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刚鬣小传》——长安城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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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还记得那璀璨星河吗？

寂寞。

从没有过的寂寞。

虽然我的弟兄姊妹有五个。

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六个姊妹在一起，吃饭还是要抢来抢去？

可能是我不理解这个猪圈（世界）吧。更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也不理解我。

作为一个四脚爬行的人（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跟这些生物同处一圈，我无话可说……呵呵。

尤其是最近，我总是做着的一个梦。

……

每天晚上，我都有一个和别猪不同的爱好，虽然同处一圈，同样在泥水里酣眠，但我喜欢在睡前看那些又多又密、光彩绚烂、熠熠生辉的星河。

然后沉沉的睡去……

不知多久前，梦里总是出现一个姑娘的声音，相信我，我还是能区分“哼哼”和说话的。

“天蓬……”

“天棚？”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声音如此熟悉，竟比我家主人叫我吃食的声音还亲切。

“唉……”一声叹息。

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是我觉得听了之后，既舒服，又难过。

“你不想再看看这天河吗？”

我正觉得好笑，我不是每晚都看，现在也看吗？

正疑惑时，有人轻拍了我的脑袋，我看到了那似曾相识又颇为震感的画面：轰隆隆，似有兵车驰过，却又看不见那些兵车的形状；呼呼喝喝，乒乒乓乓，似有军队操练，却又难觅那些兵丁的身影；只是觉得那些星辰，浩如烟海，十分缓慢地在这洪荒世界中运动，好像一个精妙仪器上的一个被人遗忘的齿轮。我从未有过这样的震撼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了，我在猪圈里被小主人拿柳条抽打了很久我都没有哭过，是因为这景象太美了吗：黑，深黑，仿佛吞噬一切的黑色巨幕，点点星辰有如颗颗金粉散布其上，星与星之见有或蓝色或紫色的云带，这些颜色奇妙而安详地组合在一起，不知道多久了，应该是很久了吧……

“你在下面如愿了吗？”这个声音又问道。

我循声望去，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我坐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身边是一个峨眉杏眼、身着蓝紫霓虹裙的少女，我想应该是一直她在和我说话吧。

我下意识地想回答“还没有。”却不知道这“还没有”到底从何说起。

她看着那荒凉的地面，眼神忧伤，“其实，他们一早就知道了咱们的心思，只不过静静地再看戏罢了……”

“他们是谁？”我问道。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知道为何她仿佛想开了一般，释然一笑，“你以后会明白的。”

她轻推了我一下，刹那间那荒凉的大地软绵绵地，形色渐逝。

“啰啰啰啰啰……”

主人熟悉的声音想起，兄弟姊妹们迅猛地从我身上踏过，我知道，天亮了。

第二章 巧造化通灵识天尊

“来，捞捞捞”，主人是个穿粗布麻衣的老太太，这老太太虽穿着就如一般农妇一般，平时也爱唠叨，可心地也算善良。老太太对我也还可以，除了偶尔心情不好会在为我们吃的时候那我们两句，但毕竟吃她的饭，吃人家嘴短，不能背后说人不是。做猪，得有原则。

我像往常一样朝着食槽走去，那食槽脏浊不堪，但是为了生活……不，为了生存，我还是得每天用嘴对着它，亲来亲去……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一个样啊……能不能多来点儿剩饭剩菜改善下生活啊……”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去，正准备和我的营养早餐来个亲密接触之时，说是迟那时快，猪圈的南面被一股大力撞开！

只见在晨曦微亮中，一猛虎立于猪圈南隅的一个破石之上，双眼如炬，在将明未明的环境中十分醒目，“妈妈咪啊！我…我…我他妈跑啊……”来不及细想，我本能而慌乱地向后退去，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本能地感到害怕，一边像猪一样地嘶叫着，一边猪不停蹄地向后扭身就跑，慌乱准我哪有心情管其他，只见女主人已经吓瘫在地，而我猪圈里的亲人呢，自然也是没有时间管啦，正所谓兄弟本是同圈猪，大难来时各自逃……

