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魂无殇》： 芙蕖失茎，池萍失根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道塬》：雪山问道》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夜魂无殇》： 芙蕖失茎，池萍失根。

第一章 芙蕖失茎，池萍失根

今日的雨下得着实有些突兀。

站在雨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老道士不禁皱起了眉头。本来皱纹就多的老道士现在皱纹更多了。

身上的道袍被雨水打湿，粘着皮肤有些难受。但老道士无心理会这些，这天气的变化更令老道士上心。早晨还是艳阳天，站在山头眺望远方即见无限美好风景，老道士依着平日的习惯算了算，原本一天都该是晴天才对，只是现在这片天空可有放晴的意思？

住在这双阙城域清风山四十余年，老道士的挂算还是第一次出现偏差。改变天气不难，但是位于仙朔王朝东边的偏僻之地，老道士可不知道谁有这个能耐。莫非有外来修者在附近练习法决?只是这乌云降雨连绵至天迹之外，什么法决能有这样的威能?老道士的心中逐渐有了压抑之感。

“得好好算上一算。”老道士如是想到。

身后弟子站成一排。二师兄用手指点了点站在旁边的三师弟，三师弟疑惑地转头，然后便看见自家师兄一手拿着纸伞，一手指着纸伞，脸上挂着笑容。三师弟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二师兄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然后苦恼地撒开手，将纸伞抛回屋内，不偏不倚地立在墙根。众弟子看着自家师父站在雨中时而抬头看着灰蒙蒙不见丝毫光明的天空，时而低头思索着什么，有心上前询问，只是见他掐着手指故而止住了好奇心。

被雨淋得胡须飘不起来的张道士掐着手指，望着天空的阴霾，陡然间一个踉跄，气息竟顷刻萎靡，一口鲜血喷出，张老道士自诩修为卓然却仍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损伤，跪倒在地。

身后弟子大惊失色，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师父这般狼狈?令众人为难的山中异兽颇有举世无敌之姿，还不是被师父抬手间吓跑从此再未出现，今次师父怎会莫名伏地呕红?

弟子们连忙上前搀扶：“师父！”

迎着扑面而来的雨水，感受这难以转圜的伤势，老道士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安之感。

顾不得被打湿的道袍有多难受，平时爱干净的老道士没有叫弟子拿来更换衣物，只是摆摆手，令众人站好，随后起身运气压抑伤势，一脸严肃地吩咐众人：

“天布阴霾，云降寒雨，气蕴浊氲，为师以周星演算，却难得其因果，心中更是总有压抑之感，恐怕接下来有事端发生……你们带着小轩尽快离开吧。”

他看着眼前站立的六名弟子，颇为感慨。这六人都是他外出遇到的落难之人，怜悯之下皆带回这破烂的道观。最大的已过不惑之年，最小的只不过八岁，道观虽然破旧，但是人丁尚可，平日也是热闹。若非发生了今日的事情，他是不想遣众人离开的。

方才的周星演算着实吓到老道士了。周星演算算不得高深的挂算手段，为众多修者所熟知，对于寻常天地异变尚可推算一二，就算是个人奇缘也可演算得出，在诸多挂算手段算是易学实用的典范。

老道士以往常经验对着令人不适的天气算了一算，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噬之伤。犹如滔天之势，脑海显现出一尊不世魔神身影，转身一瞥之威险些令得他神魂散去，若非他修为深厚，有着百年积蓄，才保住残缺的性命。

张老道士今年已有两甲子岁数，修道也有百年岁月之久，在偏远的双阙城域张老道士不为人所知，但若是放在以前的仙朔王都谁见着他不得尊称一声道尊?虽说如今记得他的人不多，但当年的张道尊的的确确是王都首屈一指的修道顶峰，也就只有当今国师可以与之分庭抗礼了。

