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名是为然》： 有酒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绝仙之万灵草》——幻之破灭》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苍天有名是为然》： 有酒。

第一章 有酒

这条小巷是镇子里最人迹罕至的小巷，破旧得不能再破旧，两侧的墙壁裂纹丛生，风化了的碎屑不时簇簇流出，地面上铺的石板也早已高低不平，上边是湿滑的绿藓，缝隙间生长着许多杂草野花。

那些花草有的很低矮，藤蔓却爬的很远，越过石板，交错纵横，像一张渔网，分不清枝蔓到底属于哪颗，有的生长的很高大，在石板缝间渔网的格子里钻出来，只有一根枝干，亭亭玉立，丈许高，长了十几片大叶子，托着黄色的小花，最上面的花最鲜艳，还有些花蕾未开，中间的已经败谢，再下面些的已经抱成了团。

另有些不甚高大的杂草填补了底层的空间，使人看不清下面的石板，也看不清藏在草丛深处的男童。

男童很小，身体瘦弱，头发枯黄，身上是开了几道口子的粗麻衣，衣服上沾了不少绿渍，是在草上蹭的。他静静的斜靠着块破门板，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很亮，掠过眼底下的草丛，穿过稀疏耸立的野花，注视着巷子外面，耳朵也在警觉的听着。

很久，没有人来小巷，巷子外也没有出现过脚步声。没有来找他的人，也没有路过的人。

觉得不会有人来了，男童心下稍安，伸手摘了颗野花的团子，剥开是一粒粒黑色的种子，随手扔掉。站起身来去摘了颗高处嫩些的，里面的种子还是娇绿柔软，一股脑倒进嘴里，细细咀嚼，起初有些苦头，很快就变成香味。男童又吃了几颗，然后向外走去。

巷子并不深，只是里面的人家已经搬走多时，无人走动打扫，才便宜了花花草草，也便宜了这个男童，成为他的庇护所。

男童在巷口偷偷探出头，确定没有人埋伏后，就蹑手蹑脚的溜出来，小跑到下个路口，再探头看，再小跑······

七拐八拐，一路无事的回到了家中。路上只看到了几个大人，大人们不是他的敌人，他的敌人是别的孩子。

“奇怪，他们都不在镇子里么？可能都去海滩了吧，我真走运。”

家里没有院门，也没有人，他进了屋子，舀起瓮中的凉水喝了半瓢，又找出一块面饼吃掉，然后就坐在屋门槛上撑着脑袋发呆。

直到对面的屋顶上出现了炊烟，他也跟着有了行动。

生火煮米。院子里有土培的锅灶，淘了两次的生米倒进去，再添些水，盖上锅盖，然后生火，火烧的旺了，灶膛里赛满木柴，起身进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个酒壶和烟袋。

天是最热的时候，七月的晌午，热的空气都像煮沸了的海水，又咸又臭，加上苍蝇嗡嗡声、蝉鸣声，闹的人头昏脑涨，除了那些出海打渔的人，没有人会选择暴露在外面。

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因为他的敌人们要么泡在海滩的浅水里，要么藏在海滩外的树林里，要么被大人们抓回家里吃饭，街上很安全，可以去打酒买烟了。

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镇上唯一的杂货店，店里姚掌柜正眯着眼轻挥着蒲扇靠在一张躺椅上假寐，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他怯生生的立在姚掌柜跟前，看着姚掌柜那怡然惬意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把他叫醒。

正在他踟蹰之际，姚掌柜自己动了，手在脸上慵懒的摩挲，嘴里嘟囔着：“诶哟哟，该吃午饭了，这是睡过头了呀······”跟着坐起身来，瞧见了眼前的男孩，着实吓了一跳：“呀？！小不点儿，你啥时候来的？”

被称作小不点的男孩扭捏的把烟袋酒壶往前递，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回答：“嗯~来了一会儿了~嗯~爹让我打酒、买烟······”

姚掌柜顺手把蒲扇丢到躺椅上，接过了烟袋，称了半两碎烟叶装进去，交到男孩手中说：“烟有，酒却没了，我后天去县里进货，让你爹少喝两壶吧。”

