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与王》——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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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伊洛

“嗤，嗤，嗤。。。”

烈日挂空。身着褐色薄麻衫的少年正奋力挥舞着锄头。每锄一下，少年便抬起右手，用衣袖擦拭额上汗珠。

“这鬼天气。”少年抬头看了看天上愈发毒辣的太阳，嘟囔了一句。他拧了拧被汗水打湿的衣裳，将锄头扛至肩上，转身朝村中走去。

“伊洛。”迎面走来一个村妇打扮的妇人，挎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少年赶忙放下肩上的锄头，一路小跑向妇人。掀开布盖，篮中放着几条面包，热气直扑少年的鼻尖。少年不顾手脏，抓起一条面包就往嘴里塞，“今听的。。面宝。。真好呲。”少年一边吞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妇人见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样，笑了笑，将篮子放在一旁的树桩上。

“村里来了一队骑士大人，说是有事宣布。”语罢，妇人向着村中央走去。

少年塞面包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朝妇人点点头。待妇人走后，少年盘腿席地而坐，嘴里叼着木签，一副思考的模样。“骑士？”少年疑惑地挠挠头，随即起身向村中走去。

“哒，哒，哒。”稀稀拉拉的马蹄踏地声传来，一行几个士兵模样的人骑着马向村中行进。阵中一面大旗，旗上绣有一只衔着宝剑的白鸦。领头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那副厚重的铠甲，压得马的步伐都有些许迟钝，装饰着宝石剑穗的长剑斜挎在腰间，英气十足。瞥见这少年的脸，伊洛脸色微变，赶忙在路边蹲下，也顾不得臭味。抓起一把牛粪就往脸上抹去。

马鞭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伊洛心下一惊。“那边玩粪的小子，起来，大人有事要问你。”一个谄媚的声音传来。伊洛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他脸上的痕迹，士兵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玩粪的小子。。。”伊洛脸上一阵抽搐。

“小伯特，你怎么找了个傻子问话，你跟粪这么亲近？哈哈哈哈。”一旁的士兵向那手执马鞭的小伯特嘲笑道。小伯特脸色铁青，向伊洛询问道：“村长在哪？”伊洛装作不知，傻笑着摇摇头，只顾向小伯特挥舞着手中粪团。士兵们笑得更甚了。小伯特的脸色愈发难看，马鞭倏地一挥，打向伊洛。伊洛哪料到这人恁地蛮横，当下一惊。正当他打算硬挨这一鞭子之时。领头的少年喝道：“住手！”

“是，格兰大人。”小伯特嘴上应着，手中马鞭却丝毫没有止住的势头。多亏格兰以他的马鞭缠住小伯特的手。伊洛才躲过这一击。小伯特只得悻悻地向后退去，却狠狠地瞪了伊洛一眼。格兰骑着马缓步而来，“作为骑士，你的职责是保护平民，而不是伤害他们！”伊洛在其身后挑衅般对着小伯特手舞足蹈，甚至做了个鬼脸。惹得士兵们又是一阵大笑。

格兰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伊洛：“平民。这不代表你能挑衅一个贵族的尊严。如果还有下次。村口绞刑架上会多出一具绞死的尸体。”语毕，格兰便驾着马，领着众人向村中央而去。

伊洛轻啐了一口，望向格兰离去的背影。似是回想起什么，伊洛半蹲着，在泥里歪歪扭扭地写着些名字，却又苦恼地将那些名字抹掉。伊洛站起身，也向村中心走去。这村子虽小，泥路两旁的房屋，倒排列的整整齐齐，一副屋舍俨然的景象。

“阿洛。”一声轻呼吸引了伊洛的注意。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在路边向伊洛招手。少女有着纯净清澈的绿色眸子，笑起来，双颊的酒窝醉人心神。待伊洛走近，那少女却掐住鼻子，皱起好看的眉头问道：“阿洛，你去干什么了？”伊洛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少女扭扭捏捏地塞给伊洛一张纸片。伊洛眼中精光一闪，咧着嘴开玩笑道：“给我的情书啊。”