只是，修至今朝地步却仍抵不住那虚无缥缈的凛然一瞥，老道士不由感慨这修炼一途到底要修到何种地步才算强大?犹如当年那般，虽是八十年岁却仍以青年面孔示人的仙朔王都第一人张远曌第一次遇到了不可战胜的敌人，自此以后便只有苍颜白发的张老道士了。那个几百年修为的修者临走前的一句话令张老道士记忆犹新，“修者炼至千年，不过仙人一春秋。”

张远曌只是想得长生，不愿与仙人争锋。但那个修者却来与张远曌争长生。长生长生，不是生者何来长生?他张道尊终究是活下来了，成为老道士去真真正正地追求长生。败给那名不知姓名的修者后，张远曌本断绝了修道的心思，只是张道尊心中仍希望击败那个不可一世的修者，仍希望获得长生，即便他祭出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算得上长生的寿命换得了苟且，即便他修为倒退倾尽力量却不敌国师一招，来到双阙城看着漫山翠绿，感受着从未享受到的静谧，找到了清风山的破道观，修持一番后就此隐居下来，四十年前的老道士终究还是运气心法去追求长生了。

当年的他造了一个牌匾，写着“清风居”。然后六次外出，带了六名弟子回来，老道士有些欣慰。清风居不再冷清了，有些热闹。修炼似乎也不这么积极了，老道士开始贪图享受晚年了。有时候他会想，这么下去也就罢了，平日里教教弟子们修炼，自己在一旁看着也是开心。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他张远曌的归宿。

老道士已经感受到了危机的来临，他看着六名弟子，道：“方才演算之际为师已是感到了有人正在前往此处，虽不明对方为何要如此，但来人实力之强，恐犹在我之上。”

挂算被源头之人感知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前来算账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还是第一次见。挂算所见之物，与施展者实力相关，张老道士虽然不再称为道尊，但是仍然是那个张远曌，仍然是仙朔王朝的道界顶峰。

弟子们非是无智之人，只是为情所伤，小弟子虽然聪颖过人，但是却是第二次面临分别的问题。第一次是他与他的父母分离，只是那时候他才一岁，不明事理，对着把他从一动不动的母亲怀里抱走的老爷爷问道：“为什么娘亲不和我们一起走?”

今天他问了同样的问题：“师父，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老道士不愿在这位还在龄年的弟子面前露出落寞神情，尽管刚刚吐了一口血，尽管被雨淋得落汤鸡般狼狈，尽管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老道士也只是一笑，而后气机忽然涨起，道袍一阵翻动，一圈圈气浪微微散开，震得雨水瞬间化作雾气散开，老道士的气势似乎又回来了。

老道士最后的回光返照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的形象，他对小弟子笑道：“为师坐镇此处，等那魑魅魍魉来到好杀了他啊！轩儿啊，就跟着几位师兄去寻住处，这破道观到时候恐怕住不了人喽。”

说罢，看向大弟子郑重到：“带着他们尽快离开，离开后便不要回来了。”

作为大师兄的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他抹了一把夹着雨水和泪水的脸，坚定道：“纵是身死道消，弟子也会护得师弟们周全，绝不负恩师之望！”

老道士笑了一声，“哈……”

他看向雨蒙蒙的天迹，道：“为师这辈子最为欣慰的事就是收了你们作为弟子，如今最担心的也是你们。”

“离开后你们且入尘世，那里因果繁杂，可隐蔽此次牵涉。但你们皆自幼入我足下，未曾涉世，此去必然多有不顺，需知不可动怒杀无辜百姓。此天下常人有九，修者虽才一成但也是庞大之数，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长生之长，看不见头尾；修者炼气炼身更炼心，需知固守本心，方可成就自我。人之一途不问对错，后悔与否皆是无用。唯行事之前，多思多想。”

说到此处，他突然笑了一下：“平日里未曾与你们讲些道理，到了此时却有些急了。不管如何，为师希望你们皆可平安度日。”

他摆摆手，“该离开了。”

众弟子终究哭了，小弟子虽然想哭，但是看着老道士生生忍住，他颤抖着声音对老道士说道：“师父，打死那个坏人后，要赶上我们啊！”

老道士再一次笑了，“先走。”

随后他转过身走向道观之中。

小弟子终究被大师兄抱起随着众人飞快地离开。他眼中的道观终究消失不见，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阴霾连绵至天迹，似乎包笼了整个世界。

他看着师兄们脚不着地，只是在树上轻轻一点便飞出去好远，地上全无人行踪迹。

他喃喃道：“这要如何追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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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布置，老道士神情落寞，求长生不得，求安享晚年亦不如愿。现只愿众弟子安然无恙……老天不会不给吧?

