地朝石虎家走去,猛地一下推开门笑着说:“虎哥给你补衣服来了。”她俊秀的脸上泛起了红云。
石虎热情大方地望着她,和蔼的笑道:“梨花谢谢你,你自己都忙不过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梨花语气生硬,毫不退让:“虎哥,你还是那一句话,这回可由不得你了!”
“咦,多厉害的架势,我的梨花,我真不愿得罪你呀!”他开玩笑地爽朗大笑起来,梨花深情一瞟,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一边缝针一边望望他吃的饭菜,饭是大个大个的煮红薯,菜里没几个油星,锅子里变得上部全都生锈了,而他狼吞虎咽的吃得好甜。
梨花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自己这样艰苦省俭地过日子,而把节余的钱救济村里无人照管的孤寡病残,为少年武术队添置操练武器,你这个人啊,就只知道为别人着想,从不为自己想一想,你舍己为人的精神真让我钦佩。”
梨花受石大石二的欺辱后。石虎心里很难过,觉得有责任去保护她,去亲近她,他要正式向世人表明他们相爱的程度,不让任何人敢动她一根毫毛。让梨花来做做家务事很有必要,这样可以腾出较多的时间帮她家做重体力活,以减轻梨花在外的辛劳。他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根据各方面的情况不好表示。现既然梨花主动热情地找上门来,看样子她还心硬如铁的,他暗自高兴,却装得有些悲凉的神气:“自己父母早丧,生来命苦,只得过孤苦伶仃的生活,不过当看到比自己更苦的人时,宁肯自己再苦一点也要帮一帮。”石虎探求期待的目光在莲花脸上一闪,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梨花心头一热激动地说:“我一直很同情怜悯你,有时还暗地里为你流过泪,虎哥,你若不嫌弃,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来帮帮忙可以吗?”
石虎反倒严肃起来:“我的梨花,你家的事哪个做?再一个你这个未过门的女子不怕别人笑话?”梨花一脸坚毅焦急的神情:“虎哥,近来我父母吃了你送的虎骨酒,关节痛好多了,他们可以多做很多事情了,另外我还可以紧紧手,这样不是能腾出大量的时间吗?至于怕别人说笑话的事,我父母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很顽固,这事我还得很好地去说服两老呢!”
石虎边听边满意的点着头:“我俩是那号人吗?只要心里无鬼怕啥呢?”
说话之间衣服已缝补好了,石虎拿过一看,从补丁的布色,平滑,补线的隐露,几乎难得发现它是补丁。他不禁从心底赞叹:“补得真巧!”就这样,石虎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将钥匙交给梨花,如她不在家就交给她父母,从此石虎在紧张劳累回家后,就有了香喷喷的热饭味道可口的菜吃了。他不再是那么冷漠了,几乎每天可以见到漂亮可爱的梨花了,。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而梨花虽然每日事情更多,更累了,但她是乐意的欢快的,她脸上常挂着灿烂的笑容。石虎多次提出要去给她家干那些重活都被梨花和他父母婉言谢绝。
约过了半年,石大麻子,石大,石二及那些家丁传出风言风语并到处宣扬。说什么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成天追着一个穷汉子,就如狗婆子走草,太不像话了,有败地方的风俗,还说她已经有孕,这些话传入梨花耳朵,她既气愤又坦然。乡亲们听到就当面和他们争论,有时甚至还要动手打他们,他们才不敢那么放肆了。有的乡亲还要向苍天祷告,要保佑石虎梨花无灾无难结为美满夫妻并永远美好幸福。
在一个盛暑的中午,太阳烤的地上热气腾腾,闷得没有一丝风儿,鸣蝉在树上噪得人心烦。梨花戴着斗笠热汗淋淋,全身湿透。她背着一篮子沉重的猪草正往家走,忽见石大麻子在相隔三十多步的地方迎面而来,他挺着大肚子,醉眼朦胧地走着,那上等白绸衣此起彼伏地荡漾。他左侧后紧跟着一个家丁,右手将伞举在石大麻子的头顶,左手不住地给他扇扇,大约又是在哪里催逼租债啦。
她忽见石大麻子眯着的醉眼一睁,抖动着一脸横肉,从喉嗓挤出了恶毒污秽的言语:“不要脸的臭婊子,成天跟着石虎这穷小子转有啥意思,嗳?若是到老爷家里去了,还要你干这个?那得让你享受过够!”接着发出一声奸笑,眼里喷出两团淫火,贪婪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怒容正色,不屑地鄙视了一眼:“老畜牲,休打坏主意,我们正大光明的,谁也管不着!”石大麻子碰了个硬钉子,想起前次不仅肉体痛苦,而且名声也被搞臭,又丢了几百两银子给知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觉得石虎不是个好惹的东西,虽然如今的知县不是姓徐的了,可他仍心有余悸,怕将来再碰上那样的县官与他算总账,因此他不敢那样横行无忌了,他只得悻悻地离去。