少女轻踢了下伊洛的小腿，她咬了咬嘴唇，说道：“阿洛，帮。。。帮我请格兰大人签个名。”说完，少女便逃一般地向小巷里跑去，留下满脸惊愕的伊洛一人。伊洛摇了摇头，将卡片小心收好。刚一踏入村子中心，人们的窃窃私语便传入伊洛耳中。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们，对着格兰指指点点，不时发出阵阵尖叫，个个双颊绯红。村长等人，则在一旁担忧是否又要征税。伊洛不顾大家投来的怪异的目光，径直走向那队人马。只见小伯特卖力地挥舞着那面白鸦旗，脸涨得通红。

“肃静！”一个士兵喊道。人们纷纷停止议论，望向格兰。格兰脱下头盔，整了整被头盔压乱的金发。在场的少女们当即尖叫出声。没有理会少女的尖叫，格兰兀自开口道：“三日后，红塔城征兵与我一同前往静风森林平乱。”简短的说完，格兰便戴上头盔，转头离开。

“傻子和残废就别跟来了，会死的。”小伯特一脸挑衅似得用眼白对着伊洛，补充道。格兰皱了皱眉，却没再怪罪小伯特。而人群中的伊洛，仿佛没听见小伯特的挑衅，只是紧攥着拳头，旋即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家房子。刚一关上房门，伊洛便一拳重重地砸向墙上，引的砖墙一阵震颤。隔壁妇人的咒骂声随之传来。伊洛只得摸了摸拳头，坐在床上。他揭开右手的布条，手腕上，赫然是一道可怖的伤疤。伊洛盯着那道伤疤，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静风森林与格兰的名字。

半个小时过去，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伊洛猛地起身，打开家门，走向河边洗去身上那难闻的气味。待伊洛回到村子，已是傍晚。村里不似红塔城那般富裕，买不起长明灯，几根火炬稀拉拉地绑在木桩上。就着微弱的火光，伊洛轻手轻脚地蹑向铁匠家的后门。

“剑，我需要一把剑。”伊洛如是想到。他轻轻地拉开铁匠家的门，踮起脚尖，尽力不发出太大的声响。铁匠家中一片黑暗，四下无声。伊洛倚着墙壁，摸索着向前走去。

“嘭。”肉体相撞的声音传来。伊洛暗道不好，左手握拳向前挥去，却如同小鸡崽一般被来人拎了起来。

伊洛在空中摆动着双腿，不住地挣扎。

”这下事情大发了。“伊洛心想。

第二章 血色的梦

“吱呀。”那人推开了门，耀眼的火光刺入伊洛眼中。伊洛下意识地举起手遮住双眼，却被一把丢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说是谁呢，又是伊洛你小子。”铁匠大叔熟悉的爽朗笑声传来。伊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又来偷剑吧？”铁匠大叔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得伊洛羞愧难当。

伊洛张开嘴，欲辩解些什么。铁匠大叔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笑骂着将伊洛一把拎起，丢出门外。

伊洛一屁股摔在地上，苦恼地挠了挠头。无奈之下，他只得揉着酸痛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伊洛苦恼地抓了几把头发。“又失败了。”伊洛唉声叹气。眼见着夜色渐深，纵然伊洛胆大，远处传来的那几声狼嚎依然让他毛骨悚然。伊洛不多做逗留，往家中走去。

一到家，伊洛便躺倒在床上，透着天花板的裂缝，看着满天繁星，自顾自吹起了口哨，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打着墙壁。恍惚间，伊洛仿佛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阿洛，前边便是岩叶城余孽所在。”班瑟师傅说道。伊洛微微颔首。调转马头，刚欲发号施令，便惊惧地发现，身后的人，鲜血不断地从身上喷涌而出，眼神空洞地盯着他，向他冲锋而来。慌乱之中，伊洛跳下马，抽出双剑，蹲伏在地上，在马群中不断穿梭、翻滚，每次出手，都能砍翻一匹马。当最后一匹马被砍倒，伊洛跪在地上，痛苦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是我。。是我杀了大家。。”伊洛颤着声说道。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却也是血红色的。

班瑟师傅在他张口，似乎要安慰他，可嘴一张开，里面喷涌而出的，是鲜血。他拔剑，神情冷漠地将伊洛的手筋挑断，又一剑将伊洛枭首。

伊洛的头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着。他望见班瑟师傅，一样眼神空洞、一语不发地瞪着他。