“修者炼至千年，不过仙人一春秋?”

他噗嗤一笑。

他端坐在首座，静待贵客临门。

雨未停，风仍呼啸，骤然一道亮光似劈开了重重乌云，接着炸然一声雷响，随后便只剩雨声不息，风声习习。

只是门外多了一人。

张远曌气定神凝，朗声道：“道友何不进来一见?”

肃立之人面无表情，漆黑的装束似不受雨水侵蚀，始终干燥洁净。来人淡漠一瞥，转身欲朝

就在黑色紧身衣男子要踏入虚无之际，张远曌气息猛然高涨，他冷哼道：“侵扰吾清修不说，招呼不打就想走，未免有些不知礼节?”

使者微微一怔，神念打开的空间竟然擅自关闭，术法在张老道士气机之下已然失效。

他回头看向伤势沉重的老道士，绕有趣味道：“前来之际你便张开气机引吾前来，方才见你即是被魔主伤及之人，非吾目标便想放你一条生路，你既不珍惜，那吾……便收了吧？”

张远曌嘲弄笑道：“就凭阁下么？”

来者哈哈一笑：“足矣！”

两人对视一眼，身未动，气自发，肃杀之意在两人之间弥漫扩散。

骤然惊见两人同时瞬身一闪，黑衣男子赫然出现在老道士端坐之位，脚下一道暗流涌动，化作利刃横扫而去。而老道士退去几丈，悬于空中，见飞来漆黑利刃直取自家脑袋不由再次闪开。黑色月形刀刃毫无阻拦地劈开围墙，骤然化作更大的涡旋朝四周扩散。

房屋顷刻毁去，老道士身溢金光自涡旋之中飞窜出来，黑色身影紧跟而上，抬手便是惊世一掌。老道士仓促回身，一掌拍出以应其招。一招接触，天地失色，磅礴的气势朝四周弥散，顿时山崩地裂。雷霆声中两条人影分开，老道士不敌黑衣男子倒退十步，黑色身影稳住身形再次追击。老道士不退反进，身后金芒化作日轮，递掌间一只巨大的金色大手赫然出现直击黑衣男子。黑衣男子面露惊异之色，止住身形唤出黑色洪流汹涌而去，抵挡那只金色大手。

暗流汹涌强撼金色巨掌，极招相碰激起浩大声势，滚滚浓烟之中身笼金光的张道尊飞至高空，神丰气定，俯瞰立于地面以暗流护体驱散浓烟的黑衣男子。

四目相对，紧张气氛未止。

男子忽然轻笑，不吝对这位回光返照的老道士的赞赏：“受了魔主摄魂一击却仍有如此战力，你值得吾认可。”

老道士面无表情：“阁下亦不差。”

男子噗笑道：“如此，当再试一试?”

老道士伸手：“请。”

使者面色冰冷，暗流受其招引汇于一处，他目光看向高高在上的老道士，心下算计：

“他并非魔主所指之人，不可在此拖延。方才试探此人功体虽不弱，但已是强弩之末，且以此招惑之。”

暗流旋转化为涡流直指悬空之人，老道士身后日轮光芒高涨，雨天换晴空，元力在双手缠绕，极招将出之际，却见暗流陡然散开，朝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遮天蔽日之势不容老道士思索，双手掌心对拍，气浪滚滚朝四周散去，道袍翻滚须发飞扬姿态张狂，惊见张道尊名招再出，正是当时震撼仙朔王朝的“焚日”，金色日轮倏然以一化五，二二之数朝四周飞去应对汹涌暗流，暗流摧枯拉朽的攻势登时受阻，洪流但凡触及日轮瞬间消弭，然而日轮抵御洪流同时再次分化出千百道火焰流星朝黑衣男子袭杀而去。

