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魔祸世》——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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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城婴诞

红莲大陆，永城村郊外，一处山林遮蔽的小茅屋，屋门紧闭。

细雨中，一个穿着宽松的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的院落里。

他双手放在背后，指节关节间因太用力扣着而变得略显苍白。

此时屋内，一位发髻凌乱的妇人躺在床上，正在有节奏地不停地大口大口吸气。这位妇人雍容华贵，显然身份不低，她的肚子圆浑鼓胀，应该是快要临盘了，旁边一位稳婆正在给她接生。

......

“夫人，是个男孩！”稳婆拿了条毛巾擦干婴儿身上的血迹，用襁褓包住婴儿，抱到了妇人跟前。

妇人还有些虚弱，嘴唇发白，看着婴儿一时间说不上话，只能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婴儿的脸庞。

一旁的稳婆看着婴儿，突然心中有些不安。

她接生十几年来，接生的婴儿呱呱坠地的时候都会嚎啕大哭，这婴儿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如此安静。

是不是自己太累了现在是在做梦？稳婆用力自己的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的眼泪直冒。

现在更是除了屋外的雨声之外，屋内静的可怕。

屋内角落放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暗淡的灯光使房间的气氛更加阴森了，火焰在风的吹动下，一跳一动的，妇人抱着婴儿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火焰的跳动，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稳婆紧绷神经，打算走近一看究竟。

还没等她近前细看，婴儿突然睁开眼睛，左右眼竟然异瞳，一黑一白，正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鬼。。。鬼！？”

稳婆被眼前异像吓得脸色惨白，啊的一声大叫踉跄几步就倒在墙边晕死了过去。

“秀儿！怎么了？”

门外的男人听到里面惨叫慌忙推开门走了进来，进门就看到稳婆躺在了地上，他走近用手一探，发现还有气息。

“天霸，乐儿身体好像是有些怪异，稳婆都被吓晕过去了，夫君...”

这位叫秀儿的妇人用手艰难地撑起身体，低头爱怜地望着枕边的婴儿，眼里满是柔弱。

男人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地给夫人擦脸，随后仔细地端详着夫人怀里的婴儿，看见那黑白异瞳反倒不害怕，婴儿呼吸平稳，看起来并无大碍，他也放下心来。

“异瞳？有啥可惧的？现在又不是有人来要取我乐儿的性命。”

齐天霸说话的声音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与自信，他不愿让妻子担心的太多，也有些轻微的自负。

突然树林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伴着莎莎的雨声，倍外清晰。

“是谁！？...”

齐天霸一声轻喝，警觉地扭头朝门外看去，目光如电，直扫树林。

“来者何人，速速现身，不必鬼鬼祟祟。”齐天霸向着远方质问，话里蕴藏着杀气，他全身气势暴涨，伸手就是一掌，屋门应声向远处飞去。

门径直落入树林中，砰的一声惊起了无数的飞鸟，黑暗中一个消瘦的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这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脸色白净，左脸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的道字，身上穿着一件深黄色道袍，胸前用粗绳挂着一个和他的头一样大小的铃铛，十分诡异。

“鬼谷的道人？”天霸看见那道袍微微一怔，不解为何向来不问世俗的鬼谷道人会突然不请自来。

道人走近向前，弯腰作揖，说道“晚辈生鬼谷派张知，我受万家所托，今夜特地来助令郎度生死劫。”

“是万家那老东西叫你来的？”齐天霸皱着眉问道。

“正是，昨夜万老连夜到敝派，说家中相师预知后人有难，请求教主派人来救令郎，令郎的半命异瞳之体神鬼馋之，不可轻忽。”

“多此一举，你回去吧，乐儿我和秀儿能保护，我齐天霸的家事无需外人插手。”齐天霸背过身来，负手而立，没有给张知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不合规矩啊....”

张知怔在原地，脸色有点难堪，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万秀儿。

鬼谷派与其它门派不同，他们只接受江湖上各种各样的委托，根据委托事项，提前收取与之相对等的代价。比如，你要收买一条人命，收取的却是相应于此的代价，如等同于生命的东西，绝世珍品，金银财宝等，但是一但支付不起，以生命为代价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每一个委托鬼谷派都会有专门的道人来负责，会刻下一道誓言咒，除了雇主不会泄漏给任何人知道。而完成不了委托或者泄漏了委托内容的道人，会因为咒印的缘故，化作一滩血水。

张道......

张知脑海突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左手轻轻摸着左脸那个道字，心头一紧，眉头间闪过一丝难过。

......