我一路狂奔，奔到主人家后门槛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凶面獠牙大老虎似并没有上前害人之意，犹豫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是走呢，还是……正犹豫间，只见那虎一声猛吼，我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房子，又一顿乱跑跑出了前门……

跑出前门，哪还有心思再做停留，哪边儿亮往哪跑，只见路旁的树飞快的往后闪去，两旁农田也飞快的往后闪……

跑了不知道多久，心里的恐惧没有完全消散，但身体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只见眼前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我想这倒正是个休息的好去处，于是便踱过去准备休息休息，正准备卧下，正听到有人歌声传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吃穿忘不了

身体本比衣食贵，本末颠倒从未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皮囊忘不了

都言人心如金贵，梦里只爱皮囊好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权势忘不了

本在天河督军马，最终争得猪食槽”

说也奇怪，我虽然是一头猪，按理说，这些话与我全不相干，我听前几句也不过觉得此人有趣，谁料听到最后一句竟不能自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下来……

正自发怔间，歌声渐断，只闻那人声悠然道，“你这畜牲，倒也稀奇，我唱我的歌，你哭什么？”

我慢慢转身，只见一白发老者，慈眉善目，长须飘飘，身穿一身青色粗衣裤，背上系着一个草帽，脚踏一双皂色布鞋，事后回忆起来，说他是寻常农夫吧，眉眼中却又透着几分贵气，说他是达官显贵吧，衣着却又着实不像……

我直觉他眉眼中甚是慈祥，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他，嘴中于是也不由自主地哼哧哼哧起来，只听他笑道，“你这畜牲，倒也可怜可笑，说你可怜吧，你往日何等威风，连我在你面前也只能谦称一声愚兄，毕竟是平辈相交，谁料到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说你可笑吧，你本智慧不低，既得天时，又据地利，却自泯灵性，不思道果得来不易，妄自造作，哈哈哈，沦落成畜牲可又委屈了你吗？”

自打我出生以来，还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么多话，除了女主人喂食时喊的“啰啰啰”以外，便是主人家的顽童拿石子儿砸我时骂我的“蠢货”，今日一下听到这么多话，虽然十之八九不明白意思，可是好像句句都和我十分相关，我不由自主的哼哼嗤嗤，又急又郁，泪从中来，只听得那白发老头又言道，“哈哈哈，也罢，也罢，你我今日相逢，终究也是因缘际会，造化一场，你降生为猪，至被屠戮，到这一世，已是九合之数，九乃至阳，无可复加，也是你因果该了，罢了，罢了”只见他笑容渐敛，念动真言，“……上元金水遇，丁法木亥贞，敕令！”只见他手持剑诀，指向我头，倏忽间我直觉头痛欲裂，皮肤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撕扯一般，身上的白毛渐渐脱落，待得睁眼时，我已叩拜在地，我慢慢地抬起头，我……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蹄子呢？我的蹄子哪去了？我的蹄子已经被人炖了吗？……我居然有手了！不敢相信！我连忙沿着手往上看去，白色的衣袖，我又蹄……不……手忙脚乱的往上拉开衣袖，啧啧啧，雪白的大胳膊啊！事后回忆起来，我当时的兴奋就好像一个被关押了二十年的壮汉再次见到花姑娘一样！当然，我那时的兴奋主要是集中在上半身的！我忍不住的叫出声来，“哼哼嗤嗤嗤！”

“哈哈哈，你这蠢货，也罢也罢，今天老夫就好人做到底”那老丈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玉酒杯和一个白玉酒壶，不过酒杯上污迹斑斑，酒壶倒看着干净许多，老者将酒壶对准杯子，只见倒出来几滴泥浆似的东西，“唉，这猢狲，怎么一点儿不剩呢……也罢也罢，也只能如此这般了……”老者说着便打开壶盖朝里面吐了一口浓痰，然后又将壶对着酒杯倒去，只见这回倒出的确实不是泥浆了，却是黄色的不明液体，倒毕还拉着丝，得，我就是用我的猪屁股想，也知道他倒出来的是什么，只听那老头又说到，“夯货，看什么看，此乃浊业灵明水，涤濯旧业，复你灵明，畜牲，你倒是喝还是不喝？”