避无可避的攻势下，使者蔑笑一声：“这等招式当是无双，但是吾且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使者身躯在一片火光中扭曲融入一片虚无，火焰流星撞击在地面顿时山体倾塌，燎原之火瞬间燃起。黑色暗流亦被消弭完全，五轮日轮悬于道尊身后，他看向黑衣男子消失之地，闭眼细细感知下，倏然睁眼，金光自眼眸迸射，只见道尊虚掌尽提，两只金色大手刹那凝聚，飞掠而去，对着远处虚无抓握，同是张道尊身躯飞速前往，身后日轮伺机而动。

巨掌目标之处竟然凭空生出黑色洪流卷成一团，巨手猛然抓住，张道尊身后日轮尽出，附着耀眼炽火瞬息跟上。

轰隆一声巨响，未等日轮抵达，黑色洪流猛然突破巨手而后化作千万利刃回旋射出，硬撼飞来炽火日轮。

再听使者惊诧声音：“你见过此术！?”

日轮攻势被阻，黑衣男子所使洪流似乎无尽。张老道士心下沉重，此人所使功法与当年所遇之人相差无几，那遁走之术出于同源，若非如此方才恐拦不住此人。张老道士目光坚定，留予自己时间不多，需速战速决。

未得到老道回答，使者所见只有日轮再次分化，足有十数之多。黑衣男子面色冷峻，看向那老道士，心中已有决定。

“此人功法强势世间罕见，若非他功体受损，今日恐不会如此轻松。他竟仅凭两只金色巨手破解本门遁术，万不可放过。”

日轮再次附着炽火，老道士手掐法决，赫然一道流光射出，没入一轮日轮之中。只见日轮高速旋转，喷射出千万火焰流星应对飞来的黑色利刃。洪流化作的利刃被顺利阻拦，其余九个日轮顿时散开，朝各个方向袭杀黑衣男子。

“厉害！”黑衣男子赞许道，“但，仅限于此了。”

话甫落，张道尊便感到时空似乎凝固一般，日轮的前行宛若被人阻碍，一毫一厘也前进不得。原本压抑伤势的元力在一瞬间流动变得缓慢，伤势隐隐有发作之态。

“窥视天机者，自有天机灭。”

魔主使者毫无顾忌地撤去了防守，他看向动弹不得的老道士，言道：“你既穷追不舍，那吾便让你再追不得。”

使者身形一闪，出现在老道士背后，以洪流化作的利刃迅速砍向他。

只听“哐——”一声，金色护罩挡住了致命一击。

“嗯?”使者略微差异，“从一开始就在调动元力防守自己么？聪明之举……但你改变不了结局。”

洪流爆发，势要破开护罩。却听张道尊轻言：“吾曾遇到与你施展一般功法的修者，你可知吾是如何活下来的吗？”

使者想到方才破解遁术之招，心中不安之感顿生，猛然后退，黑色洪流暴乱袭向张远曌道尊。

只听张远曌大笑：“哈哈哈——”

“修者炼千年，仙人一春秋?修者一念，诛仙亦不过反掌间！”

张远曌转身之际气机空前高涨，绝息黯界倏然坍塌，日轮瞬间归一悬于其身后，他看向倒退之人，他真的只是反掌间欲诛仙！

只见张远曌提起右手然后反掌推出，日轮登时喷射一道虹光，淹没两人，射向天际。

张远曌有些黯然，也有些欣然。当年败给那名不可一世的修者后，便有还回去的心思。四十年的沉寂修道，今次被那称为魔主的伤到再遇到这追寻弟子之一的使者，是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当年耗尽修为苟且下来，今朝修为更加深厚了却耗去了性命，好在最后保全了他们，值得欣慰啊！