“万家。。”，万秀儿看着婴儿，眼睛里的光闪烁不定，像倒影着月亮的湖面，“爹爹他不恨我，还惦记着我这个万家的罪人的安危吗....”

“你们家那老狐狸当初对我们百般刁难，现在来救，恐怕只是想保住万家的血脉吧。”

“天霸，不许你这么说爹爹。你我当年遭无尽追杀，四处逃亡，爹爹也不顾前嫌，出手相救，只怕当时我们都已经死在相城了，就连现在乐儿刚出生遇劫，爹爹也不惜付出代价叫鬼谷派的人来帮忙，我想我们错怪爹爹了。”

万秀儿说着，犹若神离，双眼泛起朦朦迷雾，当年段段往事浮上心头。

齐天霸冷哼一声，提起当年脸上更是极其不爽，“错怪？若不是你爹爹，我会失去神格？现在说乐儿要渡劫，也没见几个雷电什么的，下这点毛毛雨，老子又有何惧？尽听万家那相师瞎扯，当年也批我与你姻缘不合，必相生相灭，老子当时就应该一拳把这坑人的玩意轰成渣。”

便在此时，天空的阴云不知何时开始越积越厚，风越来越大。

转眼间雨势暴涨，几个闪电把天空闪的如同白昼，雷声震彻苍穹。

一道红色的怒雷劈下，来势极快，茅屋被硬生生劈成两半，众人都突然一呆，楞在了原地，全身都被瓢泼的大雨所淋。

齐天霸刚才的威风气势全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上还冒着烟。

事出突然，这一道雷，直接把他劈愣了。

“虹雷劫！你们快蹲下，我需要时间施展驱雷诀！”

第二章 虹雷渡劫

张知在雨中撕吼着，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驱雷符开始默念驱雷经法，瓢泼的大雨让他张不开眼睛，还喝了好几口雨水。

张知知道驱雷诀启动还需要数分钟的时间，以现在他的伤势，他没有把握能在下一道虹雷来临之前启动驱雷诀。

而雷是他最不擅长的一种法术，何况这还是高级的驱雷法诀，凭着他现在修为施展出来的驱雷诀也未必能抵挡那见刃化血的虹雷雷刃。

从齐天霸被劈，他就知道能让那个男人受伤的雷，那威力已非经同小可。

情况开始变得十分不妙，张知心中压力陡增，就算现在没被雷劈死，等到委托失败最后他也要落个化血而死的下场。

虹雷渡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虹雷的雷刃以锋利著称，一般修为的人被劈到恐怕直接就被那锐利无比的雷刃活生生分成两半了。

片刻，天上雷云滚动，第二道虹雷接踵而至，这次依然没给张知太多思考的时间，这次的目标俨然是妇女手中的婴儿——齐乐。

“不好，来不及了。”

张知神色剧变，一甩手，把念到一半的法诀丢掉，一个箭步向前，只是一瞬间，他便来到了万秀儿的面前，他奋力举起右手伸向那道已经劈下的虹雷，用力一抓竟把虹雷紧紧握在了手中。

刚握虹雷的张知心里一怔，一股钻心的刺疼感便从手心传来，无数电流顺着手臂窜遍了他的全身，张知感觉全身上下的肌肉被无数钢针刺透一般，剧疼无比，张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右手还悬在半空，死死握住那半道虹雷。

虹雷在他拳里握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刚才虹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只握住了半截，而另外半截已经劈到婴儿身上，婴儿被劈得通体焦黑，身上冒出一缕缕青烟，生死未卜。

“估计只保住了他的半条命......”

张知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手上的皮肤被虹雷雷刃上跳动的电流划得满是伤痕，鲜血不停地从手上滑落到地上。他咬了咬牙，忍住疼痛用力一握，虹雷瞬间粉碎成无数飘散的光点，顷刻后光芒消散，泯灭于雨水之间。

