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盅》——昔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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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雪翎初现

“啊······”一声尖锐的声音穿过厚厚的浴室墙壁，震响整个山林。

“小念，你没事吧？”唰的一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停在浴室门口，他娴熟地侧过头，躲过子念扔过来的拖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

子念起身往毕方身上用力嗅了嗅，把手中的一根细小雪白的羽毛举到毕方面前，面色平静的有点无奈“你又出去鬼混？”

毕方有些诧异，那根羽毛不正是这个月换羽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万无一失，怎么会掉落在家里。

“一根羽毛，大惊小怪的。”

子念裹着浴巾，靠在墙上，裸露着两条细嫩的双腿交叉站着，一口一个老毕，责备他出去玩就算不顾及她的感受，至少不要得寸进尺，应该一点痕迹都不得有吧！

毕方满脑子都是羽毛的事儿，压根没听进去，一把堵住子念的嘴巴，反问子念这根羽毛何时发现，在哪里发现。上千年了，他从未粗心到在家里留下任何证据，都是为了不想让她发现。

子念冷不丁的看着毕方，说在泡澡往身上撩水的时，起初以为是沐浴液泛起的泡泡，不太在意，可这一搓下去，羽毛就死死黏在手上，说到这里，她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毕方松开手，确信自己不会如此愚蠢，把证据留下来。恍惚之间，他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声惊叹。忽然把子念强转过身去，贴在墙上，扶着眼镜框凑近看了又看。

子念感到莫名其妙，想挣扎，却被紧紧地按住。

“老毕，你别闹了。”

毕方不慌不忙的松开，脸色有些难看。子念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悄无声息的侵蚀着每个细胞，每滴血液，每寸肌肤，这样下去不久她就会变得跟自己一样，到时就真的为时已晚。想到这里，毕方的心咯噔了一下。

子念以为毕方耍什么花招，很不爽的回到房间换了身睡衣，刚打开房门，毕方又出现在门口装作深情的样子摘下眼镜说“小念，爸爸考虑不周，让你误会，但爸爸绝没有做对不起你妈妈的事。”

“得了吧，老毕，下不为例就是，又没真不让你出去玩，更何况妈妈已经走了22年，你既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也不容易，你爱怎么玩是你的事，别让我看见就行。”子念边下楼边唠唠叨叨的说。

嘴上满不在乎说怎样都可以，可明眼人都知道倘若得到全世界，若没有家人的存在是何其痛苦的一件事，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叫一声“妈妈”是多么幸福！要不是当年妈妈嘱托一定要保住孩子，她也不会因为难产永远的离开。子念也因为这个一直觉得是自己克死妈妈，而心存内疚。

毕方重新戴上眼镜，神色黯然。跟着子念走下楼去，想起子念的妈妈，如果她还在世的话，现在一家三口该是多幸福！

当年毕方把妻子送到医院时，妻子已经失血过多，多半是子念体内也流淌着毕方的血液，灵气逼人，一直昏迷不醒。他答应过妻子，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让孩子安全出世，绝不能为了她使用灵术。他们都知道，毕方的灵术只会适得其反，母女俩谁也活不了。

毕方一直很愧疚，没法给妻子正常的生活，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人世，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他从妻子的身边抱起子念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子念，只盼子念能平安健康的成长，过一个正常人生活。

这一晃，22年了。毕方的女儿长大成人，明颜皓齿，肤如脂凝，柔美立体的五官带几分英气，甚是精灵，一如当年她母亲的模样。可惜好像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容颜不老，引得子念嫉妒之外，也时常被误会成他们是情侣。人前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倒也平添了几分冰雪的气质，时常引得旁人惊叹不已，却只敢远观。

实际上，毕子念是个十分调皮可爱的捣蛋女孩。尽管都快大学毕业，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总是一副“我看上你，你就得乖乖被我调戏”的不良女，总让毕方不放心，纳闷的也不知道这性格到底遗传了谁。

她对毕方的真正身份仅限于知道爸爸是个缺妻疼爱的小老板，领导着公司小几十号人，钱没赚多少，至少过得安然舒心。

眼看着就要大学毕业，子念迫不及待的以为可以摆脱毕方无微不至的爱护，偏偏兽灵的特征也在她身上逐渐显现，尤其夜晚时分，雪翎透过子念细嫩的肌肤时而显现。可能这么长时间以来子念都毫无征兆，毕方还以为他那颗不安的心可以无需担忧，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倒真的不知该作何打算才能化解。