老道士求长生难求，贪晚年平安难得，他心下遗憾。这令人不适的雨天终究会停，晴空万里下的山河美景再无机会看了，不过这不知姓名的使者也看不了，总算好受了点。

他忽然想起了和弟子们在一起的闲适生活，有些黯然，这样的时光真是不能贪心啊！

他喃喃道：“修者百年弑仙，不敌黄发乐享天伦……张远曌虽不悔，但却羡慕那样的光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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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说师父赶得上来吗？”

白玉轩看着晴空下远处面目全非的山体，不知隔了多远，他不管多努力也看不见师父的身影。

拼尽全力飞奔的大师兄意倾怀气力全空，他看着再望不着一丝阴霾的天空，知晓危机解除了，却怎么也感不到轻松。作为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他知晓师父伤势有多么沉重，也知道有一个人在朝他们飞来，所以他拼了命地在跑，将元力渡给其他师弟一起拼了命地跑。一开始他心存侥幸，也许师父可以赢呢？只是他回头看见了贯穿半个世界的光柱的时候，那点侥幸也就随之破灭了。他仍然带着师弟们飞奔，直至天空放晴。

他坐在地上，很想大哭一场，但是看见了小师弟看向他，问他时，他愣住了。

一直以来意倾怀都将师父视为父亲，将小师弟当做小儿子看待，如今爷爷逝去，做儿子的要如何面对孙子呢？他看向小师弟，将他抱在怀中，哽咽道：“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啊！”

白玉轩转头看向远处，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他木讷道：“是吗？”

只是，为何我会这么伤心呢？

白玉轩知道，不想承认，但却无法改变。

他怔怔地想到：“仙人这么厉害，可以让师父追上来吧？”

也许吧？

阳光明媚之下，微风轻抚失心人，白玉轩抬头看向那轮明日，随后闭上眼眸，他看见了师父在笑。

犹如天上的太阳一样让人那么舒服，只是不能止住眼泪。

他浅声问道：“我们可以去找师父吧？”

一如师父带他离开那片废墟，他也想带师父离开那片废墟……倘若可以的话。

第二章 春雨润新城，饮者念清风

坐落于仙朔王朝东边的双阙城正下着初春的小雨。

洋洋洒洒的细雨轻柔地滋润着这片土地，唤醒入睡的草木生出新绿嫩芽，野花丛一簇一簇开得欢乐，这座古城的颜色因这场雨变得鲜明。

慕无雪懒散地坐在城楼上的摇椅上，在这里可以看见双阙城全貌。看着万物悄然复苏的景象，他不由得嘴角上扬，连带着品尝双阙城独有的千草酒都觉得味道更甚以往。

双阙城欣欣向荣的不仅仅是花草树木，还有它本身经济繁荣的趋势以及综合实力的强盛走向。作为城主，他是乐于看见这种愈来愈盛的景况的。

十年前的双阙城还是名不经传的小城。仙朔王朝东边一直都是贫穷落后的区域，在开发部署上排名最后，是为王朝所不重视的区域。然而六年前双阙城在王都名声渐起，发展速度愈来愈快，王朝不得不加以重视。于是他慕无雪便被派遣到了此处，成为了一城之主。顺带的几名同期也被分配到了东部的其他城域。

六年过去了，双阙城大有赶超中西部的势头，虽然其他东部城域也有所发展，但都远不如双阙城发展快速迅猛。

作为名门之后，慕无雪对于这样的政绩是颇为满意的，即便在实际措施上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早在六年前，双阙城就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叫做意倾怀。他和他的师弟们开了一所武馆。这个武馆有着不像武馆的名字，清风居。或许这本馆主便是令他都要慎重对待的意倾怀。初次见面，慕无雪便知晓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实力强劲，起码作为王都十道之一的慕无雪自认为不是这位的对手。

很难想象，在偏远的东部居然凭空冒出来了诸多高手。王朝并未在第一时间进行掌控，这令不明意倾怀等人实力的慕无雪有些疑惑。他虽然来此任命成为城主，实际上是王朝派来监视这清风居的探子罢了。