男孩一听没有酒，大热天里打心发凉，声音都有些颤：“没有酒啊······那可怎么办······爹要喝酒，没酒怎么办，怎么办······”竟自己吓得出了神。

姚掌柜轻轻拍了几下男孩的肩膀：“喂喂，小不点别怕啊，你回去告诉段三，就说姚掌柜说了，后天去进货，只要他这两天不闹事，我就多进些好酒，如果他不老实，那以后就不进酒了！”

小不点恍惚的答应：“啊？嗯嗯，好的。”

姚掌柜点点头，捏了捏胡子，突然小心翼翼的问：“小不点啊，你······有没有带钱啊？”

小不点慌乱的摇摇头，“没有，爹说······爹说还是先赊着······”

姚掌柜干笑说：“哈，哈哈，好了孩子，你先回去吧。”

小不点只好提着烟袋空酒壶回家，院子里多了鱼篓，锅盖已经被掀开，搁在灶台旁，灶膛里炭火还未熄灭。小不点提心吊胆的进屋，瞧见段三坐在饭桌旁，正皱着眉头扒拉着干饭，赶忙缩着脖子叫了声爹，段三哼哼鼻子算是应了。小不点放下手中的烟袋酒壶，退到院子里，从鱼篓里挑出一条鱼，熟练的拾掇干净切成几段，锅里剩的饭全盛到瓷盆里，把鱼炖上，没多久就把鱼汤端进了屋。

“爹，鱼熟了。”小不点搓着手，不敢正眼瞧段三，眼珠子四下飘忽，突然瞧见段三腰间的酒壶，记起来今天没有打来酒，顿时吓的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段三干饭嚼的索然无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往碗里倒进些鱼汤，又夹上两块鱼，正要开口吃，却见小不点干张着嘴巴冲着自己发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把筷子丢了过去：“装什么傻呢？赶紧吃饭！”

小不点吃痛回神，见爹没有问酒的事，顿时轻松了许多，赶忙给段三递过一双干净的筷子，自己也坐下来吃饭。

段三吃了几口饭，解下腰间的酒壶，小不点眼角余光瞥见了，又紧张的一动不动，段三浑然不觉，晃了晃酒壶，拔开塞子，喝了两口，放在桌上，小不点长吁一口气，“呼——原来还有酒呢。”

饭毕，段三进里屋躺下，小不点收拾清洗，再把鱼篓里的鲜鱼都弄出来，一条条剪鳍刮鳞开膛破肚，用粗盐腌制好，装在坛子里。等全做好之后，段三也醒了，把坛子绑在推车上，推着出了门。

第二章 发呆

小不点又坐到了门槛上，照例是撑着脑袋发呆。

他经常发呆，因为除了发呆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到了做饭的时候，前家的屋顶上就会冒烟，他就跟着做饭，之后是吃饭，再之后就是清洗餐具。若是午饭，则要腌制爹打的鱼，若是晚饭，则要等到爹洗澡后把脏衣服洗了。

这是今年入夏乃至入秋以来的惯例，之前是怎么过的，小不点不记得。他很笨，记不清自己几岁，好像是七岁，又可能是八岁，但却比寻常七八岁的孩子矮小不少。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别人家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拧他的耳朵，打他两拳，踹他两脚，把他推倒，骑在他身上，让他学驴叫。他顺从的学了，别人哄笑着散开，然后换个人来骑，又让他学马叫。

马怎么叫？他不会，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马······那人觉得他是故意羞辱，摁着他的头往地上磕，他疼的急了，用力挣扎，把那人摔倒在地，那人哭着去找爹娘，那人的爹娘便领着孩子来向段三告状，段三不问青红皂白就揍他。

“其实他不必找他爹娘来告状的，挺麻烦的，爹瞧我这个模样，自然会揍的。”他如此想。

“可是为什么爹总爱揍我呢？”他想不懂，但他知道，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比方说，别家孩子的爹都喜欢把孩子抱在怀来扛在肩上，两人一起笑，他爹则喜欢把他打的满地打滚，两人对着哭。

“爹打我，爹又不疼，他哭什么？”小不点更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他越哭爹就打的越凶狠，爹不喜欢他，常把他打哭，但是爹更讨厌听见他哭，于是经常在他嚎啕大哭的时候，爹会狠狠的吼一句“别哭了！”，他的哭声就会戛然而止，但眼泪还是会流，身子还是会抖，爹会再来一句“别抖了”，那么他就不抖了，只剩下眼泪还流，爹又来一句“别掉泪”，他的眼泪立刻就停住，仿佛爹控制着他的身体······