由石大麻子的秽言,联想起近来乡里刮起的风言风语,梨花揣测着是否又有什么不测之事来临?于是她将这些事告诉了石虎,石虎恨恨地说:“这些狗娘养的!……”
转眼已是严冬季节,朔风紧吹,纷纷扬扬卷起一天大雪,大地一片银白,昏暗的天底下像是被一床无边的厚絮被覆盖着。
吃过早饭,石虎正在灶火边细读《孙子兵法》,忽听得一只花喜鹊在屋前的大松树上“喳,喳,喳”地连叫几声飞走了,接着又是乌鸦拖着凄厉的声音在他屋顶掠过,直“哇,哇,哇”地飞向梨花家的屋顶,他很觉奇怪,正低头纳闷,梨花推门而入,石虎抬头瞥见她披着一身雪花,鞋面还有很多雪未跺掉,于是笑呵呵打趣:“你真像一朵洁白艳丽梨花了!”她也不甘示弱凤眉一展,以水灵灵的眼睛盯着石虎:“你剑眉虎目活像一只出山猛虎!”两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梨花抖掉身上的雪花笑盈盈地朝石虎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书一看是《孙子兵法》108条,有些词句还在下面圈了圈。如“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日知己知彼,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等,看来他对这些词句是很欣赏和重视的,并定有深刻的领会。在他座位旁边的茶几上还堆放着诸子的许多书籍,略一翻阅,其中特别是治国安邦,用兵策略方面的文章不仅划有圈圈,而且还注有批语,不少纸张已被磨损,可见他熟读精思的程度。书的封面多半印有徐知县的大名,她诧异道:“徐知县什么时候送了这么多书给你呀?”那次告状离开县府刚几天他就派随从送来了这些书,嘱托我要好好读。他调走后又通过好几封信,他说那里同样污浊不堪,他真忧心如焚,他问送给的书读得怎么样,有甚疑难之处,少年武术队操练如何,是否又增加了新成员。他说国家定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一再鼓励我们要有为国为民建立功勋的大志。近来两封信还问到你我的婚事,要我把结婚的时间告诉他,他要亲自来喝喜酒,他的信是那样的恳切诚挚,打动人心,又是那样的仁慈疼爱,感人肺腑。石虎伤感地从里房的抽屉里拿出信递给她,她看后深有感慨地说:“真个视民如爱子,为官的都像他那样就好了!”两人湿润着眼睛又伤感了一阵。
石虎又谈及喜鹊和乌鸦的出现,她说:“我也看到,很是疑惑,据说喜鹊叫有喜事,鸦鸣有凶祸,照此推测那是先喜后凶,不过这是自然现象,偶然碰巧,不足为怪,不得忧虑于怀,人既命系于天,就听命所驱,到那山唱那歌。”
石虎既点头称是又补充不同见解:“管它喜和凶,你我要成功,同心斗邪恶,神明佑凤龙。”这几句不惧凶险、勇往直前,充满必胜信念的顺口溜,使她精神一振,心头愁云顿时散开。
“梨花,你冒着寒风大雪为何出来得这么早?是不是有要紧事?”他停了一会关切地问。
“虎哥,这样大风雪天不好外出做事,坐在家里闷得慌,就只好来你这里聊聊天,另外……”她一脸亲切深情,又有点含羞,话至口边便收住了。
“另外什么?”石虎紧追不放,探究的目光紧盯着梨花的眼睛。
她慢慢从衣袋掏出个东西攥在手里,脸上露出美丽的笑靥,神秘地将拳头在空中晃了几晃,然后俏皮地笑着:“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你写的诗文!”她摇了摇头。“啊,是鸡蛋!”梨花头摇得更厉害了,脸笑得像朵绽开的玫瑰花。“是吃得的,还是吃不得的?”“吃不得的!”石虎颇费神思道:“吃不得的那是什么呢。”他伸手抓住她的拳头,稍一捏,她痛得哎哟一声松开手,那东西掉在地上,石虎一看原来是一个用五色丝绒绣的精巧美观的荷包,也分不清翻面复面,一面是凤凰比翼,一面是鸳鸯戏水,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荷包有两个小口,是有弹性的兽筋套在里面缝合的,因此小口张得很大,一个小口容积大些,可放几十枚铜币,当然也可放金银宝贝,一个小口容积小些,是专装针线的,当然也可装其它小可之物。荷包上端的两角各垂着一根编织的精致红缨带,需要时可合起来系在腰带上或其它地方,不需要时也是一种别致的装饰。
石虎细观后喝彩称奇:“妙哉!妙哉!乃织女临凡也!”“虎哥,不必过于夸赞,敬赠此微薄之物,以作终生留念。”她庄重深情一笑。石虎也飞快跨进卧房,从屉子里取出一个用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至她眼前:“梨花,这是我积攒的一点钱买的玉镯,你永远戴着吧”!梨花万分激动,暗暗自语道:“啊,赤心相印啦!”她戴上玉镯,热泪如泉,一头倒在石虎怀里,石虎将荷包珍惜地捏在手里,两眼纵着欢乐的泪花,以胳膊顺手搂住他的腰肢,嘴在她健美红润的脸庞上深情地吻着……两人如醉如痴。好一阵梨花抬起头来,仍坐在石虎左侧,右手柔软地搭在他左腿上,好像有口难开似地说:“我们的事……”“我们的事怎么?”“什么时候办?”“就问这个干啥?”