“我好歹是你爹，堂堂正正，怎么能这么随便，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万一你哪天真带回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后妈，我可不敢保证我们能和平相处。”子念相信，如果爸爸对妈妈没有感情的话，也不会把妈妈的照片放在床头，钱包里还装着他们唯一泛黄破旧的合照。

“早点休息吧。”毕方千头万绪，“小念，这个你带着，别掉了。”毕方趁子念不注意，拿出一个蓝色香囊。

子念看着别致的香囊，把它扔回给毕方。“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带这个。”

毕方一个犀利的眼神，假装给子念带上，施下咒灵，藏于子念的身体内，如无强烈碰撞谁也看不见。香囊里装的是琉璃繁缕，采于惊蛰卯时初刻，具有毒性，散发出清淡的花香，能麻痹神经系统，暂时压制住子念体内雪翎。

“无聊。”

记事起，毕方就一直在重复对子念说他会变魔术，凡是他所做出来不合常理的行为都是魔术。习以为常，见过不怪的她一直深信不疑。她从没有怀疑过毕方，因为毕方的这句话她一度认为毕方还不是老板之前是个杂技小生，就更不知这种“魔术”也时刻流淌在自己血液里，总有一天她也能变换很多灵术，可那个时候，她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她唯一亲人吗？“明天记得来呦，晚安。”

“对了，明天你外公外婆也要过来，给我装的乖一点，别作啊！”毕方得意嘱咐着。

“晓得啦，外公外婆疼我还来不及呢！”子念得意的小声嘀咕，慢悠悠的回去睡个好觉。

第二回 记忆之外

毕方双手插进口袋看着子念真的进房入睡，拿出车钥匙开着车往更加郁郁的深林里开去，从家的位置穿梭到深山老林，他的心情从没如此复杂过。

自从九盅破散之后，九盅还剩余的几人一直生活在雾灵山，九盅在这个世上除了毫无用处的灵力与所谓的身份，真的一无所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从始至终都过着隐世生活，不问尘世，藐视人世间的一切规章制度，更不想与之融合，九盅存在的意义也都听其自然，不加干涉。

认识妻子算是场意外，妻子那年跟着一群小伙伴外出探险，来到了一直被盛传十分诡异的雾灵山周边，还未开始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被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说来也怪，唯有妻子在这个时候隐约中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手中拿着一跟细长的枝条，如妖邪鬼魅般舞动，方寸皆可断，处处为魂剑。她从未见过如此惊世的景象，更想看清男子的面容，魂不守舍之时，掉落了山崖，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人，风已停，人未见，惊慌的伙伴们也都信了邪，完全不顾同伴的安危，自个跑回家。

雾灵山之所以被称为雾灵山，是因为终日都被诡异的雾气笼罩，没有人进得去，偶尔碰到一两个能进去的也都不知所踪，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过，而因此被封了山。

这里是毕方每日都来休憩的地方，往日来探险的人都觉得怪异，但并未因此发现有何异常而选择继续前行，或者离开。不明真相的毕方本想弃之不顾，却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眼被同伴丢弃的失足女子，便由此开始了种种。

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就有了子念，尽管妻子知道所有的真相，但妻子百般劝解后，说为了子念能在这个世上有一个真正的身份和正常人的生活，势必是要与大家面对的。就这样，妻子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和毕方在一起，妻子的父母实在拗不过女儿，又因为有了身孕，才勉强同意，并委托人帮毕方办了张身份证，这才正式有了身份，子念也算九盅第一个真正成为人的后代。

好说子念的妈妈家境情况还算可以，在雾灵山附近帮其修建了一栋小别院，自食其力，长辈偶尔才来一两次，来了都是被妻子用各种方法支走，这才瞒住了毕方的身份，当然，子念的妈妈在这其中受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毕方虽然很爱她，但人世间的事情，他还是没能感同身受。

妻子也碍于面子，跟家里断了经济，毕方为养活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在妻子的介绍下，找了份建筑工人的工作开始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说真的，毕方的体力简直是平常人的十倍，一个人干3个人的活，一天下来也完全不辛苦，惹得旁人羡慕，虚心跟他请教，他也默不作声，全当听不见。

渐渐的，毕方不仅做到了养家糊口，也跟人群熟悉了起来，他做事干净利落，质量上乘，很容易就被赏识。对于毕方来说，钱或许真的就是身外之物，可就是个吸钱的体质，旁人费尽心思的想得到，却得不到，毕方的小日子过得即舒坦又幸福。