再比方说，别人家的孩子是有娘的，他没有。

但他知道，娘和爹是不一样的，那些被称作娘的人都是女的，虽然有年轻年老，单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年轻的身上还经常有香气，脸上抹着红的白的，头上戴着蓝的绿的，穿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的漂亮。最大的区别是娘会做衣裳，谁家的孩子换了新衣裳，总会被人羡慕的围起来去观赏，他也跟着去看，确实漂亮，然后就被推出了人群，人们嫌弃他的脏破，不愿和他在一起比衣裳。

“好想有个娘啊。”他想有个娘，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娘，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时，他壮着胆子问爹，爹没有回答，只是一顿臭骂加上一顿毒打，然后抱头痛哭，“你想有娘？我他娘的也想有个婆娘！”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哪家拾给的，脚上的鞋是死人时捡的。那天出殡，镇子里的人都跟着去了，小不点奈不住好奇，也偷偷跟在队伍后面，结果刚出镇子，就捡到了两只鞋，两只都是右脚，一大一小，他高兴的穿在脚上，心满意足的跑回了镇子，又跑出了镇子，去了镇子东方海边的浅滩上。

那地方他还没去过，只从别的孩子口中听过。有沙滩，上面都是笨笨的螃蟹和扇贝，有浅水，可以在里面尽情的游水嘻闹，有小树林，里面有鸟窝鸟蛋，有知了螳螂，放在油锅里一炸，那叫一个香。

他一直向往，想偷着去瞧瞧，可是他没有鞋。镇子里的路铺着石板，赤脚走在上面只是稍微有些刺痛，可是镇子东面到沙滩的路都是乱石，还扔着许多的鱼骨碎贝，他试着走过，不到几步就扎破了脚底板。现在有鞋了，他兴奋的跑啊，踩在乱石路上，踏碎了鱼骨，踢飞了碎贝，跑到了沙滩上，果然是别人说的那样，沙滩真的不硌脚，上面的螃蟹真的很笨，水真的很清凉，树林里也真的有鸟窝鸟蛋知了螳螂。

真好！人们在出殡的时候，他在自由自在的天堂。人们回了镇子，大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孩子们又结队成行，琢磨着好玩的花样。有两个孩子丢了鞋子，被爹娘应诺了新鞋，停了哭闹，有三四个孩子去镇子中的凉亭上作画，画中人是两个带刀的官差模样，有五六个孩子则去了浅滩，然后发现了小不点。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也敢来捉螃蟹？打他！”

挨了一顿打，小不点还是觉得很爽，风风火火跑回了镇子，脚下有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逃跑也轻快得很。一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正是丢鞋的孩子，那孩子一眼认出小不点脚上的鞋，抬手就要打，小不点脚底生风，逃进了小巷。

这小巷是镇子里最少有人来的地方，小不点也是误打误撞，在一个街口生硬的转弯后，顺着墙壁向前跑，结果墙壁像是突然缺了个口子，小不点就扑了进来。

最里面的门已经腐朽，但是腐朽的不太到位，推不动也撞不烂，小不点试过好多次，想看看里面的模样，总不能够，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一样，成了小不点一个人的地盘，他再遇到别人追打时，常常会来这里藏身，好几次都是别人眼睁睁看见他拐进这街这巷，可一直都无人追进来。

不知道什么花，也不知道什么果，这些丈许高的花果就偷偷的在这处地方生长，小不点没有在别处见到过，把种子带出去埋进土里，也只会腐烂不曾发芽。

记不清什么时候去的浅滩，也记不清多久前发现的小巷，更记不清自己原来是不是有娘。

小不点在发呆，在想着东面的浅滩树林，也想着那条小巷，更想着能有个娘。

前院炊烟不起，小不点便无所适从，所有的对浅滩树林或是小巷的向往都被恐惧阻挡着。院子没有门，他随时可以走出去，但外面有十几个孩子存在于镇子里，他不敢。这个没有门的院子是安全的，那些孩子常常欺负他，但还没有胆大妄为到冲进别人家里来打他，爹也常打他，而且比那些孩子打的更狠，但是爹会给他吃的，他挨打也值吧，毕竟院子外面的人打他是白打······他这样宽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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