梨花望着石虎郑重其事地说:“也可以问了呢,你十九岁,我十七岁了,不少的人到我们这个年纪就有几个娃娃了,我母亲到四十多岁才生我一个,把我看成什么宝贝似的,现在两老都年过花甲,身体也不甚健朗,不知哪天离开人世,他们说看到了外孙死也能闭眼了,再一个石大麻子,他家的少爷,还有几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年轻男子总贼头鼠眼望着我,怀着一种嫉妒心,想打坏主意,我真厌死他们了,我们早点办了喜事,免得他们朝思暮想,夜猫子想吃天鹅肉。”
“梨花,你讲的也是实话,只是我们办喜事也要名正言顺,要聘好媒人,要请亲朋戚友,手下徒弟及乡亲们吃一席,还有徐大人也要前来贺喜,这就离不开要一笔资金,无奈目前钱财两空,还待着力积攒,再则我们正是青春年少,是学练本领的黄金时期,早结一年婚就早生一年小孩,家庭负担一加重还有多少时间精力去学本领,等几年再说罢!”
梨花既惊讶又焦急:“那可不行啊!父母的意思要我们明年二月十五日花朝日简单将喜事办一下算了!”
石虎见她急得什么似的,心也软了下来,只得说:“好,那就到明年冬天再办吧!那时将你家的四间破房卖掉,要两老搬我家来住。”
梨花家的屋由于所处地势较高,当风,有时狂风一来掀走不少瓦片又不能及时修补,所以下雨时到处漏水,那墙垛也被洗烂了,虽然近年有所维修,但仍免不了坍塌的危险,石虎多次催他们搬到他家,可梨花父母硬是不肯,说这样不成规矩,逗旁人议论。石虎没法只得在危险处撑了木桩。
现石虎很担心他们的安全,表示在雪融后又要以大树加固,那些烂砖也要换掉。她听后非常感动又一次倒在石虎怀里。石虎轻轻拉着她细嫩软柔的手温情地抚着……
停了片刻石虎突然问道:“我家如此贫穷,能甘心与我同偕到老?小姐如此才貌出众,何不另攀高贵名第?”
梨花闻言起身流着眼泪:“我视钱财名利如粪土,你我乃真心相爱,更有你家几代恩情在前,又是双方父母早许终身,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梨花言罢朝窗俯伏向天起誓:“苍天在上,石虎对我家恩重如山,我与石虎患难之交,各相情愿,虽海枯石烂也不变心,若有异心五雷轰顶!”言毕向天地连拜三拜,又转向石虎一拜。石虎慌忙扶起,自己也转入内房取出一箭同样发誓:“祷告玉皇大帝,天地神明,小人与本村梨花自幼相爱,她一片赤心待我,我亦义无反顾,定要风雨同舟生死相济,倘她有危敢赴刀山火海相救,如不忠情如同此箭!”言罢将手中箭折作两段,并也向天地三拜又转向她一拜,她慌忙扶起,两人肝胆相照。
石虎擦去眼泪说:“现在已近中午也该作饭了,你来我家帮忙,这么长一段时间总来去匆忙未在我家吃过一顿饭,今天我有心留你!”梨花也不推辞。石虎杂粮也不掺,高兴地拿出净米倒入炉锅里,梨花就烧水做起饭来,不断往灶里添柴,柴燃得毕毕剥剥的响像在为他俩增添喜庆的气氛。一会儿石虎拿出一钵子野鸡蛋,一些干蘑菇、红辣椒,最后提着一只有三斤多净肉的野兔子,他说:“这只兔子是我前几天在山里打猎用箭射的,本想用糠壳烘一下再腊着在正月来客时做下酒菜的,现没一点气味,还挺鲜,就用来招待你这位贵客算了。”说完他热情地嘿嘿笑着,他还拿出了一壶自制的野葡萄酒,这些酒他也能喝斤把半斤的,不过不常喝,多用来待客。
石虎平时总吃些粗粮饭,好一点的菜舍不得吃,这天如此慷慨大方,全是他的一片深情厚意。梨花望着石虎感激风趣地说:“虎哥,不要太客气啦,今天还不是吃喜酒的那天哩!”
石虎笑道:“嗳!这本来就是喜酒嘛!再说你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也该痛痛快快吃一顿了。”梨花炒菜,石虎当帮手,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不一会香喷喷的菜热气腾腾摆了一大桌。石虎拿出两个杯子,满满斟了两杯,梨花夹着美味爽口的菜慢慢将酒喝完,她满脸桃红。两耳发热,头上每条血管在明显地加快跳动,房子似乎旋转起来,身子轻轻欲飘,她难于抑制自己地带着醉意问道:“虎哥,我们真的是在吃喜酒吗?……”
就这样他俩经常沉浸在甜蜜幸福的时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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