一个急刹车，他似乎撞到什么东西，匆忙下车，一名二十几岁的男孩被撞得头破血流。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外，心想着，坏了，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可再三斟酌，他还是选择了同样的决定，救人要紧。

他蹲下身子，随手这么一比划，被撞的人一下子全身被火焰包围着，悬空地面十厘米左右。毕方十分淡然的坐在一旁，什么也不用做，光盯着手表看时间。眼看差十秒就十二点，毕方赶忙放下那个男的。仔细一看，那人并没有灼伤的痕迹，身上除了血迹之外，撞伤的地方竟神奇的愈合。

而毕方的身体和思想却开始不受控制，身上一点点火光燃起。偏偏不巧，那个男的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以为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见鬼了，心里很是恐惧，却更加兴奋。他快速掏出手机，按到录视频的按键。

顷刻，熊熊火焰四起，只见毕方化为一只身披烈火，单脚站立，形如鹤鸟，身形巨大的神物，带着火光，消失于空中。喙为白色，身披蓝羽，一足，宛如上古十大神兽中的毕方，至少他看过的书里是那样描述的。

他跟子念是同一家学校，新闻学会主席，徒步旅游爱好者，就喜欢探索一些神秘事情，越稀奇古怪越能欲罢不能。

“靠，这不是真的吧，出来撒泡尿，能撞上这么牛逼的事。”

到这里，他已经徒步整整一个月，准备明天回学校参加毕业礼，顺便体验一下传说中神秘的雾灵山。这一个月里毫无收获的他本是精疲力尽，打算安心回校，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撞到毕方。毕方的车还停在这里，霍楚闵拍下车牌号，自觉的上了车，躺在车上。这大概是他近一个月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仔细想了想，刚才明明被撞得快要死的感觉，怎么睁开眼就好了呢？他又拿起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上传到了网上。

困意袭来，霍楚闵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霍楚闵赶着今天的毕业典礼，也不管车主回来，收拾完帐篷行李，急开着毕方的车去了学校。

而子念起床梳洗打扮后，不见毕方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有些闷闷不乐，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玩失踪。

这种愤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在学校门口看到毕方停着的车。

车里没人，子念碎碎念叨着，难不成还想跟我一个惊喜？这不像老爸的风格啊。想着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子念，你爸爸没来吗？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方雪尔飞扑过来，身后跟着一些朋友和她的妈妈，赚足了子念艳羡的眼神。子念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也被她视为唯一的竞争对手。“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还有新交的男朋友。”不等子念开口，雪尔主动做起介绍。

子念礼貌的问好之后，把雪尔拉近耳边，“你确定这个男朋友不是你付了50块钱从大街上拉过来的？”

雪尔冲子念挑挑眉，哼了一声。

“念念，你爸呢?”外婆牵着外公的手缓缓的朝子念走过来。

“他可能公司有事在忙吧，晚点过来。”子念高兴的搀扶着两位长辈说。

“都这么大的人，还让人不省心。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宝贝，这么重要的日子，再忙也得有个度呀。”外婆英朗的身体，麻利的嘴皮，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少说两句，这么多人在呢。”外公用手肘捅了捅外婆说。

“干嘛少说两句，您们这么大年纪都不辞辛苦的来了，该说，是不是外婆？”

子念逗得外婆乐开了花，一唱一和的水平就知道毕方在家的地位何其的不受重视。

子念环视着操场上到处是学生高谈论阔的身影，这个自己学习和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那熟悉的教学楼，年过半百的老教授，跟同学们一起上过的课，唱过的歌，收到过的表白……都能让她生出念念不舍的情愫，想矫情的哭上一哭。

“请同学们回到各自的座位上，2018年毕业典礼即将开始，谁再敢自拍秀恩爱，这毕业证我就拿回去当柴烧了。”将近六十多岁的老校长笑眯眯的出现在讲台的中央，台下顿时掌声雷动。老校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发表了一篇长长的毕业致辞。

子念无心听老校长感人肺腑的寄语，毕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让她心里有种别样的伤感。台上老校长致辞完毕，学生代表也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

台下时而寂静无声，时而叽叽喳喳，台上毕业生们拿着麦念着稿子，有人上台下台，读完一篇又一篇的毕业宣言。感慨万分，有人淡定，有人哭了，有人笑了，还有身边陪着一起毕业的朋友家人也跟着哭了又笑了。

直到她听见台上主持人念她的名字，邀请她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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