虽然与身子分离，痛感却照旧传来，丝毫不减。右手传来的剧痛逐渐蔓延至全身。伊洛脸上肌肉挤作一团，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地上不断蜷缩，浑身骨骼不停地被挤压。强烈地痛感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不禁大喊出声。

伊洛身子一颤，惊坐而起。他一摸后脑，那里早已被汗液打湿。伊洛嫌恶地看向右手上的那道伤疤，轻轻地蜷了下拳头，又无力的放下。

“班瑟师傅。”伊洛耷拉着眼皮，喃喃道。他又一头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却又不时睁开双眼。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时动动头，不时又叹两声气。

“唉。”烦躁地长叹一声。伊洛将盖在身上的薄布扯开，跳下了床

伊洛穿好衣物，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他拿起一把铲子，向着村外走去。行至村口，一声轻呼声远远传来：“阿洛！”听见这声音，伊洛脸色一变，丢下铲子，斜身一跳，躲在墙后。他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又拿出一根木炭，在纸片上胡乱写了“格林·莱特”二字，然后赶忙起身，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来人。

“莱莉。。。”

莱莉一脸怀疑地看着伊洛，向他伸出双手：“格林大人的签名呢。”一喊出格兰的名字，莱莉便如同醉了酒般，一抹浅红爬上了双颊。伊洛急忙将纸片递给莱莉。莱莉接过纸片。她虽不识字，但看到那行行蛇蚓的字，心中仍不免泛起一阵疑惑。她瞪大了好看的眸子，满脸不信地看着伊洛。伊洛心知不好，便装出一副嫌恶的模样：“我也没想到格兰那小子生得气度不凡，字却这么丑。”

莱莉照他胸口来了一拳以示抗议，却也羞红着脸朝村子里走去。

打发走了莱莉，伊洛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有些不是滋味。伊洛左手拿起铲子，试着挽个剑花，不料铲子却从手中脱落。他满脸不爽地用铲子对着面前的稻草堆比划了两下，嘴里嘟囔道：“臭小子。”

伊洛擦掉头上的冷汗，径直向村外那墓园走去。伊洛停下脚步，手上比划着些什么，似乎是在判断方位。确定方位后，伊洛心里默默数了五步，走到一棵歪脖子树旁。他将铲子插入土里，一铲子一铲子的挖，而洞里却空空如也。伊洛安慰自己只是找错了位置，可他几乎绕着歪脖子树挖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东西。

伊洛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错。

几声狗吠传来。伊洛好奇地从歪脖子树后探出头来。不远处，三条野狗正刨着坑，而在那坑中，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照耀下正闪着光。

伊洛定睛一看，坑中的物体是两把剑，一黑一白。黑剑比白剑短了不少，通体漆黑，形状接近短刀。白剑

倒是只有剑柄与配重是乳白色的。此刻，三条野狗似乎把那两把剑当作了磨牙棒，不时用那一口狗牙啃啃剑身，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

伊洛脸色微变：“糟糕。”他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蹦出。

伊洛小心地放下手中的铲子，不发出一丝声响。他轻轻跺了跺脚，将脚下的泥土踩实，左手扒住树干。

“三，二。。。”伊洛默念倒数，他脚上猛地一蹬，左手蓦地一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蹿了出去，身子朝着双剑扑落而去。野狗尚未反应过来，伊洛便已“飞”至剑的上空，他双手一伸，欲抓住两把剑。哪料，那受伤的右手软弱无力，连剑柄也提不起，还连带这身体失衡。他连忙左手按地做了个前滚翻，才止住身子。

伊洛懊恼地甩了下那无力的右手。

“幸好左手还在。”伊洛庆幸。当他一看左手那剑，那把黑色的短剑。眼神也忽地变得温柔起来。“黑鸦。”伊洛轻拭这短剑，掸去其上尘土。

“汪！汪！”几声愤怒的狗吠传来。那三条野狗尾巴愤怒地竖立着，似乎不满被眼前的人类戏弄。它们将伊洛包围。伊洛苦笑着看着四周，心知无法逃离。

“这下可真的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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