此时，那个男人站不住了。

齐天霸怒气上扬，双腿微曲，脚下神力爆发，身体一跃呼啸而上，发狂似地举着掌嘶吼着对着天就是一阵乱轰。

齐天霸澎湃的掌力打得天上云海翻涌，昏暗的天地间，感觉整片山岳都在摇晃，张知也被齐天霸的实力深深震撼，这等实力，就是齐天霸当年叱咤风云笑傲群雄的最好印证。

只是片刻，天上的阴云全被他澎湃的掌力打得烟消云散。

可是云后并没有任何人，就像根本从未存在过一样。齐天霸眼里的光芒退散，心如死灰，静静地落下，回到了万秀儿旁边。

万秀儿默不作声，小心翼翼擦拭着婴儿脸上的雨水，此刻她的发髻已经断开，一头秀发凌乱散落，两眼通红，滚烫的眼泪随着秀美的脸庞滑下，每一颗都落到了婴儿的脸上。

婴儿似乎感觉到了眼泪的热量，眉头皱了一下，嘴里呼出来的气息有点虚弱，但两只小小的拳头却依然紧紧地握着。

显然他没有放弃生的希望，还想要活下去。

万秀儿都看在眼里，摇着张知的手臂着急地说道，“鬼谷派的，乐儿还有气息，快救救乐儿。”

她知道，如果乐儿还有一线生机，那么最后的希望，就落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张知叹了口气，右手还在隐隐发疼，刚虹雷的余劲还未消散，他下半身现在还处于麻痹状态。

“虹雷渡体，天雷渡人。齐乐中的是天降的虹雷，躯体已经有一半坏了，而要活下去需要的代价太大了。”

晚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一些树叶被风卷起来飞向远方。

沉默了许久，风声渐寂，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让人感到压抑。

“要救他，要你们各自一半的鲜血。”

沉吟片刻，张知一声长叹，继续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清洗命格，以浴血重生。”

“这对你们来说太沉重了，人失去半血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张知看了一眼齐天霸，继续说道。

“严格意义上，齐天霸现在也算是人类，你们之间必须作出一个选择，剩下的鲜血只能让你们之间其中一个人活下去。而活下去的人要沉睡二十年去适应另外半身的鲜血。这就是代价。”

“我知道了。”万秀儿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就算早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结果还是让她有些忧伤。

如果失去一半的血，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而乐儿就会变成一个一出生就没有娘的不幸的孩子。

不幸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更加不幸，更痛苦。

乐儿要如何立足于世，他要怎么面对那些要置于他死地的人，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秀儿无奈地轻抚着乐儿的脸庞，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乐儿，娘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希望你能快乐的成长，找到属于自己生存的意义。”

万秀儿咬破手指头，以血为墨，用手指在婴儿手背上写下了个乐字。

站在一旁的齐天霸无言地看着这一切，他空有一身修为，能做的也只能像刚刚那样对着天发泄。

要救，便救。无论如何对于他们来说，乐儿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而乐儿活下去，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爱情的延续。

万秀儿倒在齐天霸怀里，抬头深情决然道，“天霸，答应我，要活下去。”

齐天霸轻轻一叹，眉眼间不再复有往日的戾气，说道，“我齐天霸，亡妻则不苟于世。”

万秀儿咧开嘴笑了起来，轻轻用手捋起秀发夹在耳后，微风吹起她的裙摆，随着风在摇动。

这个男人，骄傲，轻狂，折煞世人，与她相遇相知，爱恨缠绵，又宛如孩子一般纯真。

她为了他倾注了一生的感情，他也说过，此生为她而活，他做到了，万秀儿觉得此刻自己是幸福的。

“希望张道长能帮我们照顾好乐儿，代我向我父亲谢罪，秀儿不孝，无法为他尽孝。”

张知点头，在袖间取出一道拂尘，向天一挥，瞬间在半空化出一口一尺见宽的盆子，缓缓坠落在地上。

万秀儿把婴儿轻轻放入盆中，随后回到齐天霸的怀里，片刻之后两人的体表开始泛起白光，周围的风罡都被卷起了旋涡，速度越来越快。

片刻之后突然光芒四射，两人化作了一团琼浆流动的巨大血球，一条血流缓缓的流入盆中。

两人竟然献祭了自己全部的鲜血。

“这两是冲着殉情来的？“张知怒骂，想要阻止，但已为时已晚。

张知有些头疼，原本这两人能活一个，这又何必呢。

没过多久，盆中的血液便淹没婴儿，张知不敢上前，婴儿身躯扭动，盆中泛起血气，鲜血慢慢地被婴儿的身体所吸收。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乌云蔽月，周围的空间立刻变得黑暗下来。一个紫色的空间旋涡突然打开，里面是无边的黑暗。一艘小船慢慢的从黑暗中驶来，船头挂着一个纸扎的灯笼，发出的幽光好不诡异。

船尾站着一个人，他的脸隔着一层轻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素衣，衣袖长长地搭在了地上，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张知胸前那沉寂已久的铃铛，此时发出了数声清脆的响声。

“不好，阴间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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