那时的我，虽有了人形，也能听懂那老头的言语，但他问的那句，“你倒是喝还是不喝？”我好像没有听懂，或者说，我极其十分地不愿意听懂，正犹豫间，心一横，暗道，“得，这老人家让我平白得了人身，我也就不要故作矜持了，权当是有恩报恩吧！”想毕就端起酒杯往嘴里灌去，说来也奇怪，这黄不溜湫的不明液体按说应该是挺粘稠的，但没想到灌进嘴里时却甚是干冽清爽，我定睛细看杯中的液体，又哪有什么黄不溜湫的东西了，明明比清水还干净百倍！当下心中更是完全释怀，咕咚咚的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哈哈哈，你这畜牲，确实造化，确实造化，但也算是今天该了业！此水能涤人宿业，复人灵明，凡人但饮此水，愚者变智，智者则超凡入圣，虽不敢说位列仙班，但起码晓诗书，明礼乐，你本四足蠢物，今日得饮此水，可通晓人言，明世间诸事矣……”白须老者笑道。

本来能变成人模人样我就很开心了，现在听白胡子老头这么说，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感谢老先生！”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说完，我更觉惊讶，看来这老头果然没骗我，我现在果然能说人言了！想到此处，又惊又谢，忙不迭地跪地便拜，“感谢老神仙，感谢老神仙，我虽来人世已有些时日了，但日后该何去何从，我确实不知道啊，求老神仙收下学生，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白胡子老头手捻银须，沉思片刻道，“你先起来，你我有缘，我指你一条明路，你本上界神仙，本可静思修道，稳证无上道果，怎奈你凡心太炽，饮酒无度，醉后骚扰仙子，终干犯天条，被贬降世为猪，生而经年，即被屠戮，如此反复，历经九合之数，今你遇我，得复人身，通晓人言，谅你心下感激，愿追随于我，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只见白须老者沉思了片刻，又道，“你命中得一＇水＇字，你当行北方，至虹霓混元境，参拜斗姆元君，自可功成复位……”

“老神仙，敢问这霓虹混元境怎么走，斗姆元君我又如何认得？”我急忙问道。

“哈哈，你这蠢物，也忒贪心。我已助你不少，再多说便是泄露天机，你只需心诚，自会功成……”白发老头说着卸下了背后草帽，往地上一扔，顿时草帽缓缓旋转，化作一朵紫金莲，只见老者往上一踩，便乘着紫金莲扶摇而上了……

我正想多问几句，但想到往日在猪圈里，每次抢不到食吃，多哼哧几句，反而因此多挨了主人几棍子，我立马闭上了嘴。

“好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嗯，不错不错，太阳在那边，那这边一定是北了。”我一边想一边比划着，“好！那就出发吧！”

“朱刚冽！我看你还往哪里走！今天遇到老娘我看你是该寿终正寝了！”一声娇嗔带着不小的怒气猛的传来，吓了我一个哆嗦，正准备回头，只见一道白光从我笔尖闪过，霎时血花从鼻尖喷出，“猪肛裂？！”我心里又惊又疑，“猪？肛裂？难不成她真的认识我？连我小时候得的病都知道了？妈妈咪啊！看来又是一个神仙！”于是我强自装作镇定，说道，“女神仙，您消消气，您是怎么认识我的？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哼！误会！今日你落到我手里，任凭你怎么花言巧语，我也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方消我心头之恨！看剑！”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黑衣女子，体态婀娜，面容姣好……我为什么在这生死攸关电光石火的关头还注意这些啊，实在是这姑娘长得太乖乖隆地咚了……只见这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美目圆睁，手拿一把银色短剑，嗽的指向我的咽喉……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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