六年前的慕无雪得到圣命之时，尚有疑惑，让一个星魂境界的修士做探子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见到意倾怀时，才意识到王朝对于这支来历不明的修士有所忌惮。意倾怀不愧是令慕无雪重视的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近几年偶有露手皆令王朝对其更加重视及忌惮。只是……王朝为何不派遣星魂之上的修者前来交涉呢？仙朔作为大陆顶尖王朝，拥有的战力也是大陆之最，坐拥大陆南部富饶之地，直面北部西部其他王朝，背临汹涌大海，大有倾吞大陆之势。别的暂且不提，单是望族陈氏便有通玄、问道之境二十之数，威慑力岂不是比自己这个星魂境界的小修士更强?

慕无雪摸索着下巴，他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王都自然不会忌惮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修为的修士，他们所重视的是意倾怀身后之人?只是，观察六年之久都未曾见过意倾怀有和他师门接触的迹象啊。慕无雪自然将这个情报上报了，得到仍是暗中观察……

所以令得他所处的位置颇为尴尬。

这双阙城是可以不用城主的。清风居的存在比一个城主府有用得多。在这个原本不大，但却愈来愈大的城市，清风居的声望简直望尘莫及。刚来几日城主府招募侍卫那叫一个惨淡，好在他来时带了四十亲卫，不然当时真是孑然一身的景况。哪怕到了现在，城主府侍卫加上那一百亲卫仍然只有两百之数，建了一半的兵营也不得不停下，即便这样这兵营对于两百人来说活动空间大得可怕。

城主府里没人，但是清风居有人啊！

清风居作为一个武馆学院，在慕无雪来这当城主的一年后开始例行每年的招生，当时足足有一千人前往报名，但是最后只录取了五十。看着没有被录取而失魂落魄的人们，暗中观察的慕无雪简直气得磨牙。慕无雪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双阙城的原著居民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城主心中仍有芥蒂。不过侍卫和学员本就有着本质区别。尽管作为双阙城侍卫王朝会给予资源供给修炼，但一旦有了战事还是要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而作为清风居的学员则不会如此危险，自然受人们青睐。想至此处的慕无雪又释然地笑了起来，看吧，不是城主府招不到人，而是双阙城的青年都太胆小了……

其中的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清风居自然不可能只靠每年五十名额的学费发展得如此迅猛。如今的清风居在东部区域已是首屈一指的势力，其中虽有东部地区势力本就不多而且散乱的原因，但最为主要的还是那清风居当家的意倾怀等人实力高强，头脑灵敏。在清风武馆刚成立之时，还有一个狩猎组织也被清风居吞并成为了一个散修集中营。得道消息这似乎是由意倾怀的四师弟和五师弟共同领导的一个佣兵型组织。不得不说他们对付路过的散修有一手，运营也步步为营，稳步攀升。以清风武馆培育人才，依靠清风团赚取钱财，两者联合才达到如今的高度。总而言之，清风居很强。

不过意倾怀终究是王朝要面对的，他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王朝秘密派出的探子打探得一清二楚，不过是时间问题。

慕无雪知道意倾怀懂得自己是王朝派遣来监视他的“御史”，好在意倾怀这几年也算配合，大家见了面还可以笑着打招呼，坐下还可以和气地讨论双阙城未来发展的方向，一切都还算相安无事。

饮尽杯中的千草酒，名门千华慕家之后很没形象地砸了咂嘴，再斟上一杯千草酒，摇晃着这价值不菲的琉璃杯，喃喃道：“王都美酒千百种，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

“这千草酒真纳尽千草而酿?”

“世间又真的有千种草品么?”

“这种事，又有谁会在意呢?”

指的是千草酿酒，或许也指其他的?总之，慕无雪觉得这千草酒不错。

看着眼前润物细无声的景象，双阙城一片祥和，远处的白色高楼印着淡雅的标志，在洋洋洒洒的细雨中也显得朦胧。依稀间，慕无雪好像听见了杯子打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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